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数西算”与中部山西

文 本刊记者 关俊龙

当今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从宏观上看，国际格局和国际体系正在发生深刻调整，全球治理体系正在发生深刻变革，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近代以来最具革命性的变化；从微观上看，科学技术在不断发展，产业链不断重组、延伸，互联网的普及和信息化的深入带来了很多改革和变化。与这一形势相适应，在中国，“东数西算”应运而生。

东与西

世界的东方与西方，从本质上说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区别，从地理上看则是亚非拉和欧美澳的不同（日本、韩国、新加坡是特例）。发展中国家力求提升国民经济水平以赶上发达国家，而某些发达国家以“零和博弈”的观点静止地看待世界，认为这个世界不足以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生活，因而想尽办法打压发展中国家。但是，世界毕竟是一体的，发达国家需要发展中国家作为原料输出地、人力资源和产品销售市场，因而不得不输出一些技术，这就使得这个世界在客观上不断地趋于平衡。某些发达国家采取逆全球化手段，意图维护自己的既有优势，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经过几十年的奋斗，建立了强大的工业体系，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信息化发展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大数据与算力已经成为流行的概念。

中国的东部与西部和世界的东方与西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中国东部工业发达，西部资源丰富，东部的发展依赖西部的资源支持，西部的资源依靠东部的发展转换为经济财富，南水北调、北煤南运、西电东送、东数西算，都是这种战略配合的典型事例。

上个世纪中叶，西部是我国的战略纵深，大三线建设奠定了西部地区坚实的重工业基础，使原本落后的地区搭上了历史前进的列车。目前，信息化的发展又使东部和西部的分工出现了新的格局。东部由于经济发达而致电力紧张，使数据的算法缺乏动力基础，这是前进中的困难；西部由于水力、风力、太阳能等资源丰富，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这一任务，这是对东部的支援和补充。

数与算

首先，何为“东数西算”？

“东数西算”中的“数”，指的是数据，“算”指的是算力，即对数据的处理能力。算力，如同农业时代的水利、工业时代的电力，已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核心生产力，是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设施。

“东数西算”即“东数西算工程”，指通过构建数据中心、云计算、大数据一体化的新型算力网络体系，将东部算力需求有序引导到西部，优化数据中心建设布局，促进东部与西部协同联动。简单地说，就是让西部的算力资源更充分地支撑东部数据的运算，更好为数字化发展赋能。

大约一年之前，浪潮电子信息产业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国际权威机构IDC（互联网数据中心）发布了一份《2020全球计算力指数评估报告》。《报告》称，计算力指数平均每提高1个百分点，数字经济和GDP将分别增长3.3‰和1.8‰。其中，当一个国家的计算力指数达到40分以上时，指数每提升1点，对于GDP增长的拉动将提高到1.5倍；当计算力指数达到60分以上时，对GDP的拉动将进一步提升至2.9倍。以此说明，算力正成为衡量经济状况的“晴雨表”。

这是全球首个计算力指数的研究成果。我们无法、也没有必要去求证它的计算依据和标准，但它的方向无疑是正确的，至少可以为全球数字经济带动经济发展和新基建提供参考意见。可以认为，全球的数字化转型已进入倍增创新阶段，各个国家的数字经济占比将持续提升，计算力是数字化技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是数字经济时代的核心生产力。

我国东部与西部算力资源分布总体呈现“东部不足、西部过剩”的失衡局面，亟需“数据向西，算力向东”，由西部优势服务于东部沿海等算力紧缺区域，解决我国东部与西部算力资源供需不均衡的现状。“东数西算”就是在这一大背景下国家级算力资源跨区域调配的战略性工程，其作用在于引导中西部利用能源优势建设算力基础设施。

“东数西算”工程是我国从国家战略、技术发展、能源政策等多方面出发，在“新基建”的大背景下启动的一项至关重要的国家工程。这项工程首次将算力资源提升到水、电、燃气等基础资源的高度，统筹布局建设全国一体化算力网络国家枢纽节点，全面推进我国算力基础设施化。

其次，东数为何西算？

我们国家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高速发展，主要得益于支撑国民经济的主要元素（能源、交通、金融等）都快速实现了基础设施化。“要想富，先修路”已经成为全国人民的共识。如今，不只是高速公路，包括高铁甚至飞机，都几乎到了能通尽通的程度，交通和运输成为国民经济发展的决定性条件之一。但是，这并不表明我们不再需要修“路”，“东数西算”也是一条“路”。有了这条“路”，就有了数字经济时代的新生产力，从而可以广泛服务于我国数字社会转型中的方方面面，通过这种“路”，加速提升我国数字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

国家发改委创新和高技术发展司司长沈竹林认为，随着全社会数据总量的爆发式增长，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数据资源大国，成为全球大数据应用最为活跃、最具潜力、环境最优的国家之一。

