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林源中药材产业高质量发展研究

王 枫，陈幸良

(1.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林业科技信息研究所，北京 100091；2.中国林学会，北京 100091)

中药材是中医药和大健康产业发展的物质基础[1]。截至2020年底，全国中药材种植面积约595.9万 hm2[2]。当前，中医药事业发展过程中存在质量参差不齐、重金属农残超标、废弃物导致环境承载压力剧增等问题[3]，中药资源可持续利用面临巨大压力[4]。党中央、国务院对中药材产业高度重视，2019年10月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提出“大力推动中药质量提升和产业高质量发展，加强中药材质量控制”[5]，2021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加快中医药特色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实施道地中药材提升工程”[6]。各地根据实际，纷纷出台了促进中药材产业发展的政策文件。中药材的种植模式逐步由中药农业向生态种植转变，生态农业成为了中药农业的必由之路[7]。近年来，随着林下经济产业的快速发展，林下种植领域出现了许多新业态、新模式，依托森林、林地开展的生态种植、仿野生栽培和半野生抚育等林源中药材经营模式，成为中药材种植的重要发展方向。

学者对中药材产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产业政策、产业链与产业竞争力和产业扶贫等方面。李颖[8]等从建设行政服务和技术服务体系，提高中药材社会化管理水平，加强产品综合开发等方面对我国中药材产业提出了发展建议。曹海禄[1]从产业需求定位、打造优质药材基地、建立溯源体系和产销对接等方面提出了对策建议；部分学者对浙江、湖北、河北、云南省等中药材产业现状进行研究，并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9-12]；邴芳[13]等构建了中药材产业竞争力评价指标体系，测度出甘肃省13个市(州)的产业竞争力水平；汪晓凡[14]比较了不同纵向协作模式下中药材产业链的交易成本，为中药材产业链的整合提供理论支撑；黄璐琦[15]等基于贫困地区的相关数据资料，对中药材产业扶贫优先区域进行划分，并对贫困地区中药材种植名录进行整理。国内学者对于林源中药材的研究方兴未艾，王红阳[16]等从中药材生态农业的土地利用现状出发，提出了利用山地、荒坡地等大力发展林下种植的策略；徐乔[17]从生物多样性的视角，提出了林药植物可持续发展的策略；部分学者对林药复合经营模式进行了研究[18-19]。回顾相关研究不难发现，林源中药材依托良好的森林生态环境，是中药材产业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本研究从林源中药材的概念出发，梳理了我国林源中药材的资源优势和产业发展现状，提出产业存在的问题和相应的对策建议，为林源中药材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政策参考。

1 林源中药材的概念和产业发展的意义

林源中药材是指依托良好的森林生态环境产出的药材，主要包括野生药材、仿野生栽培和生态种植的药材。林源中药材强调适度的生产规模和自然生长，其原料是从森林中获取的野生、半野生植物或依托森林、林地进行生态化栽培或虽经人工抚育但产自于森林，富有天然、绿色、安全、有效、道地的特点，体现了新的健康理念、新的中医药发展理念和新型绿色经济理念。

中药资源是中药产业可持续发展的物质基础[20]，大力发展林源中药材产业，有利于保护、发掘和利用森林绿色宝库，发挥森林生态系统对人类健康、社会发展和绿色经济的作用，有利于保证中药的安全、有效、健康、绿色，确保中医药和大健康产业的良性发展，对保障优质中药材有效供给，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具有重要的意义。

2 林源中药资源和产业发展现状

2.1 林源中药材资源现状

我国是世界上生物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目前，我国栽培的药材有736种，常年栽培的药材达200多种[21]。据第四次中药资源普查截至2019 年8月所得数据，全国野生药用资源约1.3万余种，已发现的79个新物种，初步分析近六成的新物种有潜在药用价值[22]，林源中药材开发潜力极大。同时，我国森林资源丰富，发展林源中药材的资源空间广阔。第九次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显示，我国现有森林面积2.2亿hm2，森林覆盖率达到22.96%[23]。截至2019年底，全国林下经济经营和利用面积已达 4 000万hm2，林下经济总产值超过 9 000亿元[24]。林源中药材产业是近年来林下经济领域发展的新亮点，发展潜力巨大。

