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扎根理论的双因素视角下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模型与作用路径
2022-05-12吴素珍张鹤达
方 勇,吴素珍,张鹤达
(北京化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29)
当前,新技术变革的快速发展使得企业的研发不断向基础研究转移,基础研究成为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手段。2020 年5 月,科技部、财政部等六部门联合印发《新形势下加强基础研究若干重点举措》,将支持企业和新型研发机构加强基础研究作为激发创新主体活力的主要举措。中美贸易争端体现出的众多“卡脖子”产业或技术均源于我国基础研究在相关领域的深度和广度尚不足以形成支撑。“中国科技统计年鉴”数据表明,近年我国企业基础研究投入仅占我国企业研发投入的2%左右[1]6。企业基础研究的短板已经直接影响到我国创新型国家的建设。到底是什么因素影响了企业进行或者不进行基础研究的行为变化?这些因素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它们对于企业基础研究的作用路径又是什么样的?这些都是引导企业进行基础研究的重要问题。
企业基础研究行为受外部环境因素与企业内部因素的影响[2],这是一个相对直观的研究结论。但是,企业进行与不进行基础研究仍然是一个复杂的组织行为问题。现有研究一般是将企业基础研究按照一般的研发活动来分析,但从组织行为角度出发,企业基础研究的需求具有层次性,包括一系列的必要条件和激励因素,而现有研究并未考虑到这一特点。本文基于扎根理论分析典型企业的基础研究行为,对影响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各类因素进行因子整合与关系凝练,从而构建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模型,并从企业行为角度分析影响企业基础研究的作用路径,由此提出促进企业基础研究的建议。
1 文献综述
基础研究是指为了获得关于现象和可观察事实的基本原理的新知识,而进行的实验性或理论性研究,它一般不以任何专门或特定的应用或使用为目的[1]243。Nelson[3]认为,基础研究从研究产生成果到应用一般具有周期长、风险高、应用滞后性等特点。然而,对于以企业为承担者的基础研究活动而言,它是产业需求驱动的[2]。Calderini 等[4]的研究则进一步强调,相对于应用研究,企业进行基础研究的回报周期更长。柳卸林等[5]指出,企业基础研究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因而对企业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企业基础研究的特性说明了并不是所有企业都有条件去发展基础研究。徐晓丹等指出企业需要足够的利润来支持收益周期长的基础研究,有能力投资和转化基础科学的都是大企业[6]。王芳等的实证研究发现,区别于不从事基础研究的企业,从事基础研究的企业在资本、规模、劳动生产率、人力资本质量等方面都呈现出显著的优势[7]。因此,在产业中处于领先位置、具有充足资源投入能力的企业是进行基础研究的主体。
现有文献对于企业基础研究的研究主要分为3个部分。第一类研究关注企业基础研究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和负向影响,如Bean[8]的研究表明企业基础研究正向影响其生产率;方勇等[9]的研究表明企业基础研究对产业发展的技术开发和成果转化均具有正向的作用效果;而Higon[10]的研究指出企业基础研究成果会通过知识溢出、模仿等导致其竞争者“搭便车”。第二类研究关注企业具体的基础研究行为,如Bart 等[11]探讨了企业内部与外部(外包或与大学合作)的基础研究行为对其创新绩效的不同影响;Martinez-Senra 等[12]提出以吸收能力为中间变量、产业专有性为调节变量的企业基础研究影响产品创新绩效的机理模型,并进行了实证检验。从研发经费支出角度,Czarnitzki 等[13]区分了企业的研究与开发行为,企业的研究比开发对企业的财务状况更为敏感,并且更加依赖于企业内部资金。高锡荣等[14]提出不同类型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驱动模型,并探索了行为机理。第三类研究关注外部政策与环境对企业基础研究的影响,如Klette 等[15]提出政府通过资金补贴或者税收优惠等方式来帮助企业克服“市场失灵”等问题,适当缓解企业的研发压力,提升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石俊国等[16]的研究表明政策对企业作出创新决策和增加创新投入均具有显著的促进效应。此外,Wu[17]指出直接的资助方式并不适用于鼓励企业长期开展研发投资,国家应该采用减免赋税、提供买方信贷等方式使企业能够摆脱对于国家直接补助的依赖,促使企业逐渐获得持续研发的能力。从整体的研究结论来看,国家的宏观调控对于企业基础研究行为具有重要影响,国家政策是企业基础研究的重要影响因素。
