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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学与传播学的学科分野

2022-04-12林佩

出版科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出版学传播学范式

[摘 要] 基于对出版学和传播学具有代表性的六种专业学术期刊2011—2020年发表文章的内容分析,指出出版学与传播学具有不同的研究对象和问题域—传播学考察信息传播过程和效果,尤其是短时段、与公众相关议题在空间范围内的传播效果;出版学考察知识的生产和传播,尤其是如何通过出版单位的建制化生产流程进行传播和传承,更加注重长时段的社会和文化价值意义考察。并对出版学初具雏形且具有相当延展性的范式进行探索性分析,提出媒介学范式、政治经济学范式和出版史学范式的可行性。文章结论认为,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出版学学科已经基本形成,而作为知识劳动组织的出版学学科还有待发展。

[关键词] 出版学 传播学 学科 学术期刊 范式

[中图分类号] G23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5853 (2022) 02-0013-11

Disciplinary Division of Publishing Science and Communication Science: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that Professional Academic Journals Embody and Affect the Discipline Development

Lin Pei

(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Abstract] Based on the content analysis of articles published in 2011—2020 of six professional academic journals that are representative of publishing science and communication science, this article points out that these two disciplines have different research objects and problem domains. Communication studies the process and effect of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especially the effect of short-term and public-related issues within the scope of the dissemination. Publishing science focuses on the production and communication of knowledge, especially how to disseminate and inherit through the organizational behaviors of the publishing units, and pays more attention to the long-term survey of social and cultural values. This article also conducts an exploratory analysis of the paradigm of publishing science, and proposes the paradigm of media studi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publishing history. This article concludes that the science of publishing has been basically formed as a knowledge classification system, while the subject of publishing remains to be developed as a knowledge labor organization.

[Key words] Publishing science Communication Science Discipline Academic journal Paradigm

1 問题的源起

出版学学科建设和学科教育问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本文关键词“学科”(discipline)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指“知识按照学术性质而分成的科学门类”,另一层是指“教学的科目”或“围绕这些学科建立起来的组织”[1]。宣勇把两层含义分别总结为“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学科”和“作为知识劳动组织的学科”,前者遵循的是知识范畴的逻辑体系,后者是以知识操作为主要任务的学科成员、知识信息和学科物质资料所构成的实体化专门组织[2]。“学科”的两层含义关系紧密,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在很多时候是对前者的重要验证” [3]。因此,当我们讨论出版学学科问题的时候,有必要区分是在哪个层面和维度讨论:是“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出版学”还是“作为知识劳动组织的出版学”?毋庸置疑,任何成熟学科的形成都需要经过以上两个层面的考验,但是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学科显然有着更为根本性的意义—它“不仅提供一定逻辑以保存已有的实践知识,且依据一定逻辑结构来规范知识增长的分类体系”[4]。鉴于此,本文立足于“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出版学”发展的现状和存在的问题,并试图通过厘清出版学与相邻学科传播学之间的学科分野来推动对该问题的进一步思考和讨论。考虑到专业学术期刊作为一种连续性出版物,能够聚集起学术社群进行学术交流,建立起专业的学术标准和学术行规,体现学术共同体在学科发展一定时期“独特的学术价值、问题意识、学科倾向和专业尺度”[5],因此成为本研究重要的资料分析来源。

2 出版学与传播学具有不同的研究对象和问题域

在进入关于出版学和传播学的对比研究之前,有必要对本文的“出版学”和“传播学”概念做进一步界定。因为学科名称不同导致具体的研究对象有所不同,而处于发展中这两个学科的名称讨论也依然活跃—前者的相关概念有“编辑学”“编辑出版学”“出版科学”,后者的相关概念有“传播研究”“媒介学”等。“出版学”作为一种本土学科,其名称由来与“新闻学”相似,都是在研究对象的后面加上一个“学”字以区别学术研究和实践活动。因此,“出版学”谓何的关键在于如何界定“出版”。本文采用的是罗紫初的概念界定,“所谓出版,就是将知识信息产品经过加工后,以商品生产的形式大量复制在一定的物质载体上,并使其广泛传播的过程。”[6]这个定义在技术和行业快速发展的当下依然具有很强的延展性,是因为它不依据内容或媒介载体来划分出版的外延,而是指向出版更为本质的属性“复制”,复制的核心又是知识信息产品的著作权(或版权)。也正因此,包括书报刊、影音录像带、游戏甚至当下的短视频、有声读物都能纳入出版的范畴中。有意思的是,作为外来学科的“传播学”名称汉化过程与“出版学”的来源如出一辙。在西方,一般称之为“传播研究”(communication research)或“媒介研究”(media studies)。20世纪80年代前后“传播学”作为一门正式学科由新闻学院引入,命名参照传统的“新闻学”“出版学”。近年来也有学者认为该名称不能完全概括传播研究,但是“传播学”一词作为已经建制化的学科名称保留至今。郭庆光在《传播学教程》一书中定义的“传播学”是“研究社会信息系统及其运行规律的科学”,包括大众传播、人际传播和组织传播等。本文讨论的“传播学”主要是大众传播范畴的传播理论,兼及应用性领域[7],在国外传播研究中少量包含但是中国传播学界讨论较少的人际传播、修辞[8]等不囊括在内。

