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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包人,绝非二等民

2022-04-25王小豪

读报参考 2022年8期
关键词:陈诚大厂外包

王小豪

打折的薪资、异色的工牌、受限的活动范围,再加上若有若无的歧视,这是大厂外包工作的其中一面。在挤满了双一流研究生的激烈岗位竞争中,只需要大专或本科学历,就能获得一窥大厂风景的机会,这是大厂外包工作的另一面。

近几年,以外包的形式招募劳动力,愈发成为大厂们、大公司们流行的用工方式。外包这份工作究竟值不值?那些在外包岗位的大门外徘徊的年轻人,都想知道。

配角

从一所二本院校的计算机系毕业之后,陈诚面试了一家外包公司,并最终分配给一家银行,做着信息系统程序的编写工作。

在签合同之前,他在网上搜集了很多关于外包工作的信息,受限的发展空间、“二等公民”等传言一度让他感到不踏实。但对急于留在北京“稳住脚”的他来说,尽管有着这样的职业风险,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于是,他签下了这份合同,从一个项目到另一个项目,一做就是三年。

陈诚对自己工作的定位是“辅助”。作为一名外包员工,他在项目里永远只是一个配角,协助银行的正式员工完成信息系统的开发工作。“银行找外包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缺人手。我们做的都是那些简单的事情,真正核心技术层面的工作还是由银行的人自己完成。”

配角是外包员工共同的身份认知。秦春曾在荣耀公司做了一年的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助理。虽然是人力资源的岗位,但她形容自己更像是个“打杂的”。

  除了偶尔处理一些人员数据之外,人力资源工作清单中有关招聘、薪酬管理、培训等核心业务,她都很少涉及。更多的时间里,她都在忙活一些部门后勤的事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找不到这份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外包工作不仅缺少价值感,更重要的是,重复与简单的工作,意味着巨大的机会成本。

在陈诚看来,踏上了外包这条路,也就意味着锁死了自己的未来。三年的时间被消耗在简单和重复的代码写作中,让陈诚失去了锤炼技能的机会,对应地,他也失去了在互联网行业竞争的能力和勇气。

区隔

虽然从法律角度来说,外包员工隶属于外包公司。但实际上,除了考勤、薪酬系统之外,他们和外包公司很少有交集。日常工作的安排、考核评定都是由用工公司来完成。

  除此之外,外包员工普遍地分散于正式员工之中,彼此没有什么往来。外包员工虽然在制度上有所隶属,但实际上却是以散兵游勇的状态进行工作。

  归属感的缺失,是他们无法回避的心理感受。

以互联网企业的发展阶段而论,钟琪是较早一批以外包身份进入互联网大厂的人。

  三本毕业的她,在2016年进入腾讯,以外包员工的身份从事着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助理的工作。当时,他们300人的部门里,有十几个外包员工。

  由于工作的性质,她经常穿梭于员工之间,满足他们的后勤需要。所以,她和部门同事们都混得挺熟,没有感受到网上所说的正式员工与外包员工之间的隔阂,大家不会因为她是“编外人员”而歧视她。

相反,钟琪觉得她在腾讯工作的那段时间,同事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大家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有一次元旦,她的主管还带她去香港玩,特意给她买了礼物。

尽管如此,她仍然缺少在公司的归属感。因为这种缺失并不来自同事间的人际往来,而是外包身份本身。恰恰相反,同事之间的往来其实是一股弥合身份区隔的力量。

“这种制度会提醒你,你是个外人。”钟琪如此总结道。换句话说,是公司的种种制度设计让她感到无法融入。有一次,钟琪想带朋友到公司大楼里参观一下,由于她自己并没有任意通行的权限,所以她只有找正式员工借工牌。

  被需要与被排斥的二重性,交替出现在自己身上,是外包员工共同的感受。但这些都还是只是表面上的区隔,真正无法跨越的还是身份与身份之间的鸿沟。

  钟琪的工作有两条线,一条是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线,另一条是秘书线。与她共事的同事们都能找到各自归属的小组,而她在组织架构上却只有自己一人。

虽然公司里也有一些其他的外包员工,但是由于工作内容不同,又分散在不同的小组,所以彼此并不熟悉,这时常令她感到孤单。

  工作两年后,钟琪选择了辞职,离开深圳回老家。她的主管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我很惊讶你居然可以做到现在。”

  主管的反应同样让她感到吃惊,她最终意识到,尽管大家付出了交际上的努力,同事之间营造出了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的氛围,但到最后,她的主管仍在用外包员工的视角看待她。

需求决定际遇

如今,大公司雇佣外包员工的形式已经高度体系化,散兵游勇式的个体外包已经十分少见。更普遍的形式是员工与外包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后,再分配到用人公司里做事。

  批量化的招聘模式之于个体,意味着随机性。与记者交流的几位外包员工都有着共同的感受,尽管在招聘时,外包公司会说明用人公司与目标岗位,但是他们在这个过程里没有什么可选择性,自己将会做什么事,遇到怎样的领导,变成了一件赌运气的事情。

  而且,由于外包工作的重复性与简单性,他们很难通过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赢得更多的职场筹码,所处的职场结构成为他们唯一可以依托的对象。

  陈诚颇有些自嘲地说:“我们这些外包员工与公司博弈的籌码就是甲方的缺人程度。”

陈诚是幸运的,他这几年经手的两个项目都比较新,在开发压力下,银行是逮着人就用,首要的任务是把事情按时做完,所以,正式员工与外包员工之间没有太多的你我之分。

  他的同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位同事被分到了一个运转已经很成熟的项目,平时主要负责一些简单的维护工作,部门对他的需求没有那么急迫和强烈。在这样一个进步空间不大的组织体系里,同事沦为了受气包和替罪羊的存在。

  不过选择总是双向的,外包员工也并不都是被决定的一方。环境在决定外包员工的工作处境的同时,外包员工自己的需求同样决定了他们的职业命运。

  在进入阿里做外包之前,杨青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为了求得更好的发展,她希望可以转行到互联网企业。刚好阿里巴巴新组建的一个海外商务拓展项目有外包需求,所以,她抱着学习的心态应聘了这份工作。

在踏入外包这条路前,杨青作足了心理准备。类似于工牌、福利待遇这些差异,以及可能遭遇的歧视,她都事前作了充分的了解。所以,当实际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表现得比较坦然。

  到岗以后,她发现自己所在的项目除了主管及几个核心员工外,大部分都是外包员工。尽管如此,她做的仍然是非核心的工作,而且工作量也不饱和,平均每天只需要工作4个小时左右。

  对于求取进步的她来说,这不是一份高成长性的工作。因此,她没有想着要在这个岗位上长久地做下去。在阿里工作了9个月后,她找准机会跳槽到了一家体量稍小的公司。在她看来,在阿里的工作期间,她如愿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并实现了职业生涯的转型,这份工作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外包这份工作到底值不值得?与大厂的编内员工相比,外包工作似乎有些暗淡无光。但这些有过外包经历的人,多少觉得这段经历颇有些价值。

(摘自《南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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