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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视阈下的框架理论与媒介内容研究

2022-04-29李青昱

新闻文化建设 2022年1期
关键词:框架理论

李青昱

摘要:利用框架理论进行媒介内容的传播学研究层出不穷,然而许多时候研究者只提框架理论,不提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是框架理论的认识论源流,二者无法割裂而谈。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与框架理论都认为,社会现实不是自然而就的,而是被精心设计、编排过的。因此利用框架理论做媒介内容研究是具有认识论方面的适当性的。

关键词:框架理论;现实的社会建构;媒介内容研究

一、社会建构主义与媒介内容研究

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认为媒体报道的形成是一个社会性的建构过程。社会建构主义最早可追溯至尼采的论述“没有真相,只有诠释”。20世纪20年代,李普曼在其著作《舆论学》中提出“拟态环境”概念,认为真实的社会环境太过宏大、复杂,个体很难凭借直观感受将其认识全面。大众媒体负责为人们摘取、拣选它们认为重要的事实,并经过特定的结构化方式将事实以某种形态报道出来,为人们所知晓。人们通过大众媒体所了解到的事实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人们对环境整体的认识,即形成了“拟态环境”。李普曼的“拟态环境”是较早地以学术语言表达了“建构的现实”的意味。李普曼认为,所谓“拟态环境”并非是对现实环境原封不动地呈现,并非“客观的”真实环境,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与现实的差距和偏离。然而,拟态环境也并不是与现实完全不相干,而是或多或少以现实为参照,是以现实为基础,从特定角度呈现的、有偏差的现实环境。现代社会,人们处在大众传播编织而成的“拟态环境”中,这种由大众传播形成的拟态环境其实质是一种信息环境。该环境一方面影响着人们的认知、态度和行为;另一方面又通过人们的特定认知、态度和行为反过来影响、塑造着现实环境。李普曼早在100年前就指出了大众传播使人们对客观现实认识趋于局限片面的特性,他指出,人们习惯了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接受信息,由此忽略了客观环境。李普曼担心,在极端情况下个体会将媒介环境完全替代客观现实环境,并将二者混淆,陷入歧途。

伯格和卢克曼的《现实的社会构建》在社会建构主义的理论发展中具有重要意义。受舒茨现象学影响,伯格等人将“社会构建”概念引入社会学,并聚焦知识社会学研究。知识社会学原本只被用来研究不为大众所熟知的科学、知识和理论,在这部社会建构论的扛鼎之作中,伯格和卢克曼利用知识社会学考察了为大众所熟知的、一般生活中能够接触到的并被用于指导日常生活的知识,拓展了知识社会学的应用范围与研究对象。《现实的社会建构》一书用较为生动、易懂的语言,为大众介绍了何谓“客观现实”的社会与何谓“主观现实”的社会,以及二者各自的组织、形成和特征属性。他们认为,个体和群体在同一个社会系统中互动,久而久之会形成固定的对彼此行为理解的模式和概念,这些概念最终成为惯常,并被永久地使用在了社会互动过程中。现实的社会构建就是一种社会现象被知晓、被制度化、被合法化并得以被固定化为“传统”的人为过程。[1]

早在100年前李普曼就先验性地认识到,媒介是建构社会现实的重要力量,这昭示了从社会建构主义进行媒介研究这条路径的出现和发展。框架理论与传播现象的结合应该是较早的、也是较为成功的这条路径的实践经验。在《框架分析》一书中,戈夫曼依从舒茨的现象学思路,希望通过“框架”来探寻人们是通过何种规则范式来建构某些事实的。也就是说,戈夫曼研究了人类如何建构现实的某一方面的这个问题,“如何建构社会现实”正是社会建构主义开山之作《现实的社会构建》中所提出的核心问题。在《框架分析》一书中,戈夫曼认为“框架”是人类的一种认知结构,人们利用这种认知结构来认识、理解和阐释外在的客观现实,并且利用这种认知结构来归纳总结日常生活经验。此外,框架作为人的一种认知解构,还能够帮助人们处理信息,从而更好地将信息归类、理解和整合。[2]

20世纪90年代,坦卡德、恩特曼、吉特林、甘姆森等人开始将从传播学角度研究框架理论,并将框架理论用于新闻文本的分析中来,夯实了社会建构主义媒介研究的学术传统。

除了戈夫曼框架理论这条路径,格拉斯哥大学媒体研究小组、梵·迪克、塔奇曼、舒美克等人所做的媒介内容研究也颇具社会建构主义色彩。通过实证研究,他们总结出一些媒体内容研究的建构主义经验,如新闻报道中蕴含的议题多是受当局关注的政治议题;国际新闻报道话语多隐秘地反映主流西方文化中的现行意识形态;在市场经济社会中,媒体作为一种社会机构其功能仅限于以现存美国社会超结构偏好的方式来塑造新闻;新闻报道是由专业新闻工作人员生产制造,并被以社会知识的形式传播给新闻消费者;新闻不仅定义、再定义,而且组成、再组成当下的社会秩序;美国媒体判断国际新闻价值的标准是被报道国对于美国的政治经济重要性。

