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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景观及其在旅游地理学中的应用综述

2022-04-18华,刘

热带地理 2022年4期
关键词:捕食者恐惧黑色

李 华,刘 敏

(北京联合大学a.应用科技学院;b. 旅游学院,北京 100101)

恐惧是每个独立个体能够感知到的,在此意义上恐惧的感觉是主观的(Tuan,1979)。恐惧在生活中无处不在,恐惧心理的产生会有相对应的恐惧景观、恐惧情境或恐惧回忆。恐惧景观作为一种特殊的景观现象,对生态自然和人类社会具有一定影响。在生物系统中,恐惧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可能比实际捕食行为所带来的影响还要大,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恐惧决定被捕食者的行为及其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1995年黄石国家公园重新引入狼群,也开启了以恐惧景观为核心的恐惧生态学研究。人类是生态系统塑造恐惧景观的主角之一,同时也在社会生活中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带来了恐惧景观以及为了消弭恐惧景观所产生的一系列行为及其效应。恐惧景观既有心理状态的象征恐惧,又有有形的恐惧景观。恐惧景观由主观意识与客观存在相互作用,即有形的恐惧环境或景观会使个体产生恐惧心理,反之,受个体恐惧心理的操控,自身的主观意识会认为某一景观或环境充满恐惧,产生自我认为该景观就是恐惧景观的意识。恐惧景观令人类产生无限的想象与记忆,同时,由于不确定性的存在,恐惧景观的源头不曾消除,由此带来混乱中创造的秩序动辄易变,界限时常移动,带来的一系列效应值得深入研究。

目前对恐惧景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态学领域,在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等学科领域有少许涉及,主要从各自的学科角度探究恐惧景观的理念与实践运用,拓展和深化了恐惧景观的研究。从地理学角度看,尽管段义孚提出了恐惧景观(Land‐scapes of Fear)(Tuan,1979)理论,并强调这是一个值得系统探究的领域,但相关研究仍较薄弱。同时,纵观社会历史的发展,恐惧景观是贯穿其中。自然界在不同时期都有其代表的生物,不同生物又有各自的天敌,有的存活有的消亡。自然界残酷的淘汰制度令弱者恐惧,危险的存在无疑是恐惧景观。正如目前生态学领域研究捕食者与猎物之间的敌对关系形成的恐惧景观,阐释了动物的捕食风险感知。而当下新冠疫情的肆虐,病毒成为人类的恐惧景观,反映人类在这有形或无形的环境中的脆弱与恐惧。恐惧景观的研究体现了社会实践的现实意义,是具有研究价值的主题。基于此,本研究对恐惧景观的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分析恐惧景观的研究现状,探讨其在旅游地理学中的应用,以期对恐惧景观的研究发展有所裨益。

1 文献来源及检索方法

首先,确定文献检索主题。本文于2019-12-25在CNKI、Web of science 和EBSCO 上以“恐惧景观”“landscape of fear”“fearful landscape”“land‐scape of terror”和“landscape of horror”为关键词进行主题检索,文献起止时间为1984-2019年,并对所检索文献进行梳理。由于恐惧景观的研究比较宽泛,涉及多学科领域,仅凭以上关键词的搜索难以确保所需文献的完整性,所以通过查阅文献的参考文献来发现相关新文献以及阅读旅游文献中与恐惧景观有关联的文献以作进一步补充。其次,对文献进行筛选。剔除与本研究内容相关度低、重复以及过短的文章,据此共获得文献265篇,其中,中文文献49篇,英文文献216篇。这些文献所在期刊比较分散,涉及综合类、生态类、地理类、旅游类等期刊。此外,还补充了与恐惧景观相关的书籍3本《Landscape of Fear》《Space and Place》《Place:A Short Introduction》,以此深化本文内容。

2 恐惧景观概念的提出与定义

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孚首次提出恐惧景观概念,并从人与地方的情感联结角度将其定义为:“恐惧景观既指心理状态,也指有形的环境……恐惧景观是混乱的、自然的和人为的力量近乎无限的展示。每个人类构造物,不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都是恐惧景观的一部分,因为它的存在包含整个混沌……恐惧景观并不是心智的持久状态(人的心并不总是处在恐惧中),而是与有形现实的某些地方相联系”(Tuan,1979)。段义孚还指出恐惧景观包括:1)对自然的恐惧(自然灾害、饥荒、疾病等);2)对人文环境的恐惧(人性的恐惧,包括对女巫和鬼的恐惧,对暴力的恐惧,对行刑和当众羞辱的恐惧,对流放和监禁的恐惧等);3)未知的恐惧。基于本研究对恐惧景观的认知,恐惧景观中的恐惧既可能是形容主体的主观恐惧,也可能是恐惧感知所赋予景观的恐惧。恐惧景观是一种由恐惧感知与外在的恐惧相互作用下形成的特殊景观。

段义孚提出了恐惧景观概念,吸引不同学科领域的学者从不同的学科角度对其进行定义。生态学主要从捕食者与猎物关系来定义,其他学科(社会学、人类学等)则从人与地方/空间关系进行界定(表1)。