遵循知识分类体系的学者和学科分类管理者共同认可的是,相对独立的研究对象和研究问题是构成学科的最基本要素。因此,辨析出版学和传播学学科分野最为基础的第一步即是辨析二者研究对象和问题的不同。为避免作者主观片面认识对科学研究结果产生过多影响,笔者选择刊载传播学和出版学内容具有代表性的6种核心期刊作为分析来源。这些刊物包括《出版发行研究》《现代出版》《出版科学》《新闻与传播研究》[9]《国际新闻界》[10]《新闻大学》[11],前三种是考察出版学、后三种是考察传播学的资料来源。刊物的选择既考虑到学科影响因子排名也考虑到学术共同体内部的声誉,既考虑到国家级主办单位的整体性也考虑到南北方不同学科流派关注问题和研究范式的代表性。时段上选择了近十年(2011—2020年),时间选择过长无法考量学科不同发展阶段方向性变迁的变量因素,过短无法验证学科研究对象的稳定性。研究方法既非严格的定量研究也非传统的人文诠释,而是对两者的融合。笔者首先分别对出版学和传播学刊物2011—2020年刊发过的文章进行内容分析,编码表最重要的考量因素是刊物的栏目名称、文章标题和关键词。编码分类即为下文表格中的“研究板块”,每篇文章编入其中之一,根据最终编入的主题汇总为该板块下的“问题域”。

从三种出版学核心期刊近十年发表研究成果来看,出版学研究主要分布在以上表格中所列9个板块,每个板块下面又有各自不同侧重的研究问题。这9个研究板块可合并为以下三个大类:(1)包括出版理论、出版史、出版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在内的出版基础研究;(2)包括出版法律和制度、出版产业和经营、出版事业在内的出版业研究;(3)包括出版物内容、购书和阅读行为、数字出版在内的出版实践研究。这是笔者根据编码体系对出现过的主题不计数量进行的统计,这种划分存在以下纰漏:其一,对部分主题的遗漏和疏忽;其二,无法显示不同主题的权重和研究变化趋势。前种不足尚可接受,后种不足是重要的缺失。为此,笔者在中国知网对这三种期刊发表文章的关键词进行数据抓取和分析。

结合计算机抓取数据统计结果以及笔者手动编码列表显示,出版学现有研究存在以下特征:第一,出版基础研究、出版业研究和出版实践研究三大出版学研究板块已经基本形成,期刊的固定栏目设置已经相当成熟,相关研究成果也相当显著。第二、三大出版学研究板块分布不均匀。出版业研究所占比重最大,这不仅体现在关键词(前十大关键词中有出版业、出版社、出版企业、大学出版社),也体现在出版业板块下有最多的细分主题变种,这些研究成果為出版业大至国家文化政策的制定、小至细分市场的策略都提供了学理性依据;基础研究和出版实践研究近年来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尤其是出版史、阅读和数字出版等领域研究已经突破出版学学科范畴,交叉研究成果频现。第三,出版学研究受媒介技术变革以及技术变革背景下人获取和传播信息方式变化的巨大影响,出现很多新的研究问题,原有研究的普适性也受到挑战,亟待新的理论逻辑和研究范式形成。

