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玉所刊敦煌遗书的重印与再版
2022-04-22张秀萍刘全波
张秀萍 刘全波
摘 要:罗振玉是清末民初的国学大师,一生致力于中国学术的发展。1909年,罗振玉得见敦煌遗书之后,就开始了敦煌遗书的整理刊刻,三十余年间,从未中断。其后,罗氏所刊敦煌遗书又经历了后人的不断重印与再版。多版本的出现为学界研究带来诸多混乱。文章旨在厘清罗氏刊刻敦煌遗书的时间、版本以及后人翻拍、影印罗氏所刊敦煌遗书的诸版本,清晰展现罗振玉刊刻敦煌遗书的过程。
关键词:罗振玉;敦煌遗书;刊刻;版本
中图分类号:G255.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1968/tsyqb.1003-6938.2022016
The Textual Research on Luo Zhenyu's Publication of Dunhuang Manuscripts
Abstract Mr. Luo Zhenyu was a master of Chinese studi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He devoted all his life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Academy. After seeing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in 1909, Luo Zhenyu devoted himself to the compi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For more than 30 years, he has never stopped. As time went by, posterity continued to reproduce and photocopy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published by Mr. Luo, and many new editions of Dunhuang manuscripts published by Mr.Luo appeared,which brings some confusion to academic research. The purpose of this article is to clarify the time and edition of Luo's publication of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as well as the later reproduced and photocopied editions of the Dunhuang manuscripts published by Luo's, and restore a clear history of Luo's publication.
Key words Luo Zhenyu; Dunhuang manuscripts; publication; edition
1900年6月22日,王道士在敦煌莫高窟第16窟甬道北壁發现了藏经洞,洞内堆满了从十六国到北宋时期的各种经卷和文书,总数达七万件以上,涉及历史、地理、宗教、语言、文学、美术、音乐、天文、历法、数学、医学等诸多学科,无论从数量还是从文化内涵来看,敦煌莫高窟藏经洞文献的出土都可以说是中国20世纪最重要的文化发现之一。但是,这些后来引起世界学术界震惊的宝贵文献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1907年、1908年英国人斯坦因、法国人伯希和纷至沓来,带走了大量价值极高的敦煌文物,以致其中大部分文物先后流散到英、法、俄、日等国。1909年,伯希和携带部分敦煌写本精品,从越南河内经南京、天津到达北京,将精心挑选的敦煌四部典籍、藏外写经、古文书等,出示给在京的中国学者罗振玉(图一)、蒋黼、王仁俊、董康等人,直到此时,北京学界才得知遥远的敦煌发现了大量古代遗书的消息。
1 罗振玉与敦煌遗书的刊刻
罗振玉见到伯希和所获敦煌遗书后,颇为震惊,写信告知汪康年。《汪康年师友书札》载:“兹有一极可喜可恨可悲之事告公,乃敦煌石室(在甘肃敦煌县)所藏唐及五代人写本刻本古书是也。此人为法人伯希和所得,已大半运回法国,此可恨也。其小半在都者(皆隋唐《艺文志》所未载),弟与同人醵赀影印八种,传钞一种,并拟与商,尽照其已携归巴黎者,此可喜也。”[1]伯希和在其回忆王国维的文章中,对与罗振玉等学者见面之事也做了记载。其言:“我客居北京之时,曾带去几卷精美的敦煌遗书,并由此结识了罗振玉和他身边的一群学问家,有蒋斧、董康以及王国维。”[2]
