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龄前儿童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决策树预测模型的前瞻性研究
2022-04-20黄欣欣欧萍钱沁芳黄艳王艳霞
黄欣欣 欧萍 钱沁芳 黄艳 王艳霞
(福建省妇幼保健院∕福建医科大学妇儿临床医学院,福建福州 350001)
注意缺陷多动障碍 (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ADHD)是儿童时期常见的一种行为障碍[1-2],主要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活动过度、情绪冲动等。ADHD可降低生活质量,并导致消极的学业和职业后果[3-4]。最新研究表明我国儿童和青少年ADHD的患病率高达6.26%[5]。
学龄前是儿童学习和技能掌握的关键期,也是行为发展与干预的重要时期。约2/3的ADHD发病于学龄前,3~4岁开始出现临床症状[6],但学龄前儿童的症状往往被家长认为是“正常”的活泼好动,直至学龄期,患儿在学习、社交、情绪等各方面受到明显影响时,才引起家长和老师的关注,但只有少部分家长带孩子前来就诊。如果不及早治疗,50%~80%的病例可能会持续到成年[7]。儿童、青少年期ADHD易共患其他神经发育障碍(如孤独症谱系障碍、沟通障碍、特定学习障碍、运动障碍和抽动等)及行为问题[8],影响学业、职业、生活及社会关系,给社会、家庭、个人均带来严重的负担。因此在学龄前准确识别ADHD症状,进行早期干预治疗,防止进入学龄期继发其他心理行为异常具有重要临床意义。有学者建议在4岁时开始筛查ADHD[9]。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数据挖掘已成为科学研究的创新点。决策树是机器学习算法之一,适用于研究多分类因变量与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决策树通过输入目标变量,通过一系列问题测试,对输出目标进行分类[10],利用归纳算法生成可读的规则,可以清晰地显示出各个变量之间的关系。在大数据信息时代,决策树应用广泛,国内外专家学者也将其应用到医学相关研究当中,近年来儿童健康领域已开始出现应用决策树方法的相关研究成果,如分析儿童二次感染血吸虫病的影响因素[11]、儿童龋齿影响因素[12]、儿童重症手足口病预测[13]等,均证实了决策树分析在筛选儿童健康关键性指标方面的可行性。
本研究就学龄前ADHD儿童相关症状进行决策树算法,区分ADHD患儿,建立学龄前ADHD的预测模型,探讨该模型的临床应用价值,为临床医师、尤其是基层医务人员快速筛查ADHD提供一种便捷而有效的途径,为在学龄前儿童中开展大面积筛查提供理论依据,为疾病早期发现、早期干预提供线索。
1 资料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为前瞻性研究,ADHD组来自2019年2月至2020年3月于福建省妇幼保健院儿童心理门诊就诊,经主治医师及以上资格的医师根据《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Fifth edition,DSM-V)诊断标准[14]首次确诊为ADHD的4~6岁儿童,按就诊顺序入组。对照组来自同期在我院或我市幼儿园体检,根据结构化表单询问家长后未发现明显心理行为症状,且既往未患严重的躯体性疾病和精神障碍的4~6岁儿童。填写量表的家长为儿童的主要抚养人,且其文化程度在初中及以上。
排除标准:(1)广泛性发育障碍者;(2)发育商(development quotient,DQ)低下者;(3)孤独症谱系障碍者;(4)患有癫痫、精神分裂症、抽动障碍或其他原发的精神障碍、脑器质性精神障碍者。
本研究通过福建省妇幼保健院伦理委员会审查批准[(2019)伦研审批第(006)号]。所有研究对象家长均同意参加本研究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1.2 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
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Chinese version of Swanson Nolan and Pelham,VersionⅣScale-Parent Form)根据DSM-V关于ADHD的诊断标准编制而成,用于4~18岁儿童的ADHD辅助诊断及评估疗效。包括26个条目,分为3个因子:注意力不集中(条目1~9)、冲动/多动(条目10~18)、对立违抗(条目19~26),采用4级评分,“无”“有一点”“还算不少”“很多”分别为0、1、2、3分,评分越高表示症状越严重[10]。因其项目与DSM-V诊断项目直接对应,因此临床使用针对性较强。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评定学龄前儿童ADHD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5]。门诊儿童于安静诊室内进行评估,经过培训的专科医生详细解说指导语,由熟悉儿童日常行为表现的主要抚养人根据儿童近期表现填写。ADHD组评估在儿童首次就诊时完成,评估时尚未被确诊ADHD。在园儿童的评估在老师及学校保健医生的协助下,发放测评量表及填表说明,由经过统一培训的调查员指导幼儿的主要抚养人填写,学校保健医生负责计分。在测评过程,一旦发现评估提示儿童可能患有ADHD,则转专科门诊进一步评估,确诊者纳入ADHD组。
