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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疫情对我国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
——来自SARS 疫情的证据

2022-04-18胡晓丹顾乃华韩宏钻

经济科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冲击效应进口

胡晓丹 顾乃华 韩宏钻

(1.暨南大学国际商学院 广东珠海 519070)

(2.暨南大学产业经济研究院 广东广州 510632)

(3.华南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广东广州 510006)

一、引 言

2020 年以来,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持续蔓延,给低迷的世界经济带来巨大冲击,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中断乃至重构的风险,严重阻碍了全球经济的发展。尽管中国依托强大的社会动员能力和丰富的危情处理经验,在国内疫情爆发初期就及时采取了坚决有效的措施,在较短时间内基本控制住疫情,但并不能完全消除疫情冲击的影响,新冠肺炎疫情仍持续对中国社会经济造成负面影响,其中进口贸易是影响较为严重的领域。一方面,宏观月度数据显示,中国进口贸易受挫严重,2020 年共有6 个月份进口同比负增长,全年进口总额较2019 年下降0.7 个百分点;另一方面,企业中间品进口萎缩严重,中国制造业进口指数在2020 年2 月呈现断崖式下降,由1 月份的49.0 跌至31.9,进口原材料数量大幅下跌,且持续低迷。

中间品进口是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支撑,对企业的资源配置优化和生产率提升至关重要。中国制造业中间品进口占中国货物总进口及制造业总进口的比重均超过50%,国家有必要推动贸易策略转变,进一步优化贸易结构和“促进口”,以外循环的高效运转和畅通保障内循环的高质量发展,实现制造业转型升级。因此,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持续蔓延的背景下,积极探讨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是十分重要的。这有益于总结防疫经验,对于中国制造业企业有效应对疫情冲击及国家促进企业有序恢复正常生产运营,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现实意义和政策参考价值。此外,世界卫生组织多次呼吁世界各国学习中国抗疫经验,基于中国样本研究突发疫情影响,也有助于与世界主动分享中国经验,携手共战疫情,并为各国应对疫情冲击和恢复经济提供有益的实践启示与借鉴意义。

近年来,从SARS、H1N1 流感到新冠肺炎,突发疫情的出现越来越频繁,引起众多学者对其经济效应的关注。已有文献较多从宏观层面分析了突发疫情对经济的负面影响(胡鞍钢,2003;Tracht 等,2012;何诚颖等,2020),但从微观机制进行分析的较少,少量微观研究主要基于企业调研数据或典型案例的定性分析(朱武祥等,2020),疫情冲击的微观量化证据仍较为缺乏。此外,不同于国外学者尝试分析疫情的长期影响效应(Albanesi 和Kim,2021),国内学者的分析仍主要集中于短期的经济影响,鲜有关于疫情冲击长期影响的经验证据。鉴于此,本文通过估计和分析突发疫情对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着重考察疫情冲击的长期影响,进而探讨疫情冲击下企业绩效提升、国家经济稳定发展的对策和路径。然而,直接评估新冠肺炎疫情的短期和中长期影响具有很大的挑战性,相关数据可得性有限(Francke 和Korevaar,2021)。为此,本文采用双重差分法(DID) 研究了2003 年的SARS 疫情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从而对相关研究领域进行一定的补充。

分析研究SARS 疫情的经验证据,将其用于研判突发疫情对我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效应,特别是中长期影响的重要原因在于:SARS 疫情是改革开放以来在我国发生的传染性极强、传播速度快且危害性极高的重大突发传染病,与当前的新冠肺炎疫情高度相似,且数据可得,具有一定的科学可行性(Fang 和Feng,2021)。此外,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我国SARS 防疫战总结建立的“历史遗产” 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如举国体制的应对、战时状态的联防联控、建立小汤山医院集中隔离救治、疫情公开化、干部追责制等,成功帮助我们避免了很多反复无效的探索,率先进入防疫常态化阶段,国内经济企稳,进一步总结这些“遗产” 对于疫情防控实践是非常有益的。

与现有研究相比,本文的主要边际贡献体现在:第一,从微观企业层面切入,因果识别了疫情冲击的经济效应,丰富和扩展了有关疫情冲击影响效应的微观经验证据。既有文献更多侧重评估疫情冲击对宏观经济的影响,鲜有关于疫情冲击微观效应的经验研究。本文使用中国制造业企业微观数据,利用SARS 疫情这一外生冲击设计了一个“准实验”,具体划分重点影响省份和非重点影响省份,从而首次通过双重差分方法实证研究了突发疫情对微观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第二,基于动态分析视角,进一步补充了国内对于疫情冲击长期效应的经验研究。目前国内文献缺乏针对突发疫情长期影响效应的探讨,尤其缺少从微观层面分析疫情冲击长期效应的研究。本文利用SARS 疫情前后共计13 年的微观企业数据,对突发疫情冲击的中长期效应进行了有效的动态分析。第三,系统分析了突发疫情冲击对国内制造业企业行为的影响作用,并进一步分析了突发疫情冲击下中间品进口变动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这在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仍未完全消退,国家强调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发展的背景下,对于我国企业有效应对疫情冲击、后疫情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积极的政策意义。