综上所述,第一类研究从不同的绩效视角对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效果进行了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第二类研究关注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推动因素及机理,第三类研究关注企业基础研究的外部影响因素。然而,到底是什么因素影响了企业进行与不进行基础研究的行为变化?是否考虑到企业作为主体的内因作用?加速或延缓基础研究的各类因素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现有研究并未充分考虑企业的行为特性,因此,本文将从组织行为的角度分析和阐释这些问题。
2 研究设计及数据采集
2.1 研究方法
企业基础研究是一个复杂的行为问题,其影响因素具有多层面、传递性、交织影响等特点[10],采用传统的统计分析方法容易遗漏一些重要的质性数据或缺失细节信息。在当前现有的研究体系下,尚未充分考虑企业行为特性的理论模型和行为路径分析,如何从大量的质性材料中构建其机理的理论模型,是具有重要价值的研究问题。
鉴于扎根理论能通过对资料的深入分析逐步形成理论框架,对介于宏大理论和微观操作性假设的理论模型的构建具有普适性[18]。因此,从构建企业基础研究理论分析框架出发,本文遵循Glaser 等[19]的经典扎根理论探究企业基础研究行为作用关系,通过选择多个典型案例的多维度复杂数据分析,归类各影响因素并剖析其内在作用机理,构建企业基础研究行为及其作用路径的理论模型。
2.2 资料收集
遵循目的性抽样原则,本文选取在基础研究领域具有引领性的企业用于扎根理论编码,选取的企业是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为”)、阿里巴巴集团(以下简称“阿里巴巴”)、中国石化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以下简称“石勘院”)及中国建筑材料科学研究总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建材总院”)。选择以上案例的原因包括三方面:一是华为与阿里巴巴均为民营企业,石勘院及建材总院均为国有企业,它们都有显著的基础研究行为并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具有代表性;二是这4 家企业的基础研究历史复杂曲折、各有特色,能够更加充分地体现出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其关系;三是以上企业的资料较为丰富,如华为与阿里巴巴这两家企业的基础研究活动受社会关注度较高,相关资料的获取很方便,如通过官方网站公开信息、中国知网数据库相关企业研究和访谈资料,媒体相关报道和访谈资料以及反映这两家企业的代表性著作等;另一方面,通过对石勘院及建材总院两家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及研发负责人进行一对一深度访谈,获取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一手资料。
3 译码与分析过程
3.1 开放式译码
本文采用ATLAS.ti8 软件进行扎根理论的分析,有利于后续概念化和范畴化过程与原始资料进行对比和检验。为了保证研究的准确性,首先挑选出关联度较高的347 份资料进行编码,从资料中抽象出获得率先优势、获得爆发性创新、减轻环境压力、企业文化导向等212 个概念,再根据这些概念的类属与相互间的关系将其进一步归纳和综合,简化为104 个初始范畴,部分资料数据的开放性译码过程见表1。
表1 部分开放性译码结果
3.2 主轴译码
本文根据不同初始范畴在概念层次上的逻辑次序和相互关系对开放性译码进行主轴译码,发现和建立企业基础研究相关因素的关联。经过对初始范畴的内容和性质的考察,最终将104 个初始范畴重新归纳为企业家精神、企业创新文化等16 个副范畴。进一步,提取和命名了企业创新氛围、社会责任、一流企业愿景等6 个主范畴。主轴译码具体结果如表2 所示。
