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纳西语传承面临的问题及对策<br/>——以盐水淡村为例

浅析纳西语传承面临的问题及对策
——以盐水淡村为例

2022-04-18和晓娟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20期

和晓娟

（丽江文化旅游学院，云南丽江 674199）

少数民族语言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民族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少数民族语言不仅仅用在日常的沟通交流当中，更是民族文化的“活化石”。纳西语作为少数民族语言中的一分子，他是纳西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最大特征，是纳西族人潜意识凝聚在一起的有效因子[1]。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随着各民族文化相互交融，纳西语的传承问题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和危机。因此加强纳西语传承和保护，是促进纳西族团结的有效措施，是延续纳西族情感的有力保证。一般而言，有了本民族语言，就有了强烈的归属感，而少数民族语言的消失意味着这个民族已经名存实亡。重视纳西语的传承，相应对策真正落到实处，从而起到传承和保护纳西语的目的。本文对盐水淡村纳西语使用情况展开调查，从中分析得出纳西语传承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应对策略方面进行了初浅的探索。

一、盐水淡村使用纳西语概况

盐水淡村隶属云南省丽江市永胜县大安彝族纳西族乡宝坪村委会行政村，属于山区，以纳西族为主。位于宝坪村委会北边，距离村委会5 公里，距离大安乡政府8 公里，国土面积3.2 平方公里，海拔2220 米，年平均气温16 ℃，年降水量750 毫米，适宜种植玉米、小麦、魔芋等农作物。有耕地239.14 亩，人均耕地1.1 亩；有林地1830.7 亩。农民收入主要以种植业、养殖业为主。

为了全面了解盐水淡村的纳西语使用情况，作者调查了全村的50 户居民，共214 人，其中对6 岁以上（包括6 岁）具有完全语言能力的206 人的纳西语使用情况进行了调查[2]，并把调查对象的年龄划分为6—20 岁、21—50 岁、51 岁以上这三个阶段，以下是盐水淡村不同年龄阶段使用纳西语的调查数据统计。如表1 所列。

由表1 得知，该村日常使用纳西语的程度分为以下四种情况：“听不懂也不会说”的有17 人，占总人口的8.25%，其中6—20 岁的5 人，21—50 岁的10 人，51 岁以上的2 人；“听得懂不会说”的有6 人，占总人口的2.91%，其中6—20岁的1 人，21—50 岁的2 人，51 岁以上的3 人；“听得懂会说不常说”的有11 人，占总人口的5.34%，其中6—20 岁的3 人，21—50 岁的7 人，51 岁以上的1 人；“听得懂会说常说”的有172 人，占总人口的83.50%，其中6—20 岁的21 人，21—50 岁的88 人，51 岁以上的63 人。

表1 盐水淡村不同年龄段纳西语使用情况调查

根据该村日常使用纳西语的不同程度来看，经常使用纳西语进行沟通交流的人群集中在21—50 岁以及51 岁以上年龄阶段，其中21—50 岁的占了51.94%，51 岁以上的占了33.50%，而6—20 岁的仅占14.56%。三十年前该村处于全村人100%使用纳西语进行沟通交流的情况，当时村里的老人和幼儿都不懂汉语。目前该村大部分村民都懂汉语且可以使用汉语进行交流，少部分幼儿已经不使用纳西语进行沟通交流。等再过三十年，目前经常使用纳西语的人群老去，不懂纳西语的幼儿长大后，他们的后代已经不具备纳西语的家庭语言环境，自然就不会说纳西语，传承就会这么中断了。