二、文献综述

本文研究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的文献:一方面是突发疫情冲击和影响经济发展的相关研究;另一方面是中间品进口对外生冲击的应激机制研究。

(一) 突发疫情与经济发展

长久以来,不明病毒带来的突发传染病不但危及人类生命,而且有碍经济与社会发展。Bailey (1998) 指出,英国黑死病爆发引致的死亡大幅降低了劳动力的供给水平,从而严重阻碍国家经济发展。Tracht 等(2012) 对美国以及Rassy 和Smith (2013) 对墨西哥的研究结果表明,H1N1 流感给两国的经济和贸易均造成巨额损失。Francke 和Korevaar (2021) 研究阿姆斯特丹瘟疫和巴黎霍乱,具体估计了突发疫情对城市住房市场的短期和长期影响,发现这两次疫情冲击的负面影响均是短暂的。事实上,由于经济体自我修复功能存在一定的滞后性,疫情冲击还会对经济产生持续性的影响。Ambrus 等(2020) 指出突发疫情可能存在长期影响,通过探讨19 世纪伦敦霍乱的影响效应,他们发现原疫区内外房价差异持续扩大,并长期影响了当地居民的贫富分布。Albanesi 和Kim(2021) 也注意到突发疫情的长期影响,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美国的女性劳动者不仅在短期内更容易失去工作,并且会因为离开劳动力市场后持续的人力资本贬值而进一步遭受“母职惩罚”,还会因就业黏性而不利于女性劳动参与率的持续提升。

目前国内有关突发疫情经济效应的文献多集中于考察其短期冲击效应。2003 年的SARS 疫情和2020 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发生在我国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因此相关研究较为丰富。有关SARS 疫情冲击效应的研究表明,突发疫情会对我国经济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但有效的防控措施可以帮助中国经济走出疫情阴霾,保持高速增长(胡鞍钢,2003)。新冠肺炎疫情与SARS 疫情有许多相似之处,国内的学者们通过最新的宏观数据分析,从多个角度考察了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经济的严重冲击(何诚颖等,2020;张晓晶和刘磊,2020)。杨子晖等(2020) 具体对比分析了新冠肺炎疫情和SARS 疫情对中国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的影响,发现突发疫情的不利影响总体是短暂的。此外,亦有学者通过田野调查的方式考察疫情对微观企业生产经营和生存的影响(朱武祥等,2020)。蔡昉等(2021) 则利用疫情期间的个体劳动者追踪调查,发现中国劳动力市场受到了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冲击。就目前掌握的文献来看,仅有薛熠和王若翰(2020) 运用人工反事实方法评估了SARS 疫情对我国主要遭受冲击的三大城市(广州、北京和香港) 的长期经济影响,发现突发疫情对三地的GDP 增长有显著的长期负向作用;张友国等(2021) 采用一般均衡模型从宏观层面模拟预测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经济的长期影响。总体而言,国内学术界对突发疫情的研究分析,尤其是长期效应研究不够充分。

(二) 中间品进口与外生冲击

进入21 世纪以来,世界经济不断融合、贸易自由化持续推进,中间品贸易成为生产全球化发展不可或缺的一环。在此期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与世界经济的联系进一步加深,进口中间品在经济生产活动中的重要性愈加凸显。然而,国际贸易体系屡受冲击,中间品贸易发展面临诸多挑战,企业中间品进口难免受到冲击出现波动。刘瑞翔等(2021) 指出,外部冲击带来的不确定性会引起全球生产链重构,进而导致进口替代,国外中间品投入下降。

现有研究表明,进口企业在面对外生冲击时会对自身进口行为做出一定的调整。Gopinath 和Neiman (2014) 对阿根廷国家货币贬值冲击的研究发现,这一冲击带来的成本上升严重影响了企业中间品进口。王雅琦等(2018) 则发现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了中国中间品进口,而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减少致使出口产品质量下滑,且金融危机对中间品进口的冲击影响存在于供需两端。另外,亦有不少关于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文献是基于中国加入WTO 这一外生冲击来展开研究的(魏悦羚和张洪胜,2019)。入世后,中国中间品进口关税大幅下降,国内企业更容易获得进口中间品,进而助推中国经济更好发展。毛其淋和许家云(2015) 指出,中国加入WTO 不仅使得中间品进口成本下降,而且有利于进口种类的扩张和进口质量的提升。近年来还有学者开始关注非关税政策冲击、贸易摩擦等对中间品进口的影响(Hu 等,2021;樊海潮和张丽娜,2018)。尽管针对中间品进口贸易的研究分析愈发深入,但目前探讨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影响效应的研究仍有待进一步完善。

三、突发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机制分析

结合相关理论和已有研究,本文从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具体梳理突发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传导路径,并从进口企业的角度区分为间接效应和直接效应。此外,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不同的时间效应,在短期和中长期具有不同的表现和特征,有必要进一步分析疫情冲击的短期效应与长期效应。

