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

牛文珊

清明的雨，淅淅沥沥。灰暗的天空，是低低地压着的墨色的云层。

奶奶坟头的青草，已经长得很高。坟头站着一棵柳树，奇崛，婆娑。那是标准的垂柳，千丝万缕，随风摆动，如同绿色的薄纱，和青草铺成的绿毯一起，拼成了视野内最鲜亮的颜色。我们在坟前一小块空地上点燃了叠好的元宝和买来的纸钱。然后所有人排着队，轮流在草地上跪叩三次。小孩儿也被這种庄严的气氛感染，不再嚷着要吃祭品，学着大人的样子，乖乖叩拜。雨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和头发，这雨，就像是思念亲人的泪水……

如果说摆放整齐的祭品、烧掉的纸钱中寄托了朴素的哀思，那献在先烈墓前的一束束鲜花就饱含着崇高的敬意。墓园并不热闹，但也不能用冷清来形容，更合适的词语应该是肃穆吧。来扫墓的人不少，公墓并不嘈杂。没有人喧哗，都屏息静气，生怕搅动墓园寂静的空气。清明时节这么湿润，却没有一块儿青苔爬上汉白玉般的石板。墓园年代久远，那些墓碑被前来凭吊的人自发地擦得发亮。一束束美丽的鲜花，轻轻递到先烈们的面前。遥想过往峥嵘岁月，是谁将汗水融入满地泥泞，换来满眼春光？中国近代历史上，外敌入侵，烧杀抢掠，满目疮痍。幸有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和谐安宁。这清明的雨，一滴一滴，是先烈们的血汗吗？

关于清明，有一个凄切的传说。晋公子重耳流亡期间，介子推曾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做汤救活他。重耳就是后来的晋文公，他即位后，介子推隐居绵山，不接受封赏。有人提意，放火逼介子推出山。不料介子推自愿被烧死，装殓时人们发现血书：“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每逢清明，总爱下雨。清明的雨，是否为浇灭那场山火？

清明节，连接着家庭与祖国、过去与未来。祭奠亲人，祭奠先烈，让人思考生与死的意义，让人看到生命的延续。仰望天空，又怎知密集地落在脸上的雨丝里有没有亡灵的消息？清明的雨水，汇成历史的长河，在这河里，怀念成了美丽的涟漪。

追思与致敬，感恩与铭记，震惊与仰慕，在清明，蕴藏的感情实在太多。只是，有的人情不自禁，有的人理性冷静。我们头顶同一片天空，淋着同一场雨，我们接受这雨的滋润，沉淀最深的离别之情。

清明，慎终追远，这是一个悲怀的日子；清明，风清景明，这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清明的雨，是有温度的雨，仿佛在慰藉人心；清明的雨，是有声音的雨，仿佛在诉说故事。清明的雨，给人灵魂的洗礼，激起内心的真、善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