1.3 0~6岁小儿神经心理发育诊断量表
使用首都儿科研究所生长发育研究室研制的《0~6岁小儿神经心理发育诊断量表》评估研究对象的智能发育水平。该量表是我国目前临床应用较为广泛的发育诊断性测验[15],用于评估0~6岁婴幼儿智能发育水平。由儿童保健或发育行为儿科医生测评,结果以DQ表示。
1.4 注意力时间
儿童保健医生通过父母课堂的健康宣教,指导家长正确记录儿童的注意力时间:儿童处于安静环境,自行独立完成绘画、积木拼装、绘本阅读等与其年龄相符合的任务,家长在旁观察(不提醒)并记录儿童在完成任务过程保持专注的时间。连续7 d在同一地点且选择相对固定的2个时间段观察记录,一共14次,取平均值。
1.5 统计学分析
采用EpiData 3.1建立数据库,双人录入校验。采用SPSS 25.0进行统计学分析。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中位数(四分位数间距)[M(P25,P75)]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Mean-WhitneyU检验。计数资料用例数和百分率(%)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使用分类决策树中的卡方自动交互检验(chi-square automatic interaction,CHAID)方法建立决策树模型,每个预测变量在决策树临床算法中的位置基于信息增益来确定。为分析决策树临床算法的有效性,进行灵敏度、特异度等准确性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
ADHD组及对照组各200例儿童,2组儿童的年龄、DQ、主要抚养人文化程度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ADHD组男童比例高于对照组(P<0.05),注 意 力 时 间 短 于 对 照 组(P<0.05)。见表1。
表1 2组儿童基本情况及注意力时间比较
2.2 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条目比较
ADHD组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条目1、4、7、8、10、11、14、15、16、18、20、21、22的得分高于对照组(P<0.05),见表2。
表2 ADHD组和对照组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各条目比较 [M(P25,P75)]
2.3 决策树模型
将注意力时间和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的条目进行决策树分析,选择CHAID法依次寻找最大影响因子并划分预测节点。以分组(1=对照组,2=ADHD组)作为因变量,对各个自变量进行自动分类,并与目标变量进行卡方检验,选择差异显著性最大的自变量作为树状结构的第一层。再以目标变量的各个类别作为第一层各个节点,在各节点上对其他变量进行卡方检验,继续形成以下级别的层次和节点(图1)。最后进入CHAID模型的有3个变量,分别是注意力时间、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的条目14和条目15。
注意力时间是决策树的根节点。注意力时间1~3 min为节点1,直接判断为ADHD的准确率(正确诊断的比例)为86%。注意力时间9~16 min者为节点4,直接判断为非ADHD的准确率为87.9%。注意力时间4~5 min是节点2,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条目14(总是一直在动或像装了马达似的动个不停)作为节点2的第二层:条目14得分为3是第5节点,判断ADHD的准确度为82%;条目14得分为0~2是第6节点,判断非ADHD的准确度为53.8%。注意力时间6~8 min是第3节点,条目15(话很多)作为节点3的第二层:条目15得分为2~3者,判断ADHD的准确度为61.5%;条目15得分为0~1者,判断非ADHD的准确度为89.7%。ADHD组中,预测ADHD的准确率为81%;对照组中,预测非ADHD的准确率为69%,总体准确率为75%。
为评价模型的诊断效能,分析决策树模型的预测效果见表3,灵敏度(ADHD组中预测阳性例数/ADHD组总例数)为81.0%,特异度(对照组中预测阴性例数/对照组总例数)为69.0%,阴性预测值(对照组中预测阴性例数/预测阴性总例数)为78.4%,阳性预测值(ADHD组中预测阳性例数/预测阳性总例数)为72.3%。
表3 决策树模型的预测结果 (例)
