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启蒙著作
2022-04-19王烯陈旸
王烯 陈旸
[摘 要]生态语言学是最近几十年慢慢发展起来的一门交叉学科,目前这个领域出版的6本著作值得特别关注,即英国出版的《生态语言学读本:语言、生态和环境》《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和中国出版的《生态汉语学》《语言生态学引论》《什么是生态语言学》。这6本著作都是讨论语言与生态问题的,但各有自己的特点,都是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启蒙必读书籍。其中,《什么是生态语言学》无论是理论指导、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和研究内容,还是对相关术语的解释,都是独树一帜的。
[关键词]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学;《什么是生态语言学》
在语言学学科领域中,生态语言学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慢慢成长起来的。以往有关生态和环境问题的语言研究,多数被归入社会语言学范围,少数在其他学科中涉及。近十多年来,这个学科发展比较快。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的生态语言学研究起步较晚,但近些年发展比较快,中国学者所做的生态语言学研究开始受到国际知名学者的关注和认同。
一、生态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著作简介
在讨论生态语言学的发展历程时,很多人都会提到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埃纳·豪根(Einar Haugen)教授,他关于“语言生态”(the ecology of language)的研究①被认为是生态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起点。国际生态语言学奠基人阿尔温·菲尔(Alwin Fill)认为豪根的研究路径与韩礼德(M. A. K. Halliday)的观点②构成两种互补的研究范式。但是严格地说,豪根1972年出版的《语言生态:埃纳·豪根论文选》是迪尔(A. S. Dil)编辑的一本学术论文集,不是全面论述语言生态或语言生态学的专门著作;韩礼德在其著作中对语言与生态的关系问题有过重要的论述,但仅限于两篇文章。①
国际上关于生态语言学研究的论著很多,影响较大的主要有3本,其中2本是论文集,②1本是专著。③国内这方面的专著有3部。④笔者认为,这6本关于语言与生态问题的论著是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启蒙著作,下面试作介绍和评述。
(一)《生态语言学读本:语言、生态和环境》
这是一本讨论语言与生态和环境问题的论文选集,于2001年出版,所选的论文都是已经发表过的,作者都是学界比较知名的学者。该论文集的主编是奥地利格拉茨大学的阿尔温·菲尔教授和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的缪尔豪斯勒(Peter Mühlh■usler)教授,共有四个部分:第一个部分为“生态语言学的根源”,收集了爱德华·萨皮尔(Edward Sapir)、乔治·斯坦纳(George Steiner)、缪尔豪斯勒和阿尔温·菲尔四人的论文;第二部分为“隐喻的生态”,其中“语言生态”部分收集了豪根、威廉·弗朗西斯·麦基(William F. Mackey)、诺曼·丹尼森(Norman Denison)三人的文章,“生态系统:语言世界系统和其他隐喻”部分收集了彼得·芬克(Peter Finke)、哈罗德·温里奇(Harold Weinrich)、沃尔夫·安德烈亚斯·利伯特(Wolf-Andreas Liebert)三人的文章;第三部分为“语言与环境”,其中“语言与环境问题”部分收集了贝丝·舒尔茨(Beth Schultz)、萨罗伊·查拉(Saroj Chawla)、多纳尔·卡博(Donal Carbaugh)、罗宾·彭曼(Robyn Penman)、罗伊·哈里斯(Roy Harris)五人的文章,“语言与生物多样性”部分收集了缪尔豪斯勒、乔西·格劳修斯(Josie Glausiusz)、莱科克(D. C. Laycock)三人的文章;第四部分为“批评生态语言学”,其中“语言系统的生态批评”部分收集了韩礼德、安德鲁·戈特利(Andrew Goatly)、玛丽·施莱佩格雷尔(Mary J. Schleppegrell)、威廉·特兰珀(Wilhelm Trampe)四人的文章,“批评生态话语分析与语言觉醒”部分收集了玛丽·卡恩(Mary Kahn)、迈克尔·休利特和丽贝卡·拉格伦(Michael Hewlett & Rebecca Raglon)、塞波拉·伯曼(Tzeporah Berman)、馬蒂亚斯·荣格(Matthias Jung)五人的4篇文章。总的来说,该论文集是关于语言与生态的经典研究,编者的思路是追溯生态语言学的根源(第一部分),讨论所涉及的问题(第二、三部分),并突出生态批评话语分析(第四部分)。这些文章大多数都是从理论或比较宏观的视角研究问题。
(二)《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
