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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初期《新建设》杂志的学术转向

2022-04-16牛利坡王宪明

关键词:服务社中建刊物

牛利坡 王宪明

(清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29)

《新建设》杂志是由民主人士王艮仲联合在北平的文化教育界人士,于1949年9月创办发行的一份综合性双周刊,1950年10月改版为学术性月刊。该刊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内思想文化领域具有重要地位,尤其它是用学术话语来阐释和宣传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在新中国学术建构实践中发挥了重要的导向和引领作用,因此受到政界和学界人士的关注。在《新建设》杂志出版两年多的时间里,《人民日报》曾8次专文推介该刊及其刊载的文章。据逄先知回忆,毛泽东阅读报刊是有所侧重的,《新建设》是他“经常看的杂志”之一[1](P399-400)。目前学术界对该刊物的专门性研究成果较少,在现有成果中也多是将其作为一般的宣传文化刊物或具体的专业学术期刊来理解,或者从学术定位和现实政治的张力角度来理解。实际上,对《新建设》杂志的学术定位及办刊方向转变,不能单单从一般意义上的专业知识角度理解,更应该将其置于新中国成立初期党的核心任务的历史语境中来进行分析。探析《新建设》杂志的学术定位及转向,对于做好当前思想理论和宣传出版工作,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中国建设服务社办刊方针的演变

中国建设服务社是由王艮仲于1944—1949年在上海创办的,其前身为通益公司,主要经营范围包括农场、交通、商店、出版等领域。中国建设服务社创办发行过多种刊物,代表性的有1945年9月创刊的《中国建设》、1946年6月创刊的《中建》,以及1948年7月创刊的《中建》(北平版)等。1948年12月《中建》(北平版)出至第10期后,被国民党当局迫令停刊,新中国成立前夕,在王艮仲等人的积极努力和党的支持下,复刊更名为《新建设》。

在创办上述几种刊物的过程中,中国建设服务社的办刊方针经历了明显的转变,即由主要面向团体内部、作为社员进修读物的内向保守方针向开放的人民立场的转变。而这一转变,恰是《新建设》杂志主持者思想立场向马克思主义转变并确定《新建设》杂志学术定位的重要背景条件。

1945年《中国建设》创刊时,中国建设服务社提出了“晟国人”和“勉自己”并举的办刊方针。其创刊号卷头言《迎头赶上·后来居上》,直接切题于孙中山在《三民主义》讲稿中提出的“迎头赶上”“后来者居上”[2](P716、P756),这代表了刊物遵从于三民主义的政治立场。在这种立场之下,《中国建设》的办刊方针不仅在于内部需要,更有着强烈的“晟国人”的外向性追求:

国父中山先生的学说,是一个重“知”的学说,他一再指示我们要“学习英美”,要“迎头赶上”。我们在学术的领域,什么都比人落后……我们要做到国父所愿“后来居上”,这是我们应有的自信,也是我们向前迈进的目标。

我们愿本着这种宗旨,在抗战完成之日,与读者开诚相见,既持此晟国人,亦以之勉自己。[3]

可见,《中国建设》作为具有鲜明政治立场的刊物,是在对国内和平和国际互助抱有深切期望的前提下,按照孙中山三民主义的遗训来审视国内局势及学术研究和文化建设的道路。《发刊辞》最后指出刊物的实际作用在于“晟国人”和“勉自己”,也就是说它的理想定位并不局限于某一个团体,其中有面向社会、扩大社会影响的强烈追求。

1946年《中建》在上海创刊之后,中国建设服务社转向了内向性的办刊方针,但不久后又对这种方针进行了反思。《中建》创刊时对时局的看法与1945年《中国建设》创刊时的热切期待,形成鲜明反差:

我们在“胜利”生活中间过渡了半年多时间。正如若干人所说,不少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到一个相当消汰了兴奋情绪的时间段落,宁静起来,看得到的却是撩乱的一片……胜利带来的光明与希望,获得了胜利的短短时程中,却尽是消汰光明和希望的景积。[4]

基于这种认知,《中建》的办刊宗旨转向了为实现三民主义而力行逐步的“进修”与“实践”,变得更加“内向”:

进修有着实践的要求。也有着以实践保证其活动内容的必要。

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实践。从学习中实践,以实践为学习。《中建》的发刊,主要的意义应该如此。

