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创新链环节组合的转型升级研究——格兰仕、迈瑞和比亚迪纵向案例分析

徐雨森，黄晓敏，贾竣博，汪祥春 (1.佛山科学技术学院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佛山 528000；2.佛山科学技术学院佛山科技与创新发展研究院，广东 佛山 528000；.山东重工集团，山东 临沂 27602；.大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

0 引言

近些年来，外部环境的剧烈变动使得企业转型升级的需求愈发迫切。转型升级情境下企业创新活动管理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有必要进行深入探究[1]。经验上判断，当企业进行转型升级时往往会涉及更多的创新活动环节，除去创意概念化和产品研发等企业常规创新活动环节，还涉及既有创新资源与能力迁移的环节。由于转型升级所引发创新环节活动的增多，势必会造成企业创新活动管理难度相应增长。现有的理论与实务研究文献较多默认高强度研发活动是企业实现转型升级的关键，认为企业进行转型升级时应增加研发投入。现实中却存在诸多企业高度重视也成功开展了研发活动，但是由于对创新链管理的复杂性关注不够，未能有效衔接创新链环节之间的关系而造成转型失败。

本文以格兰仕、迈瑞、比亚迪等公司的创新驱动转型发展历程为研究样本，归纳总结这些企业创新活动各个环节之间衔接的经验，提炼创新链组合的客观理论规律，并参照扎根分析的流程进行案例梳理，得出研究结论，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参考意见。

1 文献回顾

1.1 有关企业转型升级的研究

20世纪初期，Schumpeter[2]便在其经典著作 《经济发展理论》中注意到企业转型升级的相关问题，研究发现部分企业会选择通过转型升级来获取全新的竞争优势，而转型升级的关键在于技术创新突破。核心技术知识的继承和发展有利于企业进行转型升级，企业的转型升级实质上是其创新资源和技术能力在更具获利能力的业务领域再分配的过程[3-4]。毛蕴诗等[5]从企业的业务层面出发，认为企业转型与企业升级的内涵是一致的，企业转型升级的实质是企业创新活动的若干维度上不断开拓的过程。

本文在对关于企业转型升级的文献资料归纳总结过程中，发现大多数研究的切入点较为集中于企业创新活动环节中的产品概念化环节与产品研发环节，部分结论明确指出在产品研发中的高强度资源投入是促进企业能够成功实现转型升级的关键。 企业想要成功实现转型升级，必须在产品创意和产品研发环节加大投入，在全新的业务领域构建新的核心竞争力[6]。Chiesa等[7]通过对企业技术创新过程评级，认为产品创意概念生成与开发环节是企业转型升级进程中的核心过程。只有通过不断探寻并掌握产品研究与开发过程的话语权，企业才能够成功实现转型升级[8]。

以上研究强调的是 “高”研发强度投入、 “新”业务领域，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应该重视转型升级过程中企业的技术知识迁移与进化环节。Ziman[9]研究发现，企业技术创新过程与生物进化过程极度类似，可以将生物基因类比技术知识的基本单元，认为转型升级进程中企业知识体系进化离不开对存量技术知识基因的继承、移用，研发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技术遗传 (或者说继承)与变异 (包括渐变、突变与重组等多种类型)[10-11]。企业的转型升级本质上要求企业对于既有技术知识体系更新升级，但更新升级方式并不只局限为创造或学习新的技术知识，也包括既有技术知识的迁移和重组[12-13]。

1.2 有关创新链组合的研究

许多学者用创新链这一概念来表述创新活动所具有的多环节性，主要环节囊括产品概念的提出、产品研发、商业化与创新扩散等。当企业实施转型升级战略时，企业进行的创新行为往往涉及创新链的众多环节，因此各个环节间应加强多重互动[14]。创新活动和转型升级的关键环节是多重的，产品与市场需求的吻合度、研究与开发实力的强弱 (即创意概念化环节、研发环节)两个方面尤其重要[15]。企业创新出现在创新链上的每一个创新活动环节的概率都是均等的，各个环节间、创新主体间的协作影响创新能否成功[16]。企业在进行创新活动时不必要独立主导并且完成整条创新链的全部环节，需要根据其自身能力和发展周期有所侧重，选择性开展创新链中的部分创新活动环节[17]。不难看出，以上学者提示了创新链环节组合对创新成功的重要性。