表2 主轴译码形成的主范畴、副范畴和关系内涵
表2(续)
3.3 选择性译码
通过对主轴译码的主范畴进一步分析发现,企业基础研究主范畴的八大维度可以分为内、外部两大类,基于“外因—内因—行为”的框架,按照概念范畴间的逻辑关系与体系结构进行梳理,即外部条件影响企业的内部因素,从而促进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行为,由此逻辑构建了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理论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模型
3.4 理论饱和度检验
理论饱和度检验是判断理论研究的信度和效度。本文从3 种类型关联度较高的资料中随机选取1 本书籍、20 篇内部演讲、10 篇论文共31 本/篇作为检测理论模型饱和度的原始文件,通过对预留资料的再次编码分析,并没有析出新的企业基础研究影响因素的概念和范畴,达到了扎根理论关于终止样本数据采集的要求因此,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理论模型和相关范畴在理论上是饱和的。
4 模型阐释与分析
4.1 双因素观:需求的层次性
企业通过创造商业价值获得利润是企业能够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作为国家技术创新的主体,企业也有生存至上的使命,为社会作出贡献并创造更大的商业价值,实现基业长青。因此,企业的需求是有层次的,包括盈利等低层次的需求和长远战略等高层次的需求。企业基础研究受制于企业自身的资金和规模、研发人员与研发机构等条件的限制[20],其价值不是解决企业短期的生存问题,而是体现在对于企业长期战略落地的技术探索,因此企业基础研究不仅需要企业利润提供保障,同时受企业是否具备面向未来而非“此时此地”的长期文化取向等激励因素的影响,这是基础研究对企业缺一不可的两个层次要求。
双因素理论把企业中影响员工满意的相关因素划分为保健因素和激励因素,其中,保健因素是指容易产生意见和消极行为的因素,激励因素是指可以促使得到满足和激励的因素[21]。双因素理论改变了传统上对工作理解的线性认识,提出了保健和激励两个层次的影响和作用后果,并在理论和实践中得到了证实和广泛的应用[22]。对应于企业基础研究,从国家层面而言,企业开展基础研究不仅是企业自身追求经济利益、社会价值的体现,并且由于基础研究具有产出的知识性等特征,也使得基础研究产出的论文专利等知识成为社会公共产品的一部分,因此,政府有义务引导和支持企业开展基础研究。针对企业对基础研究需求的层次性,如果政府在认识上依然是线性思维,仅考虑单方面或单一层次的影响,很可能会出现施政误区。因此,双因素理论对于辨析企业基础研究行为在不同层次上的影响因素,并有针对性地采取政策措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
4.2 影响因素:保健与激励因素
4.2.1 保健因素
企业基础研究的保健因素包括基础研究的政策与管理、资金支持、工作条件等方面。从企业内部对基础研究需求的层次性出发,保健因素包括研究人员、财务状况、研究设施等开展基础研究的必要工作条件;从政府的职能角度出发,保健因素包括国家政策支持。
(1)企业财务状况良好。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目的是构建新的竞争力,而不是解决企业的基本生存问题[22]。但是基础研究具有风险性高、研究周期长、投入大、回报周期长等特征,要求企业必须有足够的资金储备。从开展基础研究的逻辑上看,一家企业如果没有持续的财务业绩,就无法承担基础研究的长期投入,任何企业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其自身生存需要而去投入基础研究。创新型企业的研发经费支出特征显示,占企业总数0.19%的创新型企业支配了57.8%的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研发经费,5%的创新型企业已开展基础研究活动[23],它们成为参与国际竞争的产业技术创新前沿代表者。因此,良好的财务状况是开展企业基础研究的必要条件,不满足则无法开展基础研究,是企业基础研究投入的保健因素。
(2)企业研发基础良好。随着现代科技的快速发展,各行业间的知识出现了巨大的差异,而基础研究的知识具有很强专业性。企业在开展基础研究需要有人才的长期研究积累,在基础研究过程中,知识生产与转移过程对人员技能具有很强的依赖性,尤其在科学密集型产业部门中,学术训练和技能对产业技术的发展更为重要[24]。因此,研发人员的培养、研发能力的提高、研究经验的积累等同样构成了企业能够投入基础研究的必要条件。