这刊物在性质上是内向的……这个微弱的呼声,也许不太寂寞。在我们,更有着汇成洪流创造一股新生力量不自卑的愿心![4]

这就说明,随着对时局看法的改变,《中建》在创刊时由一年前的“晟国人”和“勉自己”并重,转向了更强调“勉自己”的内向属性,即作为“本社社员的进修刊物”的定位。这与《中国建设》创刊时那样对整个国家前途所抱有的强烈期望,以及对刊物所设定的普遍面向社会的“晟国人”定位相比,有了明显的改变。之后,《中建》在办刊方针上始终存在着对内与对外的矛盾,即对内作为“社员的进修刊物”的定位与对外扩大社会影响的追求之间的矛盾,这也是该刊物一直致力于解决的问题。

《中建》在创刊一周年之际,刊载了《本刊一周年的检讨》一文,在肯定刊物“对象为社员,内容为进修”的基本性质的基础上,指出刊物存在“同志教育与扩大影响”的关系问题,仍然认为“‘同志教育’与‘扩大影响’在实践中不仅配合得起来,并且也统一得起来”[5](P6-7)。但是在之后的一段时期,《中建》杂志在社内关注度不够、对外没有扩大影响的双重问题始终未得到切实有效的解决。

《中建》在创刊两周年之际再次刊载总结检讨的文章,其中又指出刊物“推不出社的圈子以外”和“连圈内也不生影响”的问题[6](P2-3)。

恰如《中建》自己总结的那样,之所以出现上述对内与对外的矛盾问题,虽有编辑方针上的原因,但是说到底还在于进修和实践内容以及对这些实际内容的理解和执行方面。不过,《中建》只看到了“术”的不足,而没有理解“道”的缺陷,他们没有认识到办刊方针及宗旨是由社团的思想立场和实践路线所决定的,刊物不受关注,根本上说还是其团体的实践路线出了问题。从根本上来说,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就在于其所代表的社会改良路线不适用于中国的国情,由于实践中没有更好的出路,那么关于路线的宣传教育和理论探讨自然就难以进行下去,即使从“术”的层面上探讨和宣传了,在实际中也很难取得理想的效果。

1948年《中建》(北平版)的创刊标志着中国建设服务社在办刊方针上向人民立场转变的开始,也表明他们在办刊方针上又一次转变的开始。因为持批判当局的立场,所以《中建》(北平版)“在表面上是含垢忍辱,委曲求存——我们既未出创刊号,更没有发刊辞”[7](P2)。不过,8月份在上海出版的《中建》第3卷第5期刊载有《祝本刊北平版诞生》一文,文中称北平版的诞生为创办《中建》以来“最值得兴奋和快意的一件事”,并给予北平版高度评价,称其为“后生的老哥”。这样的称呼表明他们在对自身办刊路线进行深刻反思的同时,也对该刊给予了很高的期待:

一个社团刊物(指上海的《中建》——作者注),刊物性格为事业决策所肯定。两年多的时间中,我们常在这样一种感觉的困扰中:“内向性”的限制,是不是限制了这个刊物的生命力发旺?限制了较多可尽与应尽的社会使命?换言之,说的只是极少数人的事情,而且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说话。自然,这些事情和说话,必不至对整个国家社会的进步全无意义;但在这个进步的时代里,一种浓重的保守性格,至少是配合不上时代、跟不上时代、甚至可能已经远落在时代后面的。

或以为,报道一点尽小的洁净,总有好处。这对,但不尽然。在大而且激的浊流中,一滴清露,瞬即混逝,自保尚且不可,澄清之功何求?不足以速应毁灭者之亡,更难能对新生命起催生的作用。

就刊物言刊物,关系的圈子打不开,实质上所患的虚弱症同时愈来愈严重。不被欢迎,甚至将被拒绝接受,社员如此,遑论社外?不被欢迎或被拒绝接受,反证了这是一种不必要的浪费;从不被接受而推想到一种不被关心的孤独。[8]

这种“不必要的浪费”和“不被关心的孤独”心情,与《中建》在上海创刊时所提的“也许不太寂寞”“不自卑的愿心”又一次形成鲜明对比,表明《中建》已经在反思自己之前固守团体的保守路线的弊端,并且认识到自身问题的症结在于“缺乏化入‘平凡’这一层的勇气”,从而提出了面向人民的进步立场:

刊物是“建设服务”的事业之一,无论目的在“对外的扩大影响”抑或“对内的联系与教育”,同样必须通过广大人民的考验:接受意见,汲取经验,这样才能使团体和代表团体的刊物,针对人民服了务。[8]

1949年《新建设》杂志的复刊发行,标志着其面向人民的立场正式确立。《新建设》的《发刊辞》指出:

自解放以来获读毛主席从马列主义和中国革命实际中所提炼而得的正确理论,更目击一般中共朋友在这个指导理论下的种种坚苦实践,我们确深感到有加紧学习的必要。希望这本刊物就成为共同学习的园地,来相互鼓励和督促。

我们愿意根据了新观点来尝试提供些建设的方案或意见,以备参考,并作讨论张本。在这方面,《新建设》更将是一个公开的园地,欢迎各种不同意见和相互批评。[7]

由此可以看出,与早期几种刊物相比,《新建设》放弃了之前刊物的保守立场,实现了办刊方针的再转变。

翌年10月,《新建设》在改版《发刊辞》中明确提出,“我们要以政治上的统一战线为基础,以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真理为指导,来建立和扩大学术界的统一战线”,并且要“普及和提高人民学术”,“迎接正在到来的文化建设高潮”[9]。

这两份《发刊辞》中均明确坚持“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并且确立了刊物作为面向人民的“公开的园地”以及扩大学术界“统一战线”的开放方针,这是《新建设》杂志确定其学术定位的重要条件。同时,对中国建设服务社而言,上述两份《发刊辞》是一个里程碑,标志着无论是中国建设服务社团体还是其所办刊物,都已经汇入到新中国建设的潮流中。这些转变是随着革命形势发展而逐步实现的,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二、《新建设》杂志的学术性追求

《新建设》杂志虽然一开始是以综合性刊物的身份出现的,但在文本选题上对“富有学术性”的论著非常推崇和欢迎[10]。1950年改版后,《新建设》杂志正式明确了“学术性月刊”的定位,其学术定位主要是立足于其所联系的学术性力量,从学习、阐释、宣传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角度来确定的。

思想观念演变和制度革新往往相互交织,在新制度创建的过程中,新的思想为其提供理论支撑。在新的制度已然创建之后,新的思想还要借助现实政治的力量进一步使自身得以普及,以实现整个社会核心价值观念的统一与提高。新的社会制度创建后对思想文化上的问题进行认真的清理,逐步在全社会确立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并实现党的政策主张的有效宣传与贯彻,既顺理成章,也势在必行。《新建设》杂志正是在上述历史语境中明确自己的具体任务的。其《发刊辞》明确地说,“新民主主义中国的建设,应该从建立新观点、新思想做起。像我们这样的许多知识分子,过去在反动政权下固曾以威武不屈贫贱不移自勉,在思想上亦始终不甘落后”,但是自从了解了在马列主义指导下、从中国革命实际中总结提炼而来的毛泽东思想,以及中国共产党人“在这个指导理论下的种种坚苦实践,我们确深感到有加紧学习的必要。希望这本刊物就成为共同学习的园地,来相互鼓励和督促”,同时,关于如何来提供和讨论建设事业的具体方案方面,“《新建设》更将是一个公开的园地”[7]。

《新建设》在这里所提出的两个“园地”的具体职责中,第一个是“共同学习的园地”,学习的内容是“马列主义”以及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实际过程中所提炼的“正确理论”,即毛泽东思想。新中国成立以后,开展普遍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理论学习运动,是确立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基本步骤,也是巩固新生政权、开展新民主主义建设的现实需要。《新建设》为自己设定的第一个“园地”的作用,就是为这个任务服务的。第二个园地则是在党的基本理论的指导下,为新中国建设事业积极建言献策的“公开的园地”,也就是为新中国各领域建设方案进行理论性的阐释。这两个园地的作用,实际就说明了《新建设》杂志是从治理国家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层面来规划自己的具体任务。

《新建设》改版为学术性月刊后,对上述使命更加明确和具体了。在改版《发刊辞》中明确指出当时的学术文化发展跟不上时代发展要求的问题,认为中国新民主主义的文化“自从‘五四’以来,突飞猛进,在社会科学和文艺的领域中引起了大革命,击败了帝国主义的文化和封建主义的文化”,但是“各地的学习运动虽已热烈展开,而我们的学术研究工作,显然还不够活跃,还不能好好地运用马列主义的立场和方法来具体地分析和研究中国现状和中国历史;我们对于各种现实问题的剖析,也还不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根据这样的现实状况,《新建设》提出了自己今后的基本任务就在于“普及和提高人民学术”,以使“学术文化”发展跟上形势发展的步伐[9]。