当罗振玉得知敦煌藏经洞仍有数千卷文书时,便力促学部电令陕甘总督查封藏经洞,将所余遗书悉数解送京师。《艺风堂友朋书札》载:“又敦煌之书,尚余六千卷,未为西人购去。玉不揣冒昧,再四请于部长,通电毛方伯悉数购买。现已六千金购得,大约二月内当可到都。尤盼杖履之早临也。伯希和携去之书,与商代为影照,昨有信来,言已代照千纸,亦于三月内当可寄到。”[3]这批劫余文献于1910年10月之后入藏当时的京师图书馆。遗憾的是,这批文献在整个解送过程中就有遗失,抵京后又被李盛铎、刘廷琛、方尔谦、何震彝等人盗取。后来,罗振玉为了刊刻敦煌文献,以购买、商借的方法,从李、刘、何、方四家获取了部分被盗的敦煌文献。罗振玉又请端方襄助,敦请伯希和出售所携和已经运回法国的四部要籍写本照片,伯希和如约陆续寄来照片一千余张,端方分交罗振玉和刘师培考释。从1909年开始,直至1940年去世,罗振玉几乎刊刻了他所能见到的所有敦煌文献,其对敦煌遗书的整理、刊刻和研究,几无中断,其用力之勤,同时代人可谓无所匹敌。
对于罗振玉刊刻敦煌遗书之事,前辈学者亦有论述。王重民《敦煌古籍叙录》言:“一九○九、一九一三、一九一七等年内,伯希和曾经送给了蒋黼、罗振玉等一些敦煌四部书的影片,以买好我国的学者,期望作进一步的盗劫其他文物的打算。罗振玉次第印成了‘敦煌石室遗书’‘鸣沙石室佚书’和‘鸣沙石室古籍从残’等编。”[4]郝春文《敦煌文献与历史研究的回顾和展望》言:“1909年11月,罗振玉出版了他和蒋黼辑录的《敦煌石室遗书》。以后,又陆续出版了《石室秘宝》(民国初年,存古学会辑)、《鸣沙石室佚书)(1913年,罗振玉辑)、《鸣沙石室佚书续编》(1917年,罗振玉辑)、《鸣沙石室古籍丛残》(1917年,罗振玉辑)、《敦煌零拾》(1924年,罗福葆辑)、《沙州文录补》(1924年,罗福苌辑)、《敦煌石室碎金》(1925年5月,东方学会编)等。”[5]荣新江《敦煌学十八讲》亦言:“1909年11月,罗振玉出版了他辑录的《敦煌石室遗书》……1910年,罗振玉编成《石室秘宝》,为刊行敦煌影本之始。罗氏又陆续编印了《佚籍从残初编》《鸣沙石室佚书》《鸣沙石室佚书续编》《鸣沙石室古籍丛残》《敦煌零拾》《敦煌石室遗书三种》《敦煌石室碎金》等。”[6]
也许正是因为罗振玉刊刻了大量的敦煌遗书,又几乎全是家刻本,且其刊刻历程绵延一生,分别在淮安、上海、北京、天津、大连及日本等地出版,所以后人对其所刊敦煌遗书的记载,不免产生诸多认识上的误区。罗振玉《雪堂自述》对其刊印敦煌遗书之事亦做了一些总结:“一九○九,清宣统元年,四十四岁,与人编订《敦煌石室遗书》,武进董氏诵芬室刊行。一九一三,四十八岁,秋,辑伯希和三年所邮敦煌古本为《鸣沙石室佚书》。斯坦因所得漢晋简牍由法国学者沙畹考释,沙氏寄手校本至,与王国维重加编订,各为考订,成《流沙坠简》。一九一七,五十二岁,三月,编印《鸣沙石室佚书续编》四种;刊《鸣沙石室古籍从残》,并各作跋尾……一九二四,五十九岁,刊《敦煌零拾》。一九三九,七十四岁,秋,影印《贞松堂西陲秘籍从残》三集。”[7]或许罗氏自己对自己的著述了然于心,所以在记述中言简意赅,但对于读者来说,这样的记载就不免过于简略。林世田、卢秀文所编的《敦煌学纪年》,对敦煌学的发展做了详细地记录,笔者从中摘录了罗振玉的详细刊书记录并制表(见表1)[8]。
2 罗振玉所刊敦煌遗书的重印与再版
经过梳理,我们对罗振玉刊刻敦煌遗书的经历,才渐趋明朗。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罗振玉所刊敦煌遗书多已失传,或被当做宝物秘不示人。于是后人出于方便学人的目的,开始不断翻拍、影印罗振玉所刊敦煌遗书。但是随着翻拍、影印书籍版本的不断增多,又给学者研究带来了些许混乱。为了弄清楚后人翻印罗氏所刊敦煌遗书的流传情况,为学界提供一个清晰的接受史与流传史过程,笔者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与研究。
2.1 《敦煌石室遗书》
宣统元年(1909年)十二月,诵芬室刊印本。伯希和携带部分敦煌遗书入京,罗振玉、蒋斧等前往抄录其中的重要文献,后辑成此书。1976年,大通书局编成《罗雪堂先生全集》,其三编第六册收录了此书[9]。1985年,黄永武主编《敦煌丛刊初集》,其第六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也收录了此书[10]。1999年,《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十八册,再一次收录了此书[11]。
2.2 《敦煌石室秘宝》
