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第三颗纽扣：殷殷血脉生命在望山巅在望

冯丹丹

在一片泛黄的芦苇丛中，15岁的何欣诺穿着红裙子，坐在轮椅上，和著名歌手老狼合唱《落在我窗台上的鸟》，这首MV24小时内被447万人次观看，感动了很多网友和观众。

出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的何欣诺，9岁时患了存活率只有30%的恶性急性髓系白血病，治疗过程中，妈妈杜红梅扯断自己衣服上第三颗纽扣，让绝望的女儿看到爱与希望，唱响抗击命运的歌儿……

握住第三颗纽扣：这是离妈妈心脏最近的地方

2017年3月，何欣诺在经过治疗之后还反复高烧，血压值依然异常。晚上，她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妈妈杜红梅。

“欣诺，欣诺，你别吓妈妈呀，别吓妈妈……”杜红梅冲女儿叫道。何欣诺回过神，有气无力地说：“妈妈，你别怕，我在呢。”

杜红梅深深地松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第三颗红色纽扣，用力将其扯断后说：“欣诺，这颗纽扣是离妈妈心脏最近的地方，你握紧它，就能感受到妈妈的心跳。你要知道，爸爸妈妈都爱你！”欣诺紧紧地握着纽扣，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何欣诺，2006年3月出生于乌鲁木齐。爸爸何建是驾校教练，妈妈杜红梅在家经营“小饭桌”。何欣诺聪明又可爱，一家人虽不富裕，但幸福快乐。

2016年10月，上小学五年级的何欣诺右眼明显外凸，何建带她到医院做手术切除肿瘤，医生随后对肿瘤进行活检，诊断她患了髓系肉瘤。当时杜红梅的“小饭桌”正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建担心妻子知道女儿病情后无法接受，一直默默承受。杜红梅每天照顾好托管的孩子们吃饭、休息之后，匆匆到医院给丈夫和女儿送饭。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问医生：“大夫，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出院？”“出院？”主治医生实话实说：“何欣诺得了急性髓系白血病，这病生存率不超过30%。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医生的话没说完，杜红梅就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杜红梅不断啜泣。何建给妻子边擦眼泪边安慰：“红梅，孩子已经这样了，我们谁都不能倒下！”杜红梅自己擦干眼泪，说：“我要去了解这个病，陪着闺女一起打败它！”

杜红梅上网查阅一个个生涩的专业医学词汇：肿瘤巨噬细胞、免疫指标、红细胞计数法、免疫调节功能测定方法等，一一做笔记。

何欣诺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一天，新来的护士将催款单与前日治疗单等放于床头，当杜红梅想起来跑向病房准备拿回时，看到欣诺正在看着单子。“欣诺。”杜红梅轻声地叫着女儿。“妈妈，我得白血病了，是吗？”杜红梅流着泪点头。“妈妈，白血病能治好吗？”“能！欣诺，你看，妈妈查阅了好些资料，现在医学技术发达，白血病都治得好，你看，治愈率这么高呢！”杜红梅拿出自己记在笔记本上的成功案例。

“妈，你平时连书都不看，这些看得懂？”看着笔记本上那些生涩的字眼，欣诺惊呆了。“欣诺，妈妈不但要懂，还要熟练地对付它。”杜红梅搂着欣诺的肩膀说：“欣诺，你一定会好的！让爸爸给我们作证，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一定会好的！”欣诺稚嫩的童声响彻病房。

杜紅梅和丈夫都想给女儿捐献骨髓。化验配型显示杜红梅与欣诺有五个点相合，总算符合骨髓移植条件。2016年11月，在医生的建议下，夫妻俩带着欣诺远赴几千里，转到河北陆道培医院做前期治疗。

骨髓移植之前需要化疗，除了恶心呕吐之外，何欣诺在六次化疗过程中，先后经历了肺部感染以及败血症等。最严重的一次，就是2017年3月的这次反复高烧和血压值异常，杜红梅急得扯断了自己身上的第三颗红色纽扣……

从那以后，每次化疗，欣诺都手握妈妈的纽扣。奇怪的是每次化疗，她都一一挺了过来！

杜红梅在医院照顾欣诺，何建四处筹钱，多苦多累的活也抢着干，终于筹到了骨髓移植的钱。

2017年6月初，欣诺各项指标已达骨髓移植标准。16日，是骨髓移植手术时间。在进移植舱前，杜红梅问女儿：“欣诺，你怕吗？”何欣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妈妈，我不怕，我握着你给我的扣子呢。我怕的时候，就想这可是离妈妈心脏最近的东西，妈妈在陪着我。所以，妈妈，我不怕！”“好女儿，我和爸爸等着你。加油！”一家三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妈妈把骨髓捐给你！“生命本”上记满爱的符号