可见,1950年《新建设》改版为学术性月刊后,其学术追求也并非是某一专业领域内的纯知识性探讨,而是有着强烈的为新中国建设事业服务的现实关怀,即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立足于学术研究工作,以中国现状和中国历史为观察对象,发挥学术研究在认识世界、指导实践和对实践经验进行理论化总结方面的作用,以使学术研究适应新中国成立后的现实要求。同时,《新建设》在指出学术文化方面存在不够活跃、没有很好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和没有很好地对现实进行理论总结的问题的基础上,引出了改版后刊物在学术理论工作方面的具体任务。这说明,对于学术理论工作的社会功能,《新建设》也是从坚持党的基本理论的指导和对实践进行理论化总结的角度来把握的。

学术研究工作承担着思想理论的传承与创新的重要功能。《新建设》要发挥上述作用,就必须要依靠学术界的力量。《新建设》杂志发行之初就联系了当时在京高校的许多知识分子,这些知识分子为刊物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文本。在改版之后,《新建设》杂志提出,适应全国普遍的理论学习和迎接文化高潮的需要,全国的学术理论工作者应该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下,建立起“学术界的统一战线”,并“希望全国学术界同人,把本刊当作自己的园地,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建设而共同努力”[9]。此后,《新建设》杂志继续与各个学术组织和学术机构建立密切联系,为其进一步发挥好学术性刊物作用提供了更加充实的学术力量。同时,《新建设》杂志在这时清楚地明晰了其“人民学术”的立场和方向。1951年4月,《新建设》进一步提出了在学术工作上的具体任务:

我们的学术研究工作应该更好地为广大人民保卫和发展我们的国家的实践而服务;我们要通过学术研究工作来巩固广大人民对我们的伟大祖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正确认识,我们一定要不断地提高新中国的理论水平和学术水平,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文化,使新中国的文化学术无愧于我们的在文化上有无限的灿烂成就的先人,并且在全世界进步的文化中成为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

我们要不断地争先地以新的科学发明、新的学术创作和新的文化食粮,来配合和供应国防建设、经济建设和广大人民的迫切需要。

在现阶段,我们每一个学术工作者的最大任务,就是要总结中国人民的斗争经验,彻底完成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思想解放。[11]

《新建设》杂志提出的“普及与提高人民学术”的任务,具体来说就是要适应理论学习和迎接文化建设高潮的需要,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观点来研究历史、分析现实、指导实践,并对建设实践的相关问题进行理论化的总结和阐释,从而以学术服务于新中国建设事业。

可见,作为学术性月刊,《新建设》实际上是立足于学术研究工作,在学习、阐释和宣传新中国建设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层面来确定自己的学术定位的。为此,《新建设》先后开辟了“专著”“学术讨论”“学术问答”“座谈”“译文”“书评”“学术文摘提要”“新书介绍”“学术简讯”等板块,大量刊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研究文章,还陆续编辑整理了《马克思年表》《马克思重要著作年表》《斯大林年表》《〈斯大林全集〉介绍》《马恩著作译文年表》《斯大林著作中译文简目》《恩格斯重要著作年表》《列宁著作中译本年表》等。同时,该杂志紧扣党在当时的中心工作或社会热点问题,先后组织了《抗美援朝特辑》《纪念五四特辑》《纪念中国共产党三十周年特辑》《中国文字改革特辑》《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两周年特辑》《学习〈毛泽东选集〉特辑》等。从实际刊登的文本来看,无论是其创刊时作为侧重于学术性、建设性的综合性刊物,还是改版后明确为学术性月刊,其主题大都是围绕新中国成立初期党的基本理论的学习、宣传和运用,以及面向建设领域的现实问题或方针政策进行理论化阐释和宣传的。这些是我们理解《新建设》杂志学术定位的历史价值关键所在。

三、《新建设》杂志确定学术定位的主客观因素

《新建设》杂志之所以能够确定如上学术定位,不仅有其主持者自身思想立场和实践路线转变的主观因素,也与党中央对杂志及其主持者的支持和现实期望有关,这是一个主要的客观因素。

