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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诗歌的人民性

2022-04-08汪峰

星星·诗歌理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工业诗人诗歌

人民是一个大的概念,更多的是指大众,指生活在底层的民众。诗歌的人民性更应该回归社会基层,回到普通的劳动人民当中,反映他们喜怒哀乐的生活,同时激浊扬清,弘揚和激发正能量。前不久召开的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习近平总书记在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习近平总书记“希望广大文艺工作者坚守人民立场,书写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源于人民、为了人民、属于人民,是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立场”“生活就是人民,人民就是生活。”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述为新时期文艺指明了前进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张宏森代表中国作协所作的工作报告,也在全国文艺界产生了广泛的共鸣。工作报告向全国文艺工作者发出号召并提出了时代文学的使命和要求:“新时代文学是以人民为中心,激励人民创造美好生活的文学”,新时代文学要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作为根本的立场和方法。我们必须学深弄懂悟透会议精神。人民性,已成为文艺工作者打开文艺殿堂的金钥匙;文艺工作者必须具有人民情怀,才能创作出无愧时代的作品。

回归社会基层

回归社会基层,实际上是回到工人、农民和普通公民的三十六行当中。这主要反映在“写什么”的题材上。我认为当前最重要的题材,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工业时代”的抒写。我国从农业国跃向工业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作为经济动物的工业和工人群体自然是值得关注的对象之一。诗人李少君说,“塑造新时代的主体是人民,故而,新工业诗歌是属于人民的诗。新时代的诗歌要确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诗歌评论家刘晓彬认为:“直接描写产业工人自己生活的诗作,有许多具有丰富的人民性,而优秀的工业诗歌往往都出自于车间流水线上脱颖而出的工人诗人。”他以诗人灵川的组诗《钢铁群英谱》为例,认为这组诗鲜活地再现了炉前工、拉钢工、炼焦工、行车工、电焊工等产业工人的性格和有血有肉的精神世界。攀枝花女诗人月光雨荷,作为一个电焊工,她把写作作为日常工作的另一种延伸,在工矿诗歌中彰显自己的人民性。她说:“我的诗主要是以采场为核心,所创作出的一系列现实题材诗歌,把工作和诗歌和工人(人民)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向下,从低处开始,从细微处下笔,呈现、还原真实的采场场景,还原真实矿山里的人、事、物。”一个工人的生态,反映了一个工业时代的风貌,他们可感的形象和我们伟大的时代相互印证。“工业时代”的抒写是宽泛和包容的,它是工业在当下的全景模式的对应抒写,既有“工业时代”初期的“打工诗歌”“底层写作”在流水线上痛苦经验的记录,以及“卑微、尴尬、对抗的‘卑贱意识’”(周思明语),更有新工业时代诗人们的觉醒:他们重新审视工业现场,人与现代工业关系更加紧密,人不仅仅是工业的观察者而且零距离的接触者,工业已成为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新工业给人们的生活、大自然、宇宙和未来带来巨大深刻的变化,改变了读者对工业诗歌阅读的期待,逼迫着诗人改变已有的思维方式、精神向度和审美向度。新工业叙事明显更具深度、广度、高度与亮度,而且变得宏大:“新工业诗歌写作者追求能使人变得高大的东西,而不是对人性进行简化和粗化。新工业诗人是思考者,他们追求艺术精湛,也承担社会责任;他们思考自身的生存发展,也背负民族国家的希望”(周思明《新时代呼唤新工业诗歌写作崛起》)。