这是一本讨论生态语言学问题的论文摘选,于2018年出版。与《生态语言学读本:语言、生态和环境》不同的是,该文集中的文章都是没有发表过的,是作者们专门为这个集子撰写的。该书的主编是奥地利格拉茨大学的阿尔温·菲尔教授和赫米内·彭茨(Hermine Penz)教授,共有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为“社会和个人环境中的语言”,由两个方面的内容组成:一是“语言和生物的多样性:少数民族和多数民族语言,濒危和复兴”,共有6篇文章,讨论的问题分别是“生物的多样性和语言的多样性:相似性和差异性”“语言接触的生态:少数民族语言和多数民族语言”“语言濒危和语言死亡:语言多样性的未来”“语言生态的经济:少数民族语言的经济问题”“从生态学的角度看语言演变”“语言规划的生态语言学问题”;二是“语言接触(双语和多语)和接触语言”,共有4篇文章,讨论的问题分别是“个人和社会的双语制和多语制”“语言帝国主义和对语言生态产生的后果”“克里奥尔学能从生态语言学中学到什么东西”“生态系统语言学”。
第二个部分为“语言在环境中的作用(生物学和生态学意义)”,由三个方面的内容组成:一是“语言在创造、加剧和解决环境问题中的作用”,共有4篇文章,讨论的问题分别是“积极话语分析:重新思考人类的生态关系”“使用视觉图像来展示环境问题”“使用批评话语分析和语料库语言学技术研究关于环境退化的文本”“隐喻的语用学”;二是“环境话题如何出现在文本和媒体中:生态和非生态的话语”,共有5篇文章,讨论的问题分别是“词汇语法与生态语言学”“用政治语言处理环境问题”“生态广告:绿色(漂绿)说服的语言学和符号学分析”“全球变暖与气候变化”“关于自然灾害的媒体报道”;三是“语言和话语如何传递生态学和非生态学的思想的”,共有4篇文章,涉及的话题分别是“动物的话语表述”“杀害动物和以其他形式利用动物的委婉说法”“用语言的拟人化和生理中心化来克服人类中心主义问题”“生态语言学和地名: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相互作用”。
第三个部分为“哲学与跨学科生态语言学”,共有5篇文章,讨论的问题分别是“关于环境的科学语言的伦理”“生态语言学与教育”“语言的微观生态学基础:语言符号性如何扩展和改变人类生态学”“跨学科语言学:生态语言学是进入新科学时代的起搏器”“宗教、语言和生态学”。
第四个部分为“生态语言学的新导向与未来方向”,只有1篇文章,即该书两位主编共同撰写的《讨论21世纪生态语言学新的定位和未来方向》。
与《生态语言学读本:语言、生态和环境》相比,《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涉及的话题要宽广很多,而且很多文章都有具体的语言分析和话语分析,反映了目前国际生态语言学界的研究状况。
《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出版后,在国内外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中国学者黄国文、洪丹和曾蕾、李美霞和沈维均撰写了书评。①
(三)《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
阿伦·斯提比(Arran Stibbe)的《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一书于2015年出版,在国际生态语言学界的影响非常大,随后出现了多个语种的译文,包括中文译本,②张瑞杰和何伟为该书撰写了书评。③2021年该书第2版出版,并正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原文引进出版(附中文注释)。下面对该书第2版进行介绍。
该书基于话语分析的研究路径,分析了反映人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的各类语篇,特别注重分析工业文明故事背后的语言表达。该书除了第1章“绪论”和第11章“结语”外,其余9章围绕着9个不同的“故事”进行生态话语分析。
在第1章中,作者讨论了该书涉及的一些基本概念: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生态语言学中的“生态”;生态语言学中的“语言学”;生态哲学观和该书的生态哲学观;该书的组织结构等情况。
第2章讨论的是意识形态(Ideologies)问题。该书将意识形态看作是构成话语最基本的故事。作者从生态语言学的角度看待意识形态问题,看它是否能够带动人们维系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作者根据自己在第1章给出的生态哲学观,将话语分为三种类型,即破坏性话语(destructive discourse)、中性话语(ambivalent discourse)和有益性话语(beneficial discourse)。
第3章主要是研究故事的构架,以框架理论(frame theory)为根基。该章的核心是辨析“框架”(frame)、“构架”(framing)、“重构”(reframing)三个概念,并通过一个典型的构架案例揭示出其中详细的运作机制。
第4章讨论的是隐喻(metaphor)和构架的理论机制,并据此进行语篇或话语分析,聚焦生态语言学研究中的隐喻问题。该章与第3章一样,主要是采取认知语言学的视角。
第5章主要是讨论话语的评价问题,应用评价框架(appraisal framework)来分析语篇或话语中的评价模式,其理论基础是系统功能语言学。