表1 恐惧景观概念Table 1 Concept of landscape of fear

恐惧景观的概念于2001年被引入生态学,用以描述动物感知的捕食风险、风险感知和反应的空间变化(Gaynor et al.,2019),解释恐惧的生态保护意义(Kohl et al.,2018)。从生态学视角看,恐惧景观是觅食成本的空间分布和动物的捕食反应行为,动物根据感知到的捕食风险来观察的景观就是恐惧景观。对于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的行为研究已从概念上把生态系统视为恐惧景观,由捕食者特征调节的行为效应驱动(Brown et al.,1999)。从人与地方/空间的关系角度看,恐惧景观的定义是对过去暴力历史景观现象的研究。外在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反映在景观中,使人们脑海里始终存在恐惧景观,这表明恐惧回忆这种主观意识与景观上的某些特征与地方有关。因此外在环境的恐惧,影响人的心理和主观精神空间,人的恐惧心理会感知外在恐惧景观。

基于学科视角差异导致研究的对象、内容等都有所不同,恐惧景观在不同学科的概念必然存在区别。段义孚是基于人地关系对恐惧景观进行定义,概念涉及的范畴更加宽泛。段义孚(1979)认为恐惧景观的存在包含整个混沌,例如孩子的噩梦、疾病、刑场、人性的恐惧等都是恐惧景观,既可能是有形的物质景观,也可能是无形的主观意识,可以说是各方面的恐惧综合体。其他学科领域对恐惧景观的概念解释相对较少,探讨地方由于恐惧历史背景、地方回忆等一些因素对人所形成的恐惧景观,或是人的主观意象而形成的恐惧景观,或是对外在有形的恐惧景观进行研究,以人与地方/空间的情感联系层面对恐惧景观进行解析,这也与段义孚对恐惧景观的定义和研究的视角相一致。生态学是以捕食者与被捕食者关系之间的风险感知来对恐惧景观进行定义,其本身对景观的解释主要指生态系统或空间异质性区域,研究对象主要是动物,研究空间是生态环境不是人类社会,是不同于段义孚或其他学科的界定,对恐惧景观的定义角度自然不同于其他学科。但能将恐惧景观这一概念应用于生态学研究必然也与段义孚提出的恐惧景观相关。在《land‐scape of fear》中提及捕食者带给被捕食者的高度紧张与警觉以及在天敌的威胁之下被捕食者的不断进化演变,这正是生态学所研究的恐惧景观。所以不同学科对恐惧景观的概念界定存在一定差异,但最根本的都离不开恐惧这一既可能是客观的外在环境也可能是主观的心理活动。

3 恐惧景观的应用研究

恐惧景观最早由段义孚提出,之后鲜有学者在相关领域继续研究,反而是生态学者将恐惧景观应用于相关研究中,研究成果也相对成熟。目前恐惧景观在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处于持续发展的状态。

3.1 生态学的应用研究

生态学中的恐惧景观主要描述捕食者与猎物之间的捕食风险感知,被捕食者感知到的恐惧及其存在,会对其行为作出决定性的影响,并形成一系列生态效应。恐惧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可能比实际的捕食所带来的影响还要大。全球食肉动物的广泛衰退与消逝引发的猎物对其恐惧的消失,已经在众多生态系统产生连锁反应。

1995年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引入狼以恢复公园内的生态系统,该案例经常被引用为研究恐惧景观的典型例子,同时也是恐惧生态学研究的开始(Laundré et al.,2010)。Laundré(2001)和Manning(2009)等发现狼的重新引入重建了恐惧景观,猎物为减少被狼捕食的机会,提高警惕且会寻找捕食风险较低的区域活动。这些实验证实Hunter 等(1998)的发现,即猎物的行为改变是对恐惧景观变化做出的重要第一反应。同时相关研究表明,恐惧景观的变化影响被捕食物种的种群密度(Man‐ning et al., 2009)、种群分布(Eggers et al., 2006)、种群动态(Zanette et al.,2011)等。所以捕食者的重新进入改变原有的恐惧景观,重建的恐惧景观逐渐增强猎物警惕性,它们会不断调整自己的防御行为以应对变化的捕食风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是重建的还是自然的恐惧景观环境下,由于动物被捕的可能性一直存在(Brown,1999),它们会保持基本的恐惧状态并且为了生存不得不与外在的恐惧景观竞争。在自然环境下的恐惧景观,捕食者和猎物都有各自的行为变动以达到自身需求,这是一种行为相互调节的结果。捕食者面对猎物所处环境的变化会调整其觅食策略(Arias-Del Razo et al., 2012; Hammerschlag et al.,2015),猎物也会做出应对捕食者的反掠夺性策略,如躲避捕食者所处的区域(Lima et al., 1990;Heithaus et al., 2002; Laundré et al., 2014)、利用嗅觉判断捕食风险的变化(Mitchell et al.,2018)、窃听捕食者的威胁“警报”(Fallow et al.,2010;Gil et al., 2017; Martínez et al., 2017)以影响觅食的空间模式降低捕食风险(Magrath et al.,2015)。猎物优化了在恐惧景观中的觅食决策,捕食者也会相对应地做出一定的行为调整,使得空间景观发生变化,这种现象引发了行为反应竞赛(Sih,1984)。捕食者与猎物面对各自所处的环境会做出不同反应,以应对生态系统中的恐惧景观。

