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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音乐的多元视角探究

2022-05-09杨欣彤

艺术评鉴 2022年5期
关键词:中国传统音乐乐谱传播

杨欣彤

摘要:中国传统音乐已经伴随着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笔者对中国传统音乐进行了多元化的视角探究,首先分析了中国传统音乐的研究目的与方法,又结合相关史实论述了中国乐谱学、新兴的中国音乐考古学与中国传统音乐的交叉互融,以及二者对中国传统音乐发展的重要影响与意义,最后研究了新时代下的中国传统音乐传播问题,并从“传播方式”与“传播内容”两大方面入手,论述了目前我们面对的问题、遇到的机遇以及重要实践和成果,阐明了我们要对中国传统音乐的新时代表达进行不断探索,真正让中国传统音乐的宝贵价值为世界共享,实现跨越地域、跨越文化藩篱的有效传播。

关键词:中国传统音乐  乐谱  音乐考古  传播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2)05-0016-04

一、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目的与方法

中国传统音乐历史悠久,据相关文献考证,中国古代就已经开始了对传统音乐的记载,包括不同时期的各类乐谱、音乐著作以及相关史书记载等等。这些珍贵的乐谱资料以及文献资料不仅详实记录了当时我国音乐的各类存在形态及发展,也为后世研究朝代更迭下不同音乐的演变及兴盛提供了可靠资料来源,从而奠定了我国传统音乐历史研究的根基。

现遗存的中国古代音乐有民间音乐、寺庙音乐、文人音乐等三大类,第四类宫廷音乐由于近代清王朝的覆灭也随之消失了,当今我们把对中国传统音乐的研究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942年到20世纪60年代,这个时期是早期为创作服务而进行的搜集民间音乐(旋律与风格)素材的“采风”活动以及创作应用理论;第二个阶段是1950年开始,是为了解和总结传统音乐形态规律而进行的歌种、曲种、剧种、乐种的“概论性”研究工作;第三个阶段是1980年至今,这个阶段着重借鉴西方民族音乐学理论,从事具有“中国民族音乐学”特点的研究。

随着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的不断深入化发展,其研究方法与思路也从过去的平面化线性思维发展为立体化思维,既研究横向中国传统音乐的发展规律,又注重中国传统音乐的纵向历史发展特点。

第一种是以西方音乐的“四大件”理论为范本,试图建构中国音乐的形态理论体系——形成了从乐谱到乐谱的、以西方“书面传统”的专业音乐为参照的音乐形态分析和总结的方法。第二种是以总结归纳中国传统音乐的音乐形态规律为目的,试图建构传统“中国音乐”的理论体系——仍以中国传统音乐的形态结构、技法等为主要对象,以“宏大叙事”为研究目标,注重其音乐形态历史价值的“规律性”“概论式”文本建构。第三种是以人为本,通过研究音乐,理解和认识“人”,认识社会,通过个案研究形成“民族志”文本,以“地方性知识”的观念解释和阐释“个别”研究对象(音乐形式及其局内人)的文化特征。此外,其具体研究方法的应用也十分广泛,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首先第一种是资料收集法,可以使用现成乐谱资料或田野调查资料。第二种是记谱法,记谱就是将音乐的实际音响记录成乐谱,它本身就是一种方法,即:将音乐音响转换为书面乐谱的一种方法。第三种是音乐分析法,音乐分析指的是将一种音乐结构化解到一个相对减化的组成部分,以及在结构中对某些因素功能的研究。第四种是论文(论著)书写法。主要包括规律总结(形成宏观概论文本)、个案分析(形成音乐民族志文本) 、专题研究(专门知识的新见或普适理论的建构)。

二、中国传统音乐与乐谱学

乐谱学,简单来说就是研究乐谱的记谱法,及其所蕴含的乐学内涵及对其体现的文化意蕴进行研究的学问。乐谱主要是将音乐符号或图表等以一定的规律特点记录在特定的载体上,用以详实记录音乐的本真形态。乐谱的出现随之带来了记谱法的诞生,各种不同的记谱法也反应了其所属时期的音乐特点与发展演变。

