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夜晚

陈丹

五米长两米宽

我这个房子太小

睡着的时候听到这么句话

你告诉我，坟茔需要多大才不算小？

棺椁不再存在后

墓室是不是也很拥挤

妈妈睡的地方也太窄了吧

在佛国，往生净土的十六种方式

其中一种是凝视落日余晖

一种凝视流水或者玄冰

观想极乐

传说有一种共命鸟

祂的妙音，是美的漩涡

如今的人在壁画上看到

长安城里，胡旋舞姬发辫飞扬

伎乐吹奏箫管和竖笛

手持五弦琵琶的仕女翻飞

梦一般自异域波斯传入

青金石穹顶准予彼世一瞥

彩塑轻纱着松石绿和胭脂红

阿弥陀佛在菩萨环绕中说法

祂们微张双目，面容沉静

依然透出唐朝气质，各带着自己的优美

敦煌远在浮华之外

雨夜喧嚣。我读唐诗

秋天时节断续传来的

长安城里向晚的寒砧声

儿时，女人们拿棒槌敲打衣裳

几树芭蕉站在水塘一角

外公在地坪角落栽种美人蕉

我住的城市有芭蕉

在桂花树下站哨，在湖畔伸懒腰

清早，露珠滴落萱草茎

惊动了那针一样的花苞

十分春水。竹添一窗绿

鸢尾剩五朵

水田，蛙鸣鼓噪

桑树长舒一口气

屋脊飞落一只黑鸟

孔子微唏

海子长眠在黄昏

普罗米修斯沉默如石砚

众神接引三十六岁的拜伦

在希腊写下绝笔诗

是一次诗意。聚集单向现场

人们擦拭亡灵

告慰缅怀你隐忍、善良的本心

同飨你的深邃、才情和力量

多少次，你在诗中预演死亡

有時也充当神的使者，抚慰——

悲悯苍生一如杜子美白乐天

或如贾岛，在冰炭怀抱里过分燃烧

在无数粒尘埃的躯壳里，你

自我沉迷和放逐，反复坍塌和重建

我们是否可以责备你

过分天真

召唤或喂养了无常

纵身跃入了无何有之乡

你如今回到光里

也许遇见金乌。请在晴日返回

当人们看到和光同尘的神迹

就仿佛你“善于原谅的笔划在命运中飞舞”

是谁在俯视我们的队伍

有两次，我惊呼：“看！满天的星星。”

世界霎时与我隐秘地结合

其他时间我们只是在行走

没有目的地

人们的脸灰白，凝滞

逃离，婴儿在后背熟睡

像一株埋在母体里的铃兰花

从土里拔节

道观出现。悄悄，小孩山里住下

斋房里昏暗的油灯闪烁

在这样的时刻

我痛哭

对着一床打碎的溪水

我弄丢了你

岳麓大道。红叶李、白玉兰、美人梅

刺叶樱，热闹地迎着光

卖气球的电动车缓缓经过

城市的车流

巧虎佩奇笨狼小鹿斑比挤挤挨挨

饱满新鲜地，扎成花束

人造花移动

佩奇逃跑。翻逐在高远的上空

你噙着泪后悔

没有抓紧一些

爸爸却说，她去了南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