二、现状及成因分析

（一）人口变迁对纳西语的影响

88.24%“听不懂也不会说”的人群年龄集中在6—50岁之间，主要原因有人口变迁的影响，比如婚嫁、进城务工、搬迁。

当纳西族人娶或是嫁其他民族的人作为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后代当中很大一部分幼儿不再使用纳西语，一方面是家庭环境的原因，因为父亲或母亲不是纳西族，也不懂纳西语，家人之间沟通都必须使用大家都能够听得懂的汉语，幼儿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长大，也就只懂汉语；另一方面是社会环境的原因，仅仅使用纳西语已经无法适应目前的生活环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已经不再是三十年前那个足不出村也能够生活得很好的模样，现在面临的是不同民族之间人们的频繁交流，这个只有普遍通用的汉语能够做到。

父母进城务工之后，幼儿一般也会跟随父母到城里就学，幼儿只懂纳西语，步入学校后无法跟教师、同学沟通交流，出于担心，迫使大部分家长让自己的孩子只学汉语，放弃了纳西语的学习，一旦过了幼儿学习语言的最佳阶段，后期将很难弥补回来。

女儿出嫁，嫁给了其他民族的人，却因家庭发生重大变故，举家搬迁回娘家盐水淡村居住，一家5 口人在家里没一人使用纳西语沟通交流，家庭语言使用情况就变成多数人同化少数人，一个人只能去硬性地讲究大部分人，哪怕心里有想要传承纳西语的想法，也是独木难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将他付之行动。

（二）双语教学对纳西语的影响

在三十多年前的盐水淡村，没有任何一位适龄儿童在上学前是会使用汉语进行沟通交流的，当时村里的学校设立有小学一、二、三年级，其中小学一、二年级的教师必须能够纳汉双语教学。目前该村的学校已经不复存在，村里的小孩必须到村委会中心小学就读，能够双语教学的教师已经退休或即将退休，马上面临双语教学即将缺失的局面。这种事态造成幼儿必须加速学习汉语的进程，否则上学就会受到影响，此种情况导致纳西语或将退居二线渐渐消失。

（三）家庭用语对纳西语的影响

三十年前，盐水淡村家家户户都使用纳西语，对幼儿是一种耳濡目染的影响，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自然而然就学会了纳西语，就这样一代一代沿袭着纳西语。三十年后的今天，纳西语传承主要靠有纳西语语言环境的家庭，把它当作第一语言使用它，家庭内部成员使用纳西语的态度直接影响着孩子是否也使用纳西语进行日常的沟通交流，如果有着良好家庭语言环境的人群都不坚持使用纳西语的话，纳西语的传承将面临严重危机。

（四）新兴媒体对纳西语的影响

比起三十年前，现在有电视、电脑、手机，新兴媒体的传播使得汉语普及得更快更迅猛，势必冲击着日常纳西语的使用频率，如果没有纳西语的家庭语言环境，没有一部分人群对纳西语的坚守，外界的这一切变化，只需用短短一些时间就足以摧毁几代人精心营造的语言使用现状。这部分在坚守纳西语传承的人正逐渐老去，而下一代的年轻人对纳西语传承没有坚定的信念，势必会造成学习纳西语的人群流失，加快纳西语的消失。

（五）个人认同对纳西语的影响[3]

盐水淡村的大部分老人坚守着自己的信仰，想要把纳西语传承给孙子辈，世世代代一直传承下去，少部分老人比较开明，并不那么执着传承问题。家里有幼儿的，目前大部分父母坚持让孩子使用纳西语沟通交流，少部分父母直接放弃了纳西语，让孩子第一语言选择学习汉语。坚持让孩子学习纳西语的父母，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就怕因为自己内心微弱的一点点信念，导致孩子上学时同教师和同学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交流，跟不上教师授课的速度，最后导致孩子的厌学心理。在这样一种纠结的心态之下，纳西语传承的效果将会逐渐弱化，照此下去，再过三十年纳西语的传承将不会有太好的局面。

三、应对策略的探索

针对使用纳西语逐渐减少的现象，采取“政府联动、建立保护传承环境，学校联动、建立双语教学环境，家庭联动、建立学习语言环境，媒体联动、建立传播推广环境，民众联动、建立语言活力环境”的“五联五建”的应对策略。