人类作为“终极捕食者”给动物带来极大的恐惧影响,从根本上改变生态系统的进程。如人们对黄石国家公园投入捕食者的行为便是为恢复生态系统和维持生态平衡而做出的积极调节措施。但有时人为制造的恐惧景观影响动物生活环境和日常行动,狩猎活动更是直接使动物面临更高捕食风险(Mori,2017),甚至人类干扰对动物影响会超过自然捕食者威胁。如人类活动会导致棕熊产生生理警觉(Støen et al., 2015; Lodberg-Holm et al., 2019)、野猪会减少活动频率并提高行为灵活性以躲避人类狩猎(Ohashi et al.,2013)、人类娱乐活动会对鸟类栖息地利用强度产生不利影响(Rösner et al.,2014)等。人类活动产生的噪音、狩猎行为和生态旅游等,都可能会影响动物空间行为以及种群动态和活动,刺激动物做出许多不同反应(Sekercioglu,2002; Grignolio et al., 2011; Pirotta et al., 2014;Senigaglia et al.,2016),敏感度和警惕性会明显提高(Reimers et al.,2009)。虽然动物的反捕食者行为通常是由自然捕食者造成,但人类对动物行为的影响并不亚于自然捕食者。这种本来由捕食者与猎物的互相作用下形成的自然恐惧景观正在发生变化(Hintz et al.,2017),猎物不仅要面对自身天敌还需应对人类活动所产生的压力,同时人类活动也会影响自然捕食者的行为。由此可见,人类有意与无意的干扰都会对动物的生活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

综上,将生态学中的恐惧景观研究内容进行总结(表2)。可以看出,生态学对恐惧景观的研究主要以动物为对象,捕食者与被捕食者是敌对关系。景观涉及捕食者、猎物以及栖息地3 个构成要素。恐惧景观中捕食者或猎物的捕食行为与觅食区域影响猎物,令其做出应对危险的行为,以此形成动物捕食风险感知的恐惧景观,恐惧景观也会带给动物一定的影响。

表2 生态学恐惧景观研究内容Table 2 Content of landscape of fear in ecology

生态学中由于捕食者的觅食或其他需求产生捕猎行为导致猎物心理感知的恐惧,猎物为了存活需要进行相应的防御措施,由此双方的捕食与被捕食的敌对关系形成恐惧景观。同样地,在人类社会中,人其实相当于生态学中的猎物,也是作为受影响者,捕食者则相当于外在恐惧地方/空间,是作为影响人恐惧心理的重要因素。恐惧景观也存在人类社会,体现人与地方/空间的关系,即地方/空间中的恐惧要素与人的主观恐惧心理、情感或者自身意象的相互作用形成恐惧景观。由此可见,恐惧景观是由外在恐惧的存在与恐惧心理双方的相互作用形成的(图1)。

图1 恐惧景观的心理机理Fig.1 Psychological mechanism of landscape of fear

3.2 其他学科的应用研究

其他学科主要从人与地方/空间的角度进行研究,同时与生态学研究不同的是,其恐惧景观可能是地方、空间存在的恐惧回忆、实时爆发的灾难等。景观反映的恐惧因素与人们自身的恐惧回忆和联想结合,由此对景观产生恐惧感,是由外在景观与人的心理相互作用的结果。通过查阅和分析相关文献,发现对恐惧景观的研究主要是基于恐惧记忆与恐惧现象引起的人们恐惧的感知,具体内容可划分为恐惧记忆、城市恐惧以及封闭社区。

3.2.1 恐惧记忆 正如生态学中动物对形成特定的恐惧记忆一样,人类也会形成恐惧记忆。恐惧是人类的一种普遍现象,是有形或感知威胁的情感反应,对集体想象和历史记忆有一定的依赖(James,1997)。这表明地方存在一定的恐惧记忆,使得恐惧景观映入人们脑海。Riaño-Alcalá(2008)研究哥伦比亚境内流离失所者和加拿大境内哥伦比亚难民流离失所和流亡的恐惧记忆,发现人们的恐惧源于3点:一是逃离家园前所直接经历的恐怖、威胁和死亡;二是与流亡旅程相关的危险感、焦虑和希望;三是未知环境的挑战和不确定性。这种具体和直接的恐惧转变为无形和历史化(记忆化)的恐惧,并且持续不断的暴力行为将恐惧铭刻在景观中,将其标记为恐怖的空间、致命的陷阱或丑恶的景观。Henderson 等(2014)认为危地马拉的万人坑将记忆、情感和历史与这个空间相联系,万人坑的遗骸挖掘是对过去被害者制造恐惧景观的历史谴责。Clouser(2009)调查发现危地马拉人普遍存在不安全感和恐惧感,他们的社会记忆中存在恐惧。尽管当地居民重返曾发生冲突的地区,但其记忆中仍保留对过去的恐惧感。幸存者对暴力和恐怖历史记忆深刻,加之长期面对恐怖事件使曾经生活的地方变成恐惧景观。发生特大灾难后的地方可能会被设置成纪念性恐惧景观。这些纪念性恐惧景观具有恐惧历史记忆,通过景观中存在恐惧历史的痕迹可能会使人回忆起不好过往或亲身经历的痛苦感受,提醒过去创伤性的事件。所以暴力、战争、灾害等现象会给人们留下恐惧记忆,让人对其感到恐惧的原因可能在于这些发生地景观中隐含的恐惧再现,触景生情影响人们心理波动,从而产生恐惧、悲伤情绪,甚至可能触及情感底线。