从上文梳理可知,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出版学已经基本形成且处于快速发展中,但是现有研究存在的一些问题也不能忽视:首先,最为根本的出版学理论研究仍然相当薄弱,尤其近几年来对现象问题的关注对出版学根本问题认知的推动作用有限,“出版谓何”“出版学的价值是什么”“出版学学科范式和理论体系构建”等元问题仍然处于游移、摇摆和边缘的位置被搁置。其次,过往对出版的研究过于关注出版内容和出版物,对参与整个出版流程的人与社会关注较少;对流程的关注中又尤为关注编辑工作流程,对出版上下游的印刷、物流、版权代理、读者购买和接受等流程常常视而不见。正是因为出版学研究在这些本应属于出版学重要研究问题上的空白,导致出版学在与其他学科对话的时候常常处于“失声”的状态,研究领域也被其他学科“侵占”。此处试举两例:传播学者黄旦在《媒介变革视野中的近代中国知识转型》一文中通过对代表不同知识系统与文化的“书”与“刊”这两种媒介的研究,论证了外来文化“刊”如何改变了中国传统以“书”为主导的知识生产和秩序格局[13]。美国历史学者罗伯特·达恩顿(Robert Darton)通过对法国大革命前期《百科全书》的生产、印刷、流通论证书籍与法国民主思想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14]。需要说明的一点是,笔者此处指出传播学、历史学学者对出版学研究课题的“侵占”抱持的并不是反对态度,恰恰相反—这种良性的“侵入”对出版学科的研究问题拓展和未来发展方向提供极为重要的启示。

从三种传播学核心刊物近十年发表的研究成果来看,传播学研究呈现以下区别于出版学研究的几大特征:(1)除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外,传播学还形成了科学传播、政治传播、健康传播和国际传播(或称跨文化传播)四个重要分支;(2)传播学的基础研究更为扎实和充分,这不仅体现在三种刊物都发表大量传播学理论文章,还体现在基于这些研究成果的应用研究也非常丰富,理论和应用研究之间形成互动和互补关系;(3)相比起出版学大量时间跨度性较长的出版史或出版企业/事业倾向的宏观研究,传播学更多涉及传播主体、客体以及传播流程的中观或微观研究。关注到传播学取得以上诸多进展的同时,不可忽视的是传播学面临的突出问题:其一,传播学作为一门舶来的学科,大量的理论和研究范式都沿用自西方(尤其是美国实用主义传播学),尽管在一些应用研究领域已经取得丰硕成果,但是在本土理论创新上难说取得重要突破。其二,传播学面临学科边界模糊的问题。传播学早期汲取政治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学科建立的跨学科研究确实让传播学作为一门实用性极强的学科快速发展和扩张,然而其跨学科基因目前却导致越来越多“看起来不像传播学的传播学研究”出现。脱离学科核心的研究课题看似新颖,却也不再对社会现象有那么强的解释力。

对传播学学科对象和问题域的挖掘是为了回答本文的核心问题—出版学与传播学的关系。首先,出版学与传播学并非从属关系,尽管从学科理论和研究方式的规范程度来说传播学都比出版学更为成熟,但是两者有着研究对象和问题域的根本差异—传播学考察的是信息的传播过程和效果,尤其是短时段、与公众相关议题在空间范围内的效果;出版学考察的是知识的生产和传播,尤其是出版如何通过或作为企业或作为事业性质的出版单位的建制化生产流程进行传承和传播,更加注重长时段的社会和文化价值意义考察。其次,出版学与传播学的研究问题存在交叉的部分且呈现出互相影响和靠近的趋势,出版学领域的购书和阅读行为研究可以从传播学的受众和效果研究中汲取养分,传播学从早期注重短期效果考察,到近年来逐渐增多的集体记忆研究和媒介使用与文化/社会构建、生活方式塑造、行为习惯改变等关系的长期效果研究也越来越靠近出版学的研究取向。此外,传播技术和媒介载体的变革给两个学科都提出新问题,如何在技术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的当下对社会现象、社会问题提供更有解释力的理论和方法,是出版学和传播学两个社会学科共同面对的问题。

3 出版学研究范式的探索性分析

“范式”一词最早由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提出,指“一个共同体成员所共享的信仰、价值、技术等的集合”。库恩“范式”概念的提出是在自然科学背景下,且基于对科学革命非連续、片段式发展的判定,因此在库恩的笔下“相互竞争和对立的范式是不可通约的”[15]。社会科学领域的学者们往往都认为不同的范式不是非此即彼的。本文“范式”概念更倾向于美国社会学家瑞泽尔(Ritzer)的界定—“范式是存在于某一科学论域内关于研究对象的基本意向,它可以用来界定什么应该被研究,什么问题应该被提出,如何对问题进行质疑,以及在解释我们获得的答案时该遵循什么样的规则。范式能够将存在于某一科学中的不同范例、理论、方法和工具加以归纳、定义并相互联系起来。”[16]也即,随着不同时期、不同研究对象的变化,研究问题可能是丰富的、琐碎的;然而范式是更为稳固恒定的,且范式能指明什么问题是值得被研究的。近年来出版学界关于范式的探讨也越来越多,范式作为“共同体研究中形成的具有公认性的一种理论体系,能够为研究问题提供框架性的指导”[17],对学科规范性发展有建构性的积极意义。本文基于前文对出版学研究对象和问题域的统计分析,对出版学初具雏形且具有相当延展性的范式进行探索性分析。