图1 “五联五建”联动图

（一）政府联动、建立保护传承环境

人口变迁给纳西语传承和保护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而这种影响一般是消极的，这部分人群在环境的变化下大都放弃了使用纳西语。这种变化目前来说是一种大的趋势，在宏观层面上如果政府不加以介入，将导致纳西语使用的人群渐渐减少乃至消失。鉴于此，纳西语传承问题亟待解决，既需要纳西族人群的参与，也需要政府的支持。政府应从纳西语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高度履行职责，制订工作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实施；要明确责任，统筹宣传、民族、教育、文化等政府部门，充分发挥民间研究组织及民族语言爱好者的作用形成合力。

纳西语的传承和保护不能光靠极少数人，这样的力量成效甚微。地方政府应该重视纳西语的传承，采取保护措施，出台可行的政策法规。同时也可以借助经济力量，推动纳西文化走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多元化的语言文化[4]。在以往的工作中，都是民族学者、爱好者自发性地开展民族语言研究，没有具体的工作目标，工作节奏慢，针对性不强，研究随意性大，成效不明显。为了把纳西语抢救工作抓出成效，必须制订工作目标，做到具有可操作性，按照人员情况明确责任，把责任落实到人，要求责任人按时按质完成。实施区域性管理，对当前语言环境较好的民族聚居区，从政府层面实施区域保护，鼓励该区域全面使用民族语言，写民族文字，举办民族活动，按照当地风俗习惯举办婚丧嫁娶，开展民族各种节日，形成浓郁的民族语言使用氛围。

要使纳西族语言文字得到保护和继承，应该以村为单位，设立纳西文字学习站，培养本地纳西语言文字教师，让纳西族群众能够长期学习纳西语言文字。通过传授，让纳西语和纳西文化在原有土壤中继续成长。培养乡土人才，让纳西语土生土长，让当地人自觉自愿传承自己的文化才是最佳的传承方式。

（二）学校联动、建立双语教学环境

借助国家政府的相关政策，在纳西族人生活的区域大力建设双语教学学校，鼓励学生接受双语教育。同时增加纳西语的教学课程，把学习纳西语作为一门必修的课程。

双语学校开展教学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师资问题，濒临消失的师资状况是双语教学的瓶颈，目前急需做的是鼓励学历层次高、能够熟练使用纳西语的青年人加入到双语教师队伍中来，然而，一个熟练使用纳西语的教师并不能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双语教师，因此，尽早建立双语教学师资的培训体系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在上岗之前，应对教师的纳西语使用能力和课程授课能力进行培训，尤其侧重表达交流方面。双语教师自己要积极摸索双语教学的内在规律，在工作中加大投入。总之，双语教师不是一天就成长起来的，学校在教师培养上要有长远规划[5]。

其次需要依靠合适的双语教材，编写具有纳西文化特色的双语教材，因地制宜地结合地区编写纳汉双语教材，同时制作相关课程的多媒体课件和电子教案，根据双语教材针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做到因材施教，并不断在实际应用中加以改进[6]。

最后实施双语教学的关键因素是学生的承受能力，课前进行摸底调查，班级里的学生有多少是在日常中使用纳西语进行沟通交流的，教师授课之余，可以让这部分学生带动不会纳西语的同学进行交流学习，带动同班同学的学习积极性。提高纳西语的使用频率，这样才能更好地起到双语教学的目的，真正把纳西语传承下去。