上述研究结论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但是仍然存在需要深入考察的研究空白。首先，创新链组合视角开展转型升级的研究有待加强。针对转型升级这一议题，许多学者侧重从战略管理、研发管理等视角开展研究[18]。同常规企业的创新活动相比，转型升级企业的创新链环节更多，企业应切合自身实际资源情况和战略方向对这些环节进行合理组合。其次，需要高度关注合作创新行为对成功转型升级的重要意义。转型升级是企业在发展经营中对业务层面和管理层面进行的结构性变革，在实施进程中必然要求企业进行更多的资源投入。对比常规状态下企业的创新行为，转型升级情景下的创新行为无法独立实现，往往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撑。因此，转型升级过程要求企业能够通过适当的制度安排广泛而有效地整合国内外科研院所、产业上下游的创新资源，要求企业拥有较高的合作创新管理能力水平。

2 研究方法与样本选择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纵向案例研究方法，同时结合扎根分析的编码流程，使案例资料整理和分析更为清晰、易读。为了提高研究效度与信度，按照三角测量法要求进行资料采集分析。一是通过采用多种方法收集资料，包括文献资料 (期刊、学术会议、企业上市招股说明书及报刊资料等)、企业相关人员访谈，尤其是进行同行业专家 (包括高校相关专业教师)咨询，请专家核实前两个途径采集的信息并提出个人观点；二是研究小组的知识结构具有互补性，部分成员具有案例企业所在行业的理工科知识背景。

2.2 样本选择

选择格兰仕、比亚迪及迈瑞医疗国际股份有限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原因有以下几点：①以上企业已经成功完成了转型升级，转型历程经历了多个单元，历程清晰，符合典型性要求；②以上企业具有示范性，格兰仕为全球微波炉和空调行业的领航者，比亚迪是国内新能源汽车行业的带头企业，迈瑞是全球医疗设备的领先者；③相关企业的案例资料获取具有较高的便利度和丰富度 (比亚迪和迈瑞为上市公司)。这三家案例企业的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案例企业的基本情况

3 案例素描与质性分析

3.1 案例编码

本文依循质性分析的编码流程，围绕转型升级企业的创新模式特征和关键支撑能力进行开放性编码。本文以a标注格兰仕的编码 (见表2)，以b标注比亚迪的编码 (见表3)，以c标注迈瑞医疗的编码 (见表4)。

3.2 编码对比与综合分析

对上述案例企业的编码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和归类，将81个概念汇总归类到16个范畴之中。之后再对16个范畴进行综合分析，归纳为三个核心范畴，分别命名为温和型组合模式、开拓型组合模式、均衡型组合模式 (见表5)，发现不同模式要求的关键支撑能力也相应不同。