(3)国家政策支持。国家通过实施《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 年)》等重要政策,引导企业基础研究开展理论前沿研究,积极解决影响产业发展的共性关键技术,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创新型企业。然而生物技术等新兴产业的兴起使得美国出现众多聚焦于基础研究的创业小企业,出现了新的基于科学创新的模式[25],挑战了大型企业更倾向于从事基础研究的论断。因此,国家需要同时为所有具有创新意愿的大型企业或中小微型企业提供政策支持,包括引导资金投入、企业人才培育支持、财政税收优惠政策、金融服务、法规体系、创新环境建设等方面,充分发挥大型骨干国有企业的作用,为所有企业提供资金和人才保障,推动国家整体企业基础研究水平的提升。
4.2.2 激励因素
激励因素是指能够激励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影响因素。对应于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模型,具体包括企业内部的创新氛围、一流企业愿景、企业社会责任以及企业外部的国家政策支持、产业环境、技术环境因素。
(1)企业创新氛围。企业基础研究需要持续的资金支持,但其效益又是不确定的,因此任何一个进行或计划进行基础研究的企业都需要平衡长期投入与产出风险的关系。企业创新文化为企业开展基础研究提供了基本信念和行为规则,企业现在的“样子”主要由企业家导向,深深地被烙上了企业家的个性、情怀、目标追求等,对企业行为的选择起着决定性作用[26]124。因此,企业家对企业基础研究的正向态度是企业进行基础研究的重要激励因素。
任何成功都有失败铺垫,基础研究的创新本质决定了其发展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较长的研发周期更是加剧了企业外界环境持续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失败始终存在,但长期的成功多过失败”更是企业基础研究的常态[27]。因此,对于企业基础研究,允许和宽容失败比奖励成功更为重要,宽容失败而非急功近利的企业文化能够为基础研究提供持续的动力。
(2)一流企业愿景。House 等[28]将愿景定义为一个能够代表或者反映组织追求的共有价值观的理想。Davidson[29]认为企业愿景就是用长远的目光回答企业将走向哪里的问题。一流企业愿景指的是企业能够雄踞产业技术前沿,保持市场竞争力,以及能够长远发展的夙愿,它是影响企业基础研究的驱动因素[6]。一流企业愿景的形成主要受以下两个方面影响。一是企业在产业中的相对地位。企业所处的地位对于其自身发展的作用,常常呈现出一种自我增强的正反馈形态[30]。某个产业中的优势企业往往同时具备充足资金和必要的技术人力等能够持续进行基础研究,而一旦研究成果转化为产品,加上强大的市场优势使得其“赢者通吃”,在市场竞争中获取更多利益;同时,这类优势企业可以相对容易地得到政府部门对基础研究的扶持,提供包括研发资金投入、创新人才培育等政策支持,进而形成优势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良性循环。二是企业从长期战略考虑的绩效导向。Hofstede[31]提出长期取向与短期取向的国别文化维度,长期取向关注未来的绩效,短期取向则关注当前的利益。企业基础研究是企业进行的面向长期而不是短期应用的研发活动,目的是应用这些知识改善竞争绩效以获得可持续的竞争优势,这体现了企业长远布局的重要性。基础研究是加强企业进攻潜力的有效途径,短期行为必然导致基础研究薄弱,因此企业基础研究需要的是面向未来的长期绩效导向。
(3)企业社会责任。Carroll[32]提出企业社会责任发展顺序的金字塔模型,依次包括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和自行裁量的责任,其中经济责任是其他责任的基础。企业基础研究能够贡献于其自身长期绩效、引领产业发展或国家科技需求[33],这表明企业承担着经济、法律和伦理的社会责任。而处在最高层次的自行裁量责任,是一类由企业自行判断和完全自愿的选择行为[26]38-49。企业基础研究恰恰是具备基础研究必要条件的企业自主行为选择,因此,参与基础研究是企业承担最高层次社会责任的体现,而这种对于所在产业、国家发展有担当的责任感本身也能够激励企业进行基础研究。
