貘，以及吃梦的小精灵

作家简介

周晓枫，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

出版有散文集《巨鲸歌唱》《有如候鸟》《幻兽之吻》等，获鲁迅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钟山文学奖、花地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奖项。

出版有童话《小翅膀》《星鱼》《你的好心看起来像个坏主意》，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国好书、桂冠童书等奖项。

写了几十年散文，2017年我第一次尝试童话，写一个名叫小翅膀的好心精灵，他的工作却是给孩子送噩梦。小翅膀用自己的善意和智慧，帮助孩子们克服困境，他自己也从中获得了成长。让我非常意外也深怀感恩的是，《小翅膀》随后获得了中国好书、桂冠童书、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等荣誉，鼓舞了我继续儿童文学创作的勇气。

有一天，我设想能否用同样的元素：黑暗、梦境和精灵，写出完全不同的故事呢？我愿意接受这样的自我挑战。终于，我在2021年10月完成新的童话：《小门牙》。

貘，在中国和日本的传说里，说它会在月夜走出幽深的森林，来到人们枕边，因为貘以梦为食。它害羞又温柔，怕惊醒入睡者，所以会发出摇篮曲般的哼唱;吞下梦境之后，它又悄无声息地隐居丛林。

我的故事，正是受到这个美妙传说的启发。当蓝宝石色的天空，慢慢变得颜色深暗，夜晚就像越磨越浓的墨汁……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一群以梦为食的小精灵，悄悄现身。这些吃梦的小精灵，有着与他们的外貌和性格相符的名字：小门牙、小羽毛、小音符、小翻和小滚。小精灵尤其偏爱孩子的梦，因为孩子都是做梦的天才;他们古灵精怪的想法，让梦的味道变得非常美妙。当然，他们也会遇到噩梦。可永远是美味，未必是好事。婴儿光喝奶就会慢慢长牙，可让他一直只喝奶……喝多了，牙也会掉，而且不会健康成长。

《小门牙》和《小翅膀》在主题和结构上互为镜像，但我增加了难度。如同小门牙是童话的主角一样，我把情节聚焦在“牙”上—每个故事，都跟牙齿，有着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关系。

牙，看似坚硬，有时脆弱;平常没有痛感，疼起来要人命;它是我们身体上最后长出的，也是最先掉落的东西。我们张开牙齿，品尝滋味;也咬住牙齿，吞咽教训。微笑的面庞，露出牙齿;恐怖的嘴脸，也露出牙齿。我们有乳牙和恒牙，有些属于童年，有些伴随终身。不仅是人类，牙齿对于动物也很重要。鸟依靠破卵齿才能击穿蛋壳降生;对于海象来说，长牙甚至是支撑和帮助它们行走的拐杖。

小门牙和他的小伙伴们，遭遇各种事情，有欢笑，有悲伤，也有惊心动魄的时候。他们体会到这个世界的丰富与奇妙，也逐渐成长，去往更远的地方，飞向更高的目标。这个童话，鼓舞孩子努力成为更善良、更勇敢和更坚强的自己。

其实，也不仅仅是鼓励孩子。我怀疑写童话，是我一次次给予自己成长的机会。成长，也许是获得的过程，增长体能、心智和见识;而更好的成长，意味着增长体能、心智和见识的同时，不丧失童心，不丧失天真、诚实与自由里所包含的活力，以及一切关于未来的可能性。

作品就是作家的年轮。我累积成长，并相信最老的树也能结出最新鲜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