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因素
——基于中国跨国研发中心的实证研究

2022-05-12章东明崔新健崔志新

科技管理研究 2022年7期
关键词:东道国跨国逆向

章东明,崔新健,崔志新

(1.北京开放大学科学技术学院,北京 100081;2.中央财经大学商学院,北京 100081;3.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006)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坚持科技自立自强,打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2020 年5 月,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以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中国政府提出构建国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国内经济循环畅通的本质是国家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科技实力是关键。然而目前国内科学研究短板依然突出,坚持创新驱动发展是加快建设科技强国的重大举措。跨国公司作为国家重要的创新主体,更是国际经济循环的推动者,在跟踪国际技术前沿、展开国际科技合作并实现科技跨越等国际科技活动中承担重要角色。在过去二十年,我国的跨国公司就已经陆续“走出去”设立跨国研发中心如京东硅谷研发中心、华为渥太华研发中心等等,旨在提升跨国公司乃至国家在全球资源配置能力和国际科技竞争力。研究跨国公司的跨国研发行为,对提升企业乃至国家科技自强最终实现以内循环为主的经济运行模式至关重要。

跨国公司设立跨国研发中心的现象在发达国家更早发生,20 世纪90 年代学者就基于发达国家的经验证明了跨国公司通过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寻求新的优势和能力这一动机[1],崔新健等[2]在总结国内外研究的基础上,将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获取技术然后分享给母公司而发生的技术流动界定为逆向技术流动。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影响因素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热点,最近几年得出的影响因素主要可以分成以下三类:一是子公司方面因素,Nair 等[3]基于对329 家印度跨国公司的调研数据,验证了跨国研发中心技术能力的正向影响。Oh 等[4]以韩国跨国子公司为例,研究得出子公司意愿、自治程度等均会影响逆向知识转移。Jankowska 等[5]以波兰231 家制造业跨国公司子公司为样本证明子公司创新水平的正向影响逆向知识转移。二是技术方面因素,Nair 等[3]对印度跨国公司的实证研究不仅得出跨国研发中心技术能力的影响,还发现技术相关性调节作用。Silveira 等[6]以78 家巴西跨国公司的调研数据为基础,实证得出技术的复杂程度负向影响跨国研发中心的技术获取。三是母子关系方面因素,以国内文献为主,崔连广等[7]采集中国跨国公司在发达经济体的155 家海外子公司数据,发现母公司“跳板”意图以及海外子公司自治权均对逆向知识转移有正向影响。冯咏春等[8]基于132 家中国海外子公司数据,也验证得出海外子公司自主权对逆向知识转移的正向影响,还发现自主权过多会出现“过犹不及”的现象。

近两年学者利用仿真研究将影响因素研究视角拓展到国家制度和逆向技术流动过程因素,陈怀超等[9]从制度角度使用系统动力学方法,检验东道国与母国直接制度距离对逆向知识转移的影响,结果表明东道国制度质量低于母国制度时不利于合法性导向子公司的逆向知识转移,反之有利于效率导向子公司的逆向知识转移。崔新健等[2]从逆向技术流动过程视角选取流动情境、流动渠道、技术和动力四个维度,应用系统动力学方法仿真研究这四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

已有实证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新兴经济体如波兰、印度、巴西和中国样本的探究,且跨国公司内部的逆向技术转移受到较多关注。不管是发生在东道国还是跨国公司内部的逆向技术流动,都是跨国公司战略实施的重要部分,对任一阶段的单独研究都不足以更加全面地认识逆向技术流动。已有文献得出的影响因素可以概括为实施主体(母、子公司)和客体(技术)两个方面,是将逆向技术流动看作一个行为动作后对动作结果的静态研究,而对于既定的实施主体而言,逆向技术流动是主体间发生的无数次持续不断的动态过程。有限的仿真研究为该领域提供了新的视角,为进一步探索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因素,本研究拟继续从过程视角研究以下3 个问题:(1)逆向技术流动的动态过程中有哪些影响因素?(2)这些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规律如何?(3)这些因素对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境内和跨国公司内部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有何不同?对此,文章首先分析逆向技术流动的内在过程,构建研究模型,然后以中国跨国研发中心为样本,实证研究各因素的影响规律,并比较因素对跨国研发中心在两种空间即东道国和跨国公司内部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差异,为全过程研究逆向技术流动提供了理论框架,然后以中国跨国研发中心为样本进行实证研究,保证结论的科学性,丰富了该领域研究,且对中国跨国公司为实现高质量“走出去”合理配置其在东道国和公司内部资源有一定的实践意义。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理论框架构建