第6章是关于语言建构的身份问题,其理论支撑是身份理论(identity theory)。该书把建构身份视作生态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议题。作者把人的身份与生态环境问题联系起来,并认为人的身份与人的行为有必然的联系。
第7章围绕着信念(convictions)探讨生态语言学问题,聚焦信念和真实性模式。该章主要运用真实性理论(facticity theory),针对语言的真实性问题进行分析,探究语篇或话语的真实性模式是如何影响人们的信念的。
第8章讨论的重点是语篇和话语中的删略(erasure)现象。该书所说的“删略”涵盖了通过话语的内容转移人们对参与者或生活领域关注的各种方式,如压制、背景化、排除、抽象化等。
第9章讨论的重点是凸显(salience),与第8章讨论的内容联系紧密,因为删略和凸显可以看作是同一枚硬币的两个侧面:在进行生态话语分析过程中,既要注重删略现象,也要研究凸显现象。
该书第1版只讨论第2—9章中的八类故事,第2版在第10章增加了“叙事”(narratives)的内容。叙事是一种常见的话语形式,是描述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中最有说服力的一种方式。该章从生态话语分析角度出发,探讨叙事怎样能够以鼓舞人心、令人难忘的方式传达道德规范、提高生态意识。
第11章是结语,对该书的内容进行总结。作者认为,当前世界面临的生态问题越来越严重,我们要重新思考社会的发展定位,抛弃旧的、不合理的故事,信奉和践行能使生态崛起、万物复苏、保护生态的新故事。
《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以故事作为研究起点,从系统功能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等理论中找到研究重点,并通过大量的实例分析展示生态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和解释视角,是一本值得认真阅读的专著。
(四)《生态汉语学》与《语言生态学引论》
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的生态语言学研究起步比较晚,这方面较早的论文是郑通涛的《语言的相关性原则》和李国正的《生态语言系统说略》,①较早的著作是李国正的《生态汉语学》(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就专著而言,目前已经出版了3本,即李国正的《生态汉语学》、冯广艺的《语言生态学引论》(人民出版社,2013年)和黄国文、赵蕊华的《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9年)。
《生态汉语学》和《语言生态学引论》都是研究汉语生态系统及汉语与生态关系的力作。其中,《生态汉语学》主要是研究汉语语言系统的生态性。该书以汉语作为研究重点,试图建立一套新的语言理论体系。这个体系主要由四个部分构成:(1)生态语言系统理论;(2)语言生态位理论;(3)语言功能理论;(4)语言进化理论。这些问题在该书的6个章节中讨论,这6个章节分别为“生态语言系统”“语言系统的生态环境”“语言的生态运动”“生态汉语系统”“汉语的生态类型”“生态汉语学的研究方法”。魏世业对该书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该书“提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新观点就是:语言是一个与生态环境相互整合的,多层次、多功能,具有自组织自调节能力的开放系统。这与西方形式主义语言学者把语言看作封闭的符号系统恰好相反。这种新观点较之传统观点是一个质的飞跃,是语言观念的一个新突破”。①辛舒萍认为“这本书是中国语言学史上第一部以前所未有的学术眼光和研究方法来考察汉语的跨学科的学术专著”。②《语言生态学引论》从语言的生态系统、语言接触、语言政策、语言态度、语言运用和语言生态与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讨论语言与生态问题。与《生态汉语学》相比,《语言生态学引论》更加重视作为“实例”的汉语(相对于作为“系统”的汉语),强调语言的运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特别谈到学科的交叉融合问题,认为“在当代学科体系中,已有不少将生态学和其他学科融合在一起形成的交叉学科,如生态文学、生态美学、生态哲学、文化生态学等等,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鲜活的时代气息,获得了成功”。③在《语言生态学引论》中,我们多次见到作者把语言研究与语言学家的社会责任联系在一起。作者认为,“语言学研究应该关注社会问题,一门学科如果不把它与社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如果不及时地发现并解决社会中的实际问题……是劳而无功的。语言生态学正是一门关注社会实际问题的学科”。④邹晓玲对《语言生态学引论》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该书“立足于生态学视角,综合运用语言学、语用学、生态学、社会学等学科理论和方法,结合当下中国语言實际,全面系统地探讨了语言的生态问题,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语言生态学力作”。⑤
