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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遗憾的告别

2022-04-27尚书

大众健康 2022年4期
关键词:碗面红绿灯姥姥家

尚书

我小的时候,父母特别忙,每到寒假就把我送到姥姥家。我在姥姥家也没什么玩伴。姥姥知道我喜欢下象棋,就拉着我,让我教她下棋。她都70 多岁了,耳朵还背,我几乎是用嘶吼的方式完成了教学。

她不但耳朵背,眼神还不好使,经常拿我的炮当她的车,砸得还特别使劲:“啪!将军!”就她那技术,一回都没赢过我,没事还总拉着我说:“来呀,杀一盘啊。”

对于姥姥的离去,我是有遗憾的。

那时我还小,姥姥得了肺癌,然后病重住院了。父母带着我去医院看望姥姥的时候,我没有概念,觉得生病了,等病好了出院就行。所以那会儿,我还走到已经昏迷的姥姥床前,摇晃着她说:“来呀,杀一盘啊。”但是,姥姥再也没有回应我。

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以后的寒暑假,再也没人陪我下棋了。我就想,我怎么就不能让姥姥真的赢我一回呢。

姥姥走后,我再也没下过象棋,但我多了另一个爱好,就是到墓地陪姥姥聊天。在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每遇到大事,我都会去跟姥姥商量。

后来有了车,去墓地更方便了,每个月我都会去两三次。不论感情上的事、工作上的事,甚至是自己犯了错误,都要去跟姥姥说一说。自己每每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都要去问问姥姥。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车很少,但有很多很多的红绿灯。我把这看作是我跟姥姥的暗号。如果说姥姥觉得这个事你做得对,她认可,她同意,就会给我绿灯,反之就是红灯。别说,每次都很准。

也许就是这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治愈了我因为姥姥离世而留下的遗憾,也让我可以更坦然地面对亲人的离别。

我姥爷很逗。有一次,家里就剩我和姥爷,他凑过来说:“你有口福了,我给你露一手啊。”我还当是什么呢,结果就给我端上了一碗面。

其实姥爷不会做饭,连他自己的温饱问题他都解决不了。但他不想饿着我,就用麻酱和咸盐拌面条,美其名曰“麻酱面”。说实话是真咸,但我当时可能是饿急眼了,就觉得好吃,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

打那以后,我每次去姥爷家,甭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就爱吃姥爷这碗面。我姥爷80 多岁的时候,手脚已经不是很利索了。但这碗面,他定要亲力亲为。做完之后还得坐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我把面吃得一干二净。

这碗从小吃到大的面,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我的姥爷在他90 岁生日那天走了。

其实我们心里早有准备。近些年,姥爷的身体状况不断出问题,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我是医生,但也阻止不了姥爷的身体每况愈下。

姥爷走的当天,我还算比较平静。晚上晚饭时,我看到桌上的一碗麻酱面,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因为我知道,我再也吃不到姥爷味的麻酱面了。

味觉承载的不仅是食物,更是我们对一个人的记忆。那碗麻酱面对我来说,是姥爷,更是关于姥爷的一切。

姥爷,还没吃够,能再来一碗吗?

我妈打呼噜,是很出名的那种。小时候,我们家面积只有16平方米。一到晚上,我妈那撼天震地的呼噜声就让人无处可逃。你就感觉一会儿是过来一群战斗机编队,一会儿可能是鸣着笛的火车呼啸而过,一会儿又是非常激烈的战争片,然后打着打着就没动静了,就像悬疑片一样。

童年的时候,妈妈的呼噜声让我备受折磨。那时候我不知道,原来有一天我会那么期待听到妈妈的呼噜声。

那是一个周一的早上,“三高”缠身的妈妈突发脑血栓。我们分秒必争地努力抢救,终于把妈妈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溶栓之后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妈妈对面的陪护床上看着她。由于水肿还没消退,所以妈妈的病情还在加重,她睁不开眼睛,也不能说话了。

作为医生,我可以在妈妈發病的那一刻保持镇定。整个救治过程中,我的每一个操作都非常专业,一个纰漏都没留下。可即便如此,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害怕。我一直在祈祷:给我妈留口气,以后我好好孝顺她。

深夜的病房特别安静,我也迷迷糊糊的。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噜声!我妈打呼噜了!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觉得,打呼噜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那是已经不能说话的妈妈,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儿子,妈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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