社会建构主义媒介研究认为,媒体对中美贸易冲突事件的报道是社会建构性的,媒体向公众展现的是一种象征性的事实。[3]这一认识暗含着一个前提条件,即当社会现实发生变化时,媒体能够迅速将其以报道的形式反映出来。

二、框架理论的引入

媒介是建构社会现实的重要渠道。坦卡德、舒弗勒等人发现,媒介通常是通过框架的使用来选择性地建构社会现实。[4]因此要探究媒介如何建构现实有必要借助框架理论的支持。在框架理论指导下的媒介内容研究能够更全面地回答新闻报道“是什么”,媒介内容是被“如何建构的”等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诸多媒介内容研究[5]倾向于使用框架理论作为理论架构的根本原因。

(一)框架理论的起源及其演变

框架理论在传播学中占有重要地位,是一个横跨传播学理论和传播学研究方法两门课程的理论。一般认为,“框架”概念源于社会学家戈夫曼《框架分析》一书,在本书中,戈夫曼希望通过“框架”来探寻人们是通过何种规则范式来建构某些事实的。戈夫曼研究了人类如何建构现实的某一方面的这个问题,可见社会建构主义是指导着框架理论的认识论,正如费尔克拉夫所言,在该认识论的指导下,每个范畴都是动态的建构过程。

戈夫曼指出,虽然框架的内部组成各不相同,但它们都为人们提供了看待问题的思路和视角,是一种“解释图式”,让人们能够分辨、认识和命名无穷多的事物 。戈夫曼在“框架”与认知心理学概念“图式”之间建立起了联系,认为框架即一种认知图式,这种对框架的解读带有明显的心理学向度,揭示了框架理论的心理学研究路径。

社会建构主义路径方面,戈夫曼借助了贝特森提出的“元传播”概念来阐明“框架”这一概念的内涵,这也是框架理论与传播学相交的起点。贝特森在论文中提出问题,动物是如何得以分辨不同情形下的同一表现(如声音、肢体动作等)具有不同的意涵?动物又是如何将这些表现用于彼此间的交往互动的?他在旧金山动物园观看两只猴子“游戏”时产生疑问,猴子是如何明白彼此间的打斗动作意味着“嬉戏”还是意味着“攻击”?贝特森给出答案,动物之所以能够在不同情境下将同样的符号解读成不同的交往互动含义,是因为交往互动的双方(甚至多方)都具有进行元传播的能力。因此,猴子们明白,貌似攻击的动作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而是其他以类似形式所表达的活动,即嬉戏。

元传播所传播的是一条信息应该如何被释义的次级传播信息,它基于这样的观点存在——在不同元传播信息伴随下的相同信息可能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甚至是相反的意义,人们只有采用相同的元传播信息时,才能读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贝特森举例,地图作为一种能指,它的所指是被描绘的地区,制图者和读图者之所以能将地图与其描绘的地区联系起来,就是因为双方均采用了相同的符号释义规则,即相同的元传播信息。在框架理论视阈下,框架相当于一种元传播层面的信息,它使传播者和受者得以共享一种释义规则,使传播成为可能。

学者潘忠党总结道,框架分析可被用于研究多种文本和社会议题。有的研究运用框架分析的语言,探究新闻媒体报道的生产与意涵;有的研究利用框架分析探究受众作为个体如何被新闻媒体的特定信息组织方式所影响和改变;有的研究从宏观的、历史的视角出发,利用框架分析考察新闻媒体某一报道议题意义的变迁与意识形态内涵;有的研究则聚焦大众,考察大众如何利用框架效应生产和解读某一特定公共议题,从而催生出某种特定的公共生活或者集体行动。认知心理学视角下的框架分析则更多地聚焦“框架”的概念内核以及框架如何通过架构效应影响个体或集体决策。综上所述,框架理论存在两大研究路径,即社会建构主义路径和认知心理学路径,框架理论被应用于新闻学与传播学的三个研究领域——新闻生产领域、内容研究领域和效果研究领域。社会建构主义路径对应前两个领域,分别考察新闻生产者对框架的创造与应用,认知心理学路径对应效果研究领域,考察新闻消费者如何依托框架对新闻文本进行解读以及受到框架怎样的影响。