3.2.2 城市恐惧 段义孚(1979)认为城市可能是恐惧景观。恐惧在城市形态和市民的空间分布中扮演着重要、长期的角色(Lemanski,2004),城市具有恐怖症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是恐惧的景观和灵魂的杀手(Porteous,1987)。同时城市恐惧是人们心理地图中的组成要素,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空间实践(England et al., 2010; Sandberg et al., 2010;Waitt et al.,2018)。Jabareen等(2019)从恐惧和安全的角度探讨以色列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间冲突的城市——耶路撒冷,通过对恐惧景观的空间分析和社会的空间地图发现一种感知和行为上的隔离,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社区之间存在界限。双方对另一方的恐惧建立了空间划分,相互认为对方区域是危险的恐惧景观,并且会互相避开另一方的居民区。Bell(2009)研究伦敦战时隐藏的恐惧景观,指出伦敦人害怕战争废墟中的物质和心理的毁灭,战时的伦敦充满恐惧气息。恐惧在城市中的蔓延,使人们对发生战争、冲突的城市感到恐惧,产生恐惧心理。病毒爆发源的城市也可能是恐惧景观,这种强大、无形的恐惧弥漫在城市中,人们想逃离这座恐惧城市以躲避到安全的区域。同时城外人也害怕接触这座恐惧城市,甚至是来自这座城市的人。由此可见,或许人的行为会让一座城市变成恐惧景观,而人对城市的恐惧感知有时不仅仅是针对城市,还可能会是人性或人心。恐惧景观既可能是现实让人感到害怕的景观现象,也可能是对人性的恐惧。

3.2.3 封闭社区 人们对恐惧历史的回忆以及对城市恐惧引发人们的恐惧感,封闭社区作为城市组成部分,也是恐惧景观的现象之一。封闭社区是指通过围墙或栅栏与外部环境隔开,社区入口有门禁以及社区内部有安保措施的社区(Lemanski,2006)。这些安全格栅围起来的居民区是影响城市社区生活的恐惧景观的一部分(Sun et al.,2019)。对犯罪的恐惧导致封闭社区的兴起和演变,城市暴力与犯罪是封闭社区产生的原因之一。所以人们选择封闭社区是出于安全需要(Atkinson et al.,2004;Asiedu et al.,2009;Tan,2016;Sarpong,2017),对人们而言是远离犯罪和其他社会弊病的避风港(Durington,2009),避开城市中的恐惧景观来降低自身危险感和恐惧感。封闭社区这种具有栅栏围起来的景观带给人一定的安全感,让人在心理上得到慰藉,同时封闭社区的盛行也代表恐惧景观主导模式的一个阶段变化。

但封闭社区并非完全带给居民安全感。这种由格栅保护的建筑标志着地方性风险和恐惧的存在。封闭社区只是通过将自己与他人隔开,阻止陌生人的进入和增加犯罪难度,但这使犯罪转移到其他社区(Helsley et al.,1999)。即使居民住在封闭社区,其恐惧感仍然会真实地存在,可能会产生对邻居、盗窃、外部环境的恐惧,使封闭社区成为城市景观中的“恐惧时代的建筑”(Bala,2018)。这也许是人们住在封闭社区产生恐惧心理的原因(宋伟轩,2010)。Wilson-Doenges(2000)认为封闭式社区不能提供实际的安全,甚至会降低居民的社区感和相互责任感、信任感,增加人们对犯罪的恐惧。Breetzke 等(2014)发现封闭社区可能会吸引犯罪活动或将犯罪转移到邻近街道。封闭社区里的安全措施只是对外在恐惧的应付,让人们对犯罪的恐惧景观起一定心理安慰作用。但也造成封闭社区形成人们的恐惧景观,甚至造成社会排他性和差异性(Lemanski,2006)。所以封闭社区可能是对社会差异和恐惧的回应,同时也可能在排除差异和强化恐惧的基础上制造和加深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封闭社区是人们为躲避犯罪的恐惧,追求安全感而存在,但犯罪行为的持续存在仍然会导致社区的恐惧景观,影响居民的心理和日常生活。人们选择封闭社区这种相对有安全感的区域,是为了降低恐惧心理的程度。同时,基于每个人对恐惧的心理接受程度不同,有的人在封闭社区内并不能感到安全,反而对封闭社区的外部环境产生更强烈的恐惧感。在封闭社区内会增加心理压力,甚至导致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信任感、责任感降低,这表明封闭社区并不能缓解人们对外界恐惧景观的恐惧。

3.3 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中的应用探究

恐惧景观是在人本主义地理学视角下提出,凸显人与地方的情感联结,但较少在地理学的相关领域开展研究。在旅游地理学中尚未对恐惧景观做出明确定义与相关研究,但部分研究涉及的内容与恐惧景观相关。本文主要是在涉及恐惧景观内容的旅游地理研究中,探讨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中的应用。

目前旅游地理学研究人的旅行游览行为或情感和地理环境的关系,这与恐惧景观研究中的主体感知和客观外在的联系具有相似层面。旅游地理学研究的景观是实际存在的景观,这是段义孚对景观定义中的一类。同时,本研究认为尽管旅游地理学侧重于研究实在的景观,但人与地方的情感联结中也难免会存在段义孚所指的心智构建物这类景观。如游客进入恐怖室中,人为制造的恐怖氛围极易让游客感到害怕,同时也会联想黑暗中妖魔鬼怪的出现,产生自己意象的恐惧景观。由此可见,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研究中是有主体、客体以及主体与客体之间发生的情感联结,对应游客、恐惧景观、情感三大要点,三者是互相影响的关系(图2),从而衍生出旅游学、地理学、心理学研究的不同视角和不同内容。心理学视角更多探讨恐惧景观和情感的联系,着重于恐惧景观中刺激游客恐惧反应的客观要素使人情感心理发生的变化,这将聚焦于对恐惧景观的情感特性。地理学着重于情感地理与地方记忆,将恐惧景观为旅游对象延伸的黑色旅游则是旅游学研究的一个重点。恐惧景观、游客、情感三大要点之间关系的研究内容上有一定差异,但以人为核心所衍生出的情感体验、黑色旅游开发、旅游动机、地方记忆、景观塑造等不同研究内容,使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中呈现丰富的研究视角与内容。