3.1 媒介学范式

媒介学范式最首要的特征是“重视媒介技术和形式,也即媒介的物质性而不是媒介的内容”[18],其次是关注媒介对社会组织和文化的建构能力。该理论范式由我国传播学者自西方引入,目的是扭转长期以来实证主义范式对传播内容和受众效果的过度关注。然而,媒介学作为一种分析方法是“认识的新形式,而不是知识的特殊来源”[19],并不独属于哪个学科,其提出者—法国学者雷吉斯·德布雷(Régis Debrey)正是在研究印刷文化与宗教传承的关系中提出媒介学的概念。从这个层面来说,长期关注印刷文化代表物(书和刊)以及出版业制度和生产流程的出版学与媒介学的关系更近。我国出版学学者其实早在近20年前就已经意识到出版在社会组织建构中的中介意义,“现代文化取得实质性胜利的基本途径,即文化上的理论思辨成果须通过一定的商业手段化为商品,强有力地渗透到社会整体的各个细胞中”“人类积累的精神财富,只有通过一定中介,被编辑、印刷、制作成了物质载体形态的产品—图书、期刊、报纸以及电子音像出版物,才能成为全社会共同的精神财富。这个中介,便是出版。它把人类文化物化在一定载体上,使成果跨越时空界限,一代代传播下去”[20]。德布雷的媒介学研究关注的不是“传播”而是“传承”,后者的重点不是空间传播效率,而是跨越时间的传播价值—尤其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包含的“作者—编者—读者”或“一代人—下一代人”之间的“再思考、再表述、再转化”[21],这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对出版这种行为的抽象化表述。值得深思的问题是,早期出版学者已经采用媒介学范式思考出版学问题,为何在近十年的研究中却鲜见相关代表成果出现?未来又是否能够以及如何把媒介学范式与出版学研究结合起来,是我辈学者当下应该思考的问题。

3.2 政治经济学范式

政治经济学范式起始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是批判流派的一种。出版学和传播学领域的政治经济学“关注媒介与传播系统和社会结构的关系,也即媒介与传播系统和内容如何强化、挑战或影响现有阶级与其他社会关系,强调经济因素对政治和社会关系的关键作用。审视所有权、支持机制(如广告)和政府政策对媒体行为与内容的效果,强调结构性因素与劳动过程对传播的生产、流通和消费的影响”[22]。新范式的出现总是为了弥补旧的范式存在的问题,政治经济学在20世纪后半期的快速发展有其社会情境—资本主义体系在全球范围的急剧扩张和消费主义下各种社会问题的涌现。政治经济学“弥补了实证研究与宏观的社会分析相脱节,抛开社会的政治经济及权力关系抽象地研究传播现象与过程的弊端” [23]。出版产业领域已经有大量以市场导向和政府导向的实证研究成果,从政治经济学视角来看有很多新现象、新问题值得研究:宏观层面来看,如文化产品市场中政府、资本和公众力量的分析,出版产业中不同生产环节劳动和价值分配的问题,拥有文学版权的出版社与影视产业合作过程中谈判议价能力的问题,出版社与电商平台合作过程中的权责归属问题,大型出版集团对小众内容生产商的冲击问题,发达国家如何通过经济方式(贸易顺差)和政治方式(版权贸易规则的制定)进行文化的全球化扩张等;微观层面来说,知识生产劳动者的生存境遇问题,消费社会下商家促销手段对读者选择和购买书籍的影响等。事实上,政治经济学范式下的出版学研究成果已经出现且处于快速发展中,如:美国学者罗纳德· V. 贝蒂格(Ronald V. Bettig)的《版权文化:知识产权的政治经济学》(Copyright Culture: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一书论述了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背景下知识产权如何服务于西方资本,以及商业的价值和权力逻辑如何损害了公共空间。曹晋在《知识女工与中国大陆出版集团的弹性雇用制度改革》一文聚焦于出版集团女性员工的弹性雇佣方式、福利工资待遇,以小窥大市场经济转型下出版集团改革中知识劳工的境遇[24]。刘忠博、郭雨丽和刘慧等在《“掠夺性期刊”在学术共同体中的形成与省思》文中审视了互联网免费获取环境下“掠夺性期刊”的猖獗发展如何冲击学术期刊的编辑委员会、同行评阅与稿件登记制制度[25]。