宣统二年(1910年),罗振玉影印本。题曰存古学会编,分为甲、乙集,据原卷影印敦煌壁画、拓本、写本共15种,包括《西州图经》《摩尼教经》《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图七)《老子化胡西升经》等史地、宗教研究的重要文献。1976年,收入大通书局编《罗雪堂先生全集》六编第十册。1985年,收入黄永武主编《敦煌丛刊初集》第九册。1999年,收入《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七册。
2.3 《佚籍从残初编》
宣统三年(1911年),《国学丛刊》摹抄刊行。据序文,罗氏拟将所抄得的《隶古定尚书》以下二十种卷轴一一刊行,但实际仅刊出题为《论语郑注子路篇》《波斯教经》《修文殿御览》(图三、图十二)的三种残卷,每件前有罗氏跋文。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四编第三册。
2.4 《鸣沙石室佚书》(图二)
1913年,日本宸翰楼影印本(图六)。共刊刻罗振玉得自伯希和的敦煌写本照片23件,每件后有罗振玉与王国维的跋语。所刊多为古逸文献,敦煌写本中的精华,使学者得见唐人写本原貌,极有参考价值。1928年,东方学会重印此书摹抄本,删掉罗氏自藏的《春秋后语背记》残卷,又将罗氏跋语汇编为目录提要(封面图),置于书前,以致误将王国维所做《太公家教跋》与《兔园策府跋》归为罗振玉所作,其摹抄本,也有缺字、误字。1976年,大通书局编《罗雪堂先生全集》四编第五册收录了宸翰楼影印本。《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五册及黄永武主编《敦煌丛刊初集》第六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收录了东方学会影印本。1999年,《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四册,再次收录了东方学会影印本。2004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又一次影印出版了北京图书馆藏东方学会影印本,并将之与《鸣沙石室佚书续编》合编,定名《鸣沙石室佚书正续编》(图十四)[12],并重新编制了目录。相比较而言,宸翰楼影印本质量较好,而东方学会影印本则质量较差。2005年,杭州西冷印社出版了张本义主编的《罗雪堂合集》,其第十一函第六册收录了此书[13]。
2.5 《西陲石刻录》《西陲石刻后录》
1914年,于日本京都东山侨社排印,收入《云窗丛刻》。收碑十五通,自汉迄元,其中收录有《敦煌太守裴岑纪功刻石》《李君修龛像碑》《都督杨公纪德颂》《李府君功德碑》《赐沙州僧政敕》《索勋纪功碑》《李氏再修功德记》《莫高窟造像记》(图八)。拓片除罗氏自藏外,借印缪氏艺风堂藏善拓本,所以拓片质量极佳。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五编第十五册。
1915年,罗振玉又收大谷光瑞所得吐鲁番出土武周康居士写经功德记残石与孙仁德等造像记残石及高昌墓表墓志十二方,作《西陲石刻后录》,上虞罗氏排印本刊行。后收入《雪堂丛刻》。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二十册。2005年,杭州西冷印社出版《罗雪堂合集》,其第二十四函第二册收录了此书。
2.6 《流沙坠简》
1914年,上虞罗氏宸翰楼印行。斯坦因第二次中亚考察在敦煌、楼兰等地所获汉晋木简,交沙畹考释,1913年沙畹书成后,将手校本寄罗振玉,罗振玉和王国维从中选取五百八十八件文书,先印简影,然后考释,遂成此书。1934年再版,于考释内容多有增删,是书是敦煌汉简研究的基础著作。1976年,初版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续编第七册。1993年,北京中华书局重印了《流沙坠简》的1934年修订版(图十六),将原来的线状八开本三册缩影为精装十六开本一册,并对原书统一编订页码,新编目录置于卷首[14]。2005年,杭州西冷印社出版《罗雪堂合集》,其第十一函第六册收录了此书,且定名为《流沙坠简考释》。
2.7 《雪堂丛刻》
1915年,上虞罗氏排印本。收录原拟编入《佚籍从残》的敦煌写本《二十五等人图》《太玄真一本纪经》卷五、《无上秘要》卷五十二的录文及序跋。又加入《日本橘氏敦煌将来藏经目录》一卷,详细著录橘瑞超所获敦煌汉文写本67种429件,是这批收集品的最早的报道和原始账目,迄今仍有重要价值。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十七至二十册。2000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重新影印上虞罗氏排印本,将原書的四函二十分册,调整作精装四册[15]。
2.8 《鸣沙石室佚书续编》