图2 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的应用Fig.2 Application of landscape of fear in tourism geography

3.3.1 情感地理 由于时间的关系,空间演变为一个充满记忆、情感和想象的地方。近年来,地理学从情感的角度探讨人与空间、地方、社会的情感联结,引发地理学的“情感转向”(朱竑等,2015)。情感地理的研究主题涉及女性主义(Day, 2001;Panelli et al.,2004)、种族(Lancione,2016)、环境(Tschakert et al.,2013;Askland et al.,2018)、政治生态(González-Hidalgo, 2017)、特殊群体(Kawale,2004; McGrath et al., 2008; Gorman-Murray, 2009)、地方归属(Haller et al.,2005;Liu,2014)等,研究人、情感、地方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与重要影响,具有跨学科、多视角的特征。游客的情感地理与地方记忆是游客对旅游景观的一种表现,体现人与地方的情感关系(表3)。学者们关注的焦点多为人地之间正向的情感联系,包括对家、家乡、神圣空间等特定空间和地方的依恋、敬重和信仰等,而对人地负向情感联系的研究较少涉及。本研究所涉及的情感多是基于恐惧景观产生的恐惧情感。

表3 游客情感地理Table 3 Emotional geography of tourist

有的景观或许存在于特别的地点,具有历史地方记忆与特殊意义(Cole,2004),参观这类地点会产生各种复杂的情感体验。相比黑色旅游景观地,这种恐惧景观带给游客特别的情感体验与强烈的地方回忆,探险旅游的景观具有能为游客提供高水平感官刺激的特点,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刺激与挑战(Muller et al.,2000)。各种风险挑战和危险景观给予游客恐惧的刺激体验,成为内在的刺激。但每种形式的探险活动对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会有差异,导致截然不同的个人体验情感(Pomfret,2006)。

游客的旅游情感体验既有正向的又有负向的情感,参观恐惧景观引发的复杂情感也离不开地方的历史记忆(表4)。博物馆作为典型的黑色旅游景观,是历史创伤性记忆的重要文化表征场所(马萍等,2017),是承载过去恐惧记忆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物质载体。其不仅解释过去的记忆,而且能创造多层意义(Walby et al.,2011)。傩戏是以戏剧形式呈现古代祭祀仪式记忆的传统纪念方式,内容主要与宗教鬼神相关且以面具为艺术造型进行表演。傩戏面具的形态怪异夸张,是神灵的象征并被赋予神秘的宗教与习俗的意义,其表演形式、内容和造型的特别或许会引起人的恐惧感。博物馆、纪念碑、传统纪念仪式等构成放置记忆的方式,意味着一些记忆并没有被遗忘而是作为一种公共记忆铭刻于景观中(Cresswell,2004),人们进入景观记忆的同时也会进入人的情感范畴。

表4 恐惧景观的地方记忆研究Table 4 Place memory of landscape of fear

3.3.2 黑色旅游 从20 世纪90 年代开始,国外学者对与死亡、暴行、灾难、恐怖事件等发生地点相关的旅游进行研究,提出死亡旅游(Seaton,1996)、黑色旅游(Foley et al., 1996)、病态旅游(Blom,2000)、复兴旅游(Causevic et al., 2011)等概念。其中,黑色旅游的应用较为广泛,是指到与死亡、痛苦和看似可怕相关地方的旅游行为(Stone,2006),或是“一种既符合一般意义上的旅游愉悦体验又属于具有独特的死亡观照特性的旅游类型”(谢彦君等,2015),如参观战场、灾难纪念馆、墓地、大屠杀遗址、自然灾害遗址等。黑色常代表神秘感,在一些文学作品和电影中常被用来渲染死亡、恐怖的气氛,所以黑色旅游景观地往往能营造出严肃、悲凉、恐惧的氛围,带给人们复杂的心理与情感体验。黑色旅游作为具有争议的研究主题,主要包括黑色旅游景观的类型、黑色旅游产品开发、游客参观恐惧景观的动机、黑色旅游解说、黑色旅游光谱等研究内容。目前,黑色旅游研究中有涉及恐惧景观的内容,两者既有差异又有联系。恐惧景观是景观的视角,虽然也涉及主体的感知和体验,但重点在景观本身。黑色旅游是一种旅游产品、旅游体验形式,更注重体验的过程。从情感体验的角度看,黑色旅游与恐惧景观相关的研究都有涉及,区别在于黑色旅游带来的体验未必是恐惧,可能有正向或负向的情感,但恐惧景观就是恐惧的情感体验。从两者的联系上看,恐惧景观的景观视角应该包含黑色旅游景观。恐惧景观的范畴复杂多样,有些黑色旅游景观是具有恐惧的回忆,而且反映在景观中的恐惧因素对一些游客而言,黑色旅游景观就如同恐惧景观。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黑色旅游景观也会是恐惧景观。