(一) 间接效应:突发疫情对中间品进口供给的影响

疫情全球大流行对中间品进口供给系统造成严重冲击,不利于国外企业向国内供给中间品,间接抑制了国内企业的中间品进口。基于出口商行为模型(Handley 和Limao,2015),出口市场存在显著的进入成本,只有覆盖这些成本,企业才会进行出口。国外企业作为中间品进口的重要供给方,进入国内市场的出口成本会因突发疫情而大幅提高,从而其会减少对本国中间品进口的供给。具体而言,一方面,各国因疫情扩散风险而实施的严防严控措施冲击国际供应链,会显著提升国际物流运输成本,增加国外出口商的运输成本,降低其产品出口意愿;另一方面,突发疫情给本国经济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国外出口商受不确定性影响而提高了出口的风险成本,同样会降低其出口意愿。那么,面临中间品进口供给下降的企业,就会通过进口替代效应转向国内中间品(王雅琦等,2018),进而削减中间品进口。

(二) 直接效应:突发疫情对中间品进口需求的影响

Halpern 等(2015) 在开放经济条件下构建的中间品投入模型指出,进口中间品是企业生产过程的重要投入要素,企业的实际生产是中间品进口需求的重要驱动力。国内疫情爆发直接影响企业生产和经营,加剧融资难度,不利于资本、劳动等生产要素投入,导致企业中间品进口需求下降。

首先,突发疫情会影响企业融资进而给企业中间品进口带来明显的负面冲击。受疫情影响,企业容易陷入现金流危机。新冠疫情会通过产业链和供应链的“累积效应”,给各部门企业带来显著的资金链风险(杨子晖等,2020)。由于产品交易市场受到突发疫情拖累,不利于企业销售回款,在国内生产网络的作用下,企业生产周转紧张、资金回笼困难等问题将进一步加剧。当企业处于负面冲击或财务困境时,充裕的现金往往具有缓冲器的作用(Opler 等,1999)。然而,朱武祥等(2020) 通过调查发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企业更难获得金融支持。随着银行、证券、担保公司等逐步收紧信贷和投资政策,企业的融资难度大大增加,融资难和融资贵等问题更加突出。武力超和刘莉莉(2018) 指出,融资约束是限制企业进口的重要因素。因此,突发疫情引致的资金短缺、融资困难使得企业难以支付成本较高的进口中间品,从而减少中间品进口。

其次,突发疫情削减了企业的资本投入,相应降低了企业生产中对于进口中间品的需求,从而抑制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何诚颖等(2020) 指出,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我国境内投资受到疫情的显著冲击。国家统计局数据亦显示,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我国固定资产投资额大幅下降。另外,郑莉莉和刘晨(2021) 从实证层面发现,疫情冲击显著负向影响企业投资。突发疫情一方面降低资本市场流动性,提高资金成本,增加企业投资阻力;另一方面使得企业生产经营受创、休克,随之而来的财务压力、生产经营收入预期下降,迫使企业陷入深度生存危机,甚至需要依靠变卖企业资产来维持生存。那么,基于生产要素配置理论,在疫情的猛烈冲击下,企业削减资本投入,缩减产量乃至于退出市场,将大幅降低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投入需求。

最后,突发疫情限制了企业的劳动投入,由此减少了企业生产所需的进口中间品。一方面,疫情传播限制了人们的出行交流,影响了劳动者的市场预期,而严厉的防控措施则进一步限制了劳动者的自由流动,造成劳动力供给短缺,国内劳动力市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蔡昉等,2021)。企业员工流失是影响企业生产恢复的重要因素(Dietch和Corey,2011),劳动力无法及时复工到位,将使企业无法正常生产。另一方面,企业的劳动力需求也因疫情下降。朱武祥等(2020) 发现,在面对新冠肺炎疫情时,22.3%的企业选择减员降薪以缓解疫情冲击,此外有15.8%的企业计划停工歇业。据此,突发疫情造成劳动力短缺和劳动需求下降,企业为适应新的生产要素配置,也会相应减少企业中间品进口。

(三) 时间效应:突发疫情影响中间品进口的短期与中长期差异

根据上述分析,企业的中间品进口一度受到突发疫情的剧烈冲击,给国家经济和企业营收都带来了巨大损失,但这一影响倾向于短期。从长期来看,随着疫情防控的有利开展、国家出台政策的有力支持,产品、资本、劳动力市场活力平稳恢复,生产、投资、就业趋势整体向好,经济的增长性得以维持 (胡鞍钢,2003)。特别地,张友国等(2021) 指出,在疫情期间被压抑的一些消费需求和生产需求有可能在疫情得到稳定控制或彻底消散之后获得反弹性释放。当前,我国经济已经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变为高质量发展阶段,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入发展,国内经济具有超强的发展韧性,凭借举国体制的优势,能够很好地应对突发疫情等外生冲击。因此,突发疫情会在短期内给企业中间品进口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抑制企业的中间品进口,但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造成的短期下降和波动会逐渐减弱,不会改变我国外贸经济长期向好的趋势,在中长期甚至会出现企业中间品进口“报复性” 增长。

四、基于SARS 疫情的实证研究设计

(一) SARS 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特征事实

SARS 疫情于2002 年11 月中旬在广东佛山出现,在国内形成了以广东和北京为中心的两个重点传播区域。2003 年3 月27 日,WHO 宣布将北京定义为“疫区”,并对北京、天津、广东、山西、河北、内蒙古六省市区发出了旅游警告,相关地区均积极采取严格的防控措施以遏制疫情进一步扩散。直至当年6 月24 日WHO 宣布对北京“双解除” 为止,上述六省市区均已报告病例超过百例,而其他省市区受疫情影响较小,病例数均低于50 例。