(二)媒介内容的框架分析

将框架理论与媒体所呈现的新闻文本相联,就会得到“新闻框架”这一概念。学者潘忠党在《架构分析:一个亟需理论澄清的领域》一文中指出,新闻框架分析由框架理论衍生而来,在框架理论原本理论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跨学科元素,又继承发展了建构主义路径和认知心理学路径,形成了多学科和多取向交叉的领域。[6]新闻框架分析是许多学科的交叉点,许多学者从不同方面对其进行了研究,坦卡德等人认为,框架是新闻文本的中心思想,它通过一系列选择、强调、排除、细化来暗示新闻主旨。甘姆森和莫迪利亚尼将框架定义为一种“中心思想,……被用来赋予相关事件以意义,并暗示讨论的问题是什么”,这个核心框架被包含隐喻和其他话语策略的“媒体包裹”所呈现。甘姆森认为,框架是人们用以组织信息、事物的某种方式和原则,框架能够为人们的思考及行为提供组织架构。由于意义是在传播或交往过程中得到建构的,在此过程中,人们可以通过框架给一系列语言、行动符号赋予特定的意义,并根据特定框架对特殊意义进行解读。甘姆森将框架分为“界限”和“架构”两种内涵,前者是对社会现象的指导和规范,后者则被人们用来阐释社会现象,认识和解读客观世界。带有“界限”之意的框架展现着某种特定范围,带有“架构”意义的框架可被认为是一种世界观。[7]上述两种定义都强调框架表现了新闻的中心思想,提示新闻的主要内容,体现了框架理论的社会建构主义范式。

恩特曼将框架描述为“一个破碎的范式”,他称框架的过程为“架构”,并认为架构是一个选择的过程,“选择被感知的现实中的某些方面”。恩特曼对框架的定义体现了一种选择性,揭示了众多可能释义之间的竞争关系。这种观点并非恩特曼首创,莫利在此前的研究中早已指出,有必要去检查展现某一事件所用到的基本概念和意识形态框架,以及这些框架是如何被赋予它们所具有的主导意义的,而不是被赋予其他含义。[8]虽然莫利的研究并非从框架理论角度出发,但他关于文本意义多重性的论述以及他对于主导性文本意义的关注确实启发了框架理论的研究者。这种多重意义的竞争关系被甘姆森等人概括为“符号竞争”理论,该理论认为,在政策议题的媒体呈现问题上,有许多话语包裹(又称“诠释包裹”)相互竞争,想要成为主导话语。甘姆森等人将这种议题之争看作一种符号竞争,在竞争过程中,文本的释义会自动显现出来。该过程受文化系统影响,同时也体现了社会政治经济权力的角力。

在众多对新闻框架的定义中,吉特林的阐述经常被引用,他认为框架是“选择、强调、排除的固定的认知、释义和表现模式,被象征管理者用来组织话语”。吉特林将框架作为话语的组织工具,并点明了框架具有的象征意义,该定义还强调框架超越既定故事的常规性,以及不受时间影响的持续性。里斯受到吉特林启发,认为“框架是一种组织原则,它是社会共享的,并且是持久的,它以一种象征性的方式从意义上构造着社会世界”。

总结上述定义,发现新闻框架的几个特点。框架描述了新闻文本的中心思想,提示着新闻的主要内容,可以帮助研究者更好地理解新闻文本;框架具有竞争性和选择性。这种特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框架与框架之间,二是同一框架的可能释义之间,这种竞争和选择过程涉及权力和意识形态的角力。最后,框架具有象征意义,并且具有持续性,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改变,但是也具有解释新发生、新产生事物的能力。上述对新闻框架的定义都是遵循着社会建构主义范式,强调架构是一种“意义的遴选”过程,也是一种“意义建构”过程。

三、结语

基于上述理论基础,我们发现,媒介内容研究多是从社会建构主义视角出发,认为媒介内容是经过多重修饰、编排以后,呈现在世人面前的。这也正是戈夫曼的框架理论存在的出发点,即“人类如何建构现实一隅”,说明框架理论处于现实的社会建构主义认识论源流之中,基于框架理论的媒介内容研究具有认识论方面的恰当之处。

参考文献:

[1] 张志成.社会建构论视阈下数据现实与数据新闻生产的建构[J].新闻传播,2020(8):8-10.

[2] 肖伟.论欧文·戈夫曼的框架思想[J].国际新闻界,2010, 32(12):30-36.

[3] 何明智.浅析现实的社会建构理论及其在媒介研究中的应用[J].新闻三昧,2008(11):46-47+51.

[4] 孙彩芹.框架理论发展35年文献综述——兼述内地框架理论发展11年的问题和建议[J].國际新闻界,2010,32(9):18-24+62.

[5] 莫倩.从框架理论看美国媒体报道中的中美贸易战——以纽约时报为例[J].新闻战线,2019(4):115-118.

[6] 潘忠党.架构分析:一个亟需理论澄清的领域[J].传播与社会学刊,2006(1):17-46.

[7] 刘琼.媒介话语分析再审视——以甘姆森建构主义为路径[J].新闻与写作,2015(5):92-97.

[8] 程洁,李金芳.新媒介语境下戴维·莫利受众研究[J].当代传播,2016(2):3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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