1)恐惧景观地类型

恐惧景观地类型主要探讨黑色旅游景观,其与死亡、恐怖或具有纪念性意义的地方相关,主要建立在纪念的基础之上供人们纪念游览。纪念性恐惧景观(梁璐等,2018)与死亡景观(Kong,1999)作为典型的恐惧景观,主要包括纪念碑、太平间、灾难纪念馆、灾难发生遗址、恐怖袭击发生地、名人纪念地等,是能够“承载人们悲痛并唤起人们记忆的具有复合文化意义的实体空间”(杨蓉等,2015),以各种象征性的形式表达对价值体系(Teather, 2001)、文化习俗(Henzel, 1991)、殖民历史(Barker,2018)等的争议,是让公众纪念和回忆的真实或象征性空间和地方(梁璐等,2018)。从纪念性恐惧景观和死亡景观涉及的景观来看,也与黑色旅游景观存在相同景观。黑色旅游景观进一步可再细分为原位区和新建区。原位区是灾难发生的实际原地点,新建区是重新建立的相关纪念地点(Wight et al., 2007)。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是被Stone(2006)称为最浅色的黑色旅游景点,如以娱乐为主的恐怖室(表5)。

表5 恐惧景观地类型Table 5 Types of landscape of fear

黑色旅游景观可以被理解为人与地方的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景观。景观或许充满作为和不作为的罪恶、历史缺陷或政治争议,这种历史上的争议是恐惧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Bach,2013)。黑色旅游景观的建设主要以纪念、保存历史记忆和教育为目的,具有警醒历史教训、增强认同感和归属感的社会意义。黑色旅游景观类型以博物纪念馆的形式呈现较多,并且有些景观包含发生地原地点以及相关纪念性新建的场所,这两种地方又会带给游客不同情感体验和社会意义。如Miles(2002)认为与死亡、灾难相关的新建地点与死亡、灾难发生的原地点存在区别,对原地点的参观、朝圣、拜访是具有更深层次的旅游。因此,他将美国华盛顿大屠杀纪念馆与奥斯维辛集中营纪念馆进行对比,认为两者区别在于位置的真实性,前者虽然在展览技术上非常成熟,但其所在位置与大屠杀并无关联。后者所在位置就是大屠杀的原地点,是一种比前者更黑暗的旅游,能带来更深程度的情感体验。所以黑色旅游景观是具有死亡内涵或死亡标志的独特景观,不仅是与逝世者相关联的空间,也是一种间接接触、感受死亡,为人们提供对逝世者表达尊重、纪念的空间,同时这些空间也被赋予各种特殊的意义与地方回忆。

2)黑色旅游产品开发

黑色旅游产品的开发往往存在一定争议,展示的旅游主题通常以“爱”与“和平”为主(何景明,2012)。黑色旅游产品的开发可能是对过去负面事件的正义诠释与宣传,揭示更深层次的社会文化,也可能是出于商业娱乐的目的,还可能是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相结合进行产品开发。Stone(2006)依据供给、需求、游客体验、社会意义等因素对黑色旅游的黑暗程度提出了从最黑色到最浅色的黑色旅游光谱,同时提出7 种黑色旅游产品——黑色娱乐场所、黑色展览、刑法和司法的黑色景点、黑色安息地、黑色圣地、黑色冲突地点、种族灭绝的黑色集中营,这些产品具有多样性的特点和商业化的性质。Strange等(2003)认为博物馆和其他旅游景点能够表达过去黑暗历史被遗忘的方面,但这些黑色旅游产品向商业和娱乐的方向发展,难以展现曾经黑暗、暴力的历史,仅作为一个供游客参观游览、维持博物馆经营的“消费品”。Ryan等(2006)在探讨新西兰埋葬村是否能够作为黑色旅游的研究中,发现目前和平的环境和遗址的魅力似乎与过去火山喷发吞噬一个村庄的历史记忆相去甚远,如今新西兰埋葬村只是吸引游客的黑色旅游产品。王金伟等(2010)以汶川地震后的四川为例,提出了黑色旅游产品的组合主要有地震遗址、死者遗留物、地震亡灵的祭奠、地震博物馆、地震模拟和堰塞湖风光。对黑色旅游景点的解说可以通过录音、图像、人工复制品等工具重现过去的历史(Lennon et al., 1999; Lennon, 2018),对游客往往产生震撼的效果(柯祯等,2019)。开发黑色旅游产品能够储存和呈现逐渐消逝的记忆,具有一定的纪念价值。但过度商业化的黑色旅游产品会淡化原本的历史与记忆,难以体现其存在的意义。所以对黑色旅游这种具有敏感性的恐惧景观进行开发需要考虑众多因素,在道德层面上也一直备受争议。

3)恐惧景观的游客动机

黑色旅游景观是本研究探讨的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的体现,游客参观此类景观的动机也是学者的关注点。黑色旅游景观是与死亡、痛苦、灾难等相关的地方,对其开发建设带有敏感和争议,难免会受到伦理道德和情感底线的挑战。有学者认为黑色旅游景观对游客具有足够的潜在吸引力和会唤起悲痛记忆的空间,是死亡和灾难的商品化(Vázquez,2018),有的学者则认为参观黑色旅游景观提供了一个通过凝视他人死亡来思考自我死亡的机会(Stone,2012)。面对具有如此争议的景观,游客出于何种动机参观游览黑色旅游景观是理解此现象的关键因素。

游客动机各不相同,但相对而言,纪念、教育和好奇心是游客参观游览景观的主要动机,这或许是在于景观地的特殊性质(表6)。纪念动机是对黑色旅游景观过去的回忆、怀念和对遇难者的思念,是供公众铭记历史的场所,在此基础上可能会衍生教育动机或本身就出于接受教育的动机。教育动机是在牢记历史教训的过程中对过去发生事件的思考、学习,直接或间接地接受教育。出于好奇心的动机可能是游客对黑色旅游景观的了解较少,对死亡、恐惧感兴趣或者想体验痛苦而参观。