二是“乡村振兴”的抒写。中国一直以来都以农业大国自居,乡村的抒写曾经一度成为中国诗歌的主流抒写。当下诗歌的人民性,还必须聚焦三农,聚焦乡村振兴。诗人干海兵认为:“我们的诗歌写作,离不开现实,如乡村振兴,这是当下中国的现实。”如何写好乡村振兴题材,是诗人们在当下的中心任务之一。要写好乡村振兴,必须把握住当前乡村的现状。农业提高集中度后的工业化,农业向第三产业的餐饮、民宿、旅游业迈进等,将改变中国农业的传统形态,乡村振兴中涌现的新型农民也必然从农耕时代的农民形象中脱胎换骨。诗人龚学敏在一次散文诗研讨会上谈到,乡村写作到今天,天燃气、电的使用,已不见传统的炊烟;今天的田野已被一条条柏油路、铁路切割,也不再是传统意义的田野;农村也在玩微信,玩抖音,叫外卖,寄快递,再田园牧歌式传统地抒写乡村就是写假诗,“因此,怎么写乡村,怎么写乡村振兴的散文诗,这个探索很有意义,我们必须踏实,必须深入,才能写出真正的无愧于时代乡村振兴的散文诗来。”诗人段新强认为,农村“固守土地”与“离开土地”的尖锐矛盾正在消失;很多农民开始返乡创业,曾经极其壮观的“打工潮”,现在也变成了“返乡潮”;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是农民在土地上看到了新的希望,“关键就是‘人’的因素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农耕传统中脱颖而出的新型农民,将成为中国乡村未来的主人和灵魂。”浙江诗人杨雄的“越人部落”诗社经过对沿海、沿江村落的诗歌调查,指出了当下乡村存在着“集体经济薄弱,持续造血功能不足,无法与附近城镇产业链形成紧密对接”;乡村“空巢”“空心化”情况严重;村民“等、靠、要”的陋习也很根深蒂固等问题,呼吁诗人们要走进农村,“要主动写出接地气的作品,主动记录当下农村的真实状况,主动思考城乡差距以及同样是共和国公民身份却始终存在的巨大鸿沟。”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具体体现,是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业。“乡村振兴”的抒写,必须以人民的情怀,关注社会变革时期三农涌现出来的社会矛盾和存在的问题,要关注农民这一人民主体的酸甜苦辣及社会转型期的阵痛,激活他们的精神活力,讴歌广大农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助推乡村振兴。“乡村振兴”的抒写,是复合的。现实往往超过作家的想像力,所以当下文坛在倡导“非虚构”,鼓励驻村书记、干部来自第一线的抒写;鼓励作家俯下身子沉到乡村,并推出蹲点或挂职的“驻村作家”“驻村诗人”;贴近,无限地贴近,进入,或融入,深度地融入乡村,触及我们这个伟大时代基层的苦难和对苦难的拯救,根治传统农业文明的痼疾提振民族的魂魄,创作出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浩歌。

向生活转向

在诗歌的开放与发展中,主流诗歌曾一度有“脱离生活、俯视生活,拒绝和生活交流,拒绝和读者交流”(诗人黄梵语)的倾向。诗歌呈现出矫情的部分,朦胧诗、新意象派等一部分所谓现代派诗歌皆如此。诗歌虽然可以玄之又玄,躲在象牙塔中成为一小部分人玩赏的笼中蟋蟀,但经过近几年的自我淘洗,已逐步向现实转向,回到大众群体,回到日常的生活当中。诗歌只有接地气,才更可感和有温度。

现实主义诗歌应是关注社会生活诗歌的总称,从《诗经》以降,在汉文化的发展中始终彰显着魅力。第三代诗歌中,已有很多流派和口语诗在直击生活,崇低、贴近地面、进入泥土,把诗歌根须伸入生活或工作的细枝末节当中。

诗坛近来也有意识地把诗歌聚焦到生活第一现场。一批带着生活温度的工人、农民诗人纷纷登场,他们的诗歌给诗坛带来了一股朴实强劲的东风。一边放羊干农活一边写诗的李松山,4岁患脑膜炎跛了一只脚,说话也受到影响,9岁辍学开始放羊。他并没有被命运击倒,反而把生活过成了诗:“我把羊群赶上冈坡,/阳光在麦苗上驱赶露珠。”“一朵云累了,在山顶小憩。”“把自己无限缩小,/这并不矛盾。/羊蹄印里有辽阔的水域。”“九月的积雨云散后,/羊群扯下云朵的棉褥。”“他不知道她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的年龄。/两群羊在午后的河滩合为一处,/它们犄角相抵,以消除彼此的陌生感。”“他梦到一个叫佩索阿的青年,/他手中的笔陡然变成牧羊人的皮鞭,/在草纸上驱赶羊群。”羊群、冈坡、河滩、麦田、云朵,构成了“山羊胡子诗人”李松山乡间放牧孤独而开阔的诗歌世界。李松山创作的诗歌有着强烈的生活直觉,充满生活和生命的热力。他还把乡村生活的琐碎与个体生命的痛感结合在一起,冷酷又温情地呈现在诗歌中。如《石榴树》中,“老姨叫着母亲的小名,/她们的双手紧/扣在一起。/唠一会儿哭一会儿,/像枝头两颗咧嘴的石榴。//她们的谈话陈旧、灰暗,/却不断碰撞出火花。/起风了,头顶的石榴树晃动着,/咯吱咯吱——/发出骨头松动的声音。”他将劳动与生活视为诗歌的内核,他说:“以现实中的我入场,我是麦子,也是玉米,我在感受,也在回忆。”诗人周所同说:“李松山文字中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和接地气的风格,是我们现在诗歌最需要的内容。”