二、《什么是生态语言学》述评
《什么是生态语言学》由“生态语言学概述”“国外生态语言学研究”“生态语言学核心概念释析”“生态语言学研究的本土化”“生态语言学的主要内容”“系统功能语言学视域下的生态语言学研究”“生态语言学的发展趋势”7个主要部分以及“汉英关键词对照表”和“参考文献”构成。
从该书第1部分“生态语言学概述”所涉及的内容看,读者除了可以了解生态语言学的兴起情况和发展历程以及国内的研究情况之外,还可以了解到该学科分支与相似的学科分支(如生物语言学)的差别以及生态语言学的学科属性等问题。这一部分通过11个问答来概述生态语言学的基本情况:(1)生态语言学是在什么背景下兴起的?(2)生态语言学在国外的发展历程和现状是怎么样的?(3)生态语言学在中国的发展历程和现状是怎么样的?(4)生态语言学与生物语言学有什么联系和区别?(5)生态系统、生态位、生物多样性、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平衡的含义是什么?(6)生态语言学的学科属性是什么?(7)生态语言学的跨学科属性表现在什么方面?(8)什么是微观生态语言学和宏观生态语言学?(9)微观生态语言学和宏观生态语言学的联系和区别是什么?(10)生态语言学的传统经典模式是什么?(11)生态语言学可以向其他语言学学派和其他学科借鉴些什么?这11个问答将生态语言学的基本情况作了概述,能使读者由此了解生态语言学的基本概貌。
该书其他6个部分也是根据该部分的主题,对核心、关键的问题进行解答,不仅讨论生态语言学的学科内容(包括核心概念)和发展问题,还专门有一部分讨论生态语言学研究的本土化问题。虽然生态环境问题是全球问题,但作为研究者,一方面要了解国外的情况,另一方面要立足本国,研究与本国有直接关系的问题,这对解决中国问题、构建中国话语体系无疑是有帮助的。
认真研读《什么是生态语言学》,笔者认为该书有以下四个突出的特点:
一是以问题为导向,即通过回答问题来讲解生态语言学。与一般的学术著作不同,该书采用问题导向的方法,每一部分都是由问题组成的。例如,第2部分“国外生态语言学研究”由7个问题和回答构成:(1)国外生态语言学研究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哪些?(2)阿尔温·菲尔的主要观点有哪些?(3)阿伦·斯提比做了哪些研究?(4)苏内·沃克·斯特芬森(Sune Vork Steffensen)的生态语言学思想是什么?(5)斯蒂芬·考利(Stephen Cowley)做了哪些研究?(6)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其他代表有哪些?(7)国外生态语言学对中国生态语言学发展的启示有哪些?通过对这些问题的回答,读者可以了解国外生态语言学研究情况,对于学科入门者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
二是简要介绍生态语言学的研究状况。仍以该书的第2部分“国外生态语言学研究”为例:该书除了勾画国外生态语言学的兴起和发展情况之外,还区分了“本体生态语言学”和“关系生态语言学”,指出前者的研究主要回答“什么是生态语言学”的学科问题,涉及生态语言学内部不同流派和理论,后者则主要探讨生态语言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也就是“超学科”、“交叉学科”和“生态研究泛化”研究等问题。作者还指出,介于二者之间的研究可以称作中观生态语言学研究;这三类研究反映了全球语境下生态语言学的现状和发展阶段,即20世纪70—90年代处于传统萌芽阶段,最近20年见证了这一新兴学科的多样化发展趋势以及未来整合发展的趋势。在这一部分,作者先后介绍了传统萌芽阶段主要代表人物、美籍挪威社会语言学家埃纳·豪根和英国知名系统功能语言学家韩礼德两位先驱人物,并指出他们为国外生态语言学理论建构作出了重要贡献,明确了进行生态语言学研究的“隐喻”和“非隐喻”视角,成为学界公认的经典理论;接下来作者介绍了多样化发展阶段的主要代表人物,如生态语言学奠基人、奥地利格拉茨大学教授阿尔温·菲尔教授,后起之秀、国际生态语言学学会召集人(主席)、英国格罗斯特大学生态语言学教授阿伦·斯提比,同样年轻有为的南丹麦大学教授、国际期刊《语言科学》(Language Sciences)主编苏内·沃克·斯特芬森,分布式语言研究组织(Distributed Language Group)的创办者之一、南丹麦大学教授斯蒂芬·考利,等等。
三是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讲解专业术语和理论概念。例如,关于韩礼德的研究与马克思主义语言学的关系问题,该书仅用700字左右的篇幅就讲解清楚。作者从韩礼德早年开始语言学学习和研究时跟同伴试图寻求“马克思主义语言学”开始,讲到韩礼德说自己的研究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语言观和方法作为指导的;同时说明了韩礼德作为语言学家的社会责任:“作为一名语言学家,我希望自己能为改善人类的状况尽一份绵薄之力。这就是我为什么把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叫作‘适用’语言学的原因”;①还解释了韩礼德为什么要称系统功能语言学为适用语言学:在韩礼德看来,语言学家不仅仅要研究语言和语言使用,还要认识到语言在社会活动中的作用,语言学家要承担起社会责任,要从语言的角度去解決现实中与语言相关的问题,通过语言研究为人类社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作出一份贡献。生态问题就是社会问题,研究生态问题就要理论联系实际、解决实际问题,这是语言学家的社会担当,表现的是马克思主义的语言观。