据悉，截至目前，我国数据中心规模已达500万标准机架，算力达到130EFLOPS（每秒13000亿亿次浮点运算）。随着数字经济的不断推动，数字技术向社会各领域全面持续渗透，全社会对算力需求仍十分迫切，预计每年仍将以20%以上的速度快速增长。但是，就目前情况看，我国数据中心大多分布在东部地区，由于土地、能源等资源日趋紧张，在东部大规模发展数据中心难以为继。而我国西部地区资源充裕，特别是可再生能源丰富，具备发展数据中心、承接东部算力需求的潜力。这就使“东数西算”成为必要。

再次，东数如何西算？

“东数西算”就要建设一体化大数据中心国家枢纽节点，这将对现有的信息技术体系提出诸多挑战。为应对这些挑战，需要加快推进东部与西部算力资源的协调调度，应对人、机、物三元融合的智能时代所带来的新的信息洪流。一方面，应加强建设“东数西算”工程技术试验，研发面向“东数西算”工程的算力共同体管理、算力测调和撮合交易系统，形成算力基础设施化上的核心技术、基础软件和关键系统，向“东数西算”工程推广；另一方面，应加强关键技术验证演练，加快各环节关键技术从孵化到完善的全过程，形成一套可推广的技术体系。

国与省

早在2020年末，“东数西算”就提上了国家的议事日程。为此，国家发展改革委、中央网信办、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能源局等相关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快构建全国一体化大数据中心协同创新体系的指导意见》，《意见》提出了“数网、数纽、数链、数脑、数盾”全国一体化大数据中心的顶层设计。翌年5月，前述部门又联合下发了《全国一体化大数据中心协同创新体系算力枢纽实施方案》，正式提出实施“东数西算工程”，拟在东部的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成渝和西部的贵州、内蒙古、甘肃、宁夏等地，分别建设8个国家枢纽节点。

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所设国家算力枢纽节点的定位不同。西部4个节点是面向全国的非实时性算力保障基地，定位于不断提升算力服务品质和利用效率，充分发挥资源优势，夯实网络等基础保障，积极承接全国范围的后台加工、离线分析、存储备份等非实时算力需求。东部4个节点是服务于重大区域发展战略的实施基础，定位于进一步统筹好城市内部和周边区域的数据中心布局，实现大规模算力部署与土地、用能、水、电等资源的协调可持续，优化数据中心供给结构，扩展算力增长空间。

目前，国家尚未在中部地区布局国家枢纽节点。这并不是说在东部和西部分别布点是对中部的否认，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山西既有东部的能力，又有西部的资源，这种东部和西部都不具备的先天优势，使山西已经有了承建全国一体化算力网络国家枢纽节点的相应条件。

一方面是客观条件：

从区位上讲，山西地处中部，在地缘上承东、启西、连南、接北。距离首都仅500公里左右，雄忻高铁建成后，太原到北京只需90分钟。山西毗邻京津冀科技创新、数字产业核心区域，平均网络时延仅10毫秒，是实现科技成果转化、承接基础性数字服务产业的优选之地。

从气候上讲，山西全年平均气温介于4～14摄氏度之间，气候适宜，地质结构稳定，全省均处于适宜布局数据中心的一、二类地区。

从资源上讲，山西不仅有丰富的煤炭资源，而且风、光等自然资源富集，“十四五”时期，山西预计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装机可达7800万千瓦。大同秦淮数据环首都太行山能源信息产业基地正积极推进150兆瓦本地消纳光伏智能电站建设，率先在数据中心领域积极探索清洁能源“源网荷储”一体化利用。

另一方面是产业状况：

近年来山西数据中心产业发展迅速，根据测算，全省在用、在建数据中心设计标准机架达到37.78万架，其中在用数据中心上架率达到69%。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数据中心产业发展指数（2021年）》显示，山西数据中心产业发展总指数、在用数据中心设计标准机架数、在用数据中心上架率等关键指标均位于全国前列、中部第一。

太原国家级互联网骨干直联点于2021年9月正式开通试运行，山西转型综合改革示范区国际互联网数据专用通道于2019年7月开通运行，可为国家枢纽节点提供坚实的网络保障。

言与论

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东数西算”成为一个重要的议题，很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这些建言可分为三类：

一是讲“东数西算”的重要性。

科大讯飞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庆峰说：“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促进数字经济发展，加强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培育壮大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等数字产业，提升关键软硬件技术创新和供给能力。”他认为，算力是人工智能三要素之一，已成为人工智能产业化进一步发展的关键。要让人工智能进一步产业化、变得更“聪明”，还要看算力的表现。

中国致公党上海市委专职副主委邵志清坦言，从云计算、大数据，到人工智能、元宇宙，在数字经济发展中，数据与算力的重要性愈发凸显。他说：“类似水利之于农业，电力之于工业，伴随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算力已成为当今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设施。”

二是提出具体建议。

亨通集团党委书记、董事局主席崔根良建议，加强顶层设计，高起点高标准加强对东部和西部海量数据传输、基于信息保密与网络安全的高速、低时延、高可靠、低能耗大数据中心集群与光网信息通道的规划建设，瞄准世界科技前沿，推进以5G新一代网络技术、量子保密技术、全光芯片技术、网络安全等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应用，打造自主可控、安全可靠、赋能中国经济腾飞的“东数西算”国之重器。