首先有必要理解“技术”的概念。Bain[10]是较早对技术进行解释的学者,认为技术是包括一切工具和能生产并使用这些工具的技能。后经学者发展,技术、技能、技能知识等常不做区分,Borgmann[11]认为技能指一切如何整合资源来生产期望产品、解决问题、实现需求或满足愿望的人类知识。Håkanson 等[12]研究逆向技术转移影响因素时,定义技术为技术知识(technical knowledge)或一种技能(technological know-how)。Battistella 等[13]将技术转移或知识转移等相关研究纳入一篇文章进行文献综述。综上,“技术”和“知识”在本文不作区分。

逆向技术流动是一个闭环系统,包括跨国研发中心和母公司对发送而来技术的收集和吸收(包括内化、翻译和外化),以及国内母公司向跨国研发中心进行反馈而形成的闭环系统[2]。在该系统中收集过程分别由初阶段和终阶段完成,吸收过程需要的吸收能力是内生变量,受到跨国研发中心或母公司技术能力等方面的影响,已有实证研究主要集中在这一过程而相对忽视了收集过程的影响因素。基于知识转移理论,逆向技术流动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动态过程,过程中必然存在转移渠道(channel)、被转移的技术(technology)以及转移行为被嵌入的情境(context)和动力这四维度因素[14-16]。这四纬度因素是否影响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如果将跨国研发中心或母公司对技术的收集行为纳入到吸收过程中,这也符合吸收能力的最初定义,即包含获取、吸纳、转化和利用技术这四个方面[17],跨国研发中心和母公司对技术的吸收结果即是初阶段和终阶段绩效(out),那么,四纬度因素对初阶段和终阶段绩效的影响是否相同?因此,构建理论模型(见图1)比较研究技术流动过程中的四纬度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

图1 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影响因素研究模型

1.2 提出假设

1.2.1 流动情境与逆向技术流动绩效

情境是客观环境和体现意识的主观条件[18],逆向技术流动情境(以下简称“流动情境”)是参与组织之间存在的主观条件和客观环境,主观条件包括参与主体组织人员的文化背景以及组织的领导力、凝聚力等方面;客观环境包括参与组织双方交流过程中使用的语言、组织目标、科研设备等等。

情境差异越大,意味着组织双方之间的主观条件和客观环境差异之大,如语言、组织目标或者设备先进程度,以及文化背景、组织凝聚力等有较大差异。由于逆向技术流动是技术发送方和技术接收方之间的行为,如果技术发送方和接收方之间主、客观环境差异较大,不可避免地会加重协同完成逆向技术流动这一目标的挑战,例如二者之间的交流语言差异很大时,不同的交流语言会影响对技术的理解[19],一些有经验的员工可能掌握很好的技术,但因为语言差异,很难精准地将所知道的技术分享给对方,或者一些包含重要技术的书面手册由于使用了非母语,也会增加阅读者对技术识别和吸收的难度。类似地,文化差异是逆向技术流动参与主体之间交流可能产生障碍的重要原因[20],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双方通常会有不同的思维方式或处世态度等,这就很容易对相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看法。在逆向技术流动过程中,文化差异越大,双方达成意见、态度等的一致所需要的时间等沟通成本更高,如果互相不理解或不尊重时,还可能引发文化冲突,造成对彼此的误解,降低了进一步交流的可能,影响逆向技术流动的发生。