我国是礼乐之邦,在悠久的发展历史中,演变出了丰富多彩的音乐形式。由于乐器本身特质与乐曲的音樂需要,便产生了形态各异的记谱法。在我国作投壶游戏时两种鼓的演奏谱,这应当是最早的谱式记载,它属于手法谱,是中国最早的节奏谱。我国记录歌曲的相关乐谱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据相关资料显示,记载有《河南周歌诗词五首》《河南周歌曲折七篇》两本书目,但由于年代久远,我们无法得知其记谱方式与记谱法则。后来,出现了用汉字详细记录每个音的音高位置的古琴谱,这就是《碣石调·幽兰》,它通过近五千数目的文字详细记载,描述了每个音在古琴上的具体弦、具体位置以及对应演奏法则,也是我国第一本记录了音高的手抄本古琴谱。后来唐代曹柔完成了从文字谱到减字谱记录音乐的重大革新,它也被称为“指法谱”,用减笔的笔画组合成特定的符号,作为双手演奏具体音位的标注,但只标明指法,不标记具体音名,后来发展到南宋时期逐渐成熟和完善,并一直沿用至今。另外还有如燕乐半字谱、二四谱以及锣鼓经等用多种字谱来记录音乐的中国民间记谱法。

乐谱是音乐的最主要载体,通过对我国乐谱学的分析,并对记谱法进行系统梳理和内在逻辑探究,对研究我国传统音乐的发展历史有着重大意义。记谱法的逐渐变更,让我们了解到不同时期音乐的一个发展状况,又重新让我们认识了音乐的历史。我国地大物博,悠久的历史孕育出丰富的音乐文化,况且还有一些记载由于历史原因而不被人所知,我们目前所能知晓的这些乐谱与记谱法或许只是几千年来我国传统乐谱中很少的一部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还有很大的潜力,等着人们去挖掘和发现。

三、中国传统音乐与音乐考古学

音乐不同于雕塑、文字著作、图画等空间艺术形式,它本身的特质决定了它稍纵即逝的特殊性。作为一个时间艺术,从理性的层面来讲,当音乐音响消失后,真正意义上的音乐也就消逝了。尽管中国音乐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璀璨辉煌的印记,但我们现在所能了解的古代音乐也只是通过文字资料或图像大体的知道其轮廓。以上文提到的记谱法为例,由于我国古代音乐区别于西方音乐记谱法,工尺谱、琴谱、燕乐半字谱、弦索谱、管色谱等记谱法在现代人看来,如果没有对其来历和标准加以专门的研究,其谱面无疑是晦涩难懂的。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借助考古进行古代音乐研究,尽可能的追溯音乐的原貌,还原古代音乐的盛况。

音乐考古学是根据古代人类音乐文化活动遗留下来遗物和遗迹为研究对象,了解古人的音乐生活,从而阐明人类音乐艺术发展的历史和规律的一门学科。对于缺乏文字资料的远古社会来说,音乐考古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且正是由于中国传统音乐本身所具有的历史延展性,决定了我们必须借助考古的手段研究其发源、演变、传承、兴盛或衰败的历史轨迹,用考古作为认识和研究中国传统音乐的科学手段之一。我们一方面要尊重音乐“感性”的属性,另一方面要在考古的过程中坚持事实与科学的原则。

我国音乐考古学目前已经取得了很多突破性的成果。以曾侯乙编钟为例,这个1978 年出土的文物举国震惊。在很多人的固有观念里,都认为“七声音阶”来自欧洲,但是曾侯乙编钟的出土从此打破了这一个理论。这个距今已有两千四百多年历史的战国早期文物,仅仅比目前世界上音域最广的乐器——钢琴(从大字二组的A音到小字五组的C音)少了一个八度,钢琴的历史也不过是几百年。曾侯乙编钟的发现无论是在中国传统音乐史上,还是在考古史上,都是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编钟”不同于“钟”,它的延音效果大大的小于钟,但曾侯乙编钟超然于其他普通编钟的一个神奇之处是,它的六十五个钟里,每一个钟都可以敲出两个不同的音响,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一钟双音”。曾侯乙编钟的出土以及其独特性也为中国传统音乐的研究提供了重大参考,并对传统的音乐理论系统产生了巨大冲击。另外,2009年南京博物院在对西汉江都王刘飞墓葬进行考古挖掘时,又发现了一套完整的玻璃编磬,并且由王子初教授团队历经三年时间进行了相关考察与复原工作,在经过了成分分析、历史考察以及艰难的复原工作后,这套玻璃编磬得以重现它往日的辉煌。在进行演奏时专家发现,这套玻璃编磬的声音与木琴相仿,且同时具备了“do re mi fa sol la xi”七声音阶,这再次证明了中国先秦时期就已经有了七声音阶乐器,打破了人们所认为的“宫商角徵羽”的传统五声音调。