2.4 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分析
采用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对决策树模型的预测概率进行评估(图2)。决策树模型曲线下面积(area under curve,AUC)为0.816(95%CI:0.774~0.857,P<0.001)。提示决策树模型预测价值较高,对儿童ADHD的快速筛查具有一定的准确性。最佳截断值为0.29,灵敏度为93.0%,特异度为55.0%,约登指数0.5,阴性预测值为88.7%,阳性预测值为67.4%。
3 讨论
由于学龄前儿童ADHD症状不典型,且缺乏辅助诊断的生物标志物,儿童行为问题是否符合ADHD的判断在相当大程度取决于临床医生的专业背景及家长对ADHD症状的认知[16]。量表评估是照料者、老师、医生采用特定量表报告儿童行为的一种方法。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是常用的学龄前儿童ADHD行为评定量表之一[17],由于其能反映儿童的日常生活及ADHD症状,因此具有重要的临床参考价值。然而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的26个条目均为4级评分,主观性大,测评者需要反复思考取舍,导致测评时间较长;其次由于不同评估者的分数存在一定差异,可能因恰好高于临界值,得到不同的结论[17]。因此需要在行为量表基础上结合访谈保证评估的有效性[18]。访谈需要由儿童保健、发育行为儿科学、精神及心理学等医生执行。我国由于儿童基数大,部分地区医务人员数量相对不足[19],或缺乏足够经验,儿童心理保健覆盖面不高,难以开展大面积测评,导致很多ADHD患儿被延误诊断,有地区报道超过一半儿童到学龄期才被发现ADHD[20]。因此在人群中快速筛查学龄前ADHD患儿已成为儿童保健领域研究的热点问题。
本研究增加了注意力时间这个客观指标,结合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进行统计学处理,构建预测模型。根据单因素分析和决策树分析,发现对ADHD筛查有贡献的主要因素为注意力时间、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的条目14和条目15。既往报道学龄前ADHD儿童以好动为主要表现[21],本研究发现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进入预测模型的2个条目均为冲动/多动因子,和文献[21]观点一致。但我们发现注意力时间对筛查模型的贡献最大,提示客观量化的注意力观察记录应成为着重关注点,进一步证实需要综合量表评估和行为访谈完成ADHD诊断。
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的AUC是评价快速筛查诊断价值的最佳指标之一,AUC越大,说明诊断的准确性越高。本模型的AUC为0.816,说明其具有一定的准确性,能较为精确区分ADHD患儿与非ADHD儿童。生成的预警模型条目数明显减少,简化为条目14、条目15及注意力时间3项。家长经过培训后即可在家庭完成注意力时间记录;其余的2个条目将4级评分简化为2级,与完整的中文版SNAP-Ⅳ评定量表父母版相比,节约了评估时间,医务人员在儿童体格发育检查过程即可指导家长快速完成;判断方式简单,不需要安排医务人员全量表(26个条目)逐项解释,也无需专人计算分数。筛查阴性者可按照常规儿童保健流程管理,筛查阳性者作为可疑ADHD患儿,需立即转专科门诊评估,明确诊断。预警模型在我院门诊实施6个月,医务人员人均门诊量较同期上升约32%,表明该模型可缩短测评时间及儿童候诊等待时间;根据预警模型结果分流心理门诊就诊儿童,优化就诊流程、提升门诊运行效率、节约医疗人力资源、扩大门诊量。
早期干预可以减缓ADHD的程度,减少继发性问题[22]。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针对学龄前儿童采用父母培训,实施行为管理,有助于提高依从性、改善治疗效果,促进患儿学业及社会功能改善[23]。本研究为临床医生及公共卫生医生开展全人口快速筛查ADHD提供依据。即便暂时不具备开展ADHD专科诊疗条件的医疗机构,尤其是基层医院或幼儿园的保健医师,经过培训,也可开展ADHD初筛;可疑者转上级医院进一步评估。有助于增强基层医务人员对ADHD患儿的早期筛查能力,具有较好的推广潜力。今后将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制定并完善一套操作简便、实用、符合我国国情且具有循证依据的ADHD筛查流程及应用规范,开发专项区域性的信息平台,对筛查阳性的患儿进行筛查-转诊-评估-确诊-干预-随访的闭环管理模式。预计未来将ADHD筛查纳入常规儿童保健工作的范畴,提高儿童ADHD筛查的普及率,提升儿童心理保健的覆盖面,保障ADHD患儿在学龄前接受全方位诊治,完善儿童心理保健工作统筹管理,协助卫生健康行政部门制订促进儿童身心健康的公共卫生策略。
利益冲突声明: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