一般采集造血干细胞3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可是由于欣诺的血管细，输出压力低，医生整整采集了6个小时，杜红梅胳膊在这6个小时内都不敢动一下，手脚抽筋，后来还因为液体钙的快速流失，出现嘴唇发麻等状况。杜红梅咬牙坚持着。

欣诺骨髓移植手术成功，但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很强烈，皮肤排异、口腔排异、指甲排异、肠道排异等，都集中在小欣诺的身上。因为皮肤排异，欣诺皮肤蜕皮，长了老年斑;指甲排异，导致她指甲脱落。看着11岁女儿斑驳的手，杜红梅握紧她的手并笑着对丈夫说：“你看，咱闺女的手像不像是古代的水墨画，可金贵着呢。”“对，还是宋朝的，更值钱。”听着爸爸妈妈这样打趣，何欣诺也含着眼泪笑了。

何欣诺因口腔排异造成严重溃疡。杜红梅看到女儿经受着非人般的痛苦，找到没人的地方，大声哭号：“老天啊，让我替欣诺来承受这些痛苦吧！”

反应最激烈的是肠道排异。何欣诺进了一点食后，食物直接排泄，一刻也不停。杜红梅在床上铺了8个隔尿垫，女儿排泄时，她就直接撤掉。11岁的欣诺暴瘦到仅有26斤

肠排的时候很痛苦，病房的小朋友会打吗啡或是止痛药来缓解痛苦，可是何欣诺从来都是咬牙死扛。“妈妈，我不疼的，我受得了！”直到有一次，杜红梅无意收拾何欣诺在状态好的情况下写的日记，见到日记本上写道：“妈妈问我疼吗？我很疼，不想打针。可是爸爸挣钱那么辛苦，为我看病又借了那么多钱。妈妈每天照顾我那么辛苦。我想就是为了爸爸妈妈唯一的希望，我也要承受这些痛苦！何欣诺，你是最棒的！”看着欣诺写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杜红梅忍不住抱着女儿痛哭。

“妈妈，真的，有的时候我痛得都不想活了，可是一看到你和爸爸，看到你扯断身上的第三颗纽扣，我就想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是我走了，我的爸爸和妈妈可怎么办？”

“欣诺，我们都要好好的，妈妈的第三颗纽扣永远陪着你，爸爸和妈妈永远陪着你，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看到女儿这么痛苦这么瘦小，却还为他们考虑，杜红梅的疲惫和伤感一扫而光，她又满血复活，成了女儿白血病战场上最无所畏惧的战士。

随着用药量的增大，何欣诺开始出现重度骨质疏松，后股骨头有积液，股骨头变形以至股骨头坏死。直到有一天，她失去了行走能力，需借助轮椅。

“红梅，你说，女儿要坐在轮椅上了……”何建想到女儿的腿，哭着说道。“孩子他爸，闺女活着就好。就是坐在轮椅上，也是我们最爱的女儿，我们也得让女儿开心！”杜红梅安慰着丈夫。

杜红梅买了个本子，在扉页工整地写上“生命本”三个大字，认真记录女儿的各项指标，包括大小便情况。一次，欣诺因感染高烧昏迷，细胞数少得可怕，杜红梅紧握女儿的手说：“加油，欣诺，明天是妈妈生日，等你醒来给妈妈过生日。”那一晚，杜红梅彻夜无眠，她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让欣诺感染了，又在本子上记录要注意的事项。

第二天，欣诺醒来，虚弱地说：“妈妈，祝你日快乐，你辛苦了！我给你唱首歌吧。”她轻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杜红梅鼓掌，含着眼泪说：“谢谢女儿！”“妈妈，还有英文的呢！Happy birthday to you……”看着女儿开心唱歌的样子，杜红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何欣诺情况慢慢好转，杜红梅给女儿穿鲜艳的红裙子，给女儿播放歌曲《阳光总在风雨后》。“欣诺，虽然你的腿现在走不了路，但是只要生命在，就可以创造奇迹。咱还要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何欣诺听了，使劲地点了点头。

何欣诺无法返校上学，杜红梅就在病房里教她。随着知识越来越复杂，杜红梅要等到晚上欣诺睡着以后，自己先学会才能够教欣诺。

何建为了女儿的医疗费，每天打几份零工。看着父母这么辛苦这么拼命，何欣诺暗想：“我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爸爸妈妈的爱。”

落在妈妈心口的宝贝：生命在望山巅在望

接下来的两年里，杜红梅照顾女儿之余，陪女儿看书、画画，听女儿唱歌。何欣诺的各项指标在各种药物的控制下都趋于正常，一家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一次，音乐人叶鹏刚先生前往北京博仁医院看望同事的孩子，无意中听到了欣诺纯净的童声。那时候，同心圆慈善基金会有个圆梦基金的项目，在叶鹏刚先生的帮助下，何欣诺与病友一起组成“口罩精灵组合”，拍了一个由叶鹏刚先生自己作曲作词的公益唱片《相信每一个春天》：“是你在呼唤我的名字，如隔岸不灭的灯塔。是你在紧紧扣着我的手，让我永不放弃，相信每一个春天……”拍完后，欣诺很开心，对妈妈说：“我觉得这个歌儿，大鹏叔叔（叶鹏刚先生）写得真好，就好像写的你，因为有你，我才相信每个春天。妈妈，谢谢你！”