又如,关于生态话语分析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问题是不容易理解的,该书用不算长的篇幅来区分这两类不同的判断,其中一段说到了要点:“事实判断是对事物本身客观存在事实的描述和指陈的判断,而价值判断是基于主体态度和感情对事物做出的肯定或者否定的判断。换句话说,事物判断是一种‘实然’判断,可以用‘是……’或者‘不是……’来表达命题。价值判断是一种‘应然’判断,可以用‘我认为是……’‘我认为不是……’‘我不认为是……’或者‘应该是……’‘应该不是……’‘不应该是……’来表达命题。”①该书通过百度百科对大熊猫描述的例子,进一步说明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的差别,并进行归纳总结:“事实判断是基于对事物本身客观存在的了解,而价值判断则渗入主体判断者(即人)的思想、态度、情感、世界观和价值观。”②
四是突出生态教育的重要性,即把生态语言学研究与开展生态教育联系起来。作者坦言自己从事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动机之一是揭示该研究对解决世界面临的生态问题的贡献并参与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体现了一个语言研究者的社会责任。作者认为,要保护环境、珍惜生命、推动生命的可持续发展,践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要的是提高公民的生态意识和生态素养。该书特别讨论了“什么是生态人”“如何进行生态教育、提高生态学习能力”“什么是生态素养”等问题。作者认为,要努力培养生态人,因为生态人“敬畏自然、善待环境、懂得感恩、关怀生命,具有强烈的整体意识和思维方式,追求人与自然的共生,也追求人与他人、与自身的和谐,关注的是生态生存、生态创造、生态文明、生态社会、和谐社会,对生态文明充满憧憬,愿意为生态文明贡献自己”。③关于生态素养,该书认为有四个方面的内容:(1)生态知识素养;(2)生态伦理素养;(3)生态情感素养;(4)生态行为素养。作者明确指出:“培养生态素养就是要唤醒人的生态意识,加深人们对生态危机的认识,促使人自主学习生态知识。在生态语言学中,对语言的分析有助于傳递生态知识,引导人的生态伦理,唤醒人的生态情感,指导人的生态行为。”④
《什么是生态语言学》对生态语言学的研究路径作了清晰的勾画,为年轻的研究者提供了一个探索语言与生态问题的路线图,有助于研究者了解生态语言学的状况、国内外的研究情况、研究的本土化、研究的发展趋势,尤其是系统功能语言学视域下的生态语言学研究和中国学者所提出的“和谐话语分析”内容。
三、结语
上述生态语言学研究领域的6本重要著作都是讨论语言与生态问题的,但各有自己的特点,都是生态语言学研究的启蒙必读书籍。按照“语言生态学”和“生态语言学”的基本区分,6本著作所研究的内容和重点有所不同:《生态语言学读本:语言、生态和环境》和《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讨论的内容既包括语言生态学问题也包括生态语言学问题,《生态汉语学》和《语言生态学引论》主要探讨语言生态学问题,而《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和《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主要研究生态语言学问题。其中,《什么是生态语言学》无论是理论指导、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和研究内容,还是对相关术语的解释,都是独树一帜的。
责任编辑:胡颖峰
[作者简介]王烯,澳门城市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文化产业研究专业2020级博士研究生(澳门 999078),陈旸,华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广州 510640)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中国农谣谚语收集整理及其生态思想挖掘研究”(20YJAZH013);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数字化背景下广州旅游外宣翻译语料库建设及应用研究”(2019GZYB36);广东省教育厅广东省普通高校特色创新类项目“广东景观语言生态翻译研究”(2018WTSCX006)
①参见E. Haugen, “The Ecology of Language,” in A. S. Dil , ed., The Ecology of Language: Essays by Einar Haugen, Stanford, C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2, pp. 325-339.