2.2 产业政策

随着我国森林面积的增长和森林生态保护的加强，林源中药材种植面积日益扩大，尤其是西部大开发、退耕还林工程、天保工程和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等政策的实施，为林源中药材产业发展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和生态环境。在国家层面，2012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加快林下经济发展的意见》，明确指出要大力发展林下经济产业[25]。原国家林业局将林源中药材作为林下经济发展的优先产业，于2013年在广东、江西、黑龙江、四川等省份启动了林下经济草本中药材种植补贴试点工作，中央财政投入3.8亿元对林下种植草本中药材进行补助[26]。2019年出台的《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关于促进林草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巩固提升林下经济产业发展水平”，并从加强林药材种植培育，出台林下药用植物种植等技术规程等方面对林源中药材产业进行政策支持[27]。2020年，国家发改委等10部委出台了《关于科学利用林地资源促进木本粮油和林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提出积极发展林药等林下种养殖及相关产业，并从林地利用、产业融合、财税金融等方面提出了支持政策[28]。在国家相关政策的推动下，各地相继出台发展林源中药材产业的扶持政策。四川、黑龙江、云南、贵州、陕西、江西等省份制订了加快林源中药材发展相关政策和优惠措施。四川省将林源中药纳入林草产业发展规划，江西省政府将林源中药产业作为林下经济六大产业之一进行支持，并对利用林地种植以下42个重点发展品种给予资金补助。随着政策扶持和市场的不断发展，目前已经形成了一批具有相当规模林源中药材优势产区。

2.3 产业发展规模

依托森林资源的稳步增长和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推动，我国林源中药材产业得到了快速的发展，林源中药材的产业发展规模快速增长。我国木本药材产量随着林源中药材产量的增加而逐年增加，产量从2005年的75万 t增加到2019年的454.2万 t，增长了6倍，略低于我国林源中药材产业总产值的增加速度。自脱贫攻坚战以来，各地将林源中药材产业等中药产业扶贫作为生态产业扶贫的重要手段加以推广，林源中药材产业迎来了快速发展。2015年以来，木本药材产量的增长速度明显加快，年均增长速度超过20%。木本药材产量前5省份变化较大，2019年我国木本药材产量前5位的省份分别是贵州、湖南、青海、云南和广西，5省木本药材总产量达到189.2万 t。总体而言，历年木本中药材产量前5的省份的产量在我国木本药材总产量中的比重有所浮动，近年来基本稳定在40%以上(见表1)。

表1 2005—2019历年木本药材产量(万t)

2.4 产业发展效益

2009年至2012年间，林源中药材种植产值年均增长率超过25%。2018年，我国林源中药材种植产值达到 1 066.6亿元，是2004年产值132.7亿元的8倍。其中，吉林、云南、湖南、湖北和安徽省是我国林源中药材种植产值前5位的省份，2018年林源中药材产值达到453亿元，在我国林源中药材种植总产值中的比重相对稳定，基本维持在40%以上。但历年林源中药材种植产值前5位的省份有所变化，这表明我国林源中药材的优势种植区域正在逐步壮大(见表2)。我国中药材资源富集地区往往与贫困地区呈现高度重合的特点[29]。同时，中药材资源富集的区域也是森林资源丰富的地区。至少有10%以上国家级贫困县和集中连片贫困地区涉及的县中的贫困县已经有很好的中药材产业基础，有53%的贫困县具有一定的发展中药材产业扶贫条件[15]。这些区域的农民自古就有种植、采集药材的传统,利用森林资源发展林源中药材入门技术简单，农民容易熟悉和掌握。自2015年开展脱贫攻坚战以来，各地把发展林源中药材作为脱贫攻坚的重要手段，不断投入种苗、加强技术培训，提供各项优惠政策，林源中药材产业在扶贫攻坚中的成效显著，已经成为当地农民脱贫致富的重要手段。

表2 2004—2018历年林源中药材种植产值(亿元)*

3 林源中药材产业存在的问题

3.1 种植规模小、分散，经营水平低

虽然我国可供种植的林源中药材品种较多，但当前林源中药材的种植规模较小，难以进行统一管理和开发利用。由于缺乏统一的规划和信息交流，农户盲目跟风种植，部分种类的药材资源过剩，农户损失惨重。国有林区的林源中药材产业多为农民采集出售野生林源中药资源的形式，产品的附加值较低。随着天然林全面禁止商业性采伐政策的实施，依托林下发展林源中药材产业逐渐起步，但由于经营技术等原因，林源中药材的经营水平较低，高品质的中药材的供给能力不足。

3.2 相关配套和扶持政策不足

目前，针对林源中药产业材发展的扶持和配套政策较少。在国家层面，仅在林下经济产业扶持政策中涵盖有关于种植林下中药材基地的补助政策，政策的覆盖面较窄。虽然许多地方出台了关于中药材产业发展的扶持和补助政策，但由于林源中药材规模小，经营的标准化程度不足，难以获得产业补贴资金。在行业管理方面，国家还没有出台专门的林源中药材产业管理政策、指导意见和发展规划，各地发展林源中药材产业缺乏统筹性，无法形成合力。由于缺乏统一的信息和交易平台，林源中药材种植、经营、加工等环节技术标准、市场等信息不足，产业发展存在盲目性。

3.3 深加工严重不足

虽然目前很多林源中药材已被开发用于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如食用、香料、保健等。但目前林源中药材产品以原料和粗加工产品为主，精深加工和高附加值加工较少，如杜仲、银杏、樟等深加工产品少，深加工率不足10%。主要原因在于：一是林源中药材活性成分含量低，加工提取的效率较低；二是加工技术落后，提取率低，产品附加值不高；三是加工溶剂使用量大，环境污染严重，能耗高。精深加工的匮乏导致我国林源中药材产品的国际竞争力严重不足。目前，全球使用林源植物医药保健品的人数约20亿人，销售额约 1 000亿美元，其中80%的市场被美国、欧盟、日韩等国垄断，我国在全球市场的占有率不足5%[30]。