因此,提出假设H1:在初阶段,流动情境差异越大,初阶段绩效越低(H1-1);在终阶段,流动情境差异越大,终阶段绩效越低(H1-2)。

1.2.2 技术与逆向技术流动绩效

逆向技术流动过程中,技术本身特点也影响技术流动。根据Polanyi[21]对知识的区分,技术也有显性和隐性之分,显性技术则能通过手册、样板、设计图以及其他书面形式表达,相对更容易编码或纪录,因此更容易被获取或被模仿。隐性技术通常是基于个人经验,通过诸如评价、态度、观点、评论、动机等活动表达出来,但很难被全部精准地表达出来。显性技术有相对具体的载体,更容易实现流动,而隐性技术则通常隐含在双方的交流信息中,相对较难被察觉。

已有研究证明了技术的复杂性让技术转移变得更加困难,如Silveira 等[6]在对78 家巴西跨国公司的实证研究中就发现技术越复杂,越不利于跨国研发中心的技术获取。Håkanson 等[12]还用三个指标来衡量技术的隐性程度,即技术可观察性、技术可表达性和技术团队依赖性,研究这三个方面的特点对逆向技术转移的影响,发现当技术可观察性较高,表示在使用某产品、观察车间制造流动或实验室研发流程时,容易观察出其中隐含的必要知识,这就发生了技术流动[22]。当技术可表达性较好时,意味着容易被形成书面语言,这就提升了技术转移的可能性,反之可能会加大对技术辨识的不确定性,技术流动成本会随之加大。技术团队依赖性,表示技术的研发创新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既有组织的成员或仪器设备,组织成员中任何人如果不在组织环境中就很难独立完成该技术的研发,不利于团队中任何一位成员想与团队以外的人员或组织进行技术转移[23],这种技术很难向外流动。

根据已有学者的研究,有理由认为当技术很容易被表达和被观察,或者技术的发明可能只需要某个人,或者不需要依赖太多既定环境等条件时,换言之,技术具有较高的显性,这样的技术更容易在双方之间流动,并有利于技术接收方获取和吸收,这对于逆向技术流动初阶段和终阶段均适用。

因此,提出假设H2:在初阶段,技术的显性程度越高,初阶段绩效越高(H2-1);在终阶段,技术的显性程度越高,终阶段绩效越高(H2-2)。

1.2.3 流动渠道与逆向技术流动绩效

流动渠道是技术流动发生的必要条件[24],这对于逆向技术流动同样适用。流动渠道是指为了获取技术,与东道国相关机构展开的不同形式合作或沟通,根据是否建立合同,流程渠道分正式渠道和非正式渠道[25]。正式渠道通常以人作为主要媒介,通过特定职责的人员在组织间建立起强联结[26],为知识转移提供正式的社会渠道[27],正式渠道也由于交流的透明性会大大降低双方沟通交流中的不确定性[28],主要包括雇佣东道国本地人才、外派专家等,或者建立正式的研发合作、专利许可等方式,否则即为非正式渠道,非正式渠道包括专利引用、电话、邮件等方式。容易看出,非正式渠道通常是以电子设备相关技术为基础,如电子邮件、合作软件、分布式学习等。

流动渠道的使用频率影响技术流动效果[29]。在初阶段,当流动渠道的被使用频率越高时,表示雇佣本地人才、研发合作、专利许可等正式渠道被使用频率越高,也或者是电子邮件、合作软件、分布式学习等非正式渠道被使用频率越高。在终阶段,当流动渠道的被使用频率越高时,可能是母公司多次向跨国研发中心外派专家、双方频繁进行专利许可等正式渠道,也可能是通过电话、邮件等这种非正式渠道进行频繁交流,不管是哪种方式,一旦被频繁使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该渠道的有效性,有助于双方之间的充分交流,增大了技术流动的可能。

因此,提出假设H3:在初阶段,使用流动渠道的频率越高,初阶段绩效越高(H3-1);在终阶段,使用流动渠道的频率越高,终阶段绩效越高(H3-2)。

1.2.4 动力与逆向技术流动绩效

根据动力心理学的观念,行为是由强大的内部力量驱使或激发的。对于逆向技术流动来说,如果技术发送方没有强烈的技术分享动力,很难发生将技术分享给另一方[30]。在技术转移研究中,学者一致认为只有不断的保持技术转移动力,技术转移才会持续发生[31]。