表6 恐惧景观的游客动机Table 6 Tourist motivations of landscape of fear

所以对于战场、灾难纪念馆、墓地、大屠杀遗址、自然灾害遗址等黑色旅游类型的恐惧景观,这些与死亡、痛苦、纪念等相关的景观建设、旅游产品的开发以及游客的出游动机不同于其他的旅游景观,因为其存在敏感、黑暗、争议的一面和地方记忆,具有一定的历史背景与意义。黑色旅游景观能够营造肃穆、恐惧的氛围,其特殊意义、地方记忆和相关恐惧因素能反映于恐惧景观中,令游客在参观时不自觉地将这些因素与景观联想起来,带给游客更深层次的心理恐惧和特别的情感体验。这种由人与景观的相互作用所产生的心理、情感体验和意象强化了黑色旅游景观的蕴意。

3.3.3 恐惧景观的情感特性 从字面上看恐惧景观,恐惧无疑是其情感特征的表现。生态学中的捕食者是生态恐惧景观的主要构成要素也是猎物恐惧的对象,其出现引起猎物的恐惧感。在旅游地理学中主要体现的是人与地方/空间的情感联结,是由外在景观与心理、情感所形成的恐惧景观。恐惧既是对景观外在形象或景观营造氛围与地方回忆等的表述,又是表达心理和情感的要素。

旅游作为一种休闲娱乐方式,是释放压力、放松的有效途径,但每个人的感知与情感倾向的差异,面对恐惧景观的情感体验有所不同,既可能会产生积极或消极的情感,还可能是积极和消极的情感同存。有的人参观一些旅游景观会感到恐惧,产生一定的心理负担。如恐高的人对高山、蹦极地、玻璃栈道等具有高度的旅游景观在其眼里就是恐惧景观;恐怖室营造真实、神秘、恐怖的氛围,适度让游客感受或令游客联想未知、陌生的鬼怪,刺激游客的恐惧心理;参观具有恐惧、残暴历史的原地点或人造纪念场所的黑色旅游恐惧景观,这些具有地方记忆的故地也会引发游客的恐惧感。所以恐惧也是游客参观旅游景观引起的一种心理情感表现,在一定情况下可能会被视为愉悦的兴奋表现(Ash‐worth et al.,2015)。恐惧并不仅是消极的情绪,也是一种具有双面性和混杂的情感(Schuett,1993)。

每个人对恐惧的理解和恐惧心理感知的差异,导致恐惧景观现象非常广泛。客观外在有形的恐惧景观会引起人们的恐惧感,反之主观内在的因素也影响人们对恐惧景观恐惧的强化程度,从而影响恐惧心理与情感。如性格内向的游客更容易在探险活动中感到恐惧。恐惧这种具有刺激性的情感反应,既可以被视为生理反应,也可以看作是对环境刺激与经历的潜意识反应(Rahmani et al.,2019)。因此恐惧景观并不总是由客观关系构成,因为这些客观关系从各个视角看都相差甚小(Dimakis, 2015),也会受一定主观因素的影响。主观性的影响往往体现在对客观事物的意象和心理反应,表达各种复杂的心理情感。因此对于恐惧景观中引起恐惧的构成要素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方面是景观所在地(Kidron,2013)、地方记忆(李豫等,2015)、景观形象(Ivanova et al.,2018)的客观要素,另一方面是个人的个性(Faullant,2011)、恐惧承受度(Ca‐ter, 2006)、个体意象(Martens, 2008)的主观要素。客观与主观两方面构成要素的相互作用导致恐惧情感的产生,形成游客的情感与地方记忆。

3.4 不同学科恐惧景观研究的探讨

恐惧景观存在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基于不同学科的研究视角,对恐惧景观的研究内容也不尽相同。本文将恐惧景观的形成与相关研究内容总结为图3。

图3 恐惧景观的形成与相关研究内容Fig.3 Formation and related research content of landscape of fear

在生态学研究上,生态学家对动物的捕食与被捕食之间的现象进行探索,研究动物的捕食风险感知的恐惧景观以及这种景观带来的影响,如动物的行为变化、对种群的密度影响等,体现自然界中生存法则的竞争景观。在其他学科上,可归纳为两类景观研究:一是人的恐惧记忆而意象的恐惧景观,二是客观存在的有形的恐惧景观现象。在人类社会中,离不开对人的研究,恐惧景观带给人的心理与情感的影响便是学者的关注点之一。在旅游地理学中,黑色旅游与情感地理研究涉及恐惧景观的部分内容,不乏会有景观带来的恐惧。人在主观层面受到的恐惧影响自然脱离不了客观存在的恐惧景观。对人类社会恐惧景观的研究,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人的恐惧意象所形成的恐惧景观,这与人的主观意识密切相关。可能是基于过去的恐惧记忆或是在恐惧环境下,个人对景观的意象导致脑海里浮现自我意识下的恐惧景观。另一种则为实在的、有形的恐惧景观,这种恐惧景观让主体感到害怕,随之可能会做出焦虑、恐慌、逃避等行为。生态学与其他学科对恐惧景观的研究是从不同学科角度出发,所研究的景观类型和内容必然会有差异,所指恐惧景观会存在差别。但生态学与其他学科研究的恐惧景观在实际上都是因外在环境的威胁或受景观中的恐惧因素影响导致产生恐惧心理或恐惧行为,结合心理上对外在恐惧环境的恐惧认知而形成的恐惧现象或恐惧景观。恐惧景观的形成离不开恐惧感知与外在有形环境的相互作用,缺少其中之一都不可能构成恐惧景观,主观的感知必然需要对应的客观事物才有可能产生。以不同视角研究恐惧景观对其赋予的意义虽有不同,但恐惧景观的形成存在相似层面,同时由于人对恐惧的认知程度与心理感知差异,万事万物皆有可能构成恐惧景观。