随着疫情爆发,国内外迅速动员起来对病毒进一步扩散进行防控,社会经济发展不断受到冲击。受SARS 疫情影响,国内对进口中间品的需求下降,企业减少了中间品进口。2002 年10 月至2003 年9 月全国企业平均中间品进口的月度趋势图显示,在SARS疫情初期,企业中间品进口在2002 年11—12 月有所下降,在疫情严重的2003 年4—6月,企业中间品进口呈现出更为明显的低谷。这初步表明了SARS 疫情冲击了我国企业中间品进口。进一步地,具体比较2002 年10 月至2003 年9 月受SARS 影响不同程度省份企业平均中间品进口的趋势情况可以看出,受到SARS 疫情严重影响的北京、天津、广东、山西、河北、内蒙古六省市区,企业平均中间品进口于疫情初期和疫情严重期呈现了明显的两个低谷;相较而言,非重点影响省份的企业平均中间品进口则呈现整体上升的态势,受SARS 疫情影响程度较小。两类省份中的企业平均中间品进口呈现出较大差异,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疫情冲击对我国企业中间品进口可能存在的抑制作用,这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初步的数据证据,也为后文双重差分模型构建提供了事实依据。

(二) 计量模型构建

基于上文SARS 疫情对中国内地不同省份的异质性影响及WHO 对我国疫情发展的判断,本文将内地各省市区划分为包含北京、天津、广东、山西、河北、内蒙古六省市区的重点影响地区和包含其余省市的非重点影响地区,从而构建一个以重点影响地区企业作为处理组,非重点影响地区企业作为控制组的“准实验”,运用双重差分法,实证考察突发疫情冲击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建立双向固定效应双重差分(DID) 模型如下:

其中, Import表示企业在年中间品进口总额的对数,利用中国海关产品贸易数据库,基于企业HS 6 位产品进口加总计算得到。 Treat为处理组虚拟变量,若企业位于上述六个重度疫情地区,则属于处理组, Treat=1;否则属于控制组, Treat=0。 Post为处理期虚拟变量,若<2003,则Post=0;否则Post=1。SARS 疫情出现于2002 年底,但主要集中爆发于2003 年上半年,因此将2003 年及后续年份视为处理期具有相当的合理性。、 ν ν ε分别表示系列控制变量、企业固定效应、时间固定效应和随机误差项。需要说明的是,模型中具体控制了企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为此不再单独加入处理组虚拟变量Treat和处理期虚拟变量Post,以避免产生多重共线性问题。回归结果重点关注交乘项Treat×Post的估计系数,若显著为负,则表明突发疫情冲击抑制了企业中间品进口。

控制变量具体包括:企业中间品进口关税(),以企业在考察期内产品初次进口的进口额为权重进行测算,其中考虑到加工贸易的关税豁免政策,将以加工贸易形式进口的产品关税设为0;企业资本密集度(),为企业固定资产净值年平均余额与企业从业人数比值的对数;企业资本回报率(),为企业利润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企业固定资产占比(),为企业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企业出口占比(),为企业出口交货值与销售总额的比值;大型企业虚拟变量(),当企业工业产值大于其所属行业50 分位点的工业产值时,取值为1,否则为0,以此表示企业规模;国有企业虚拟变量(),在企业资本构成中若国有资本占比过半,取值为1,否则为0;行业集中度(),为聚类到省级层面的行业赫芬达尔指数。

(三) 数据与变量说明

本文将2000—2006 年的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与中国海关产品贸易数据库进行匹配,依据联合国商品贸易BEC 分类法进行中间品识别,得到了156 701 个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观测样本。参考现有文献关于中国工企数据库的数据处理方法,本文主要做了以下工作:对两个数据库样本进行严格的筛选处理,如删除关键变量缺失样本、不符合基本会计准则的样本、西藏和新疆地区的样本,并计算相关变量等;通过企业名称进行匹配,基于工业企业数据库的行业代码指标保留制造业企业样本,同时剔除考察期内仅有一年数据的企业样本;最后基于工业企业数据库的企业地址及省份代码,结合SARS疫情划分处理组和控制组。

表1 为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其中处理组样本占全样本的38.84%。我们发现,样本期内处理组的主要中间品进口指标进口额的均值较全样本要高,而中间品进口关税水平较低,说明了处理组受到贸易开放的影响较大,因此控制企业中间品进口关税是必要且合理的。其他控制变量,处理组均值与全样本均值较为接近,如企业资本密集度、企业固定资产占比、企业规模、行业集中度等。此外,考虑到异常值可能造成估计偏误,本文对主要变量进行了前后1%的缩尾处理。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五、经验估计结果及分析

