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战牛牯岭的日子
2022-04-29尹福生
尹福生
牛牯岭,是湖南省慈利县溪口镇境内枝柳铁路必经的一个隘口,这里曾是我战斗过的地方。
1975年初春,我们百来号人在熊连长的带领下齐聚牛牯岭。牛牯岭山野古朴,山风强劲,山径陡峭,山溪纵横,山花烂漫,野菜爽口,野趣横生。最让我们走心的是山丘上原生的板栗、茶叶。它们在溪涧烂石堆里聚落而生,绵延数里。这样原始野趣的地方本该保留,但为了三线建设,我们不得不对它下手了!
连长作了简短的任务布置和要求后,大手一挥,一排长就从他手中接过红旗,跑步将红旗插上了山顶。顿时,牛牯岭沸腾了。我们连的任务就是削去牛牯岭的北坡,将铲挖下来的土石运往五十米开外的山涧,将山涧填平使之成为路基。
为了赶在雨季前将牛牯岭“剃光头”,以免泥石流阻碍工期,县铁路指挥部要求增加劳动强度,希望各营各连拿出相应措施。接到通知后我们连迅速做好了部署,每四人一组,自愿组合,任务和完成情况一天一公布。我被陶哥、老庚、老肖邀为一组,我们组平均年龄不足20岁,正是青春勃发之季。陶哥有号召力,说话有分寸,办事有方,我们推选他为组长,老庚和老肖身体好有干劲,我呢,是营部的通讯员。我们4人都有一个心愿:好好做事,努力表现自己。因为听人说,铁道部准备在我们这批民工中挑选部分表现优秀的转为铁道兵,谁不愿意呢!所以我们4人都特别卖力,经常得到连部营部的表扬。为了感谢他们3人的帮扶,我也不能落下,除完成推土渣外,我还利用下雨天到我们营部的各排各连搞宣传,组织民工唱歌、讲故事、下棋,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有时也赶写通讯稿,几个月下来居然有几篇稿子还在县铁路指挥部广播站播出过。
可是,牛牯岭在经过我们第一阶段紧锣密鼓地铲挖后还是肆无忌惮地卧在那儿,四周高耸,万丈深壑,多少商旅客贾绕道而去,山里山外长期得不到交流,致使当地老乡闹出了笑话,问我们的压路机吃的是什么,眼光怎么那么吓人。
除开山放炮推碎石,我们还要随时注意山洪暴发,流砂冲毁路基。记得那次山洪冲毁了我们连队奋战十多天的路基,主管施工的熊连长急得直跺脚。铁路路基要求非常高,来不得半点马虎敷衍,指挥部经常派人下工地观察检测,达不到标准要返工。眼下这该死的雨,怕是要阻扰我们回家的步伐了。要知道,在我们这支筑路队中,有一半人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的事要他们拿主意,家中的人让他们牵挂,在那通讯不畅的情况下,一个多星期才能接到家中信息,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请假的。难怪熊连长要怨这阴雨不晴的天气!
大概是老天爷看出了我们的焦虑,不久,天终于放晴了。火红的太阳高悬在湛蓝的天空,路面没几天就晒干了,可以清除流沙了。由于推土机、铲车不够用,为了抓紧时间,连里成立了青年突击队。连队任命陶哥为青年突击队长。在陶哥及他们一班人的一再要求下,突击队加班加点,多点开花,用编织的土筐圈定大石块,再在圈定的石块中放入碎石,用大锤一个一个夯实……
几个月的奋战,我们终于看到了被削弱的牛牯岭——浑身酱紫,光秃秃的,但它仍在顽抗,一般的钢钎小炮对它只是挠痒痒。钢钎戳下去火星四溅,十磅大锤打在钢钎上纹丝不动,只震得手生疼,一天下来,四个人轮流换班也打不了几个炮眼,经多位技术员估算,打炮眼要一段时间,要用大口径的眼井塞上大当量的炸药,才能撕开牛牯岭!于是县铁路指挥部决定,几个连协同作战,让技术好的带动一般技术的,并做好当地老乡的安保工作。
终于,决战牛牯岭的时刻到了!那次大爆破,青年突击队又担负起了劝说周边住户注意安全及警戒工作。那天,太阳升得老高老高,四周响起了戒严的警报声,指挥部的倒计时器数到“1”后,几百吨的炸药从多个不同的眼井同时开花,真是飞沙走石,山摇地动,牛牯岭一下被削去了大半,碎石淹没了工房,淹没了我们的木箱,而陶哥和突击队员却未能顾及,陶哥把图纸和测仪镜裹进被窝,就和连长去巡视工地的情况去了。
自那以后,牛牯岭失去了原来的野性,它被彻底地震慑了。如果说我们默默赞许牛牯岭这个对手的强悍,那么它也一定在暗暗地称许我们的气魄与力量!因为有了我们的心血和汗水,这里才“天堑变通途”,才有了西南地区又一条国防建设的运输大动脉,才有了西南地区与全国各地的商贾客旅的交流对话,才有了筑路工人的痛苦、爱恋与欢乐。
编辑/贺程
题图/陈自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