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中新见同义连用词语探析

赵国华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同义连用在古代汉语中较为常见，是复音节词发展过程中的一个过渡阶段。同义连用现象有不同的命名，如“连文”“同义字复用”“同义复合词”等。但我们认为同义连用应该是一种动态的发展过程，同义连用包括三种类型，即复合词、词组与过渡阶段。“过渡阶段”这一类型，就是指复合词与词组之间的或此或彼、非此非彼现象，这三种情况我们统称为“同义连用词语”[1]。同义连用是依语境义来考察两个或两个以上义同、义近词语的使用情况，最终是否发展为复合词取决于同义连用结构的黏合程度与运用广度。

1.昵因

清华简“昵因”的构成语素凝固性不强而不成词，我们可视其为同义连用词组。在传世文献中，与其相当的形容词有“亲昵(亲昵)”，如《春秋左传·襄公十四年》：“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春秋左传·昭公三十二年》：“我一二亲昵甥舅，不皇启处，于今十年。”

2.岂庸

表疑问的双音节词“岂庸”在清华简中仅见一例，传世典籍中未见该词。清华简柒《越公其事》简13：“今我道路修险，天命反侧。敳(岂)甬(庸)可知自得？”整理者注释为甬读为庸，与“岂”同义连用。[3]121“岂庸”皆表示岂可、难道。

先秦典籍中有“其庸”“岂巨”等疑问副词同义连用情况，如《左传·僖公十五年》“晋其庸可冀乎？”杨伯峻注：“其、庸二字之用法俱同‘岂’，此是同义虚词连用。……《荀子·王制篇》‘岂渠得免夫累乎’、《正论篇》‘是岂巨知见侮之为不辱哉’之‘岂其’、‘岂渠’‘岂巨’连用也。”“巨，亦岂也，古人自有复语耳。 或言‘岂巨’，或言‘岂遽’， 或言‘庸讵’，或言‘何遽’，其义一而已矣。”[4]《楚辞·哀时命》：“愿舒志而抽冯兮，庸讵知其吉凶？”疑问副词的连用，使诘问语气更加强烈。

3.瞻顾

《玉篇》：“顾，瞻也。”《楚辞·离骚》：“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瞻顾”当是瞻前顾后之省，清华简拾《四告》简27：“狱讼无得(瞻)顾，慆于非彝。”瞻、顾皆表察看、观察。

4.鬱怨

5.摄饬

6.纠修

清华简陆《郑武夫人规孺子》简6：“老妇亦将丩(纠)攸(修)宫中之政，门坎之外毋敢有知焉。”整理者注释：“纠修，治理。《左传》昭公六年‘纠之以政’，孔疏：‘纠，谓举治也。’《论语·尧曰》‘修废官’，皇侃义疏：‘治故曰修。’”[7]106纠修皆表治理。

7.躬恭

清华简陆《郑武夫人规孺子》简7—8：“媚妬之臣躳(躬)共(恭)其颜色，掩于其巧语，以乱大夫之政。”《礼记·缁衣》：“《小雅》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共音恭。皇本作躬，云：躬，恭也。”躬恭皆表恭敬。

9.戚惕

清华简陆《子仪》简7：“是尚求弔(蹙)易(惕)之怍，处吾以休，赖子是救。” 整理者注释：“蹙，觉部清母，音近通用。《诗·小明》‘政事愈戚’，毛传：‘蹙，促也。’蹙、惕近义连用。”[7]132王挺斌“弔惕”读作“戚惕”，指忧虑戒惧。[8]其说可从。

10.违拂

清华简陆《子产》简16：“与善为徒，以悫事不善，毋兹愇(违)柫(拂)亓事。” 古文献中，柫、拂相通，如《广雅·释器》“柫谓之枷。”王念孙疏证：“柫之言拂也。”[9]《易·颐·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汉帛书本拂作柫[10]。整理者注释，“拂，《荀子·臣道》‘无挢拂’，杨倞注：‘违也’。”违拂皆表违逆。

12.弼持

13.怡豫/憙

《玉篇·心部》：“怡，悦也。”《说文·心部》：“悆，忘也，嘾也。……《周书》曰：‘有疾不悆。’悆，喜也。”又“憙，说也。”因此，怡、豫、憙皆表喜悦，与简46“其落者，王见其执事人，则忧戚不悆(豫)”相对为文，怡豫与忧戚、憙与不豫相对为文。整理者注释：“‘’，读为‘怡’。悆，当读为豫乐之‘豫’。怡、豫，同义连用。《三国志·吴志·诸葛恪传》：‘近汉之世，燕、盖交遘，有上官之变，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3]138那么怡豫憙似或可读为“怡豫/憙”，也属同义连属，皆表喜悦。

14.倾昃

15.耆耇

《说文·老部》：“耆，老也。”《尔雅·释诂》：“耇，寿也。”郭璞注：“耇，犹耆也。皆寿考之通称。”清华简壹《皇门》简1：“朕寡邑小邦，蔑有耆耇虑事屏朕位……”简文中“耆耇”同义连用皆指年老人。汉《四子讲德论》：“庞眉耆耇之老，咸爱惜朝夕，愿济须臾。”耆耇指德高望重之人。

16.告

17.枉违

18.氐降

清华简玖《成人》简5：“我后，古天砥(氐)降下民，作寺后王、君公，正之以四辅。”整理者注释：“砥，《说文》‘厎’字或体，可读为‘氐’。《说文》：‘氐，至也。’……亦‘氐’、‘降’连言。”[2]158“天氐降下民”指天降下民。

19.弥笃/益耆

也有多个单语素词同义连用情况，如“悚/惕/畏/恐”等，清华简玖《成人》简1：“王则(悚)替(惕)(畏)(恐)”，“悚、惕、畏、恐并言王对妖象之惶惧。”[2]157又如“屯/圆/满/溢”连言，皆指充满，清华简叁《芮良夫毖》简8—9：“兄弟慝矣，恐不和均，屯员(圆)(满)(溢)，曰余未均。”

同义连用或是语境义的临时组合而后世未沿袭，如“违拂”“枉违”等，或是后世文献传承下来发展为复合词，如“倾昃”“瞻顾”“怡豫”等。同义连用是并列式复合词产生的一个重要途径。多义的单音节词在与同义词连用时，使其双方含义都趋于一致，增强语言表达的准确性。清华简属于战国楚简，同义连用是汉语单音节词向复音节词发展的一个过渡现象，同义连用词义的探析，有利于了解汉语词汇史发展的阶段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