宗教人类学视阈下对出土大傩仪式汉画的考察
——评《巫傩之祭——文化人类学的中国文本》
2022-05-12孙凯珩
书名:《巫傩之祭——文化人类学的中国文本》
作者:孙文辉
出版社:岳麓书社
ISBN:978-7-8066-5743-0
出版时间:2006 年7 月
定价:38 元
大傩是秦汉时期在腊日前日,通过声势浩大的击鼓,来驱逐“疫鬼”、迎接新年的一种典型辟邪风俗,也是汉代颇具影响力的打鬼邪仪式。先秦时期,人们妄以巫术支配命运,战国时期又以楚国巫风最盛,汉在继承楚“好巫信鬼”后将其进一步发展,从而初见辟邪风俗端倪。这种风俗又在泛滥的迷信思想和修仙思想影响下,加快了发展速度。这一风俗的兴盛在已出土的大傩仪式汉画中得到印证。笔者将结合《巫傩之祭——文化人类学的中国文本》,从出土的大傩仪式汉画中,探析其蕴含的宗教人类学义理,希望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提供参考价值。
2006 年岳麓书社出版的孙文辉所著《巫傩之祭——文化人类学的中国文本》一书,以流散民间的傩戏手抄本为基础,通过大量的田野考察、资料收集,并与世界性原始文化研究相结合,为我国傩文化研究事业停滞不前的尴尬局面带来新机,也对该领域出现的“伪民俗、假学术”现象起到纠偏的模范作用,更是将大傩仪式表面化、碎片化的研究进行有效衔接,极大还原出其真实而又深刻的仪式意蕴。
汉代人认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将灾难、疾病的发生归结于鬼蜮作祟,对鬼神的灵魂不灭更为信仰。大傩源于熊图腾崇拜下的原始舞蹈。在氏族社会,氏族成员以舞蹈形式感受图腾指引下的辟邪观念,后逐渐将其由宗教仪式转变为民俗沿袭下来。又因黄帝号有熊氏,汉代便将其刻画在墓中,以此除疫鬼、受庇护。在出土的汉墓画像中,伴随的言表铭文详细记录了疠疫大规模地凶猛传播、快速吞噬着寻常百姓和鼎食之家。因其面积广、频率快、影响深,致使民间处处弥漫着恐慌、凄凉之景。为祭奠亡灵、告慰生者,游离于生死线上的生者将大傩仪式作为自我拯救的稻草,举办傩仪成为他们对消灾祈福美好愿景的信仰。除了仪式步骤越发隆重外,方相氏行头也发生改变,从“掌蒙熊皮”演变为“蒙熊皮”,意为全身蒙着熊皮,这是打鬼仪式中人神关系的重要纽带。当时盛行厚葬,由此民间将大傩仪式中的打鬼作为画像题材绘进汉画之中,汉画墓又以南阳的为甚。南阳汉画墓虽没有完整的傩仪图,但几乎都与驱邪相关,常见的有神兽驱赶鬼怪、打鬼头目方相氏等。除此之外,不乏具有丰富形象的翼虎吞妖魔的画像描绘,如唐河针织厂汉画墓就刻画出一下肢裸露妖人正被两虎左右夹击吞食的挣扎惨相。大傩图对原始舞蹈和民俗傩戏起着承上启下的关键性作用,虽汉画出土具有偶然性,但它本质是时代特征的载体,侧面体现出汉代宗教仪式浓厚的氛围以及民间鬼神迷信的活跃。
出土的汉画大傩仪式会给百姓带来怎样的认知倾向?十余年前,宗教人类学就有人提出“仪式形式理论”,强调凡具有鬼神等超自然现象的仪式皆是传统套路的应用。在仪式中,最先展现出超自然能力现象的形象者被称为施为者,显而易见这个施为者就是方相氏。该学者认为扮演俗人的方相氏在仪式中借助熊皮、五兵等法具塑造两位神明的形象,再通过仪式形式激起信众情绪。整个过程的构成要素一旦出现缺失就会导致施为者身份昭然若揭,其本身不过是个身披熊皮伪装成黄帝蚩尤的“假神”,而非真正的神明之身。因此,施为者不具备拥有超自然能力的资质,也就是说方相氏抛开大傩仪式就是非超自然能力施为者。虽我们赞扬将宗教人类学放入认知角度考察,但这一看法具有局限性。尽管施为者身披熊皮,手持五兵,但在汉代人心中他们就是拥有法力的神。从古人的角度看,祖宗崇拜与灵魂不死是密不可分的,人的灵魂就算离开肉体去了阴间,但像黄帝这样的英雄头领是会被引入天界修炼的,修神而归后庇佑一方子孙后代。因此,民间会祭祀祖先并虔诚祈祷,以望得到祖先灵魂为其阻挡灾难、消除疠疫、送上祝福。祖宗崇拜所蕴含的思想情感不仅构建了宗教认知基础,还塑造出民间对超自然能力的敏感性,这种敏感性促使百姓心中有信仰,从而将方相氏与祖先崇拜相关物体关联起来,并在仪式中展现了其功用性与实践性。
由此得出,民众对方相氏的认知、情感大大超越了“仪式形式理论”范畴,认为其本身就是超自然能力施为者。在民间认知倾向的驱使下,民众具有强大的热情与包容的态度,但凡与驱鬼邪相关的画像都会被接纳,甚至还会为牛驱邪。这种意识本身是汉代民间集体意识的真情流露,绝非是个体存在。从汉画表现形式愈加理论化、系统化来看,民间能从疠疫重创之中,把宗教意识融入生命个体作为精神寄托,并将这种信仰具体作用于生活实践,这为宗教人类学考察带来极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