在初阶段,如果跨国研发中心能够制定一些利益机制,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东道国组织机构的技术分享。但如果存在自尊防卫(ego-defense mechanisms)[32]就容易产生“不在此发明(not invented here)”的心理状态,这让跨国研发中心对东道国相关组织机构发送而来的技术保持相对封闭的心态,不利于逆向技术流动的发送[33]。在终阶段,已经有不少研究证明了子公司向母公司的逆向知识转移意愿的正向作用[4,34]。从跨国研发中心角度来说,作为初阶段的技术接收方和终阶段的技术发送方,其在东道国的技术接收动力和在跨国公司内部的技术发送动力都影响逆向技术流动全过程。

因此,提出假设H4:在初阶段,跨国研发中心接收技术动力越强,初阶段绩效越高(H4-1);在终阶段,跨国研发中心发送技术动力越强,终阶段绩效越高(H4-2)。

1.2.5 初阶段与终阶段

逆向技术流动过程中,技术沿东道国流经跨国研发中心再至国内母公司,跨国研发中心是二阶段的桥梁,初阶段是终阶段的前提条件。初阶段绩效越高,终阶段绩效越高。主要有两点理由:一是跨国公司内部目标的一致性原则,跨国研发中心获取东道国技术是为了提升国内母公司乃至跨国公司总部的技术能力,因此当跨国研发中心获取更多技术时,向母公司分享技术是一种义务。二是当跨国研发中心在初阶段获取的技术越多,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跨国研发中心对技术掌握的程度,另一方面作为子公司,由于对母公司战略目标、管理制度以及技术环境等相对有更多机会了解,这都为终阶段技术转移创造了有利条件,在这些情况下,跨国研发中心更容易使用母公司能理解的语言进行技术分享,进而促进母公司的理解与技术吸收,提高逆向技术流动终阶段绩效。

因此,提出假设H5:在东道国境内的逆向技术流动绩效越高,跨国公司内部的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则越高。

2 研究设计

2.1 变量测量

衡量逆向技术流动绩效时,考虑到逆向技术流动本质上是为获取新的技术或知识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能力,因此论文使用创新绩效来衡量逆向技术流动绩效。专利数由于客观性和可获取性,常被作为创新绩效的衡量指标[35]。新产品是跨国公司创新能力面向市场的最终体现,因此分别以跨国研发中心和母公司新产品和专利数来衡量初阶段与终阶段绩效,调研对象均为跨国研发中心。测量初阶段绩效的题项设计为:(1)截至2016 年年底,本公司的新产品授权数量;(2)截至2016 年年底,本公司的专利授权数量(包含国际专利)。测量终阶段绩效时,由于母公司原始创新能力的干扰,通过引用东道国或跨国研发中心技术而开发的新产品和专利,设计题项为:(1)截至2016 年年底,中国总部引用本公司及东道国专利的总数量;(2)截至2016 年年底,中国总部被授权的新产品中,其中使用了本公司以及东道国专利的新产品数量。

衡量4 个自变量,一是流动情境,根据苏敬勤等[18]对情境的定义,考察参与主体日常交流的语言和组织文化之间的差异。二是技术,测量技术显性程度,根据Håkanson 等[12]对技术特点的研究,结合显性技术和隐性技术的定义,共设计7 个问题分别从技术可观察程度、可表达程度以及团队依赖程度表征技术的显性程度(见表1)。三是流动渠道,测量渠道的使用频率。根据Ambos 等[36],Pedersen等[37]对渠道的研究设计问题来衡量。四是动力,对技术发送动力和接收动力的强弱程度进行主观感受的测量(见表1)。确定变量及其测量方式后设计问卷,采用专家评估法来完善问卷。将问卷发放给华为渥太华研发中心2 位高管人员以及该领域3 位资深学者,征求对问卷题项的意见后,经修改形成最终问卷。