(一) 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表2 报告了SARS 疫情冲击对我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第(1)—(4)列为全企业样本回归结果,回归采取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方法,逐步控制企业财务特征、企业属性特征和行业竞争因素。考虑到企业进入退出对估计的影响,本文进一步剔除样本期内退出和新进入的企业样本,对存续企业样本单独进行回归,结果如第(5) 列所示。回归结果显示,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均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表明受SARS 疫情冲击的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规模显著下降。其中,第(1)—(4)列结果显示,SARS 疫情冲击对全部企业的平均负影响效应在0.051—0.067,受疫情严重影响地区的企业较控制组企业的中间品进口总额平均降低了5.1%—6.7%,影响程度较为明显。剔除企业进入退出的影响后,第(5) 列结果显示,存续企业由于持续受到疫情的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总额平均下降了9.4%。结合前文的理论分析,这是可以理解的。一般而言,退出企业显然不需要考虑后续生产问题,供需两侧都不会再对其产生影响,而新进入企业对疫情的影响会有一定的规避意识,通过预估潜在风险,能够针对企业融资及相关生产要素投入的风险提出预案。与之相比,存续企业因长时间受到疫情影响,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生产,特别是企业融资的重新启动、资产的更新和追加投入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和流程,疫情期间流失的劳动力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一旦疫情持续流行,企业复工复产的成本将越来越高。

此外,表2 的估计结果还表明,企业中间品进口关税水平、企业资本回报率、企业出口占比等也是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的重要因素。具体来说,关税水平下降会促进企业中间品进口,资本密集度和资本回报率越高、出口占比越高的企业越倾向于进口中间品,大企业比小企业更倾向于中间品进口,而固定资产占比越高的企业会越少进口中间品。至此,本文从微观实证角度初步验证了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负面冲击效应,突发疫情冲击显著抑制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

表2 SARS 疫情冲击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基准模型估计结果

(二) 稳健性检验

平行趋势检验。在基准回归分析中,本文识别了突发疫情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尽管双重差分方法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内生性问题,但为了保证结果的稳健性和可信度,有必要进行平行趋势检验,以进一步确保模型的可行性。参考现有文献的做法,本文绘制了双重差分模型的平行趋势检验结果图。结果表明,在疫情冲击前(2000—2002 年),处理组与控制组企业具有相同的发展趋势,而SARS 疫情发生后,两组企业在中间品进口上呈现显著差异。因此,本文结果通过了平行趋势检验,模型有效可行。

安慰剂检验。为证明基准结果不是由突发疫情之外的遗漏因素造成的,本文进行了如下两种安慰剂检验:第一,与Fang 和Feng (2021) 做法一致,随机设置处理组和控制组,并在此基础上估计虚假实验的估计系数,以判断结论的可靠性。为增强检验效力,将上述过程重复500 次,并绘制估计系数的核密度分布图。可以看到,虚假的双重差分估计系数集中分布于0 附近,与基准回归结果-0.052 具有明显的差异,表明本文基准模型设定不存在遗漏重要变量问题,企业中间品进口受到疫情冲击明显下降。第二,借鉴余淼杰和梁中华(2014) 的做法,将疫情冲击时间点前置,设置虚拟的突发疫情冲击时间为2002 年,并利用2000—2002 年三年的样本,对式(1) 重新进行估计。结果如表3第(1) 列所示,交乘项×的估计系数未能通过常规水平的显著性检验,据此可以认为真实疫情发生前,处理组和控制组不存在明显差异,即通过了该安慰剂检验。上述实验组和实验时间的双重检验,说明本文结果稳健。

预期性检验。考虑企业提前决策对结果的影响,本文进行预期性检验。如果企业在SARS 疫情冲击之前已经进行了经营决策的调整,那么组间样本就不具备平行趋势,前文的结果也就不稳健。因此,我们在式(1) 中加入处理组虚拟变量与疫情冲击前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即×,再次进行回归估计。表3 第(2) 列的结果显示,新增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并未通过常规水平的显著性检验,由此表明处理组与控制组的组间差异是因突发疫情冲击产生的。

控制同期其他冲击的影响。2003 年前后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为避免同期其他冲击的影响,参考已有文献一般性做法,本文尽可能地在模型中控制相关因素。首先,中国于2001 年末正式加入WTO,到2003 年相关影响已经相当明显,特别是中国关税水平大幅下降、出口贸易繁荣发展,为此本文已在基准回归中加入进口关税和企业出口占比作为控制变量以厘清这些影响。其次,进一步考虑到2003 年中国高等教育第一批扩招学生毕业进入城市劳动力市场,为各企业带来了充足的人力资本,因此本文进一步控制企业所在城市的人力资本水平(_),回归结果报告于表3 第(3)列。此外,2003 年中国成立了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积极推动国企改革,极大地影响了企业的资本结构,因此本文控制了企业国有资本占比(_),回归结果报告于表3 第(4) 列。总的来看,回归结果显示,控制了同期其他冲击后,交乘项×的估计系数与基准结果基本一致,可以认为同一时期其他冲击并不会对本文结果产生实质性的干扰。

控制行业时间趋势效应。企业进口变化可能受到行业特定因素影响,因此在式(1)中加入行业特定的线性时间趋势项(×,为行业虚拟变量,为年份虚拟变量) 进行重新估计,以排除行业时间线性因素的影响,结果如表3 第(5) 列所示。控制了行业时间趋势后,交乘项×的估计系数仍显著为负,与基准结果一致,表明结果具有稳健性。

