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教授像个辛劳的农夫

肖又铮

一座城镇、一条街道，都可能使你想起一段难忘的往事。地名如同“活化石”，蕴藏着大量的历史和文化信息。

为了充分挖掘地名背后的历史文化，作为国内研究地名的知名学者，彭雪开前后历时16年时间，在湖湘大地乃至全国有关县、市，不辞辛劳，考察走访，行程达5万多里。先后出版《湘东地名文化纪事》等多部地名历史文化专著。其中《湖湘地名纪事》，这套中国地名专著，走出了国门，融入了世界。

彭雪开先生，湖南工业大学退休教授，年近古稀。在全国县域“地名源流”考释领域，彭雪开教授被业内人士誉为“当代徐霞客”。他丰富而曲折的人生经历，似乎为他日后所钟情的地名研究埋下了伏笔。

早在少年时代，彭雪开就对地名饶有兴趣。1963年，他读高小时，对自己的出生地地名萌生好奇心。去问长辈，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请教了一位老私塾先生，方知身边的地名背后还藏着鲜为人知的历史和故事。

高中毕业后，彭雪开报名参军。在吕梁山腹地，他和战友利用节假日，骑着旧自行车去观察地形地貌，了解民俗风情，访问乡亲，探究地名背后的历史文化。

1977年夏，彭雪开从部队复员回乡，年底刚好赶上高考。彭雪开顺利考入湖南师范学院，学的是政教专业，这为他今后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而真正将更大精力倾注于地名研究，还数他在醴陵工作的这段时间。

彭雪开在醴陵市工作，由于出差机会较多，下乡时接触的又都是山山水水，因而对地名及其背后的故事更加关注。其间，他得到了一本《湖南省醴陵县地名录》，便经常翻阅。每次外出归来，都会写一些游记散文发表。他的游记散文开始获得各种奖励，公开出版的《人间烟火》《江山无限》等4本散文集也引发反响。

纵观彭雪开的游记散文，几乎每篇都呈现地名特色，连他自己也打趣地说，“这或许是地名情结在我心中的发酵。”

然而，写游记散文，这只是彭雪开教授的副业，而对地名历史文化进行研究，方才是他的主业。他的一次探险，实现了他学术研究的“转型”。

这次探险发生在2006年10月1日。

这天，他在攸县老家，看望父母后，便马不停蹄约好攸县县委宣传部夏练武干事，租一辆破旧摩托车，直奔目的地——攸县槚山乡宝山湖村，考察浊江源头。往深山方向，摩托车进不去，他俩只好沿着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手足并用，艰难攀登了3个多小时，来到了浊江源头处。源头水流细小如线，他们小心用枯竹敲打撩开草堆，最后在一个小酒杯大的褐色石窝里，发现了乳白色泉眼。泉眼小，小得像半个鸡蛋壳，不停地冒水泡，慢慢渗出，渐行渐远，扑哧之声，不绝于耳。探到泉眼后，彭老高兴得惊呼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接着，他俯身察看、拍照、记录。当村支书很晚寻到他们时，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浊江之旅，彭雪开颇有收获。他把这次考察的感受和成果写成了散文和学术论文，并且都成功发表了，这给了他很大鼓励。内心的热爱就像浊江源头的泉眼，一直在涌动。当看到希望时，他开始加速前进。他给自己设定目标：研究湖湘100个县市区地名源流，1000个乡镇古地名文化。

一切艰辛困苦，都将置之度外。为了研究湖湘地名，他把自己搭了进去！

彭雪开先生，像个辛劳的农夫。光是他的原始记录就有将近200万字，密密麻麻写满18个大笔记本。妻子心疼地说，“十多年来，已记不清他磨破了多少双鞋，背坏了多少个包。在外面饥一餐，饱一餐的，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但彭雪开为之近乎痴迷。

十多年来，彭雪开几乎走遍了三湘四水的山脉、盆地、平原、丘陵、村寨集镇、古迹胜景，甚至荒村废屋。就这样，“年复一年，而我竟浑然不知，想起来真叫人感叹”。为此，他曾写下《途中偶见》一诗，描述自己在旅途中的心情：“晓晖浴头千山暗，斜阳古渡宿鸟鸣。心随我意逢地转，岁月如歌看古今。”

彭雪开研究地名，十分注重史实考据、文化溯源。他认为，判断史实的真实性，必须得到有价值的史料和地下文物考古资料的双重印证。对于相关历史事件及人物，除了通过实地考察、听老人口头讲述，同时还要收集、查阅各种原始文字记录、民间文献资料、族谱，以及县志、地方志等史籍、资料，进行多方考证。这是一件必须尽量做好的基础性工作。

彭雪开一头扎入学术研究当中。工作之余，他不打牌、不喝酒，更不善于走后门、拉关系，他待在书房一门心思读书、写作。他在回顾地名写作的艰辛时说：“这么多年来，考察归来，我便钻进古籍堆里，打捞历史的碎片，苦苦上下求索。有时为了一句话、一个史实，竟要考证半天;有时整日无一字，冥思苦想而已，个中甘苦，我自知之。”

2016年，《湖湘地名纪事》付梓。彭雪开用散文笔调，将丰富的地名文化融于一篇篇生动各异的游记之中。从书中，不仅能够读到地形地貌、历史事件、人物故事，还有民风民俗、古迹名胜、宗教信仰、地域方言等内容。这部著作引起了国内，甚至是国外著名大学的关注。

蓦然回首，16年来，彭雪开教授用双脚丈量了湖南和全国许多地方。令人欣慰的是，他的研究成果在中央、省、市地名更名、命名及全国第二次地名普查中发挥了作用。例如，株洲市将株洲县改为渌口区，就采用了彭雪开教授的相关研究成果。

研究地名是彭老的事业，事业的意义在于奉献。他始终觉得学术研究要为国家、社会、人民服务。他的事业无法用名和利来衡量。但这位老人和历史上很多豁达的名人一样，寄情山水，享受自然。“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彭老研究地名的事业中，能体会到他执着、乐观、专业的精神。他对地名事业，总是充满着无限希望！

插图/陈自罡

编辑/ 李园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