表1 自变量测量及来源

2.2 样本说明

跨国研发中心在全球范围内分布较广,论文首先构建中国跨国研发中心样本数据库,基于该数据库了解中国跨国研发中心的建设现状,然后参考数据库进行问卷发放。数据库企业名录来源于中国商务部公布的境外投资企业名录(1983—2015 年),企业信息包含“企业编号”“国内母公司”“企业性质”“所属行业”(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11 进行行业划分)以及“所属省市”“境外投资国家/地区”“境外投资企业/机构”“经营范围”“设立时间”等,通过筛选企业经营范围含“技术研发”或企业名称中含“研发”或“研究”字样的企业,共获得128 家企业的199 家跨国研发中心。

分析数据库信息,中国跨国研发中心相对集中在制造业领域(78 家),主要是汽车和电器制造业,其次是信息技术服务业跨国研发中心(17 家),如同方、京东方、华为等,其他零散分布在科学研究、电热生产等;地区分布呈多元化趋势,美国、加拿大、英国、印度、澳大利亚等吸引了不同数量的中国跨国研发中心,但在北美的中国研发中心数量最多(54家),占总数比例的27%。

问卷调研时,从数据库中选取可直接进行问卷调查的企业,并采用滚雪球方式让该样本企业向其所熟知的同类企业发放问卷以获得更多数据。为保证问卷数据的真实性和有效性,问卷首页注明填写人须由跨国研发中心中高层管理者如母公司外派人员、项目负责人、研发负责人或者技术骨干等匿名填写。问卷发放工作从2016 年9 月持续至2017 年8月,共回收样本97 份,剔除其中因变量数据不全的样本,最后保留87 个有效样本。调研样本中,电器制造业、软件和信息服务业为主(占76%),集中在北美地区(占53%),符合数据库所呈现的基本趋势,体现了调研样本的代表性。由于商务部数据一定程度上存在官方统计的时滞性,调研样本并不都在商务部所公布的境外投资企业名录之列。

2.3 实证方法

使用偏最小二乘法(partial least- squares regression,PLS)来构建结构方程模型(见图2),这是由于论文样本量有限,难以符合样本量是变量个数的5~10 倍这个标准,而最小二乘法不受此标准限制。

图2 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影响因素研究的PLS 路径模型和假设

3 实证分析

3.1 信度检验

信度检验使用组合信度值(composite reliability,CR),该系数值不易受到题目数量、题目间相关性、受试者特质变异大小及题项难度等的影响[38]。表3显示CR 值均在0.5 以上,根据Kline 的标准,本研究量表的信度较好。

3.2 效度检验

效度检验包括聚合效度和区别效度检验。聚合效度指问项与所对应变量间的相关程度,通过平均提取方差(average variance exracted,AVE)值来判断。表3 中所有潜变量的AVE 值大于0.5,符合Bagozzi等的标准,信度可以接受。区别效度用来检验问项与所对应变量的相关度是否高于该问项与其他变量的相关度,比较表4 中各变量AVE 值的平方根(对角线的值)与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前者大于后者,表明问项之间的区别效度较高。

表3 组合信度值(CR)、聚合效度(AVE)

表4 区别效度(各变量AVE 平方根值与潜变量间的相关系数)

3.3 结果讨论

表5 显示初阶段绩效和终阶段绩效的被解释方差水平R2分别为0.394 和0.447,根据Hair 等[39]提出的模型评估标准,二者的被解释方差R2大于0.20,说明初阶段绩效和终阶段绩效被解释程度较好。模型路径系数由SmartPLS 中的PLS Algorithm 进行求解,显著性水平(定为0.05)的检验使用Bootstap方法进行500 次抽样,以t值作为Bootstap 的计算结果,t 值大于1.96 表明影响因素呈显著影响效应。

