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间谍相互策反,无间道演绎动人真情
2022-04-18绿萝
绿萝
2021年,在美国畅销书排行榜里,一本名为《最好的敌人》的书格外醒目。这本书揭秘了冷战时期,苏联人格纳迪·瓦西连科和美国人杰克·普拉特的非凡友谊。格纳迪曾经是苏联克格勃的间谍,而普拉特曾经是美国中情局(FBI)的间谍。20世纪80年代,两人互相策反招募对方,结果在招募的过程中,发生一些催人泪下的故事……
各怀心机
在1976年之前,格纳迪和普拉特的人生完全没有交集。
普拉特出生于美国德州圣安东尼奥市,是一个头脑灵光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他热爱枪支,人称“牛仔杰克”,在业内有着很好的声誉。
格纳迪在西伯利亚长大,是战斗民族的孩子,家里没电也没煤气,他3岁开始喝酒,每天在结冰的河上滑冰3.2公里去上学。格纳迪的梦想是成为排球明星,进入国家队参加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但肩膀受伤后,体育梦破碎了。然后,他被引导进入了克格勃的培训班中,因为表现出色,最终加入克格勃精英第一局,并在1976年被分配到克格勃最重要的海外站——华盛顿“KR线”,即反情报部门。
1987年2月的一天,格纳迪接到站长祖耶夫要求见面的电话。两人会面后,祖耶夫把一份招募美国FBI间谍的计划书递到格纳迪的面前。瞄了一眼,突然普拉特的名字映入格纳迪的眼帘。
格纳迪和普拉特刚认识不久,当时应朋友之邀一起观看篮球赛,普拉特就在场。祖耶夫告诉格纳迪,根据可靠情报,普拉特是FBI间谍,如果能策反他为克格勃效力,肯定能获得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看到格纳迪面露难色,祖耶夫鼓励他说:“你要相信自己,既然能说服佩尔顿为我们工作,也一定能搞定普拉特。”佩尔顿是格纳迪加入克格勃后招募的第一个FBI间谍,格纳迪为他乔装打扮,然后让他混入一辆挤满苏联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大巴,绕过FBI的监视,偷偷跑了出来。最终,佩尔顿曝光了美国的“常春藤钟声行动”,在这个行动中,美国海军和国家安全局在苏联的水下通信线路上安装了窃听器。
格纳迪知道,接近并招募普拉特最好的方法是投其所好,于是他向普拉特发出邀请,一起去看哈林篮球队的一场比赛。
比赛打到精彩之处,普拉特兴奋得挥舞手臂,格纳迪趁机凑近他的耳朵说:“克格勃正在招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可是普拉特像是没有听到一樣,继续手舞足蹈着尖叫。
看完球赛,格纳迪邀请普拉特到附近的酒吧喝一杯,他再次表达了希望普拉特为克格勃服务的想法。普拉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如果你想为FBI效力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联系。”普拉特的直接出乎格纳迪所料,他原本想招募普拉特,没想到普拉特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突然沉静的气氛让两人尴尬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家,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格纳迪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开的玩笑,如果不是身上背负有任务,他和普拉特一定可以成为朋友。而通过相处,普拉特也喜欢上了格纳迪,他们从小都是生存能力很强的冒险者,都喜欢间谍游戏,也都对坐在总部办公室里的那些“老爷们”嗤之以鼻。
无法策反普拉特,格纳迪主动向祖耶夫说明了情况。他知道再和普拉特联系已经不合适,于是他决定果断结束两人的关系。
第二天傍晚,在体育馆旁的小道上,格纳迪和普拉特撞了一个满怀。普拉特有些生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约你来看篮球赛你拒绝了,却又出现在这里!”格纳迪小声说:“我们各为其主,再联系对彼此都不好!”格纳迪的话音刚落,普拉特便拉着他的手走向上次去的酒吧。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突然普拉特说:“今天我没有带录音设备,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见面,此刻我只想抛开不同的身份,和你好好地待一会。”格纳迪告诉普拉特,他不想效力于FBI,如果两人再联系,会给普拉特带来危险。普拉特想了想,然后紧紧地握着格纳迪的手:“其实就在刚才我还想着如何招募你,可是你想的却是我的安危,请接受我诚恳的道歉。”