②参见M. A. K. Halliday, “New Ways of Meaning: The Challenge to Applied Linguistics,” Journal of Applied Linguistics, no. 6, 1990, pp. 7-36. Reprinted in J. Webster, ed., Collected Works of M. A. K. Halliday,Vol.3:On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London: Continuum, 2003, pp. 139-174.
①参见M. A. K. Halliday, “New Ways of Meaning: The Challenge to Applied Linguistics,” Journal of Applied Linguistics, no.6, 1990, pp. 7-36. Reprinted in J. Webster, ed., Collected Works of M. A. K. Halliday,Vol. 3:On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London: Continuum, 2003, pp. 139-174;M. A. K. Halliday, “Applied Linguistics as an Evolving Theme,” in J. Webster , ed., Collected Works of M. A. K. Halliday, Vol. 9:Language and Education, London: Continuum, 2007, pp. 1-19.
②参见A. Fill & P. Mühlhusler, eds., The Ecolinguistics Reader: Language, Ecology and Environment, London: Continuum, 2001;A. Fill & H. Penz, eds., 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Ecolinguistics, London: Routledge, 2018.
③参见A. Stibbe, Ecolinguistics: Language, Ecology and the Stories We Live By, London: Routledge, 2015;A. Stibbe, Ecolinguistics: Language, Ecology and the Stories We Live By (2nd edn), London: Routledge, 2021.
④参见李国正:《生态汉语学》,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冯广艺:《语言生态学引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黄国文、赵蕊华:《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9年。
①参见G. W. Huang, “Review of Alwin F. Fill and Hermine Penz, (eds.)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Ecolinguistics,” Pragmatics and Society, vol. 10, no. 2, 2019, pp. 322-328;洪丹、曾蕾:《生态语言学:关注语言与环境的新兴学科 ——〈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评介》,《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4期;李美霞、沈维《一部反映生态语言学最新进展的权威论著——〈劳特利奇生态语言学手册〉述评》,《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9 年第 4 期。
②阿伦·斯提比:《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陈旸、黄国文、吴学进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9年。
③张瑞杰、何伟:《〈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赖以生存的故事〉评介》,《现代外语》2016年第6期。
①郑通涛:《语言的相关性原则——〈语言生态学初探〉之一》,《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4期;李国正:《生态语言系统说略》,《语文导报》1987年第10期。
①魏世业:《汉语研究的新突破——李国正著〈生态汉语学〉评介》,《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3期。
②辛舒萍:《漢语研究的新收获——评〈生态汉语学〉》,《汉语学习》1992年第5期。
③冯广艺:《语言生态学引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页。
④冯广艺:《语言生态学引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6页。
⑤邹晓玲:《一部具有鲜明时代气息的语言生态学力作——〈语言生态学引论〉评介》,《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14年第2期。①M. A. K. Halliday, “The Influence of Marxism,” in J. Webster ,ed., The Bloomsbury Companian to M. A. K. Halliday, London:Bloomsbury Academic, 2015, pp. 94-100.
①黄国文、赵蕊华:《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9年,第135—136页。
②黄国文、赵蕊华:《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9年,第136页。
③黄国文:《外语教学与研究的生态化取向》,《中国外语》2016年第5期。
④黄国文、赵蕊华:《什么是生态语言学》,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9年,第15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