表5 假设检验结果

3.3.1 流动情境对逆向技术流动二阶段的影响

流动情境对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需要分阶段看。初阶段技术流动的情境差异对该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为-0.159(t=2.45),但在终阶段,流动情境的影响并不显著(t=0.35),接受假设H1-1,拒绝假设H1-2。在初阶段,跨国研发中心和东道国组织机构由于深受本国文化语言影响,难免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双方的了解、降低沟通效率和准确性,都将对跨国研发中心获取技术产生不利影响。这也是为什么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经营时,其高层管理人员须精通当地语言和文化,通常以母公司外派熟知当地文化和掌握当地语言的人员为多。而跨国研发中心其他岗位如技术开发等更倾向于雇佣当地员工,有助于更好地嵌入到东道国环境中,削弱语言或文化等差异过大导致业务交流屏障,从而降低流动情境差异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终阶段,由于跨国研发中心长期雇佣东道国本地员工,受当地文化的影响,会渐渐与国内母公司产生文化语言差异,但跨国研发中心作为子公司,会与母公司保持一致的技术流动目标,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抵消情境差异引起的障碍,因而不会对终阶段绩效产生负向影响。Inkpen 等[40]也认为文化差异等只会在无法被克服时,才可能阻碍技术流动。现实案例也印证了这一点,两国之间的语言或文化差异并不足以成为设立跨国研发中心的障碍。华为技术有限公司除了在以英语为母语的加拿大和美国设立研发中心以外,还在法国、德国等非英语国家设立跨国研发中心,即使这些国家与中国文化和语言差异较大,但不可否认将跨国研发中心设立在当地,更有利于进行相关研发活动,包括聘用当地顶尖的计算机或数学人才,这充分体现了文化和语言差异对逆向技术流动的负面影响并不会很大,甚至有可能被消除。

3.3.2 技术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

所流动的技术显性程度越高,逆向技术流动绩效越高。二阶段技术的显性程度对各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41(t=2.79)和0.197(t=2.98)接受假设H2-1和H2-2,即技术越偏显性越容易流动。显性程度较高的技术具有较高的可观察性、可表达性以及较低的团队依赖性,这种技术可以通过与有经验的研发人员进行交流、或者观察对方企业员工的工作日常、参观对方企业的实验室、购买含有该技术的产品并对产品进行拆分或检查等方式来获取想要的技术。反之,如果技术的显性程度不高,通过简单的交流、观察或者使用并拆分产品等形式也难以复制该技术,技术流动的成本相对较大。

上述结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以团队形式的跳槽往往更受企业青睐这一现象。华为渥太华研发中心就偏爱聘用技术团队以最大程度消除团队依赖性对技术流动的阻碍。2009 年加拿大北电网络公司(曾是加拿大电信行业的巨头)在2009 年申请破产后,华为渥太华研发中心便在第一时间高薪聘请其技术团队的加入,为当时5G 技术的开发提供了重要支持。

3.3.3 流动渠道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

流动渠道的使用频率越高,逆向技术流动绩效越高。初阶段和终阶段过程中使用流动渠道的频率对各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分别是0.548(t=4.16)和0.311(t=1.98),接受假设H3-1和H3-2。当双方使用流动渠道的频率较高时,意味着双方之间的交往频率较高,可能是通过签订合同的正式渠道,也可能是电话、邮件等方式的非正式渠道,这些途径均促进了双方之间的交流,增加了彼此信任,有助于技术接收方对技术的理解和吸收,尤其有助于从中感知隐性技术,而且隐性技术一般蕴含巨大价值,因此使用流动渠道的频率越高,越有助于逆向技术流动。结论验证了Daft 等[41]的观点,认为技术发出方和技术接收方之间交流的密度等影响技术转移,这为现实中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努力搭建科技合作平台、创造更多交流机会等实践活动提供了理论依据。

3.3.4 动力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

动力越强,逆向技术流动绩效越高。跨国研发中心接收技术的动力对初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为0.103(t=7.96),跨国研发中心的发送技术动力对终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为0.027(t=8.15),接受假设H4-1和H4-2,表明跨国研发中心的主观能动性,正向影响逆向技术流动绩效。但相比流动渠道和技术而言,该维度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程度相对较小,在初阶段跨国研发中心的接收技术动力每提高1%,初阶段绩效仅提高0.103%,在终阶段相同幅度的动力引起的绩效变化幅度更小。

即使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没有很强的技术获取动力或对母公司没有很强的技术分享动力时,但流动渠道完整、流动情境允许,且所流动的技术本身容易被识别等,技术也容易发生流动,这就是技术溢出现象。在华跨国研发中心对中国本土公司的技术溢出,以及东道国组织对中国跨国研发中心的技术溢出,都属于这种情况。但需要注意的是,没有动力的技术流动很难持续,因此需要持续不断的动力作为内驱支持才可能发生源源不断的逆向技术流动。