两国情报组织的策反招募行动停滞不前,两个间谍之间的友谊却迅速升温。格纳迪和普拉特经常见面吃饭喝酒,还一起去西弗吉尼亚的森林里打猎。后来,普拉特帮格纳迪买了辆新车,还去了他家和他妻子、两个孩子一起吃饭。
格纳迪和普拉特的暧昧关系让祖耶夫觉得受到欺骗,他提醒格纳迪不要“玩火”。而就在格纳迪备受质疑时,普拉特的情况也不好,FBI在他的住处安装了监控设施,还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彼此牵挂
出于对格纳迪的不再信任,祖耶夫决定将他调回莫斯科。普拉特知道格纳迪回国凶多吉少,再次建议他转投FBI。格纳迪瞪大眼睛盯着普拉特说:“FBI能给我什么!我只想效力我的祖国。”普拉特紧紧抱住格纳迪,缓缓说道:“等你重新出来,我会去找你。”格纳迪一言不发就朝前走去,他不想普拉特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回到莫斯科后,克格勃负责人立刻对格纳迪展开了严密的调查,最后认定他并没有叛变,但是考虑到这是一枚“不定时炸弹”,最后决定把他派遣到南美洲圭亚那大使馆中的克格勃站点。
担心格纳迪泄露行踪,直到登机后他才被告知派遣地点。到达圭亚那后,格纳迪人生地不熟,经常莫名想起普拉特来。其实在格纳迪离开华盛顿后,普拉特也在想方设法从FBI安插在克格勃的双面间谍处打听格纳迪的消息,当他知道格纳迪被派到圭亚那后,立即向上级毛遂自荐,说这次有信心到圭亚那说服格纳迪。
1987年12月,在圭亚那安顿下来后,普拉特知道自己贸然出现会给格纳迪带来危险,于是用匿名的方式给格纳迪写了一封信,约定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见面。收到信件之后,格纳迪浑身颤抖,他十分确信写信给自己的就是普拉特。
赶到约定地点,推开咖啡馆门的瞬间,看到对方背对着他,格纳迪的血液都凝固了:“普拉特,是你吗?”对方转身:“是的,哥们,我是普拉特!”普拉特给了格纳迪一个热情的拥抱,“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半年,还是加入我们FBI吧,相信那里有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没等普拉特把话说完,格纳迪便打断了他:“对不起,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国,就像你不能背叛你的祖国,如果这次见面你是为了说服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知道现在的苏联有多腐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如果你能来美国,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排球教练,或者拥有其他非常有前途的工作。”
格纳迪勒令普拉特闭嘴,否则他马上就走。
其实,格纳迪的谨慎是有原因的。当时,一个名叫安美思的克格勃间谍已经渗透进了FBI。因为他传回来的情报,从1985年到1986年,有10名为FBI工作的克格勃间谍被处决。就在格纳迪前往赴约的时候,克格勃就已经派人尾随了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实施抓捕是希望从两人的谈话中获得有价值的情报。而对监视已有察觉的格纳迪依然选择赴约,也是为了让站点负责人知道,两人的关系是清白的。
1988年1月,格纳迪飞往古巴见一个朋友。但到了古巴,接他的不是朋友,而是当地的克格勃安全官员。
格纳迪被带到一处普通的住宅,刚一进门,就被人抓起扔到地上,摔得头破血流。之后,他又被塞进一艘苏联的货船。格纳迪知道他和普拉特秘密约见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按照惯例他会被押解到一个秘密的地方接受审查,即使最后无事,也会遭受严酷的皮肉之苦。格纳迪想过跳海自杀,可那就坐实了自己叛国的罪名,会连累到家人。
在卢比卡杨监狱的第一次审讯中,审讯人员告诉格纳迪,古巴的特工发现了他和普拉特最后一次会面的录音,普拉特不小心把录音留在了酒店房间。审讯者厉声呵斥:“我们知道你是美国的间谍,认罪吧!”