抗疫,也是近两年百姓生活中无法绕开的话题。自疫情爆发以来,诗人熊国太宅家的时间很长,至2020年1月才回单位。据他说,这是他个人精神史最长的受孕期,当然,他还戴红袖套,在小区值守,并为来往的人员测量体温。由于他供职温州某学院,疫情期间还通过微信等对居家的学生进行管理、参加学校的视频会议、开讲网课等。疫情期间,他最大的收获是思考和写诗,创作了《微信中消失的人》《口罩的阶级性》《庚子春了歌》等五十多首“抗疫”诗。“我曾到社区做疫情防控员/我曾用额温枪瞄准过不少行人/还用诗歌怒斥过新冠病毒”(《红色健康码》),诗歌摘取生活的片断,展现了人在疫情中的困境、煎熬和阻击,激发出广泛的共鸣。谈到诗歌与现实生活的关系时,熊国太认为,诗歌要给现实一丝光亮,太郁暗的东西,不能给人以明亮,本身没有闪光之处;在具体创作中,要处理好宏观与微观的关系,选题选材,要小中见大;要呈现人在当下生活中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和吃喝拉撒,如果诗歌拔得太高往往会得败血症。

诗歌向生活转向,有时还必须将触角伸向柴米油盐。诗人张执浩近年来的诗歌创作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从高蹈的“美声”中折身,语言更接近口语的平易,诗歌的题材也从宏大回归到日常,回归到自己能够感受到的、能够产生感情的东西。他写了大量的“厨房诗”,如《砧板》《鱼刺》《秋葵》《熬豬油的男人》《一点生活》《中午吃什么》《你把淘米水倒哪儿去了》,从日常的生活中寻求诗意:“我一天打一次鸡蛋/很久没有听过鸡鸣声了/很久了,我靠这些蛋壳维系着/似有似无的/我与你”(《打鸡蛋》);“我在上面切过萝卜也切过手指/我切过母亲出现的一幕/也切过母亲消逝的一幕”(《砧板》)。评论家霍俊明认为,张执浩的诗歌对“生活”“现场”“现实感”予以了格外的凝视:“一个诗人能够对日常状态、物体细节、生活褶皱以及命运渊薮予以发现,这无疑更具有精神难度”(《拉扯出“房间里的大象”——读张执浩诗集〈万古烧〉》)。

诗人李章武认为,诗歌要接地气,甚至还得“油腻”一点。他也这样践行着诗歌创作,在《给萌宝两周岁》的诗中,他将银行卡、公交卡、医保卡、锅铲、插座、箱子、旧手机写入诗中,让诗有了生活的在场感。他的诗《煮妇》,也进入了生活的日常性,煤气、回锅肉、青椒、焖熟的茄子等,让色香味还原我们的视觉、嗅觉和味觉。但他的诗不止于此,他说:“对于我近五年的写作而言,很多作品实际上是在努力重新潜入生活……沉入到生活的深处与痛处”(《走出先锋》)。在《煮妇》中,诗不是词的简单罗列和呈现,而是让日常生活跃升为深刻而灼痛的诗意,“在搅拌中/时间在光的阴影中挪动其沉重的肉体/一个未发育的时刻提前到达成熟后的地点”。正如小说家马小盐评李章武的诗,“游刃于低俗与高雅之间,并将低俗以加速的方式提升至高雅之地”。

汪峰,60后,江西铅山人,现居西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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