3.3.5 初阶段绩效对终阶段绩效的影响

初阶段绩效正向影响终阶段绩效。初阶段绩效对终阶段绩效的影响系数为0.307(t=2.79),接受假设H5。当研发中心技术量每提高1%时,母公司技术量就提高0.307%,明显高于其他因素的影响。由于跨国研发中心既是初阶段的技术接收者,也是终阶段的技术发送者,为东道国与母国之间搭建了技术流动的桥梁。当跨国研发中心的创新绩效越高时,可以与母公司分享的技术就越多,而且,跨国研发中心创新绩效越高,体现了跨国研发中心对新技术的掌握程度越高,这也更有利于终阶段的技术流动。换言之,母公司的技术提升,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跨国研发中心在东道国的技术获取效果。

结论进一步解释并验证了母公司设立跨国研发中心的技术获取初衷,跨国研发中心受母公司各方面支持在东道国进行技术研发活动,然后反哺母公司乃至母国,提升母公司、母国的科技创新能力,助力国家科技自立自强,恰也体现跨国公司“走出去”对增强国家核心竞争力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3.3.6 四因素对二阶段的影响比较

流动渠道对二阶段的影响均最明显,表明逆向技术流动绩效最受流动渠道影响,这也验证了崔新健等[2]的仿真结论,体现流动渠道的关键地位。技术接收动力和发送动力分别对初阶段和终阶段的影响既不是最强也不是最弱的,至少体现出动力因素不可被忽视,这验证了Gilbert 等[15]的观点,只有保持源源不断的动力,逆向技术流动才会持续进行,这是逆向技术流动发生的内在因素。

流动情境在初阶段的影响仅次于流动渠道,但对终阶段的影响不显著。如果已经建立了一定的合作渠道,合作过程中还需要文化和语言的协同,但文化语言差异较大,即流动情境很大时,即使所流动的技术本身偏显性或者双方之间有足够的技术流动动力,文化或语言的障碍会让跨国研发中心很难识别和吸收技术。因此在初阶段,流动情境的影响不容小觑,仅次于流动渠道。由于跨国研发中心会在一定程度上受东道国环境所同化,这渐渐会使其与国内母公司之间产生一定的技术流动情境差异。但跨国研发中心在组织关系上仍隶属于跨国公司,组织人员中一般会有一定比例的母公司外派人员,其与母公司之间的流动情境差异相对更容易被消除或克服,因此相对于技术和动力,终阶段的流动情境很难成为阻碍因素。

技术显性程度对初阶段的影响最弱,但在终阶段的影响仅次于流动渠道。技术的显性体现为技术具有较高的可观察性和可表达性,以及较低的团队依赖性。对于初阶段,技术是否显性,相对其他因素而言,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跨国研发中心吸收技术的快慢和多少,但对于置身于东道国环境的跨国研发中心而言,其他因素包括跨国研发中心与东道国相关机构之间可靠的合作渠道(即确定了技术流动渠道)、技术流动动力以及流动情境差异等因素,是直接决定逆向技术流动初阶段能否启动和顺利进行的保障条件,关乎逆向技术流动能否发生。相比之下,技术的显性,对跨国研发中心吸收或吸收到关键知识的速度起到关键作用,关乎逆向技术流动的效果,因此技术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的影响在其他三因素之后。与初阶段不同,终阶段母子公司之间的隶属关系,加上战略目标的相对一致性等原因,跨国研发中心和母公司之间流动情境差异以及实施主体自身动力的强弱等因素很难对终阶段绩效有决定性影响,自然该阶段技术的显性程度居于更加重要的地位,能直接决定母公司能否顺利接收和吸收到从跨国研发中心转移而来的技术,是继流动渠道之后影响跨国公司战略目标实现的关键因素。