PSM-DID 稳健性检验。本文的实证分析是基于微观企业层面进行的,处理组和控制组均包含了来自各行业的企业,组间的企业特征难免存在差异。为避免这些差异对估计结果造成不稳健的影响,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 进行配对,使得处理组和控制组各变量的标准化偏差基本在0 附近,实现组间平衡,再利用式(1) 进行估计。PSM-DID 的估计结果报告于表3 第(6) 列,交乘项×的估计系数与基准结果基本保持一致,说明本文结果是稳健的。

采用聚类标准误,缓解可能存在的组间相关性问题。首先,考虑到企业不同年份之间可能存在相关性,将标准误在企业层面聚类;其次,考虑同一地区、同一行业内的企业间可能因相似的生产技术而存在相关性,将标准误在省份—行业—年份层面聚类。采用聚类标准误回归的相关估计结果报告于表3 第(7)—(8)列。虽然括号内的聚类标准误有所增加,但交乘项×的估计系数仍然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采用聚类标准误进行再估计没有影响到突发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显著效应,本文基准回归结果稳健。

表3 SARS 疫情冲击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三) 突发疫情冲击的动态效应

前文基准回归得到的实际上是处理组与控制组遭遇突发疫情冲击后的整体影响效果差异,但进一步评估突发疫情冲击的持续性影响至关重要。为此,我们将式(1) 中的时间虚拟变量Post替换为疫情冲击后的各年份虚拟变量,得到DID 的动态扩展模型如下:

其中, Year为年份虚拟变量,若为年,取值为1,否则为0;在此=2006。利用式(2) 进行回归估计可以得到SARS 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动态影响效应。从结果可以看到,疫情发生后,各年份交乘项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突发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具有持续的负向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对比不同企业样本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全企业样本受到突发疫情冲击的负面影响逐年加剧,其中存续企业受到的影响更大一些,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但该类企业所受负面影响随着时间推移有所缓解。

为进一步考察SARS 疫情冲击的中长期效应,我们采用逐年增加样本年份的方法,将回归样本期由2000—2003 年逐年扩展至2000—2012 年,并利用式(1) 逐次进行DID回归分析。考虑到企业的进入退出,样本期内更加关注存续企业可能遭受疫情冲击的中长期影响,因此该部分的回归分析只采用存续企业样本。从结果可以看到,随着年份的推移,疫情冲击对存续企业的负面影响程度先稍有扩大,在2006 年后逐步减小,至2009 年及后续年份影响系数不再显著。据此可得,突发疫情冲击引致的要素流动不畅、市场需求下降会严重影响企业生产,抑制企业中间品进口,并且这一抑制作用具有一定的持续性。随着疫情逐步受到控制、国家相关支持政策不断完善、市场经济逐渐回暖,企业会积极应变、调整生产,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负面影响会在较短时间内逐渐消退,后期中间品进口甚至会出现“报复性” 增长。因此,从长期来看,积极采取有效措施尽快控制住疫情,有助于加快复工复产进程,对于降低疫情冲击的负面影响也极为有益。

(四) 突发疫情冲击的分位数效应

式(1) 的DID 模型仅能得到总体平均效应的一致估计,虽然能够具体评估疫情冲击的平均处理效应,但是不便于分析突发疫情对不同中间品进口规模企业产生的冲击效应。为此,本文进一步基于无条件分位数回归方法(UQR),建立无条件分位数双重差分模型(UQR-DID),以识别突发疫情冲击的异质性影响:

其中,(Import q) 是中间品进口的再中心化映射函数; q满足(Importq) =,(·)是概率分布,∈(0,1)是分位点;(Importq)是指示变量, Importq时为1,否则为0; f(q)为q附近的边际密度函数。利用式(3) 能够估计疫情冲击对分位点处企业中间品进口的边际影响效应。

企业中间品进口规模在20 分位、40 分位、50 分位、60 分位和80 分位处受到SARS疫情冲击的边际效应估计结果显示,尽管不同进口规模的企业均遭到突发疫情冲击的负面影响,但在不同分位点处的企业受到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相比处于低分位点和高分位点的企业,靠近中间分位点的企业受到SARS 疫情冲击的影响更大,即中等中间品进口规模企业因疫情冲击更容易降低企业的中间品进口。

为能够更好地呈现疫情冲击对各类进口规模企业的影响,本文进一步做了更加细致的UQR-DID 回归。从各分位点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到,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会因企业进口规模大小而有所不同,整体呈现为U 形态势,对中间分位点企业影响明显更大。从企业异质性角度来看,不同进口规模的企业会对疫情冲击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可能取决于企业对进口中间品的依赖程度及其自身规模所产生的应激能力。结合前文理论分析,低分位点企业对进口中间品的依赖程度较低,中间品进口供给变动对其影响较小,同时由于其自身企业规模较小,在调整生产要素投入上也更加灵活,因而受疫情冲击的影响较小;高分位点企业本身具备更加雄厚的实力应对疫情冲击,能够承担更高的融资风险,易于获得融资,并能在疫情期间为员工提供一定保障,确保在恢复生产过程中的资本投入和劳动投入,从而能够稳定自身的中间品进口。因此,及时调整要素配置对中间分位点企业挑战更大。

