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道工小五子

朱小勇

小五子比我大七八岁，大名叫向阳。他学习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后就当了学徒，准备做一名铁路扳道工。

我们镇子上有一个火车站，经常有火车到山上拉矿石。扳道工的任务，就是在列车进出站前，听从调度室发出的指令，把铁路道岔手动扳到正确的轨道上，保证列车行驶安全。在铁路边上，专门有一间供扳道工休息的地方，就是扳道房。

扳道房整体是砖瓦结构的，外墙被刷成了淡黄色，上面有一个老式木格子的百叶窗，房顶还伸出了一小截铁皮烟囱。扳道房后有一棵高大的苦楝子树，每年五月左右都会开出紫色的小花。等枝丫上结满了青涩的果实，就会有耐不住性子的小鸟飞来啄食。

那时候，天一擦黑就没有火车往矿上开了。小五子总会叫上我哥，还有其他几个玩伴去扳道房坐一会儿，我就屁颠屁颠地当他们的小跟班。

一个周末，我们去找小五子玩。“丁零零”，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小五子的师傅接起电话，摆摆手让我们赶紧去别处玩——原来，是需要工作了。

我们不情愿地溜出扳道房，坐在了苦楝子树下。

不大一会儿，我们便看小五子穿戴整齐，跟着师傅一起出了扳道房。他们师徒俩一前一后走到道岔中间，一边手指铁轨的方向一边重复着工作指令。紧接着，他们来到了扳道器边，小五子一只脚踩着踏板，然后双手握住把柄，铆足了劲缓缓地扳动，鱼尾板便跟着移动起来。随着“咔嘣”一声，道岔落入了指定的槽口。

师傅对小五子的操作很是满意，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在不远处看着，觉得小五子干起活来一丝不苟，心中很是佩服。

除了扳道，小五子还要养护道岔。没有火车经过时，他就跟着师傅走上铁轨，有时用夹子把道岔区段里的小石子夹出来，有时保养道岔上的滑床板。他蹲下身子，用棉纱揩拭滑床板上的污渍，然后用砂纸打磨锈迹，再用板刷刷上一道机油。不一会儿工夫，滑床板就亮得跟镜子一般了。不管干哪样工作，小五子都是认认真真、利利索索的。

天气冷时，我们趁师傅不在，偷偷去小五子那儿烤火。扳道房里生着炉子，往炉膛下面的细煤渣子里塞几个红薯煨上，不一会儿，我们便可以一边吃红薯一边听小五子讲他工作时遇到的趣事了。

“有一天，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小鸭子，它们大摇大摆地在铁路上走着。当时，一列火车远远地开过来了。”小五子声情并茂地讲着，“扳动道岔之前，我使劲吹哨子。那些鸭子好像听懂了我的哨声，呼啦啦全跑了。你们说有意思不？”

小五子还给我们讲了另外一件事。他说有一天晚上，他在扳道房里值班，除了火车的汽笛声，他还听到了奇怪的敲窗声。我们听了，立马跟着紧张起来，问他害不害怕。小五子抹了抹嘴角的红薯泥，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

我们吃着红薯，听着故事，心里充满了对小五子的钦佩与羡慕。

沒过几年，小五子出了师，成了一名真正的铁路扳道工。因为工作认真、成绩出色，他被调到县城的火车站工作。

小五子上火车那天，我们都去送他。看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好像肚子里还藏着一火车的故事没讲完。

如今，扳道工与扳道房都成为了历史，但在扳道房玩耍的那些日子一直印在我心里。小五子兢兢业业的工作精神，不仅保证火车开上正确的轨道，也给当时小小的我树立了人生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