格纳迪相信普拉特,他不可能对两人的谈话录音,更不可能犯把重要证据落在酒店这样低级的错误。格纳迪拒绝承认出卖了克格勃。
格纳迪对普拉特的信任救了他一命。事实上,普安特确实没有录下他们的对话,所谓“酒店发现录音”是克格勃编造的谎言,为的是掩盖他们真正的情报来源——安美思。安美思从FBI偷出了一大堆资料,而这其中就有普拉特报告自己在圭那亚联系了格纳迪的文件。但还好,普拉特从来没有在这些报告中夸大和格纳迪的关系,只是说两人进行了未经授权的会面。这些资料,根本无法得出格纳迪是间谍的结论。
这次审讯后,克格勃又继续关了格纳迪6个月,其间找了各种线人来做他的狱友套消息。格纳迪从未承认。最终,克格勃终于相信格纳迪没有叛变。不过,被释放后,格纳迪还是因为莫须有的非法进口猎枪的罪名被克格勃开除,他没有养老金,被禁止出国,生活一度陷入艰难。
神仙友情
回到美国后,普拉特再也没有了格纳迪的消息,他通过潜伏在克格勃的FBI间谍打听格纳迪的消息,依然音讯全无。
考虑再三,普拉特决定前往西伯利亚,格纳迪是死是活,他要一个确切的消息。上级警告普拉特,说不定苏联的间谍早就盼着他自投罗网,普拉特回复说:“我知道,但是相对格纳迪的生死,我顾不得这么多了。”
果然,一到西伯利亚,几个大汉就将普拉特绑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面对审问,普拉特一口咬定自己是来做生意的。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两天后普拉特被释放了。
呼吸着西伯利亚的寒冷空气,普拉特心事重重,他四处托人打听格纳迪的消息,可是格纳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很快,普拉特的举动再次引起克格勃的注意,他每到一处都会被跟踪。
在寻找了半个月无果后,普拉特踏上了返回美国的飞机。就在准备登机时,有人将一张纸条塞到普拉特的手里。飞机起飞后,普拉特打开纸条:“普拉特,我知道你来找我,我很好,让你牵挂了!”
“格納迪还活着!他还活着!”普拉特激动得落泪,他知道格纳迪不出来见自己,是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可是兴奋了片刻,普拉特又开始怀疑起来,这是不是克格勃的阴谋?他到圭亚那的贸然现身,已经给格纳迪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如果再和格纳迪联络,势必会让他粉身碎骨。或者这根本就是克格勃一手策划的,格纳迪已经去世,他们利用格纳迪就是想让自己暴露。
回到美国后,普拉特向FBI提出了辞职,这样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寻找格纳迪了。之后他多次前往西伯利亚寻找格纳迪,并且在报纸上发布寻人启事。可是格纳迪依然没有现身,朋友都安慰普拉特,说不定格纳迪早就不在了。其实,格纳迪看到了普拉特的寻人启事,可是两人的国籍以及曾经的身份,见面就是错误,与其相见不如怀念。
就这样,时间一晃到了1991年,随着世界格局的变迁,两人的见面迎来了曙光。
通过熟人,普拉特终于打听到了格纳迪的联系方式,拿着格纳迪公寓的电话号码,普拉特激动地拨通了:“你好,我是Chris(普拉特的化名)。”在漫长的沉默后,对方传来一句话:“你好,Chris,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几天后,在格纳迪的新家,两人热情地相拥。看着格纳迪双鬓已经斑白,普拉特动情地说:“你老了!”“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相视片刻之后,两人又潸然泪下。
普拉特告诉格纳迪,他已经离开了FBI,格纳迪可以跟他回美国,他还是可以帮忙联系排球教练的工作。这次,格纳迪没有拒绝。
在普拉特的帮助下,格纳迪的签证顺利办理了下来。登上飞机,格纳迪紧紧地握着普拉特的手,未语泪先流。
到达华盛顿后,普拉特把格纳迪介绍给自己的孩子们,还给孩子们讲两人之间的友谊。普拉特给格纳迪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派对,参加派对的都是普拉特之前在FBI的同事。有人问格纳迪这算不算策反招募成功,格纳迪认真地回答说:“我们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认可了对方,这和招募无关。”
1993年,普拉特和格纳迪一起成立了一家公司,一起工作,一起分享人脉。2010年,格纳迪在普拉特家旁边买了一栋房子,从那之后,两人几乎天天见面。
2017年1月,80岁的格纳迪因为食道癌去世。格纳迪去世后,普拉特把他的礼帽放在车库的架子上保存,他对子女说,等自己死了,要埋在老友身边。
不久前,普拉特和格纳迪的故事被写成了书。为他们写书的德泽霍尔问普拉特:“你们那么多战斗最后都没有赢家,间谍活动是不是徒劳的?”
几周后,普拉特给出了答案:“我们赢了!”
“谁是我们?”
“格纳迪和我,我们赢了,有多少人能拥有像格纳迪这样的朋友?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背叛了他,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不是你。”
编 辑/张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