（三）家庭联动、建立学习语言环境

幼儿语言的习得，大部分是通过模仿成人而习得的，创造良好的语言环境是我们每一位家长的责任，作为和幼儿接触最多的家长，其语言对幼儿的各方面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家长应通过培养孩子的观察能力，利用孩子的好奇心在语言教育活动中培养幼儿的语言能力。幼儿语言习得并不是靠家长的单向传递，而是通过沟通交流让幼儿主动进行学习。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所说所为将为孩子做出榜样，父母与孩子日常交流使用的语言将影响着孩子对语言传承与保护的态度。幼儿语言的习得，首先通过“听”，家里所有大人都使用纳西语进行日常的沟通交流，幼儿自然也会在潜移默化中跟着学习纳西语，这部分幼儿掌握的纳西语就相对较好；如果家里大人既使用纳西语，也使用汉语进行沟通交流，与幼儿亲近的大人使用的语言将直接影响幼儿语言的学习，这部分幼儿掌握的纳西语相对薄弱；如果家里大人全部都使用汉语进行沟通交流，在这样的家庭语言环境下幼儿只能学习到汉语，幼儿要想习得纳西语只能通过家庭之外的渠道去获得，这部分幼儿掌握的纳西语相对较差[7]。

有纳西语语境的家庭，把纳西语当作第一语言在日常沟通交流中进行使用，鼓励幼儿学习使用纳西语。纳西族人之间沟通坚持使用纳西语，尽量少用或不用汉语进行交流。这样才能够营造出好的纳西语语境，耳濡目染地影响到幼儿。

（四）媒体联动、建立传播推广环境

新媒体时代的蓬勃发展，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年轻人人均一部手机，从中看到听到的都是用汉语传播的事物。近年来，原来相对封闭的村落正在迅速走向开放，汉语在纳西族聚居地普及势头无比强劲，纳西语逐渐被弱化，使用人口不断萎缩。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纳西语传承和保护问题变得很棘手，想要更好地传承纳西语，只有顺势而为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在接收外界事物的同时，纳西语地区的人们可借助传媒的力量，通过电台、微信、抖音这种受年轻人欢迎的方式，使用纳西语广播新闻、翻译影视作品、录制双语介绍旅游景点等，加大力度宣传推广纳西语，增强传播推广的效果，提高传播推广的效率，使得纳西语能够更加广泛地被年轻人接受，在年轻人中产生强烈的认同感，使年轻人爱上纳西语，愿意更多地使用纳西语作为日常沟通用语，并将纳西语传承当作一种责任去完成。

借助新媒体，加强纳西语的传播，在吸收、融合主流思想的前提下，还要保证好纳西文化的传统内涵，更好地取得学习者的认同感，加强纳西语在网络中的传播推广力度。有创意的、新颖的主题是新媒体传播与推广最不能或缺的东西，传播推广的纳西语信息逻辑清晰既有其内涵又有其看点，受众不但能够感受到惊喜，更能直观地感受到纳西语的魅力。在这个生活、学习各方面都离不开互联网的时代，只要利用好新媒体，使更多人产生共鸣，就会有更多人参与到纳西语的传承和保护工作中来。

（五）民众联动、建立语言活力环境

仅仅依靠几个专家学者，几个少数民族学生，几个少数民族语言爱好者，没有群众的广泛参与，不依靠群众，不发动群众，这样的做法太局限，无法真正保护和传承好少数民族语言。保护和传承少数民族语言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程，依靠物质力量和行政手段，维系的只能是短期效应，只有让广大群众自觉自愿参与进来才是长远的办法。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积极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成为当前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最迫切解决的问题。

以纳西族为例，基于家庭语言氛围，在家庭中人人使用纳西语，村里办婚丧喜庆聚集人群一律使用纳西语沟通交流。为了营造好良好的氛围，还可以不定期组织开展一些民族活动，可以把纳西语作为活动的优先条件，在竞争中占据相应的分值。让广大群众参与其中的同时，从中认识到使用和传承纳西语也有他的有利因素。同时结合乡村风情、纳西文化、民族活动做乡村旅游，让民族语言与经济利益挂钩，让广大群众在参与中获得乐趣，在参与中增加自豪感，在参与中获得利益，形成人人参与、人人保护、人人传承的良好社会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