3.3 出版史学范式

出版史学范式存在之根本在于—发轫于印刷工业的现代出版不仅有空间传播功能,还有跨越时间的传承功能。出版物的物质载体不仅把当时代的事实信息和思想观念以固态的方式保存下来,而且折射出不同时期的生产技术、流程乃至制度沿革。出版相关的史学研究在世界不同国家、学科中都有极强的生命力:法国的书籍史和阅读史、英国的分析目录学、中国的出版史等都具有代表性;此外,出版的史学范式还延伸出印刷文化研究、单种书史、图书贸易史、藏书史[26]等各种分支。除各种出版学核心刊物开辟的出版史研究板块,2015年创刊的《中国出版史研究》把出版史学研究推进到高速发展的阶段,一些成果也成功“出圈”吸引其他邻近学科学者的关注。然而,出版史学范式存在的问题也愈发明显。王立平和谌磊对近20年出版史博士学位论文统计分析发现研究过度集中于清代和民国的出版机构、人物和期刊[27]。如果说研究对象的失衡尚可接受,范继忠直指出版史研究存在的结构性欠缺则不容忽视[28]。范继忠进而提出,当面对不同时段、或个案或体系制度变迁的研究对象时,应有机整合西方各种成熟史学范式和中国传统目录学、校勘学、版本学、考证法的方法论。出版史学范式不仅是考察古代和近现代社会变迁的一个窗口,对理解数字化技术带来的内容产业和阅读方式也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在印刷工业时代,新闻和知识信息有比较明确的界限,新闻学、出版学、广播电视学、广告学等学科都有明显的分工,然而数字化技术让包括资讯、知识、商业等各类信息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乃至当下数字出版概念的外延混杂不清。以核心概念和基础理论为纲的历史向梳理考察有助于我们理解当下的技术和现象。

4 结 语

文章通过对出版学和传播学专业学术刊物近十年来发表文章的内容分析研究发现,出版学相较于传播学的学科规范性尚有一定差距,但是出版学有区别于传播学的研究对象和问题域,也有相对稳定的研究范式可供继续深入。研究问题和研究范式的相对独立性可以说明:作为知识分类体系的出版学学科已经基本形成且处于规范化发展中。在这样复杂的问题面前本文不足有二:其一,时间纵向考虑不足,更长时段内研究问题的变迁无法展现。2011—2020年间期刊文章中对传播学学科建设的探讨相对较少,这是学科发展速度不一致导致的结果。同一学科在不同时期也有研究对象和问题的变迁,这种变迁不仅导致学科的边界模糊不确定,也与其他学科在碰撞、挤压中产生新课题,这些新出现的研究客体如何归属又是新的问题。笔者受限于认知局限性,无法对这部分展开更为细致的探究。其二,本文对出版学学科范式的讨论是基于现有研究的归纳性总结,而不是从出版学学科出发的推理演绎性分析,无论編码多么科学合理也必然存在疏漏和逻辑不够严密的地方。

学科规划需要一定的超前意识,因为学科知识体系的构建决定学科管理和人才培养,而后者的效果往往在数年后才显现出来。出版学作为一种与意识形态和精神文化生活关联极强的学科,其文化和社会功能价值远远高于出版产业体现出的经济价值。早期的出版学研究呈现过多对出版现象的描述性研究,缺乏理论范式关照下对问题的深度解释,研究方法和写作方式也不够规范。随着越来越多接受系统社会科学方法训练的年轻一代学者投入到出版学研究,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构建愈发成熟。通过理性梳理回顾出版学科近十年的发展和存在的问题,为出版学科再次出发提供参考借鉴。

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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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刘海龙.中国传播学70年:知识、技术与学术网络[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9(5):107

[9] 《新闻与传播研究》为新闻传播学科领域的学术刊物,本文主要考察的板块为传播学(曾一度采用传播研究、媒介分析的命名)、新媒体研究、传播规制、国际传播、政治传播等。

[10] 《国际新闻界》为新闻传播学科领域的学术刊物,本文主要考察的板块为传播学研究、网络传播研究、传媒研究。

[11] 《新闻大学》主要考察的板块为传播学、新媒体、媒介与文化研究等。

[12] 数字出版既是一种技术变革,又是一种出版实践。数字出版作为热门的研究板块,近年来研究成果显著;与此同时,数字出版作为一个持续快速发展的新兴产物仍处于发展中,关于技术、实践和政策平台建设的研究尚无定论。加之,“数字化有时会模糊以行业为基础的活动分类的轮廓”,故此专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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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1-06-21 )

[作者简介] 林佩,文学博士,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出版科学系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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