(4)国家政策支持。政策支持不仅能为企业提供资金、加强人才培育,对企业基础研究起到保健因素的作用,它还能通过建设全社会的创新环境,激发企业进行基础研究的行为意愿。随着产业和企业的发展,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方式已由早期的进行工业实验室内部研究转换为通过与高校、科研院所进行合作研究。国家对科研机构的产学合作政策支持以及对技术知识与创新创业的普及宣传,能够形成激发企业创新的大环境,从而激励企业开展基础研究,提高企业基础研究的积极性。
(5)产业环境。在当前激烈的行业竞争和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中,如何采用不同创新策略成为行业的技术前沿是创新型企业面临的重要问题。Breschi 等[34]提出产业环境下企业、产品、市场的不同创新行为关系构成产业创新体系,该系统通过各因素共同演化而得以进化。大量的创新型企业为了应对瞬息万变的商业环境,开放自身组织边界以吸取外部知识,同时通过对内部研发组织的不断调整,获得领先于本行业其他企业的先进技术,形成自身的独特优势[35],从而帮助企业卸掉了市场开拓的固定成本,获得先发优势[36]。因此,产业环境中知识和技术基础、各行为主体及其网络等因素直接影响到了企业的基础研究行为,当前快速的技术变迁背景下,良好的产业环境会激励企业不断探索最新的知识前沿,保持活跃的创新行为,从而推动产业发展。
(6)技术环境。技术环境包括企业从外界获取技术的难易程度和本行业技术的更新速度等方面。当前科技创新结构中主导的科技要素与从前大不一样,工业革命4.0 会让人类未来生活方式发生巨大变化。随着中美贸易争端的深化,前沿技术的获取难度极高,加之具有技术交流中断的风险,我国创新型企业都面临着技术突破的难题。对于技术更新速度较慢的传统行业企业而言,它们更偏向于通过提升服务水平、品牌形象等方式获得市场;但信息技术、先进制造等新兴产业的技术更新速度快,如果不能取得技术突破,会导致该领域企业长久地处于中、低端市场,无法成长为一流优秀企业。由此可见,技术环境直接影响企业对基础研究的需求程度[37],激励企业通过基础研究提升其高端市场的竞争力。
4.3 作用路径分析
企业基础研究是企业外部与内部影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二者的地位和作用是不同的,企业外部因素必须通过内部因素才能起作用。具体来讲,企业内部因素是其基础研究行为变化的根据,这是基础性的原因;企业外部因素能够加速或延缓企业进行基础研究,这是推动性的原因。因此,从企业行为角度来看,企业基础研究投入符合“外因—内因—行为”的范式。
基于双因素理论,企业基础研究投入的作用路径可以分为两条:一是企业外部的国家政策支持因素作用于企业内部的保健因素,改善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条件;二是企业外部因素(国家政策支持、产业与技术环境)作用于企业内部的激励因素,促进企业开展基础研究(见图2)。在第一种作用路径下,对于不具备基础研究条件的企业,国家政策支持有助于促进其形成开展基础研究的必要条件。在第二种作用路径下,对于具备基础研究必要条件的企业,如果具有创新氛围、一流企业愿景及承担社会责任的愿意,企业会进行基础研究。因此,企业基础研究是内部和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它们通过不同的路径对企业进行与不进行基础研究的行为产生影响;在这两条路径下,内因都决定了企业是否会开展基础研究,说明企业内部因素对开展基础研究具有根本性作用。在基础研究的作用路径中,国家政策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可以为企业开展基础研究提供必要的经费和人才支持,发挥保健因素的作用,而且通过研究项目支持和研究条件平台建设等方式可以改善企业创新氛围,发挥激励因素的作用。因此,国家政策支持既是影响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保健因素也是激励因素。
图2 企业基础研究行为作用路径模型