从《新建设》杂志主持者的思想立场和实践路线来说,全国解放战争时期,伴随着中国建设服务社办刊方针所经历的由内向到开放的人民立场的转变,《新建设》杂志主持者在思想立场和实践路线上也逐步实现了由强调通过社团“进修”“实践”借以影响整个社会的逐步改良,到坚持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下服务于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新中国建设的转变。这个思想立场和实践路线,也指明了《新建设》杂志在学术立场上的新方向。

中国建设服务社对自身使命的早期规划,基本上是按照孙中山《建国方略》中关于物质建设和心理建设的规划展开的,在政治立场上属于三民主义。孙中山指出,“当革命破坏告成之际,建设发端之始,予乃不禁兴高采烈,欲以予生平之抱负与积年研究之所得,定为建国计划,举而行之,以冀一跃而登中国于富强隆盛之地焉”[12](P123)。孙中山的建国方略包括了心理建设、物质建设(即实业建设)、社会建设(即民权方面的建设)和国家建设四个部分。遵循这一思想,国内陆续出版了诸多以“建设”命名或名称带有“建设”字样的期刊,孙中山本人也于1919年创办了《建设》月刊。1945年9月,中国建设服务社在抗日战争胜利后所创办的《中国建设》,便是这一传统的延续。

中国建设服务社的前身通益公司主要业务内容为实业经营,1944年3月更名为中国建设服务社,以示其按照三民主义建国方略的规划得到了扩展,即在实业之外增加了伦理或思想建设的内容(“建国方略”中心理建设的内容),并明确宣示:

我们确信三民主义革命建筑在二大础石上:一是伦理的基础;二是经济的基础。所以,在团体创立的开始,就指出了我们的任务:一是:革命的伦理建设;二是:革命的经济建设。[13](P1)

从人生观的确定,进而作三民主义理论内容的具体把握,这可以说是我们团体一个飞跃的进步。通益时代提示了远大实业的理想,一年以来的进步,便是确立了这个理想的具体内容,坚强了实现这个理想的决心和自信。这一进步的主要意义,便是进修配合了事业的要求。[13](P13)

可见,中国建设服务社一开始实际上是按照三民主义建国方略,致力于物质建设(实业建设)和心理建设(具体指对三民主义的理解和实际把握)。而在实践的具体路径上,则主要是依托于中国建设服务社的团体力量,并且希望团体事业能够对外扩大影响,进而实现改良整个社会的愿望。

1948年前后,中国建设服务社在对《中建》主要面向团体内部、作为社员进修读本的内向保守方针进行反思的同时,也对自己以往固守改良的实践路线进行了全面反思:

怎样判断出社或刊物在社会上做了有意义的事、在人民有了好处呢?最可靠而显明的证据就是:缩短了对人民大众的距离,人民站过来的愈来愈多,我们真逐渐成为人民的事业者……因此,把“团体”和“事业”在无形中视为与人民可分的那种错觉,是必须纠正的。为团体,为事业,基本上是为人民的。[8](P3)

这实际上就否定了以往固守团体的关门主义方针,进而坚持更加开放的人民立场。

1949年《新建设》创刊时,提出要致力于“新民主主义建设”的宗旨,对于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提出了有“加紧学习的必要”[7]。1950年改版时,《新建设》不仅明确了要“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建设而共同努力”“普及与提高人民学术”,而且明确将“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称为必须坚持的“科学真理”[9],从而实现了其实践路线由三民主义指导下的建国方略向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的新民主主义建设的转变。

从党中央对《新建设》杂志及其主持者的支持和现实期望来说,该杂志学术定位的确定,主要得益于中国共产党团结争取民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共同参加新中国建设事业的政策,以及党中央对《新建设》杂志创办的直接支持。