4 结论与建议

基于知识转移理论,构建逆向技术流动全过程四维度因素对逆向技术流动绩效的影响理论模型,然后以87 家中国跨国研发中心为研究样本,比较研究这四纬度因素对初阶段和终阶段绩效影响的差异。实证结果表明,初阶段在整个逆向技术流动过程中起决定作用,体现了初阶段的关键地位,对初阶段的理论研究亟待进一步丰富。按四因素影响程度由高到低排序,初阶段依次受流动渠道、流动情境、动力和技术的影响,终阶段依次受流动渠道、技术、动力的影响,流动情境在终阶段的负向影响不显著。

跨国公司若要实现逆向技术流动,首先须从战略上更重视初阶段。然后根据各因素的影响程度,在二阶段依次给予不同的资源优先配置。在初阶段,(1)予以流动渠道最高的关注,注重在东道国挖掘和摸索双方进行技术交流的高效渠道,包括开发正式渠道如当方面购买专利或合作研发项目等,参加当地技术相关展会、研讨等活动来开发更多的非正式渠道。当建立可赖以高频使用的流动渠道时,就保证了逆向技术流动的发生通道。(2)尽力克服流动情境差异,例如在关键岗位上聘用国际化水平较高的母国人才,而在一线岗位上尽量选聘东道国本土人才,有助于弱化指令下达和研发合作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文化和语言差异影响。(3)跨国公司须保持跨国研发中心寻求技术的动力,跨国研发中心须激发东道国相关组织机构分享技术甚至技术合作的动力,可使用激励理论寻求跨国研发中心和东道国相关组织机构的内在需求,通过在适当条件下满足对方需求最大化激发行动力。(4)上述三因素均属于条件保障,须根据其具体的影响效果进行消除或构建。当所有的保障条件做好后,对于东道国发送而来的技术,跨国研发中心注重多途径将之显性化,尽量在合作交往中例如交流、考察等形式中,将相关技术知识尤其是当时理解模糊的技术知识在多方确认下形成可反复观看或传递的文本,针对一些必须由团队合作实现的技术,可以考虑团队引进,为本公司最终获得技术专利而服务。

在终阶段,(1)流动渠道仍然是最应被重视的因素,须寻找并确立母子公司之间恰当的技术流动渠道,如研发合作、专利授权或者外派管理人员到子公司学习、促进双方互派员工进行短期访问等正式渠道,一些邮件、社交软件的使用等非正式渠道也必不可少,以强化双方员工的联系。(2)与初阶段不同的是,技术是仅次于流动渠道应受重视的因素,而且跨国研发中心和母公司可以共同致力于技术的显性化,一方面跨国研发中心尽量使用母公司熟悉的语言或思维方式分享技术,另一方面母公司可以主动找到理解或捕捉关键技术知识的沟通方式。(3)虽然跨国公司战略目标和母子关系决定了跨国研发中心有义务进行终阶段技术流动,但仍然不能忽视动力的作用。跨国公司应注重激发研发中心积极主动分享技术的动力,可以与子公司共同制定发展目标、给予子公司更多方面的支持或嘉奖等,创造并保持技术分享的动机。(4)母子公司之间因为地域距离逐渐产生的文化语言等情境差异,并不足以成为终阶段技术流动的障碍,表明跨国公司在考虑设立跨国研发中心时,在法律制度、技术领先程度等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应减少对东道国语言和文化差异等方面的顾虑。

文章通过构建理论模型实现了对逆向技术流动全过程的研究,对跨国公司通过设立跨国研发中心来实现逆向技术流动有一定的理论参考和实践指导意义。未来还可以对逆向技术流动全过程各因素之间的关系做进一步探索和比较研究,并继续挖掘逆向技术流动绩效影响因素的其他研究视角。

猜你喜欢

东道国跨国逆向
逆向而行
绛县输送80名农民跨国务工
逆向思维天地宽
论投资者——东道国仲裁中法庭之友陈述的采纳
国际投资仲裁庭对东道国反请求的管辖权探析
秋瓷炫和于晓光 一场跨国的情遇
跨国大瀑布,一起去探秘
妥协与平衡:TPP中的投资者与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
光明日报《留学》杂志—跨国采访实战营
当前非洲海外耕地投资东道国耕地投资潜力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