3.4 科技和人才匮乏

目前，我国缺乏有专门的林源中药材研究机构。在林业高校和研究院所中有部分课题组和研究项目对林源中药材进行研究，已经开展的研究项目多聚焦在林源中药材种植和经营。缺乏对林源中药材的系统的理论和实践认识，林源中药材与森林生态环境的关系、林源中药高值化加工利用等领域的研究较少，缺乏系统创新的技术体系。同时，林源中药材产学融合发展不足，科技创新服务林源中药材产业的平台较少，产业技术水平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林源中药材涉及林业和中药领域，相关人才严重匮乏，难以满足林源中药材产业发展需求。

4 林源中药材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对策与建议

林源中药材产业依托良好的森林生态环境，采用近自然的经营措施，从源头上保障了中药材的品质，是践行“两山”理念的重要抓手，是提升中药材品质的特色路径。高质量发展是林源中药材产业发展的必由之路，要树立新发展理念，坚持科技创新、完善政策扶持，在推动林源中药材种植面积扩张的同时，不断提升产业的质量和效益。

4.1 将林源中药材产业列入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

根据《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纲要》《“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发展规划》《中国制造2025》《“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等党中央、国务院文件明确的重点发展方向，国家确定了重点支持的10项产业。林源中药材产业作为林草产业发展的新业态和保障中药材质量的重要途径，应当给予更加有力的政策支持。因此，建议将林源中药材产业列入《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中的鼓励类项目，加大政策和资金扶持力度，以林源中药材产业为引领，推动中药材产业的绿色化、生态化发展。

4.2 开展林源中药材相关基础和战略研究

对林源中药材及其产业的科学内涵，从良种选育到种植加工利用的资源保护体系、科学技术体系、生产体系、组织体系进行全面研究，为科学制定林源中药材产业政策提供科学支撑。在国家科技攻关等大科学研究计划中立项开展林源中药材野生资源保护、品种驯化、生态化培育技术等基础研究。加快生物技术、分子技术等在林源中药材良种选育等领域的应用，培育一批药效显著、质量稳定的林源中药材新品种。

4.3 建设一批优质林源中药材种苗繁育基地和中药材生产基地

加强野生药用植物种质资源保护，建立一批野生濒危林源中药材种质资源保护基地和良种繁育基地，提高优质林源中药材种子种苗的供给能力。加强种子(苗)质量监管，贯彻新修订的《种子法》，强化品种保护和监管。科学制定《全国林源中药材生态化培育基地建设规划》，优化林源中药材生产布局。在传统地道产区优先发展林源中药材，以生态化和标准化为导向，高标准开展生产基地建设，推广林源中药材生态种植、野生抚育和仿野生栽培等技术，推动家庭林场、林业专业合作社、联合社等新型经营主体参与林源中药材生产。

4.4 建立全国林源中药材发展专业网络平台

建议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作为信息发布的窗口，面向公众发布权威性的林草中药材有关政策、方针、发展思路等信息，指导全国林源中药材产业发展，协调产区资源。建立全国林源中药材资源信息平台，以县为单元，收集林源中药材分布和资源分布，为国家制定林源中药材发展战略提供科学依据。建立信息交流专业平台，做好种植技术、资源发展、产业发展模式等的凝练和发布，新技术、新品种等科技成果展示与技术推广，推进资源的开发利用成果展示与经验交流。建立市场信息服务平台，及时掌握中药市场供给与需求状况，林源中药材市场价格动态，定期公布相关信息，为广大从业人员服务。

4.5 建立林源中药材收储和和林源中药材平准基金

为保证中药市场稳定和林源中药材不被“逆淘汰”，建议林草部门联合有关部门，建立林源中药材收储制度和中药材市场平准基金，保证林源中药材供需平衡，倒逼形成中药产业的绿色、健康、安全、有效机制。推动证监会、财政部、交易所等的机构以法定的方式建立林源中药材产业平准基金，通过开展逆向操作，调节市场波动，达到稳定中药材市场的目的[31]。同时，建立林源中药材国际认证体系，加快推动我国中药资源“走出去”，外来药用资源“引进来”。

4.6 提升林源中药材生产流通信息化水平

研究林源中药材真伪优劣鉴定甄别技术，建立林源中药材的质量标准体系。大力发展林源中药材流通新业态、新模式。构建完善的林源中药材流通网络，加快人工智能、环境监测控制、物联网等信息化技术在林源中药材生产的应用。充分运用互联网、物联网、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建立林源中药材的质量追溯系统，实现从生产到流通的全过程监管。搭建林源中药材产销信息平台，对接供求双方，引导林源中药材科学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