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人间组诗

张一骁，80后，文山州作协理事，云南文山人。作品散见于《齐鲁文学》《美文》《青少年文学》《大风》《含笑花》等刊物，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云南散文选本》《云南诗歌选本》等，在多次征文活动中获奖。

木匠

他一生除了木头，无依无靠

每枚日子都不适合共度

他关心的季节，天气，雨水

拒绝归顺他的祷词

他关心的锯齿，木斗，刨子

常让他脸色铁青，深感内疚

在乡下，他用砂石磨刀

掌心和额头都锉出纹理

在黄昏，他倚木吸烟

此时，他又像人间溢满之水

在浑浊中，努力澄清自己

他常说：苟活人世半辈子

还需要再有一双眼睛和一颗心

眼睛用来察人间悲喜

另一颗心，用来疼痛和慈悲

塑佛者

他熟练取来几筐酸白泥

去粗，筛粒，研磨

再往里添注适量的水

水不能太多，容易造成

阿斗扶不上墻的假象。

和泥也不能过于干燥

龟裂的纹理会射进阳光

影响佛自身修行。只有泥还不够

还需要一些草把子和小叶榔木

榔木作骨，草把子作肌

敷上酸白泥。风干后给佛上满釉色

添些香火，一尊佛也就完工了。

塑人和塑佛差不多

无非就是，不停地往体内添加雪和火

往血液里注入荒原和大河

从眼睛里投放爱和微光

再用尘埃和花朵，松绑尊严的喉咙

一个人，端坐人间

也就会发光了。

植树人

把根埋下，再埋深些

埋得看不见光，再填土。

他给它水。给它光。给它

人间的温度。一棵树十有八九就活了

他懂得种树的秘诀。

一棵树，两棵，三棵，四棵……

以此方法种下。种更多的树

无非就是这样。他爱树。

种香樟，水松，也种桂树

那些树多像我们，常被观望

被摁住，被修剪，被雕琢。

我们种在人间，只求

春风来时喧闹，秋风来时安详

炊烟

入秋就要准备柴禾了

积淀的生活经验不需要深究

往往是鸟鸣刚落

山林就有柴刀迟钝的回音

每一段柴禾都会开启新的旅程

最后在灰烬里实现自身价值

它们并不惊慌。

在乡村，哪座小屋长久熄灭了炊烟

有的人，就会变成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