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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的皂角树(外一篇)

2022-04-29张清亮

时代报告·奔流 2022年3期
关键词:皂角树皂角皮毛

张清亮

奶奶家有两棵皂角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长得很粗很旺盛了,一棵满是皂刺,一棵光滑无比。我和弟弟常常爬到树上去玩耍。

奶奶家是个四合院,临街而住,院子里有小石子铺成的引路,把院子自然分成四个小方块。奶奶爱干净,每天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我也拿着笤帚帮奶奶扫地,扫完一块儿休息一会儿,一点儿也不感觉累。

春天来了,皂角树长出嫩绿的树叶,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落在院子里,很是静谧。拿一个小板凳坐在树下,听鸟儿在树上婉转地鸣叫,惬意极了。五月,皂角树密密匝匝地开满了小黄花,就像碧空中的星星,微风吹来还一闪一闪的。

奶奶住的是北上房,东西两个套间,套间的墙上半部分是用木头做成的窗棂,我们当地人称作“界扇”。窗棂做工精细,图案精美,糊上白纸就像一幅艺术品。奶奶睡在东套间,炕前垒有灶台。那年冬天,奶奶身体不适抓了很多服中药,爷爷在张家口工作,年底才能回家,就让八岁的哥哥过去跟她做伴睡觉,并且帮助她熬药。每次熬药,奶奶都要嘱咐哥哥先放一个皂角做药引子。

我父亲排行老三,母亲刚过门时与妯娌们一起生活,两个伯父和孩子加起来十几口人,是一个大家庭。奶奶掌管着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天不亮就催着男人去地里干活,媳妇们轮流在家做饭,生活布置得井井有条。后来我出生以后,兄弟三人才分家另过。

夏天皂花谢了,树上就缀满了一串一串的形如镰刀似的皂荚,待到十月皂角成熟时,奶奶会让我们拿着打枣杆,站到房顶上把皂角打下来,然后晒干装进麻袋,用来洗衣服。奶奶说,以前皂角主要用来洗皮毛。我的家乡皮毛行业历史悠久,家家户户开作坊,熟皮、做皮衣皮褥子,生意做到了俄罗斯、朝鲜。老人们说,在清朝皮行鼎盛时期,顺德府羊市街里半条街的商号都是家乡人开的。当时洗皮的原料就是皂角,它去污能力强,洗出的皮毛干净鲜亮。所以,很多人家都种皂角树,大祥奶奶家的那棵更大更茂盛,一棵树就遮满了整个院子。当时爷爷带领几个儿子也开作坊,大伯、二伯都学成了皮坊的行家里手。除此之外,我们家的北屋临街还开了药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解放初期,百废待兴,国家为了赚取更多的外汇,实行公私合营,大力发展国营企业,发展皮毛行业,爷爷和大伯分别被聘到张家口皮毛厂和邯郸畜产公司工作,一直干到退休。

皂角不仅可以洗衣物,还能入药,治疗哮喘、风痛、恶疮等。一年夏天,我光脚玩,不小心被皂针扎到脚上,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奶奶见状连忙给我拔出圪针,一股黑血顺着针眼流出来,疼得我掉出了眼泪。奶奶从皂角树上捋下一把树叶,捣烂、挤汁涂在伤口上,奶奶说皂角树的汁液可以消毒、祛肿,用不了几天就会好的。后来奶奶就天天给我敷药,脚很快就消肿了。多少年以后我参加了工作,一次脚心受风,走起路来疼痛难忍,忽然想起奶奶教给我的偏方,赶紧找来一大把皂角,加水加醋,用搪瓷盆在火上熬制,连续泡了三天脚就痊愈了,效果真的很神奇。

三年困难时期,粮食欠收,我的家人随着人们到地里挖野菜、捋树叶、扒树皮充饥,到了八九月份,奶奶便把将要成熟的皂角摘下来,剥出里面的皂籽,用水浸泡两天,然后煮给我们吃。煮熟的皂籽筋道可口、味美醇厚还耐饥,是皂角树帮我们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时光。后来生活越来越好,我就再也没有吃过煮熟的皂籽了。上小学时,我们当地的孩子玩一种进虎坑儿的游戏,常常用皂角籽作筹码,记得运气好时可以赢好多粒,所以,孩子们都把那些紫红发亮的皂角籽儿视为珍宝收藏着。

五十多年过去了,奶奶家的皂角树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它依然生长在我的心里,葳蕤繁茂,长盛不衰。

乡村情怀

妻从乡下搬到城里来住已有20年了,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融入城市生活,比如生活习惯依旧是晚睡早起。比如做梦,还是在农村干农活儿。我知道,她有一种深深的乡村情结,或许一生都难以改变。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被评为高级职称,按照政策“农转非”把妻儿转为城市户口,然而妻子一直不愿到城里来,一则是单位没房,那时只有双职工才能享受分房福利,我只在办公室有一张单身床。二是家里有地,春耕夏播,秋收冬藏,一年四季闲暇的时间很少。

我就上下班骑自行车来回跑,风雨无阻。特别是农忙时节,城里人下班领着孩子逛商场、遛马路去了,我却要匆匆赶回20里之外的老家,到地里劳作。但对于妻子来说,这却是一件惬意的事儿,自己男人在城里上班,也算得上很风光了。

麦天来临,望着金灿灿的麦田,妻有一种成就感,辛苦了一个季节终于可以收获了,那是一个农民所特有的欣喜。记得有一年冬天浇麦子,妻抱着未满三岁的儿子到地里接水,天已傍晚,儿子偏偏犯困,她就用棉袄裹住孩子,让他睡在地头。当一块地浇完,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初冬的田野,寒气逼人,回到家孩子就被冻病了,高烧40度,昏迷不醒,连着四五天打针、输液才见好转。

每年的中秋节,正是刨花生的时候,院子里堆满了带秧子的花生。当一轮明月升起,妻就在院子中间放一张小桌,摆上梨子、花生、月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此时,村庄里的鞭炮声陆续响起,热闹非凡。人们品尝着秋天带来的丰硕果实,一切疲劳和烦恼便在收获的喜悦中烟消云散。

九十年代末的一个秋季,村里调整土地,按照户口我家的地被收了回去,这下彻底断绝了妻子种地的念头,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乡村,搬家到城里。单位分给我一处独家小院,虽然小但是也有三个屋子,妻说这地方太憋屈了,哪有农村的院落敞亮,住着舒坦。刚进城妻子不习惯,买东西都要骑车跑回老家去,说老家的东西便宜,其实农村小卖铺里的商品都是从城里批发来的。

为了让妻子尽快适应城市生活,平复陌生环境所带来的寂寞,我给她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每月也有几百元的收入。到了新的工作环境,妻也像在农村种地一样,勤勤恳恳,有活抢着干,受到同事们的一致好评。

十多年前,我们已搬进单位集资盖的楼房,生活富裕,衣食无忧,每天早晨我们一起去散步,走在城市中心,享受着现代化城市给我们带来的优美环境,与这里的一草一木休戚与共。希望我的妻子,也能像我一样,早日与城市融为一体,不再有一种身在异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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