双因素理论为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研究视角。保健因素是企业基础研究投入的必要条件,企业财务、研发基础、国家政策支持等保健因素能改善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工作条件,使得企业具备开展基础研究的基本保障。但是,保健因素只能消除企业的后顾之忧,并不能够起到激励企业开展基础研究作用。激励因素是提升企业基础研究主动性的关键因素,如企业创新氛围、长远发展愿景、企业社会责任、产业和技术环境的巨大变迁等,加强与改善这些激励性因素能大幅提升企业对基础研究的热情和能动性,从而加强企业基础研究的投入。因此,从双因素理论的原理出发,第二条路径,即通过政策、产业、技术环境等外部因素激励企业改善基础研究的理念和环境,能够发挥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能动性和自觉性,提升企业基础研究的水平和投入强度。而目前我国政策更强调第一条路径,即通过税收、补贴等政府研发支出提升企业基础研究水平,但这些举措只能够消除企业的条件障碍,并不能大幅提高基础研究自主投入水平。肖仁桥[38]、李长青等[39]对不同所有制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和效率进行实证分析表明,在实践上,如果仅仅通过政府向国有企业的转移支付或者政策驱动企业基础研究,而并没有从内因上改善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动机,将难以推动投入意愿、研究能力、竞争实力等方面的有效提升,使得企业开展基础研究浮于形式。如能协同推进两条路径,将会更有利于提升企业基础研究的积极性,从而改善基础研究的相关行为。
5 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扎根理论,通过构建企业基础研究行为模型对华为、阿里巴巴、石勘院、建材总院4 家典型创新企业进行分析,基于双因素理论从机理上阐释了影响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保健因素和激励因素,从而创新性地构建了企业基础研究的保健—激励的双因素模型;同时,考虑企业基础研究的行为特性,提出“外因—内因—行为”的分析范式构建了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双重路径,提出了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作用路径,并得出了如下主要结论:
(1)企业内部因素是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决定性影响因素。影响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内部因素包括激励因素和保健因素两类,其中,保健因素中的财务状况良好、研发基础良好为企业开展基础研究的必要条件,也就是说企业进行基础研究必须具备这些条件,但是具备这些条件不一定会进行基础研究。即便是对于已经具备必要条件的企业来说,它们是否进行基础研究还会受到激励因素的影响,也就是受到企业创新氛围、一流企业愿景、企业社会责任等的影响。激励因素和保健因素这两类因素共同影响企业基础研究行为的产生和决策。
(2)外部驱动因素是企业投入基础研究的间接作用因素。外部因素包括国家政策、产业环境和技术环境,它们并不直接作用于企业基础研究,而是通过作用于内部因素发挥作用。国家政策支持既是保健因素也是激励因素,能够提供企业基础研究的财务、人员、设备等工作条件,消除企业研究障碍,同时,通过政府推动的创新环境建设也激励了企业开展前沿基础研究;产业环境和技术环境是激励因素,能够激励企业开展基础研究,抢占行业领先位置。
(3)企业基础研究行为存在双重路径。从“外因—内因—行为”的分析范式出发,企业基础研究的作用路径可分为两条:一条是外部因素中的国家政策支持通过作用于企业内部的保健因素间接影响企业基础研究;另一条是国家政策支持、产业和技术环境通过作用于企业内部的激励因素间接影响企业基础研究。第一条路径能消除企业基础研究的障碍,不满足则不能开展基础研究;第二条路径能提升企业基础研究的自主性和能动性,激励则能提升企业基础研究投入水平。两条路径需协同作用才能改善基础研究行为,提升企业基础研究水平。双重路径的提出为政府宏观调控、改善企业产业环境、优化财税政策等提供理论支持。
5.2 建议对策
我国政府需从多层次和多路径共同推进企业基础研究的发展。一是加强企业基础研究的条件支持。基础研究保障条件的不足直接影响到了企业基础研究的保健因素,需要进一步完善财政和税收政策体系,统筹建设各类企业基础研究条件平台,支持企业开展基础研究。二是改善企业基础研究的认知,提升企业的自主性和能动性。通过政府、行业协会等多个渠道加强企业引导和培训,强化企业对行业发展战略、技术环境变化的理解,侧重于创新意识与体制建设、发展愿景等内因的改善,提升基础研究的能动性。三是建设企业基础研究的创新发展氛围。大力宣传适应新时代要求的创新理念,正确对待自由探索等基础研究创新过程遇到的挫折和失败,着力培育和增厚宽容的创新土壤,促进企业基础研究的积极性和创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