基于音乐考古学之上的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取得如此丰硕的成果背后,是严谨系统的研究方法提供的科学体系支撑。在近代之前,传统的音乐史学研究尚不成熟,文献记载是史学家进行研究的最主要方式。发展到近代,王国维先生独辟蹊径,提出了二重证据法的重要理论研究方法。这种方法主张以“地下之新材料”,也就是新出土的文物与相关古籍文献记载进行相互印证,从而用实物考量检验古代历史文化记载,从而针对史料中不详实、不完整的部分查缺补漏。它不仅规避了学者查阅古籍文献时因理解错误或记载不全面等而导致对史实的错误认知风险,还保证了在文物研究中不会出现对文物的二次破坏。因此,这种方法也成为了一种学术界公认的科学方法。随着学科的不断深入发展,又有一些学者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三重证据法的考古研究理论。三重证据法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四位:其中最重要的是黄现璠学者的三重证据法(又被称为黄氏三重证据法),它是在二重证据法的基础上,将史料细分为文本史料和口述史料两部分,结合民族学研究史学来研究;其他的还有饶宗颐学者、徐中舒学者与叶舒宪学者提出的三重证据法,它是在二重证据法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发展,也是当代中国考古学的重大革新。

中国音乐考古學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中国传统音乐史研究的发展,使其摆脱了以文献史料研究为主的局面,特别是在缺乏文字记载的史前时期,更是凸显出音乐考古学的特殊意义和独特价值所在。

四、新时代下的中国传统音乐传播

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国传统音乐具有自成系统的华夏传统音乐美学特点与哲学人文思想特点。自从音乐诞生之际,每一个阶段、每一个时期的发展都离不开音乐传播,而中国传统音乐之所以流传千年,靠的就是音乐传播。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社会的变革以及中国在全球话语体系中地位的提高,我们应该明白,对中国传统音乐的认识不能仅仅停留在它作为我国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范畴,更应该将其看做在世界音乐体系中的一个中国元素、中国符号。所以,新时代下中国传统音乐的传播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时期,它处在融媒体兴盛与全球化大趋势下的时代,也被赋予神圣的使命。传递中国传统音乐,一方面要让中国传统音乐与世界音乐“以艺相通”,另一方面也在传递着中国声音与中国智慧。所以,研究当今中国传统音乐传播,对中国传统音乐新时期发展与世界推广有着重大意义。

任何一种音乐传播都离不开传播形式与传播内容,在如今“互联网+”“融媒体”等交互性、数字化、智能化产业的发展下,我们实现了传统行业的优化、升级与转型,同时又在人力、内容以及宣传等方面进行了综合性整合,中国传统音乐应抓住机会,充分运用好媒介,在新时代下实现更全面、更高效、更系统的传播。

首先从传播形式来看,新时期高新科技的迅猛发展、社会物质水平的提高以及互联网各产业的进步,为中国传统音乐传播提供了优质的传播介质与更加广泛的传播平台。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其两面性,新科技的思潮带来的大量外来文化冲击与新兴音乐、娱乐等产业的兴起,给中国传统音乐的发展与传播带来了大量冲击:例如,在当今互联网音乐技术与资本的双重驱动下,人们更加看重音乐传播背后的商业化发展,音乐作品本身变成了一种商品,在传播时人们更关注其其商业价值,忽略了本身所具有的音乐价值与文化信息;据相关调查显示,诸如爵士、摇滚、Hip-Hop等外来音乐以及国内流行音乐等占据了人们的绝大多数视野,而真正能够了解中国传统音乐的人群比例较低,除了音乐专业学生及其从事者外,很少有人去深入研究传统音乐;另外,本着市场对受众的迎合性与商业的盈利化发展需求,更多的资本投入了这些占比较重的音乐产业,进一步加剧了中国传统音乐的边缘化,还有诸如群众和媒体的传播意识淡薄等一系列问题。