团结和争取包括民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在内的各界人士共同参与新中国建设,是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重要方面。《新建设》杂志是由民主人士创办,其主要作者群以在北平的文化教育界人士为主,他们不仅是党团结和争取的对象,而且恰与党中央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对黄炎培和中国民主建国会的革命分工相契合。早在抗战时期,毛泽东就对黄炎培等爱国民主人士给予很大的关注和重视。1940年10月14日,毛泽东指出,黄炎培等在江浙地区的知识分子和民族资本家中有很大影响力,应该吸收他们“参加我们的文化教育和财政经济事业”[14](P270)。周恩来也曾指出,“民主建国会的成分有工商业者和与工商业者有联系的知识分子以及文化界人士,因此民主建国会应团结、教育、领导好他们”[15](P848-852)。这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团结民族资产阶级的具体体现,而且也是向黄炎培和中国民主建国会提出的具体要求,即团结和代表民营实业者及与之联系的知识分子,为新中国建设服务。在《新建设》之前,王艮仲的中国建设服务社先后创办发行过多种刊物,特别是1948年创刊的《中建》(北平版)在北平地区颇有影响力,以这些刊物为中心广泛联系了一批当时国内知名的文化教育界人士。无论是作为私营工商业者的代表,还是与之相联系的知识分子代表,都与党中央对中国民主建国会提出的具体要求高度契合。而且黄炎培与王艮仲在上海期间就有着密切的联系。1949年5月,王艮仲到达北平,在黄炎培的住所得见周恩来,之后接受周恩来的建议,加入了中国民主建国会。8月,经北平市人民政府正式批准,已停刊的《中建》(北平版)更名为《新建设》重新出版发行。

同时,基于《新建设》杂志与北平文化教育界人士的紧密联系,党中央也赋予《新建设》杂志比一般刊物更高的现实期望。

《新建设》创办之初的主要作者群基本上都是在北平的文化教育界人士,在当时文化教育界具有很高的学术地位和社会影响力,他们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积极争取来为建设新政权服务的非常重要的社会力量。如1949年4月18日,“中国共产党北平市委会为了经常地系统地和本市各界民主人士交换有关北平建设中各项意见,以便迅速而有效的团结北平各界人民的力量,恢复、改造和发展生产与各项建设事业”[16],邀请了各界人士39人座谈,其中包括樊弘、费青、袁翰青、闻家驷、李由义、蒋光远、吴晗、费孝通、钱伟长、李广田、翁子健、黄国璋、黎锦熙、冯法祀、杜任之等15位教授,内有8人后来作为《新建设》的编委,大多数人在《新建设》上发表过理论文章。5月5日,为团结和争取学术界人士积极为新中国建设事业服务,北平市召开了学术界座谈会,到会者有梁希、范文澜、马叙伦、汤用彤、陆志韦、沈志远、严济慈、袁翰青、张志让、沈体兰、曾昭抡、周建人、胡先骕、潘菽、胡愈之、黎锦熙、杨振声、杨人楩、李宗恩、张子高、吴晗、夏康农、钱端升、费孝通、樊弘、费青、钱伟长、向达等学术界人士共二百余人[17],在报道所列举的28位与会学者中,后来有11位是《新建设》的编委,其中至少有15人先后为《新建设》撰稿。1950年,出版总署党组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将《新建设》列为七种较重要的私营杂志之一,且《新建设》是唯一一种在北京编辑和出版的。以上这些都说明了《新建设》杂志作者群在当时文化教育界所具有的代表性地位,以及中国共产党对他们的重视、团结和争取。

基于《新建设》杂志与知识分子之间的密切联系以及这些知识分子的学术地位和现实影响力,中国共产党赋予了《新建设》杂志比一般刊物更高的特殊的职责期待,那就是发挥其学术性优势,在民营实业家及其联系的知识分子中带头宣传阐释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以团结引导他们服务于新中国建设事业。对这样的群体开展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宣传,不能是一般意义上的介绍和报道,而应该注重理论阐释性功能,即将党的政治话语转化为学术话语,从理论上讲清、讲透党的思想和方针政策,以学服人,以理服人。

从社会影响的实际看,《新建设》杂志较好地回应了中国共产党对它的这一现实期待。它在党的思想普及和政治宣传中所发挥的理论阐释功能,不仅配合了党的中心工作,而且直接契合了中国共产党对报刊理论工作的重视,也得到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高度关注。1953年3月,《人民日报》刊发专文介绍《新建设》杂志在文化建设方面的作用,称赞《新建设》杂志不仅在阐释和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且在“过去两年多以来,在各种政治运动中《新建设》先后发表了一些有关的论文,帮助读者从理论上进一步认识每一个伟大的政治运动的意义”[18]。

综上,对20世纪50年代初期《新建设》杂志的学术定位,不能仅仅将其理解为一般的宣传刊物或具体的专业学术期刊,而应当结合当时的思想文化环境和现实状况,从用学术话语来阐释和宣传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角度来认识,把握其以学辅政、以透彻的学理分析阐释党的基本理论和方针政策的现实意义。《新建设》在阐释、宣传党的思想理论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和积累的经验,为新时代思想理论和宣传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历史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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