1917年3月刊行,罗振玉将自藏的姚秦写本《大云无想经卷九残卷》《老子西升化胡经序说卷一残卷》《老子西升化胡经卷十》《摩尼教经残卷》《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残卷》五卷写本原卷影印刊行,且罗振玉跋曰:“后世留心宗教及西陲佚籍者有所稽焉”。除了姚秦写本《大云无想经卷九残卷》,其余四种均被罗振玉刊入《敦煌石室遗书》和《石室秘宝》,《大云无想经卷九残卷》则曾被刊入日本编《续大藏经》,但是这些文献,皆流传不广,故罗振玉将之重新刊出。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四编第五册。2004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将之与《鸣沙石室佚书》合编,再次影印出版[13]。
2.9 《鸣沙石室古籍丛残》(图十五)
罗振玉将敦煌古籍佚本中最精华的部分编入了《鸣沙石室佚书》和《鸣沙石室佚书续编》,还有一些比较残破的卷子。1917年,罗振玉将这些文献集合起来,由上虞罗氏影印刊行,分群经从残和群书从残两部分,各影印敦煌写本十五种,前者包括《周易王弼注》二种,《隶古定尚书》一种,《春秋经传集解》四种等;后者包括《老子道德经义疏》《籝金》《古类书》三种,《文选》四种,《玉台新咏》等,且每种均有罗振玉跋语。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七、八册。1985年,收入《敦煌丛刊初集》第八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1990年,《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第八辑《敦煌学文献》第十一卷收录了此书[16]。2005年,杭州西冷印社出版《罗雪堂合集》,其第三十四函第一册收录了《敦煌古写本周易王注校勘记》《隶古定尚书孔传校字记》《隶古文尚书顾命残本补考》《敦煌古写本毛诗校记》。
2.10 《永丰乡人稿》
1920年,上虞罗氏贻安堂凝清室刊行。分甲、乙、丙、丁四稿,甲稿为《云窗漫稿》一卷,乙稿为《雪堂校刊群书叙录》二卷,卷下收录敦煌出土四部书跋语四十四篇,系录自《鸣沙石室遗书》等书所附跋语,丙稿为《雪堂金石文字跋尾》四卷,丁稿为《雪堂书画跋尾》一卷。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初编第一、二册。1997年,扬州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雪堂校刊群书叙录》,并改名为《罗振玉校刊群书叙录》[17]。2005年,杭州西冷印社出版《罗雪堂合集》,其第二函分六册收录了此书。
2.11 《敦煌零拾》(图五)
1924年,上虞罗氏印行。共收7类13种敦煌写本,或抄自伯希和所寄影本,或转录自狩野直喜所抄斯坦因本,还有录自中村不折氏所藏原卷,主要内容有《秦妇吟》《云谣集杂曲子》《季布歌》《搜神记》等各类文学作品,每类后均附有跋语。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七册。1985年,收入《敦煌丛刊初集》第八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1999年,收入《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十七册。
2.12 《敦煌石室遗书三种》
1924年,上虞罗氏影印本。影印罗振玉所藏《南华真经》《老子义》《老子玄通经》等三种。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初编第十八册。
2.13 《敦煌石室碎金》(图十三)
1925年5月,东方学会排印本。共刊刻英国博物馆及罗振玉、李盛铎旧藏敦煌写本录文十八种,有《毛诗传笺》《敦煌录》《职官书》《历日》《老子义》《刘子新论》《食疗本草》《周公卜法》《灵棋经》等。1976年,收入《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第六册。1985年,收入《敦煌丛刊初集》第七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1990年,收入香港黄志清编《敦煌研究资料丛刊》初集。1999年,收入《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十八册。
2.14 《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从残》