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中国传统音乐要想实现有效传播,必须要厘清不同传播介质的特点,充分运用不同媒介的优势,有效普及。在扩大受众群体的同时,也要增强自身特性与趣味性,而我们也为此做了很多努力与尝试。例如,建立中国传统音乐录音档案,举行中国传统音乐乐谱文化推广活动,利用“中国MOOC”“钉钉”、微信视频号等平台录制相关课程,或开放线上讲座进行大众普及,借助哔哩哔哩、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宣传中国传统音乐演奏,推出类似于《梨园春》《风华民乐》等一系列电视节目等。此外,近年来还举办了众多相关音乐会,如:《听见中国》中国传统音乐元素交响作品现场音乐会、“国韵流芳”中国传统民乐在线音乐会、“乐咏中华”民族音乐会等,这些都充分运用了数字电视、手机新媒体载体进行了传播,使得人们可以结合影像、音响与文字介绍等,欣赏到全方位立体式的中国传统音乐,进一步扩大了大众普及化程度与社会影响力。

前文提到,我们要跳出传统范畴,将中国传统音乐看成是世界音乐体系中的一个中国元素与中国符号,具有全球性视野。在传播内容上,我们要兼具中国特色与世界审美。具体来说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我们要思考如何才能将历史悠久的中国传统音乐符合当代审美眼光;另一方面,在保证其“原汁原味”的基础上,融入世界音乐元素,实现“美美与共”。

首先来看第一个方面,即:如何使传统音乐兼具当代审美。我们要清楚何为中国传统音乐的“中国特色”,如:戏曲的各种声腔、琵琶演奏技法中的“绞弦”、乐器萧的“冒吹”等等,这些都代表了中国传统音乐所具有的东方神韵的特点。在这方面,我国作曲家吴蛮有一些尝试,他在研究了珍贵的敦煌琵琶谱以及琵琶佛曲的曲调后,将与日本琉球音阶 (音阶为mi-fa-so-si-do-mi)非常相似的中国早期琵琶音曲调加以运用,创作了琵琶独奏《静夜思》,做了连接传统与现代审美的一次尝试。还有被许多年轻人广为熟知的“音阙诗听”团队,将古典词曲融入了现代风格,将传统民乐加入了现代流行电子元素,创作出很多传统与现代结合的作品,风格丰富多元化,不仅受到了年轻一代的喜爱,也被很多音乐人翻唱,还让以环球网为代表的网站对他们赞叹不已,受到了大众的广泛关注。此外,还有“自得琴社”用古琴、竹笛、古筝等传统乐器对许多乐曲进行改编,他们用中国传统乐器改编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插曲,不仅在全网获得了五千多万的播放量,更获得了国外网友的广泛赞誉。这些年轻人在中国传统音乐传播与发扬中做出的成功尝试,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音乐的巨大传播潜力与价值。

此外,以当代作曲家王瑞于2018年创作的古筝协奏曲《海之波澜》为代表,在融合了中国古代古诗词意象的基础上,与钢琴的音色及旋律进行了完美融合,整体曲风具有现代风格,在古筝定弦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创新与尝试,这也成为我国传统音乐发展创新的成功范式。另外还有二胡与钢琴、笛子与钢琴、戏曲与钢琴等一系列成功的“跨界合作”,在这些合作中,既凸显了我国传统音乐的独特韵味,又在音色上有了完美的融合。保留了属于中国传统音乐“原色”的同时,还增添了更丰富的色彩,不仅为中国传统音乐打开国际市场提供了强大推力,也让国际受众看到了音乐文化碰撞交融中,独属于中国传统音乐的那一份魅力所在。

中国传统音乐已经陪伴了中华民族上千年之久,它所蕴含的文化瑰宝永不过时,而新时代下的中国传统音乐传播不仅需要形式上的创新,也需要内容上的创新,在这一点上,我们依然有无限的潜力可以去挖掘。在这样一个融媒体蓬勃发展、全球化浪潮继续推进的时代,我们需要不断探索我们的表达方式,让中国传统音乐更有效地覆盖,让世界人民能够听见、听懂并喜爱中国传统音乐,从而实现一种可以跨越文化、跨越地域藩篱的传播,实现“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音乐价值认同,让中国传统音乐的宝贵精神财富不仅为中国共享、也为世界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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