4 结论与展望

4.1 结论

通过对恐惧景观的相关研究进行回顾与梳理,得到的主要结论有:

1)从研究恐惧景观的学科领域角度看,目前主要体现在生态学领域中,应用于动物捕食风险感知的研究并且研究成果相对成熟。其他学科领域对恐惧景观的探讨较少,主要是从人与地方/空间之间的关系间接地探索恐惧景观,与生态学对恐惧景观的研究相比还有进一步的研究空间。同时不同学科的恐惧景观必然存在差异,但对于景观的形成都是由主观的恐惧感知与客观外在的景观相互作用下产生各种恐惧景观。

2)从恐惧景观的定义以及研究内容看,由于研究领域的差异,研究起点和关注点有所不同,对恐惧景观的定义和研究内容上存在区别。生态学领域中对恐惧景观的概念界定比较统一,主要是指动物的捕食风险感知。研究内容上探讨捕食者与猎物之间的风险感知变化,捕食者对猎物形成的恐惧景观对捕食者或猎物的行为表现、群落动态、活动模式等影响。其他学科领域中,恐惧景观的概念并未有统一定义,相关的概念也较少,但相对一致的是根据人与地方/空间之间的情感联结对恐惧景观进行界定,研究内容是外在景观引起人的恐惧心理、情感影响的恐惧景观现象或是人的恐惧心理感知所反映的恐惧景观。

3)从旅游地理学视角看,恐惧景观与游客、情感息息相关,三者具有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的关系。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中的研究主要是人与地方的情感关联,应用于情感地理、黑色旅游和对恐惧景观情感特性的探讨。在情感地理方面主要研究游客的情感地理与地方记忆,在黑色旅游旅游方面主要涉及恐惧景观的类型、黑色旅游产品的开发以及游客的动机,恐惧则作为恐惧景观的情感特性。同时景观所在地、地方回忆、景观形象的客观要素与个人的性格、对恐惧的承受程度、个体意象的主观要素会引起恐惧情感。

恐惧景观是一种复杂、特别的景观现象,在不同研究领域对其会有不同的阐述,但都离不开客观外在景观与个体心理情感之间的关系。所以将恐惧景观应用在旅游地理学领域研究中具有借鉴与重要的意义。从目前的旅游地理学研究看,情感地理、黑色旅游以及情感特性是探讨恐惧景观的主要切入点,其是对恐惧景观的拓展研究(图4)。

图4 恐惧景观的旅游地理学研究方向Fig.4 Research directions of tourism geography of landscape of fear

4.2 展望

本研究认为对恐惧景观研究并不仅局限于生态学领域,将恐惧景观应用于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尤其是旅游地理学领域也是对其研究内容的深化与拓展。基于此,对恐惧景观在旅游地理学领域中的研究提出以下展望。

第一,跨学科视角研究旅游恐惧景观。恐惧景观是基于主观心理与客观外在环境的相互作用下产生,涉及社会学、地理学、人类学等不同学科。不同学科对恐惧景观的研究角度也会不同,但都离不开人的心理、情感与景观之间的联系。所以对旅游地理学中的恐惧景观可以从人与地方、空间等一些共同的关注点,结合不同学科角度进行深入探讨。

第二,融合心理、情感等感知层面研究游客对恐惧景观的恐惧心理变动和情感体验。恐惧景观在视觉上具有综合存在的形态,是能引起人恐惧心理变化和阐述复杂情感的特殊景观。人与地方的情感联结一直受旅游地理学的关注,游客又是研究的重要对象之一,对其在参观前的心理动机、参观中的情感以及参观后对整个景观的体会与回忆进行分析,能体现游客游览恐惧景观的心理历程与情感变化。游客的情感体验、心理历程变化是人与地方或空间联系的表现和游客对恐惧景观的情感表达,可作为恐惧景观研究的关注点。

第三,将恐惧景观与黑色旅游紧密联系。恐惧景观所涉及的内容范畴在不断拓展与更迭,但在旅游地理学领域内对恐惧景观的探讨相对较少,而黑色旅游与恐惧景观具有一定关联,因此从旅游地理学角度对恐惧景观的研究可以黑色旅游作为切入点,结合情感地理进行研究。从恐惧景观地的类型来看,恐惧景观的构成、建设以及何种景观能够成为恐惧景观地等进行恐惧景观的研究。同时,基于景观性质的差异,不同恐惧景观的产品开发类型和方向不同,例如纪念意义的恐惧景观、探险型的恐惧景观、娱乐型的恐惧景观等。对于人们出于何种动机去参观恐惧景观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不同的动机可能会引起游客不同的情感特性,由此延伸到动机与情感、人与地方之间的关系。所以可从以上旅游地理学视角深入研究恐惧景观,以此更好地将恐惧景观与旅游地理学相结合进行研究,扩展恐惧景观的学科范围以及深化旅游地理学领域的研究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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