看着笑得灿烂的女儿，杜红梅忐忑的心放下了。她担心女儿的体力，在女儿练歌的时候，她如“高级侦探”一样观察着女儿的身体是否异常。还好，歌曲给欣诺带去了更多的力量与希望。

为了让欣诺从失落中走出来，杜红梅带着欣诺看初升的太阳，看着太阳照在大地上的光，说：“欣诺，生命总是生生不息的，只要有爱，只要有希望，只要我们热爱生活，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

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光照在病房的墙壁上，杜红梅就带着欣诺一起做手影游戏，母女俩用手做小白兔，做可爱的鹦鹉，做跳舞的孩子。“妈妈，光真的無处不在，无所不能呀！”欣诺看着墙壁上的各种形状，大声感叹。“对，只要光，就有一切！”欣诺在妈妈的引导下，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

何欣诺就在爸爸妈妈的爱中，每天吃20多片药进行抗排异。欣诺14岁生日那天，新疆945交通广播为欣诺送了一个大蛋糕。欣诺围着蛋糕许愿：“希望我的妈妈和爸爸永远健康！希望我早早好起来！”吹了蜡烛，杜红梅为女儿切了蛋糕，说：“欣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2021年秋天，经音乐人叶鹏刚先生引荐，同心圆慈善基金会决定以何欣诺为原型拍摄白血病儿童公益歌曲MV，叶鹏刚先生作词作曲，独立影像导演张跃东导演，知名音乐人老狼参与，并与何欣诺合唱《落在我窗台上的鸟》。

“妈妈，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我真的可以和老狼叔叔一起唱歌吗？”看着欣诺兴奋的样子，杜红梅使劲地点点头。但是，她的内心却有些忐忑，唱歌，拍MV，这些可都是消耗体力的啊，欣诺能受得了吗？拍摄前一天，杜红梅彻夜难眠。

拍摄当天，何欣诺刚唱了20分钟，就觉得全身累得不行。杜红梅连忙拿出准备好的叠床，让女儿躺下来。拍摄工作只得暂停。

何欣诺每天只能练20多分钟，有时她唱着唱着就累了。杜红梅心疼女儿，说：“欣诺，妈妈知道你爱唱歌，可是你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妈妈，我知道的。累了，我就躺一会。妈妈，你看，你的纽扣我带着呢，放心吧。”说完，欣诺从口袋里拿出妈妈扯断的那第三颗纽扣。看着女儿坚定的表情，听到女儿纯粹而自然的声音，杜红梅想，一定要做好女儿的后勤保障，让她把MV拍好。除了每时每刻陪在女儿身边之外，她更是精心为欣诺准备饭菜，备好药，把女儿漂亮的红裙子熨得整整齐齐。

终于要正式拍摄了。“在狂放的山巅，我心伴你一起飞，要飞多久，才能忘了说自由……”在泛黄的芦苇丛中，微风习习，披着七彩披风、穿着红裙子的欣诺坐在轮椅上动情地唱着，她渴望的山巅已经去不了，可是妈妈已经给了她最高的山巅。

这次拍摄非常成功。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何欣诺欣慰地笑了。老狼更是鼓励欣诺，好好康复和实现梦想：“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梦想，让我们一起关注他们闪亮的梦想。”

杜红梅每天依然在医院照顾女儿，欣诺身体状况已好了很多。

2022年春节，因欣诺身体免疫力差，怕被感染，全家一起在医院度过。除夕夜，杜红梅包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说：“来来来，吃饺子，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就是家。”一起人高高兴兴地看了春晚，欣诺跟着电视上的歌星一起哼唱。

2022年2月，老狼和何欣诺合唱的《落在我窗台上的鸟》MV播出后，24小时内就有447万人次观看。欣诺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网友，大家纷纷留言：“欣诺，加油，一定会好起来的！”“脆弱的生命，遇到不屈的灵魂。”

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何欣诺很有感触，她对大鹏叔叔说：“我想告诉和我一样的儿童，白血病不可怕，我们一定会康复起来的。我也想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尤其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告诉我，她的第三颗纽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她把这颗纽扣给我，就是永远深深地爱我，无论在哪里都陪着我。”

一边的杜红梅低头看了看第三颗纽扣位置，抹了抹眼泪，随后站起身，紧紧拥抱着欣诺说：“妈妈该谢谢你给我们力量才是，有你，一切就有希望！”

春天到了，杜红梅要推着女儿去公园里寻找春天，她要让女儿相信每一个春天都会如期到来。编辑/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