(五) 突发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其他表现的影响

前文的研究主要从进口规模的角度实证考察了突发疫情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效应。然而,不少研究表明,相关因素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不仅仅表现在其进口规模,同时还会影响企业的进口数量、进口产品种类、进口来源国数量、进口产品的价格和质量等。此外,总结现有研究,中间品进口对国内经济和企业生产的影响不仅在于进口的规模效应,还在于进口产品的种类效应、质量效应、进口来源国的技术溢出效应等。因此,为深入考察突发疫情冲击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本文进一步实证检验SARS 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其他表现的影响。

利用中国海关产品贸易数据库和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本文具体测算了进口数量、进口产品种类数目、进口来源国数量、进口产品价格和进口产品质量五个企业中间品进口表现指标,进而基于2000—2006 年的全企业样本数据,利用式(1) 分别进行回归估计。结果显示,SARS 疫情冲击对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数量、产品种类、来源国数量、产品质量和价格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负面或正面的影响。相比控制组企业,处理组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数量、产品种类、来源国数量和产品质量分别显著降低了8.0%、14.9%、12.4%和30.7%,进口价格的估计系数则显著为正,提高了4.2%。受突发疫情影响,企业一方面因生产需求降低而直接减少中间品进口的数量,另一方面为降低生产成本会以国内中间品替代进口中间品,部分中间品不再进口,而为了降低疫情引致的运输成本和交易成本,更倾向于通过集中进口的方式减少进口来源,从而具体表现为企业中间品进口产品种类和进口来源国数量的下降。此外,疫情冲击也会促使企业更加注意降低生产成本,由此降低对进口中间品质量的关注和要求,从而抑制总体进口中间品质量的提升。在疫情冲击下,受进口中间品贸易成本上涨的影响,企业的进口价格明显提高。

六、拓展研究

(一) 拓展分析一:突发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机制检验

突发疫情冲击如何影响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 本文认为,突发疫情影响中间品进口的传导路径包括国际供给和国内需求两个方面。囿于国际供给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主要关注国内如何积极主动应对疫情冲击,本文重点考察国内需求这一传导路径。基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本文分别构建了企业融资()、企业资本投入() 和企业劳动投入() 三个具体指标以分析突发疫情冲击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机制渠道。借鉴现有一般做法,本文将企业融资、企业资本投入和企业劳动投入分别作为突发疫情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的中介变量进行验证,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如下:

其中, M为中介变量,分别代入企业融资()、企业资本投入() 和企业劳动投入();其余指标与式(1) 一致。式(5) 即基准回归模型,在显著的情况下,式(6) 和式(7) 共同检验中介效应,若×显著不为0,则表明中介效应存在,突发疫情冲击通过中介变量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机制检验的结果报告于表4,三个中介变量Sobel 检验的值均大于临界值0.97,同时×显著不为0,故中介效应存在。

表4 第(1)—(2)列考察企业融资的机制影响。第(1) 列以企业融资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式(6) 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显著为负,说明SARS 疫情冲击降低了企业的融资水平。在突发疫情冲击下,企业融资困难以及企业考虑到未来的融资风险,生产意愿下降,从而导致企业融资水平降低;第(2) 列将企业融资代入式(7) 进行回归,结果显示显著为正,说明企业融资增加带来的投资生产扩张有利于促进企业扩大中间品进口规模。因此,在×显著不为0 的前提下,疫情冲击导致企业融资减少,进而阻碍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

表4 第(3)—(4)列考察企业资本投入的机制影响。第(3) 列以企业资本投入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式(6) 进行回归,结果显示显著为负,第(4) 列代入企业资本投入对式(7) 进行回归,结果显示显著为正,且有×显著不为0。因此可以认为,在突发疫情冲击下,对生产前景的担忧会促使企业减少资本投入,甚至为了应对疫情危机而削减机器设备等固定资产,进而降低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

表4 第(5)—(6)列考察企业劳动投入的机制影响。第(5) 列以企业劳动投入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式(6) 进行回归,结果显示显著为负,第(6) 列代入企业劳动投入对式(7) 进行回归,结果显示显著为正,由于×显著不为0,中介效应明显存在,表明劳动投入是突发疫情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的重要机制渠道,突发疫情冲击导致企业劳动要素投入减少,进而抑制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

表4 SARS 疫情冲击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机制检验结果

(二) 拓展分析二:突发疫情冲击、中间品进口与企业绩效

企业因疫情冲击减少了进口中间品投入,根据企业投入产出理论,企业产出亦将受到影响。那么,与此相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疫情冲击下中间品进口变动如何影响企业绩效。对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有助于系统评估突发疫情冲击的整体经济影响效应。为此,本文将突发疫情视为调节变量,构建如下调节效应模型进行回归检验:

其中, Y表示企业绩效,分别采用企业工业总产值()、企业新产品产值()、企业全球价值链嵌入度()这三个指标衡量;×具体表示SARS 疫情冲击,××则表示中间品进口与SARS 疫情冲击的交乘;其余指标与式(1) 一致。交乘项××的估计系数是本部分主要关注的,若显著,表明突发疫情冲击通过中间品进口显著影响了企业绩效。此外,为了排除省份和时间等特定因素的影响,增强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进一步在式(8) 中加入二重交乘项×和×以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报告于表5。

