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移民社会”的日本
2022-05-12赛汉卓娜
赛汉卓娜
全球化时代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跨国人口迁移日益频繁,国际移民数量快速持续增长。跨国移民涉及多种因素,对于来源国、过境国和居住国都具有重大影响。
截至2020年底,在日外国人总人口约为289万人,已占日本总人口的2.29%。另外,1990~2020年还有371,845名原外国人归化为日本国籍。目前,在日移民显现出几个显著特征:以亚洲移民为主(占移民总数的84%)、呈现定居化趋势(在外国籍人口中,持有“特殊永住者”“永住者”以及“日本人和永住者的配偶者等”签证的达到49%)、性别比例不平衡(虽然女性占在日外国人总人口的50%,但性别分布在不同原国籍人群和年龄段中是不均衡的)。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人进入日本,与日本人通婚的情况也越来越普遍,具有外国血统的孩子也在不断增加,使日本成为更加多元的社会。移民的增加给日本社会带来无穷活力的同时,也带来新的挑战。
日本传统上并不是一个接纳移民的国家。直到近年,随着老龄少子化的日趋严重以及越来越多外国人的到来和定居,日本政府逐渐开始正视国内的民族问题。进入21世纪后,日本政府开始倡导多文化共生。在日本法务省2000年颁布的第二份《出入国管理基本计划》中,首次出现“日本人与外国人和谐共生社会”这一表述。2006年,总务省宣布《促进地方社区多文化共生的计划》。这些计划标志着日本社会终于从所谓单一民族社会向多文化共生社会迈出了一步。
有学者认为,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下放的权力越来越多、给予非营利组织合法地位,以及允许地方政府与非营利组织在地方一级进行合作活动,使地方一级就可以做出移民政策。这些变化使地方政府成为改变国家移民政策的倡导者,同时独立的人道主义市民团体对此也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可以说,地方政府和民间社会组织对多文化共生政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此外,多文化共生理念在日本社会被默默接受的背后,还与过去20年里由于经济停滞造成的劳动力需求低迷、移民人口的增长相对停滞、外国人犯罪率下降等有关。
一般来说,移民政策包括“出入国管理政策”(简称入管政策,即接纳哪一类外国人以及在什么条件下接纳)和“融合政策”(即保证被接纳者的权利及他们对社会的参与度)。在日本,自1951年颁布《出入国管理令》以来,“入管政策”已经是一个既定的政策性术语,而近年来在政府层面正在对诸如“共生综合措施”“共生政策”“多文化共生政策”等融合政策进行思考。
2018年底,日本修订了《出入境管理法》和其他相关法律,设立了新的居留身份,即“特定技能第1号”和“特定技能第2号”,法务省入国管理局改组为出入国居留管理厅。相关阁僚会议于2019年6月公布了《加强外国人才接纳与共生的综合措施》,同年底公布了《外国人才接纳与共生的综合措施(修订版)》,2020年7月又公布了《外国人才接纳与共生的综合措施(2020年修订版)》。2019年,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外国人一站式咨询中心。这样一来,“与外国人共生措施”和“多文化共生措施”开始被交替使用,逐渐成为描述日本融合政策的政策性术语。不过,也有学者指出此政策主要着眼于外国人的市民权利和社会权利保障,但在政治权利和文化权利保障上力度还不够。
日本不像欧美国家那样从国外直接接受永久移民,外国人要向日本移民,不能直接在境外申请永久居留签证一步到位,只能“先移居后移民”。目前,居住在日本的外国移民大致可分为以下五类。
作为日裔或家眷,以“日本人的配偶等”“定居者”“永住者的配偶等”“家属居留”等在留资格移居日本。“日本人的配偶等”主要是签发给与日本国民存在着婚姻关系的外国人配偶以及子女等。“定居者”是指日本人的后裔和他们的直系亲属,包括与日本人结婚三年左右后的离婚和丧偶者,以及抚养日本人子女的外国籍母亲等;还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遗留在中国的日本妇女、孤儿和后裔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也包括日裔三世等日本在外侨民及其后裔和亲属,例如巴西籍日裔、秘鲁籍日裔等。“永住者的配偶等”是指拥有日本永久居留资格的外国人的配偶和他们在日本居住的子女。“家属居留”签证签发给在日留学的外国学生和在日工作的专业人士的配偶以及他们的子女(父母不在家属范畴内)。技能实习生则不能携带家眷。