浙江移动党委书记、董事长、总经理郑杰对加快算力网络创新发展的建议有四点：一、深化算网一体化总体布局，完善配套政策供给；二、强化算力网络自主创新，增强原始创新策源能力；三、推进算力网络产业发展，打造数字经济新引擎；四、加快算力网络服务升级，推动数字红利全民普惠。

三是对风险的关注。

贵州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会长朱山说：“通过调研和研究发现，现推进‘东数西算’工程中面临竞争优势不稳固，法律制度规则体系尚不完善，配套政策有待进一步优化等环境与形势。”他认为，我国现行的有关法律制度规则体系，主要以明确原则、规范程序、宏观指导为主，“红线”还不够清晰，且缺乏具体有效的指引和指导，不利于消除创业创新工作的后顾之忧。要将动力引擎转化为成熟的产品或服务，进而形成产业和产业链仍将是一个曲折的过程，由算力节点建设带动数字经济建设仍面临严峻的挑战和激烈的竞争。

宁夏工信厅党组副书记万新恒指出：“在加快数据中心增长步伐的背后，我国算力基础设施建设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供需失衡：一边是北上广深等地算力资源紧缺，一边是部分地区新建数据中心空置现象严重，特别是近两年投产的数据中心大都存在高配低用、资源空置浪费的情况，超大型数据中心利用率低于40%，大型和中型数据中心利用率低于60%。”

除两会代表、委员外，很多专业工作者对“东数西算”也都有论述：

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云计算与大数据研究所副总工程师郭亮指出，“东数西算” 带来五大变革：一是产业布局渐趋均衡，算网协同优化发展；二是异构算力需求渐增，算力算效愈发重要；三是创新成果应用加速，技术创新更加活跃；四是能效水平不断提升，推动绿色低碳4A目标达成；五是算力赋能不断深化，全面助力数字经济发展。

国际工程咨询有限公司高技术司业务部副主任包英群说明了“东数西算”的三大作用：一是推进我国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举措。党高度重视发展数字经济，将其上升为国家战略，从国家层面部署推动数字经济发展。数据中心是支撑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基础设施，具有重要的战略性地位；二是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抓手。通过数据中心发展规划布局，明确战略方向，强化创新驱动，配置市场资源，促进信息、装备、能源等行业突破核心关键技术瓶颈，抢占技术创新制高点，实现产品快速迭代和规模化应用，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带动产业高质量发展；三是完成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有效助力：“向清洁低碳、循环利用方向发展，推动数据中心与绿色低碳产业深度融合，建设绿色制造体系和服务体系，力争将绿色生产方式贯彻数据中心全行业全链条，助力我国在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

路与梦

在“东数西算”的工程中，山西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从本质上说，“东数西算”就是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充分发挥西部地区自然资源丰富、建设条件适宜、运营成本较低的优势，规避基础薄弱、需求不高、供给过剩的劣势；同时，发挥东部地区建设需求旺盛、发展模式成熟、算力增长快速的优势，规避东部地区需求外溢、资源紧张、供给不足的劣势。但是，在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之间，还需要一个有效的连接，而这个连接，除了山西还有谁呢？

没有这个连接，资源还是资源，需要还是需要，这个连接，实际上是一个转换之地。山西作为东部和西部的连接之地，资源比东部更丰富，发展比西部更成熟，只有通过山西，西部的自然资源和东部的发展需要才能有效地融合与转换，实现东部和西部有效对接、算力和资源高效调度、供给和需求动态均衡的良性发展，激发数据中心全生命周期、全产业链条的发展活力。在山西建设新型数据中心，既使西部迎来新机遇，又让东部获得新动能。只有这样，“东数西算”工程才能为新型数据中心集群奠定坚实发展根基，提升算力供给能力、服务品质和利用效率，加快实现新型数据中心布局优化、网络提质、算力赋能、稳链强链、绿色高效、安全可靠的建设目标。

从总体上说，“东数西算”将使东部与西部的不同优势结合起来，更好地实现一体化的发展模式。而对山西来说，除了为国家作出贡献之外，对自身也带来重大的经济效益。

国家发展改革委强调，在国家数据中心集群之间要划定物理边界，明确不同的发展目标。而山西省的“物理边界”就是连接东部和西部的地缘优势，“发展目标”就是推动国家算力攀上新高峰。由于山西是全国的一部分，国家的发展必然在山西体现出一定的效果。举个简单的例子，山西既有自然资源，又有转化能力，在这个基础上，建设国家数据中心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东数西算”工程需要加强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强化能源布局联动、引导技术创新融合，从而推进产业壮大生态。因此，山西的信息通信、IT设备制造、基础软件、绿色能源供给、土建工程等建设领域会组成一个全方位的产业链，进而推进山西经济社会建设的全面发展。

纵观未来，“东数西算”将发挥我国体制机制优势，通过全局性谋划、整体性推进，为我国、也为山西省的数字经济做强做优做大、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注入强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