表2 格兰仕转型升级历程的概念化编码

表3 比亚迪转型升级历程的概念化编码

表4 迈瑞医疗转型升级历程的概念化编码

表5 核心范畴：创新链组合模式类型与关键能力体系

4 研究发现

4.1 转型企业必须科学规划创新链环节之间的组合关系

如前文所述，既有存量技术知识的利用环节是转型升级企业创新链中的特殊环节，该环节同创意概念化和产品研发环节均处于创新链的前端位置[19-20]。对于创新资源冗余度较弱的后发企业，有效利用既有存量资源对其创新活动极为重要。本文研究的三家企业均较好地处理了前端各个环节之间的衔接关系，或者说组合关系。现有研究文献往往强调新工艺或新产品概念化、高强度研发活动的重要性，隐含的寓意是概念化方案的新颖程度和研发投入的高强度才能带来成功的转型升级。但是有学者[21]指出，企业转型并不能过度强调新技术导向。恰如 《没有研发的创新》[22]一书中提出的观点：学术界及产业界一直以来几乎认为企业的创新能力等于研发能力，这种观念使得大多数不具备正式研发机构和研发能力的中小型企业所进行的一些并非基于正式研发的多样性创新活动在很大程度上遭到忽视。前文案例也表明，转型升级成功与否并不必然要求全新的概念化方案和高强度的研发投入。

本文归纳了温和型组合模式、均衡型组合模式和开拓型组合模式三种转型升级类型。综合实力较低的企业在转型升级过程中选择以既有创新资源和能力迁移为主导的温和型模式 (也可以称为知识迁移型组合)。综合实力强的企业方可基于全新的概念化方案和高强度研发投入来进行转型升级，此类型称为开拓型组合模式。介于以上两种类型中间的模式称为均衡型组合模式。

格兰仕的黑金刚系列微波炉、比亚迪的F3汽车、迈瑞的全数字黑白超声设备等产品可归属于温和型转型。汽车行业中的概念化和研发是创新资源和时间消耗较高的环节，对于起步期的企业，尤其需要承担较大的风险。比亚迪进入汽车行业初期，温和型转型模式对其比较适合。秦川汽车厂擅长汽车拆解组装业务，F3汽车采用的是集成创新，依托的就是秦川的这一技术长项， “迁移” “整合”了既往的存量技术知识。比亚迪用时仅二年，即在2005年就推出F3汽车，取得了成功。格兰仕的 “黑金刚”主要是优化了视窗，使加热过程可见，并未进行加热原理上的突破。企业的研发实力在前期处于相对薄弱的状态时， “移用”存量的技术知识资源进行适应性改进是十分必要的[23]。比亚迪F3DM双模汽车、迈瑞便携式M7超声设备则是企业为实现引领行业主流市场而开发的产品。为了实现该目标，局部创新已经难以胜任引领行业的要求，必须提出全新的产品概念并重新定义产品的主导设计，是存量创新资源利用为辅，全新的概念化方案和高强度的研发活动为主导的转型模式。

一定意义上，温和型组合模式、均衡型组合模式、开拓型组合模式对应企业实力逐渐增强的过程。从时间维度出发纵向梳理比亚迪、格兰仕、迈瑞完成转型升级过程，可以明晰转型升级情景下的企业创新活动的演化路径。回顾整个案例研究过程，案例企业的实践表明，企业转型升级过程中创新模式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的。为了简化起见，将概念化和研发整合为一个环节，按照转型升级企业在既有资源和能力的迁移环节、概念化和研发两个环节的各自主导强度，可以得到一个基于二维象限的三个组合 (见图1)。

图1 创新链环节主导程度的组合模式

4.2 三种组合模式对应的能力支撑体系

(1)温和型组合模式的能力支撑体系。温和型组合模式不仅要求具有存量知识的移用能力，还需要具有市场反应能力和推广能力。鉴于商业化是创新活动的重要环节，许多学者[24]强调市场反应能力和推广能力对成功转型的重要性。格兰仕借助全国新闻媒体广泛介绍光波炉的优点；比亚迪借助多年与NOKIA、MOTOROLA等世界知名品牌合作中积累的快速响应客户和把握市场的经验，采用分站上市、集中优势市场资源聚焦区域客户的上市策略推行F3汽车；迈瑞也在国内外市场开拓过程中采用了诸多营销创新，如大胆进行国外直销。

