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叶中行走（外二首）

于波心

落叶婏拊掌，敲打着自身的骨盆

隐忍的，辗转成泥

慈悲的，落于寺院

轻浮的，逐落花流水，随风尘摆布

在落叶里行走，踩痛时光的软肋

就是往命里走，往坟墓里走

肉身辛苦

一枚落叶里

老年斑，红痣，衰老的纹路

呈大理石的旋涡状

我也在不觉中

老之将至，身体不断掉落

附属之物：老皮，毛发，齿，甲

过去荣辱皆惊，但是现在

我要做一棵不再拒绝的树

心无挂碍

——叶落得不快也不慢

秋月记

羚羊挂角之时，

霜在江畔和秋风一起

磨刀，磨枯苇，磨鸪啼

流水一截一截，在排队，在奔赴

在月光下集体告别，并非无情无义

我知道枯木不再新生年轮

文字再古老，

它也有不断衍生的新义

茶水运转芬芳的磨盘，我忽生喜悦

信步闲庭外，去觅一处桂花落

我深信：凡润澈剔透之事物

必定清香四溢，无论天上地下

必定有如猛犸象牙般

果冻样质理，

带着血丝，至纯至真

回乡偶书

偏偏秋雨连天，远村迷蒙，近舍恍惚

记忆里反复临摹了千百次的工笔山水

现在变成了一幅泼墨写意

老屋照旧低矮，永葆破敝之心

石磨落草，像壮士途穷。蕉掌肥大

几粒雨珠滚过来，落在我眼里

后山竹林茂盛，大哥坟上的野菊，比去年开得好

它的旁边，是座新修的生茔

母亲说，这是她一生中最满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