1939年,罗振玉以七十四岁高龄,尽其所藏敦煌文献,编印《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从残》三集。按原大影印罗氏历年收藏的敦煌写本,汇集了几乎全部罗氏藏品,共分为37类52件。其内容有《论语何晏集解》《百行章》《书仪》《占书》《开蒙要训》《太公家教》《老子应天经》《大道通玄要》《太上灵宝洗浴身心经》《妙法莲华经》《大集经》《佛说安宅神咒经》等,是从事敦煌学研究的许多领域都必须参照的资料书。1976年,《罗雪堂先生全集》(图四、图九、图十、图十一)三编第八、九册影印了此书。1985年,收入《敦煌丛刊初集》第七册《敦煌石室遗书百廿种》。1999年,《中国西北文献丛书续编》之《敦煌学文献卷》第一册再次影印了此书。
3 罗振玉所刊敦煌遗书及其重印再版的价值
早在1909年10月4日,北京学界为了影印、刊布敦煌文献,在六国饭店公宴伯希和,参加者有宝熙、刘若曾、恽毓鼎、刘廷琛、王式通、柯劭忞、徐坊、金绍城、姚大荣、董康、蒋黼、王国维、王仁俊、吴昌绶、耆龄、江瀚诸人[18]。而真正付诸行动、全力以赴刊刻、影印敦煌文献的主要是罗振玉。其写给缪荃孙的信中说:“此项敦煌各书,自归商务书馆,三年未能付印,现已得菊翁照费二千余元还讫,将版权让渡。明知不但无利,且须折阅,然不忍数年辛苦商借,终于不传,故虽力至绵薄,仍刊行之也。”[3]1252“回忆当日向伯希和借影各书时,辇下诸公一唱百和,以为众擎易举。乃伯君书至,谓须影费三千元左右,则众皆观望不前。不得已吁于端忠敏,忠敏既垫款,不复悔,乃介绍菊生,欲借商务之力成之,又不果。玉至是但有以一寒士之力任之,俾古籍略得流传,区区苦心,但有长者可知之耳。”[3]1254由此可见,罗振玉刊刻敦煌遗书倾尽家财,辛苦数年实属不易,精神可嘉。郭沫若说:“罗振玉的功劳即在为我们提供出了无数的真实的史料。”[19]石滨纯太郎亦言:“罗叔言先生曾陆续刊行了题为《鸣沙石室佚书》《鸣沙石室佚书续编》《鸣沙石室·古籍丛残》《墨林星凤》等的影印本,将它们呈献给学术界,这真是值得感谢的伟绩,中国、日本的敦煌学在极大的程度上都依赖于这些影印本[20]。更何况这些东西所附的题跋、书后等全都是当时令学术界注目的东西。”所以,罗振玉不仅刊刻了敦煌遗书,更是高标准严要求地刊刻出了全世界瞩目的学术精品。
敦煌学、简牍学等都是近代学术的新潮流、新学问,文献的刊布是新学问兴起的基础。正如王国维所说:“近代学术之盛,不得不归诸刊书者之功。”[21]清末民初有三大学术流派,即康有为引领的今文学、章太炎引领的古文学和罗振玉王国维之学。罗振玉在国学衰颓的情况下,看到了国学研究的新曙光,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殷虚甲骨的发现、敦煌石室古书及文物的发现、汉晋简牍的出土、内阁大库古书档案的发现以及日本古书的西传,认为这必将迎来国学研究的新阶段。桑兵先生指出:“罗振玉、王国维等人信守学不分中西新旧的卓见,承继中国学术正轨而发扬光大。”[22]罗氏在学术上坚持学无中西、学无新旧和学无有用无用,在传承中学的同时,吸收西方先进的治学方法与治学理念,打破门户之见,故而能在国学研究上取得进步。抗父《最近二十年中国旧学之进步》言:“罗君以学者之身,百方搜求新出之材料,而为近百年文化之结集,其研究之功,乃为其保存流通之功所掩。”[23]学界多言,罗振玉多有占据资料的便利,故能成其大,其实,罗振玉亦是当时最有卓识的大家,他对史料的见识,超越了很多同时代的学者,所谓“举世尚未知重,吾则怏然自足”是也。周常林《罗振玉与清末民初历史文献学》言:“在治学方法上,罗振玉擅分析,王国维擅综合。王国维擅古史,罗振玉擅中世史,王国维往往能将古器物学上升到历史研究的地步,罗振玉则往往做金石学和古器物学本身的事情。”[24]
总之,罗振玉是一个嗜古如命的人,终其一生,热衷于史料的收集与刊刻,平生著述130余种,刊印书籍达400余种,近代四大考古发现,殷墟甲骨、明清档案、敦煌文献和汉晋木简都得益于罗振玉的抢救、保存、刊刻和研究。就敦煌学而言,罗振玉更是奠基者、开拓者,没有罗振玉的奔走呼吁,就没有敦煌残余八千卷遗书的解送京师,今藏北京图书馆的敦煌文献或早已经散佚殆尽,或被洗劫一空,其命运难以想象。而对于流散的敦煌文献,罗振玉更是极力搜寻,所得文书或照片,及时整理刊刻,罗振玉刊刻的敦煌遗书成为我国早期研究敦煌文献的主要资料之一,如果没有罗振玉大规模的刊印敦煌遗书,时人就难以见到这批珍贵的文献,也不会从事敦煌学的研究,更不会出现20世纪前半叶敦煌学研究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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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秀萍,女,兰州财经大学图书馆馆员;刘全波,男,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