我们首先检验了中间品进口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表5 第(1)、(4)、(7) 列的回归中,并未放入SARS 疫情冲击×及其与中间品进口的交乘项××。从中可以看到,中间品进口的估计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进口中间品能够显著促进企业绩效,增加进口中间品投入可以提高企业产出水平、有利于新产品的研发生产以及提升企业全球价值链嵌入度。反之,中间品进口的减少会降低企业绩效。

接下来,我们基于式(8) 的调节效应模型,具体检验突发疫情冲击下中间品进口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回归结果如表5 第(2)、(5)、(8) 列所示。可以看到,中间品进口的估计系数仍显著为正;SARS 疫情冲击×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企业绩效受到SARS 疫情冲击的不利影响;重点关注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受疫情严重冲击的企业,其中间品进口下降,会对企业绩效产生更为严重的负面影响。具体而言,与其他企业相比,受疫情冲击的企业因中间品进口减少,企业的总产出和新产品产出下降幅度更大,同时因为进口中间品投入的下降,企业将生产链从全球价值链中抽离,减少了对全球价值链的利用,更不利于企业价值链地位的提升。此外,如表5 第(3)、(6)、(9) 列所示,进一步加入二重交乘项×和×,上述结果未发生根本性改变,说明这一结果总体是稳健的。

表5 SARS 疫情冲击下的中间品进口与中国制造业企业绩效

七、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从理论上分析了突发疫情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冲击影响,并利用2003 年的SARS 疫情构建了一个“准实验”,采用双重差分法从微观层面实证考察疫情冲击对中国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的影响,进而深入探讨其影响的机制渠道及其他微观效应。研究发现:第一,突发疫情明显冲击了企业的中间品进口,受疫情影响企业会减少中间品进口,且中等进口规模的企业受影响更大。尽管疫情冲击的影响具有一定的持续性,但主要集中于短期影响,从长期来看,这一影响将逐渐消减。第二,疫情冲击不仅显著降低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总额,还显著抑制了企业中间品进口的数量、产品种类、来源国数目和产品质量,并提高了进口中间品的价格成本。第三,突发疫情冲击主要通过减少企业融资、降低企业的资本和劳动力要素投入,进而影响企业中间品进口。第四,疫情冲击造成企业中间品进口减少,进一步影响了企业绩效,不仅降低了企业的总产出和新产品产出,也阻碍了企业价值链地位的提升。

那么,来自SARS 疫情冲击的实证结论对今天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是否具有借鉴意义? 正如我们在前文所指出的,新冠肺炎疫情与SARS 疫情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其突发疫情的本质是一致的,抗击SARS 疫情过程中所总结的“历史遗产” 也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通过SRAS 疫情的历史数据考察突发疫情对经济冲击的影响效应具有积极的意义,可以为进一步应对当前新冠肺炎疫情的后续影响提供借鉴和参考。然而,相较而言,两次疫情之间仍存在较大的差异。与SARS 疫情相比,新冠肺炎疫情波及地区更广、感染人数更多、防控难度更大,其在全球流行也严重冲击着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给中国经济发展带来更大的阻碍。尽管基于SARS 疫情防控的有效经验,国家迅速实现了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控制,但“封城”、“社交隔离” 等措施较为严厉,短期内对企业间的生产联系、业务往来以及劳动力流动等都造成了严重冲击。此外,与21 世纪初期相比,当下中国所处的经济发展环境更为复杂,疫情防控的困难还叠加了中国进入经济高质量发展阶段原本亟需面对和解决的难题。一方面,近年来融资难、融资贵是困扰企业发展的重要问题,此次疫情爆发进一步凸显了这一问题,企业复工复产对资金的需求明显扩大,但高昂的融资成本让不少企业难以为继;另一方面,企业生产要素投入也面临诸多困难,与世纪之初中国经济大步前进不同,实体经济对资本的吸引力有所下降、资本投入的意愿不高,同时劳动力外出务工意愿降低、用工成本不断提高也不利于企业迅速恢复劳动投入。

因此,为有效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我们应该注重解决企业生产恢复困难、融资难融资贵以及要素投入成本高企等问题。基于此,本文针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制造业企业中间品进口和整体经济发展提出以下建议:第一,要正视突发疫情的负面影响,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背景下,我国企业中间品进口将受到供求两端更为严重的冲击,因而要积极采取各类政策支持企业复工复产,在短期内可以通过税收调整、暂缓社保征缴等政策手段降低企业生产成本,在长期中则需要积极调整产业政策,合理使用政府补贴、贷款优惠等政策针对性地帮助企业提升企业绩效。第二,从影响机制来看,疫情冲击加剧了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且削弱了市场信心、冲击了劳动力供求关系。而资金和劳动力是企业生产的两大关键要素,为此有必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帮助解决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适时放宽劳动力的流动限制,保障和恢复企业用工。第三,从疫情冲击的长期影响效应来看,在积极沿用SARS 疫情防控经验的同时,坚持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两手抓,要明确短期阵痛是长期经济恢复的条件,也要主动求变,不断改善防控措施,保证有效降低疫情冲击的负面影响。第四,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加速了全球供应链调整,因此必须加快打造和升级国内全产业链,引导资本避虚就实,提升国内产品质量,增强国内中间品对进口中间品的替代作用,同时要畅通生产消费循环,激发新的消费需求,拓展市场空间,以内需消费带动生产供给,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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