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谈怎样写文章

董晓彤

“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文风无小事。人民群众从一个政党的文风中可以判断政党作风，评价政党形象。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这篇经典文献中淋漓尽致地批驳了党八股这一影响革命精神的文风，号召全党要树立和弘扬生动活泼新鲜有力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文风。在这篇经典文献发表80周年之际，重温其中蕴含的重要思想，对于我们在新时代做好宣传思想工作具有重要意义。

1942年2月8日，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召集的干部会议上，毛泽东发表了《反对党八股》的演说。毛泽东明确指出，党八股是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一种表现形式。如果不除去党八股，“生动活泼的革命精神就不能启发，拿不正确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恶习就不能肃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就不能得到广泛的传播和发展”。毛泽东用通俗易懂、幽默风趣、一针见血的语言批驳了党八股的八条罪状，并向党员干部推荐了四篇文章，来自列宁、季米特洛夫、鲁迅和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文件。

一破一立之间，不仅能够看出毛泽东文笔之精妙，更能从中读出毛泽东所赞赏的文章写作之道：

第一，明确对象，有的放矢。“风”自《诗经》之《国风》始，就蕴含着“风动天下，化感万民”之意，至“文风”二字首现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文风”便与“感化”之意密切相连。要撰写出一篇好的文章，真正“化感万民”，就必须要明确文章的对象。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指出党八股的一条罪状就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问题。共产党员写文章、做宣传，必须明确其面向的对象是广大人民群众。只有心中怀有人民，想人民之所想，思人民之所思，才能写出人民爱看、人民想看的文章。正如毛泽东所言：“共产党员如果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再次强调写文章要明确对象的问题，他指出：“当着自己写文章的时候，不要老是想着‘我多么高明，而要采取和读者处于完全平等地位的态度”，“你讲话是讲给别人听的，写文章是给别人看的，不是给你自己看嘛”，“要想到对方的心理状态”。

第二，言之有物，要言不烦。“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写文章必须言之有物，禁绝空话。毛泽东列举党八股的第一条罪状就是“空话连篇，言之无物”。他指出，这类文章就是“懒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那些又长又臭的懒婆娘的裹脚，赶快扔到垃圾桶里去”。革命战争时期，为了适合阅读，毛泽东特别提倡短小精悍的文章，但并不是说长文章一定就不好。需要明确的是，判断文章好坏的标准不是长短，而是是否“言之有物”。正如毛泽东所言：我们“需要短文章，但尤其需要有内容的文章。最不应该，最要反对的是言之無物的文章”。当然，如果能够做到要言不烦，大道至简，那就再好不过了。正如古人所云：“丰而不余一言，约而不失一辞。”

第三，调查研究，论事真凿。如何才能撰写出“言之有物”的文章呢？毛泽东提倡调查研究，实事求是。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列出党八股的其中一条罪状为“装腔作势，借以吓人”，毛泽东还指出党八股的一条罪状为“甲乙丙丁，开中药铺”，即形式主义问题，以上这两条罪状，反映出文章写作必须坚持实事求是，通过调查研究观察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毛泽东本人就是依靠调查研究撰写文章的典范。他撰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寻乌调查》《兴国调查》等，都是他亲身实践的产物。在《寻乌调查》中，他对寻乌县的商业进行了细密的考察，包括盐、杂货、油、豆、屠坊、酒、水货、药材、黄烟、裁缝、伞、木器、伙店、豆腐、理发、打铁、爆竹、打首饰、打洋铁、修钟表等都做了统计调查。正是通过这种深入群众的调查研究，毛泽东才能真正了解群众生活，分析问题并解决问题，撰写出符合群众所思所盼的文章。有了调查研究，有了实事求是，不需要刻意进行“甲乙丙丁”，自然而然也能成就好文章。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第四，语言生动，遣词精当。“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毛泽东列举的党八股的一条罪状就是“语言无味，像个瘪三”。这类文章“没有一点生动活泼的语言”，“面目可憎，像个瘪三”。毛泽东指出，语言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学好的，非下苦功不可。那么如何学好语言呢？毛泽东提出三种方法。首先，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毛泽东本人就十分善于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比如在《反对本本主义》中，他就将调查研究比喻为“十月怀胎”，将解决问题比喻为“一朝分娩”，阐述问题通俗易懂。其次，要从外国语言中吸收我们需要的成分。“我们不是硬搬或滥用外国语言，是要吸收外国语言中的好东西，于我们适用的东西”，既要吸收进步的东西，也要吸收新鲜用语。再次，要学习古人语言中有生命的东西。中国共产党人始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和弘扬者。毛泽东指出，要充分挖掘古人语言的有益成分，坚持中国风格、中国气派。毛泽东本人也经常在文章中运用中国古典诗词、借用中国传统典故等说明道理，表达思想。这种语言风格正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生动体现，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

第五，反复修改，增删琢磨。古人作诗，常常“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这里所说的正是古人填词作诗时对于炼字炼句的要求。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也提出，写文章要进行反复思考和修改。1963年，毛泽东在会见外宾时再次谈到文章修改问题：“写文章和写诗，不经过修改是很少的。为什么要经过修改，甚至还要从头写？就是因为文字不正确，或者思想好，但文字表达不好。”毛泽东认为，文章之所以需要进行反复修改，是因为文章是主观思想对客观事物的反映，而事物是曲折复杂的，思想是较难完整表达的，必须反复思考，才能恰当反映客观事物和主观思想。毛泽东本人也是修改文章的典范，他晚年时就曾修改《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多达十多次。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早在2010年，习近平同志就以《努力克服不良文风，积极倡导优良文风》为题在中央党校2010年春季学期第二批入学学员开学典礼上讲话，强调改进文风的重要性。毛泽东说：“什么是宣传家？不但教员是宣传家，新闻记者是宣传家，文艺作者是宣传家，我们的一切工作干部也都是宣传家。”广大党员干部要自觉承担起“宣传家”的使命职责，坚持百姓情怀、人民本色，善于运用群众耳熟能详的语言、喜闻乐见的形式、普遍认可的道理、有目共睹的事实，教育人、引导人、鼓舞人、尊重人、理解人、关心人，以“眼纳千江水，胸起百万兵”的襟怀，以“大历史观、大时代观”的视野，努力改进文风，做好新时代的宣传思想工作。

（作者单位：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