(2)开拓型组合模式的能力支撑体系。开拓型组合模式的关键支撑能力是自主技术掌控能力和外部资源融合能力等，此种模式不能仅仅依靠自身的创新能力，还需借助外部力量。通过参与国际创新网络来获取企业转型升级所需的新资源。显然，自主技术掌控能力是企业能够有效融合外部资源的前提和基础。为了攻克核心技术瓶颈，必然需要充沛的资金支持高强度研发。迈瑞长期保证每年将销售收入的8.8%资金用于支持研发，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多个研发中心。比亚迪建立了中央研究院，汽车工程研究院以及电力科学研究院，并且每年都将15%的销售收入投入其中，用于支持长期的新技术研发。

外部创新资源融合能力表现在两方面，其一是通过 “引进来”利用外部资源，即引进人才或并购核心技术企业；其二是 “走出去”利用外部资源，即通过合作开发或研发外包等方式获取技术资源。例如，比亚迪通过与奔驰建立新能源汽车合作项目，收购了零部件研发、设计与检测公司，弥补自身能力不足。迈瑞通过收购美国公司Datescope，不仅获得了其40余年庞大的技术基础架构，也获得了其在海外市场的客户资源与销售网络。

(3)均衡型组合模式的能力支撑体系。均衡型组合模式要求企业应兼具以上各类能力并合理把控转型的节奏，尤其要具备技术适应性改进能力、技术和市场跟踪能力。格兰仕在开发光波炉的过程中就充分发挥了以上能力，该产品是在 “黑金刚”的技术平台基础上实现的，需要具有技术移用能力，同时还需要开发和融合新的技术原理，需要将光波和微波的功能综合并增强面板的耐高温性。为了匹配两种技术原理，格兰仕注重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与科研合作，紧跟国际前沿，成立专门部门对光波技术的新应用和微波技术的改进进行研发。在美国设立了技术研发中心进行技术和市场跟踪。

5 研究结论与讨论

同常规企业相比，转型升级企业的创新管理活动更具有复杂性，涉及更多的环节、更多的主体，这也是转型升级活动具有艰巨性的重要原因。本文的理论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其一，充实了创新链相关的理论研究。以往创新链相关研究多是关注常规企业创新案例，对转型升级情境下企业创新链的特殊性关注不够。齐曼[25]在其著作 《技术创新进化论》中提到，企业的技术创新系统结构与生物进化系统结构极其类似，认为企业的创新活动离不开既有技术基因的遗传、积累与重组。既有能力迁移环节是转型升级企业创新链的重要环节，如何发挥既有技术知识基因的积极作用是企业制定转型升级策略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

其二，回答了现有转型升级文献模糊回答乃至错误诱导的一个问题，即转型升级活动是否必然要开展高强度的研究开发活动。现有文献大多强调企业技术体系和经营业务的变革性活动，隐含的假设是转型升级过程中企业需要进行高强度的研究开发投入。本文从创新链视角指出转型升级本质上是一个存量资源和能力迁移、融合新的资源和能力并进行重新组合的过程，并非所有企业转型升级的路径均要求在创新活动的研发环节占据主导程度。研发主导程度弱但是原有能力迁移程度强这样的创新链组合也能够比较快而且有效地实现工艺和产品转型升级。显然，这个观点有利于拓展转型升级研究的内涵和外延。

其三，从创新链环节主导程度的视角归纳了三类转型升级模式和各类模式所要求的能力，启示转型升级企业要切合自身发展阶段和能力基础，选择适宜的转型路径。从前文案例能够清楚发现，三家案例企业的第一次转型升级均选择了温和型即知识迁移型转型，开拓型转型一般是企业的第二次转型，均发生在创新资源丰富的时段。

本文的现实意义在于，格兰仕、比亚迪和迈瑞的成功经验对于转型企业开展创新管理活动具有一定的启发：一是启示转型升级企业应该对 “既有创新资源和能力迁移”环节给予特殊的重视，应该避免丢失乃至盲目舍弃既有能力的做法；二是转型模式具有多元性，模式并不唯一，企业应选择更具有适用性的路径；三是转型升级企业往往面临较强的资源约束，要求企业具有多主体间合作创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