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匪
2022-04-09
张黑七早年是匪首钱三爷手下一个匪崽子。
那个时候,张黑七年纪尚小,看到村里有人跟着钱三爷做土匪怪风光,便跟着人家身边跑。类似当今逃学的孩子不想读书,卷起铺盖儿,跟着外出打工的人瞎胡混一样,懵懵懂懂地就步入歧途。
好在,那小家伙嘴巴甜,手脚也勤快,不惹人讨厌。
可以这样说,初入匪道的张黑七,如同一个温文尔雅的小书童,颠前跑后地给人家端茶水、捧烟袋、掏耳朵、递擦脚布子,很讨匪首和弟兄们的喜欢。
那个时候,苏北、鲁东南一带,活跃最猖獗的一股土匪,当数盐河口太阳山上的钱三爷。
张黑七投奔到钱三爷门下后,以他机敏的胆识,很快被钱三爷看中,收在身边,让他做信使——派他下山送“票”。
张黑七呢,小毛孩子一个。他打着钱三爷的旗号,大白天都敢拿着钱三爷的书信,大模大样地走下山来,一路打听着,将书信送到被绑票的那户人家,并铭记钱三爷教他的那两句“两军作战,不杀来使”来壮胆儿,诉说他一路上长途跋涉的艰难,目的是想额外地捞点散金碎银。赶上饭时,他还磨磨蹭蹭地不走了,正襟危坐地在那户人家吃着喝着,观赏着人家丫鬟、小姐、年轻姨太的美貌。
但那小子骨子里潜藏着匪性,他在那户被绑票的人家吃着喝着,还时不时地丢个媚眼儿,去试探人家丫鬟、小姐或姨太们的心思,揣摩对方是否有红杏出墙之意。期间,他若是相中了主人家客厅里或是卧室里某一件值钱的物件时,他还会左思右想地琢磨着如何才能弄到手哩。最不地道的是,那家主人刚刚好酒好菜地款待过他,他却居心叵测地思量出背后下手的歪主意来。即便是他的主子钱三爷身边的美人,他都动过邪念。
钱三爷呢,他威震一方的时候,压根儿没把那个乳臭未干的张黑七当个人物,总认为张黑七个兔崽子,是帮助他跑腿的。张黑七呢,他不仅嘴巴甜,还好使唤,肯听话,挺招钱三爷信任。
平日里,钱三爷下馆子,听戏,抢女人,甚至到庄园里与他的小姨太过夜,都把张黑七带在身边。
张黑七天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说不准是哪一回,他与钱三爷屋里的那个风情万种的小姨太对上了眼儿,便选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独自前来“幽会”。
不能作美的是,钱三爷为他的小姨太所购置的那套庄园,内有家丁把守,外有高墙拦挡,虫鸟都难以飞跃进去。
可早有预谋的张黑七,以抛“猫爪”的方法,想从墙外一棵大槐树上滑进后院,原认为那样悄无声息地摸进钱三爷小姨太的卧室,就可以行事。
没承想,当晚他那“猫爪”所钩住的是一段枯树枝,正当张黑七攀上绳索,行至半空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人随枯枝一同跌落进黑洞洞的后院。
守院的家丁听到响动,当即警觉起来。
那时间,正值午夜时分,家丁们摸着一把铁叉迎出来,远远地大喝一声:“什么人?”
那一声响彻夜空的断喝,原本是守院家丁们惯用的语言,即便是院子里狗咬猫叫,他们也会那样胡喊一声。可做贼心虚的张黑七,误认为人家发现了他,选准院内一堵花墙,攀墙而上,本想攀上花墙,就可逃走。
没想到,就在他攀上花墙时,训练有素的家丁,一个撒手叉投掷过来,就听“扑——嚓”一声响,那叉尖直丁丁地扎进花墙上,叉柄儿还随之上下弹跳。
掷叉的家丁,凭感觉是叉到对方了。
殊不知,骑在花墙上的张黑七却哈哈大笑,蔑视墙下那个掷叉的家丁,说:“伙计,叉尖再往上一点,大爷我今夜就走不了。”
墙下的家丁一听,没扎住这歹徒,当即拔下铁叉,想再补上一叉。可就在那一刹那,骑在花墙上的张黑七,一个驴打滚儿,瞬间不见其身影了。
当下,那家丁感到上当了——叉柄上有黏乎乎的鲜血。
也就是说,刚才他那一叉,是叉到对方了,对方与他耍了个心眼子,哄他拔下铁叉,而趁机溜掉了。但家丁料定,对方是带着伤痛跑掉的。
次日清晨,护院的家丁,持带血的铁叉,来与钱三爷禀报,说:“昨夜,有贼入院,带着重伤逃跑了。”
那时刻,张黑七正就站在钱三爷身边。可此时,他却忍住腿上的伤痛,在钱三爷跟前装得跟好人一样。
钱三爷看了看那带血的铁叉,冷板着面孔,恶狠狠地咬出一个字:“查!”
张黑七一边帮腔,说:“跑不了,对方受伤了,好查!”
张黑七给钱三爷出主意,无需打草惊蛇,暗查山下大大小小的药房、药铺,保准那小子会自投罗网。
钱三爷轻“嗯”了一声,忽而感到身边这小兔崽子的话在理,随即吩咐说:“好,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张黑七喜出望外,他借机逃到山下,休养数日。
事后,等张黑七返回山寨时,浩浩荡荡地捆绑来上百号缺胳膊断腿的男男女女。
怒氣未消的钱三爷一一过堂,当场打死、打伤三五个怀疑对象,唯独没有料到真凶就是他眼前的张黑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