该类型指以专业人士的身份持工作签证移居日本的外国人,包括在日本大学任教人士所取得的“教授”签证、在日外资企业作为经营者和管理者的“投资、经营”签证、机械工程等技术人员取得的“技术、人文和国际服务”类别的签证、外国料理的厨师和体育教练取得的“技能”签证、外国企业派驻日本的分支机构常驻职员取得的“企业内转勤”簽证等。
近日东京樱花盛开,民众踊跃赏樱。日本传统上不是接纳移民的国家,曾经担心移民会冲击日本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
有“技能实习”和“特定技能”两种类型。“技能实习”的目的是通过培养技术人才作出国际贡献,而“特定技能”的目的则是为了缓解国内劳动力的短缺。“特定技能”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技能实习”作为人力资源的来源。
该类型指用留学的方式,以“留学”签证进入日本的大学、短期大学、专门学校、日本语学校留学的正规海外学生。1983年制定了“10万留学生计划”,2008年又制定了“30万留学生计划”,都是吸引优秀留学生的战略手段。持“留学”签证者毕业在日就职后,通常获得“技术、人文和国际业务”工作签证。
永住者须经法务大臣批准,品行端正,有足够的资产或技能独立谋生,原则上在日本居住至少10年,并以适当的方式履行纳税等官方义务。但是,有些类别的人不需要10年之久,比如日本国民的配偶、永住者和特别永住者的配偶只要有连续三年的实质性婚姻,并且至少有一年连续在日本居住即可申请,高技术专业人员居住在日本一年或三年就可以申请获得永居权。
一般来讲,移民在日本社会面临三个障碍:语言障碍、心理隔阂和法律障碍。在国家层面的移民融合政策长期缺失的情况下,地方政府、半官方半民间的国际交流协会、民间非政府及非营利组织、宗教团体为移民提供了各种援助,以缓解他们的困境并帮助其家庭适应当地的生活。
1990年以来赴日外国人数量急剧增加,各地方政府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开展了各种与移民相关的活动。例如,大阪府丰中市丰中国际中心为外国人提供从婴儿到老人、不分代际的全面支持,并积极改变对外国人的歧视和边缘化现象,致力于开发能作为包括成人和儿童在内的外国居民安心逗留的场所,每周还有多达11种语言的多语言咨询服务、家庭暴力热线,以及由当地日本人居民团体提供的日语活动等。各地国际交流协会的活动基地——国际交流中心设置的日语教室成为特别是移民女性与日本社会相连接的重要场所。
地方政府最关注的是“语言障碍”问题。日本是灾害大国,这些机构需要掌握多种语言,确保在发生重大灾害时能将信息传递给不懂日语的外国人。地方国际交流协会在这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例如在2016年熊本地震发生后,生活在当地的外国人就首先求助于位于熊本市的国际交流中心。在日本各地的支持下,熊本国际交流中心成为提供多语种日常生活信息的基地。此中心在地震之前就已经被当地的外国居民所认可,并认为是可以安心并且安全的场所。由此可见,建立一个作为多元文化交流基地并且能够连接当地社区和外国居民的公共场所是非常重要的。
外国居民聚居城市的学校通过与政府和当地社区市民组织合作,为有外国血统的儿童提供日语与其他学科学习上的帮助,甚至能够为每个孩子提供个性化的支持。但在外国人较少的城市、乡村等分散地区,从事外国儿童教育工作的教师数量少,很难建立起应对体制。教师在学校内部、学校之间、社区之间的合作也面临困难,学校和社区也不容易积累经验和知识。
此外,佛教寺廟和基督教天主教会也承担了一些职能。
可以说,2018年《出入境管理法》的修订表明日本已经正面承认了国内劳动力短缺,并且向外国蓝领工人打开了大门。当然,接纳外国劳工的政策是日本社会面向未来的重要问题,将会受到经济形势、公众舆论甚至疫情的影响,目前正处于一个时代变化的转折点。同时,对于已经在日本生活工作的外国居民来说,疫情造成的工作环境恶化和远程办公等,也暴露了其中很多弱势群体的困境,需要日本政府和社会给予及时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