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探索与经验启示

陈建兵，陈 枫

（西安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明确指出：“党的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从不讳疾忌医，积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1］作为党百年来推进自我革命、加强自身建设的一个重要法宝和优良传统，过去党取得的伟大历史性成就离不开批评和自我批评，现在和未来党继续成功依然需要批评和自我批评。党在延安时期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践堪称百年党史上的成功典范。梳理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阶段性实践探索并总结其基本经验，有助于深化对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规律性认识，对于新时代一以贯之并与时俱进地开展好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勇于自我革命中锻造更加坚强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具有重要意义。

一、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探索

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党内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和问题。我党自觉同党内的错误思想和行为进行坚决斗争，才能修正错误、坚持真理，维护党的团结统一。而矛盾和问题的性质决定了解决矛盾和问题的方式方法。对于混进党内的反动派或党的叛徒，事实上就是党和人民的敌人，进行坚决斗争并清除出党不但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需的。但对于因思想认识水平不够或工作能力不足、方法不当而偶然犯错误的同志，则不能简单粗暴地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而应该通过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帮助犯错误的同志弄清问题、提高认识、纠正错误，这是正确进行党内斗争的主要内容。延安时期，党深刻总结和汲取过去党内斗争的经验教训，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有效解决了党内各种矛盾和问题，不仅使全党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实现空前团结和统一，而且使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实践和理论认识上达到新的高度。延安时期党对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探索经历了一个不断总结、逐步深化、最终走向成熟的发展过程。

（一）汲取历史教训，党内高层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早期的中国共产党对作为勇于自我革命的重要武器的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认识和运用经历了一个从不成熟到逐步发展成熟的过程。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由于受到“左”倾错误路线的影响，党内斗争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那一套，“甚至以对罪犯和敌人作斗争的方式来进行这种‘党内斗争’”［2］986，这既不利于分清是非对错，又不利于团结同志，对党的革命事业和自身建设产生了恶劣影响。党中央长征结束到达陕北的初期，深刻汲取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内错误斗争教训，通过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来解决党内高层中存在的分歧和错误，成为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践探索的良好开端。

对张国焘“分裂主义”的批评。张国焘在长征途中犯了分裂党、分裂红军的严重错误，对张国焘“分裂主义”进行批评势在必行。起初，本着对张国焘观望等待和挽救帮助的目的，党中央对张国焘的批评较为温和，毛泽东指出：“关于国焘过去错误的性质与程度问题，原则上是不说的。……如果他以后不再犯这样严重的错误，将来不一定提这一错误，如果仍继续发生这样的错误，那是应与之作斗争的。”［3］649这对于团结张国焘本人和红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由于张国焘对自身错误并未真正作自我批评，加之在四方面军中依然存在的张国焘错误影响，有必要对张国焘分裂主义进行彻底的批判。1937年3 月27 日，中央政治局在延安召开扩大会议，讨论张国焘的错误问题。张国焘在会上作了检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要与自己的错误作坚决斗争。会议中许多同志都热烈发言，揭露和批判张国焘所犯的错误。其中毛泽东作了长篇发言，认为张国焘“不知道红军中，共产党内部都有矛盾，只有加强党内斗争、思想教育和党内民主来解决这些矛盾”［3］724，表示“我们应该用诚恳的态度要求张国焘转变，抛弃他的错误，今后应从头干起”［3］725。张闻天作总结性发言时认为应从原则上加强党内教育，提倡作自我批评来解决问题。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来解决张国焘的“分裂主义”错误，树立了党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先例。至于后来张国焘叛党出逃，投入国民党怀抱，被中央开除党籍，那是另一种性质的问题。

对王明右倾错误的批评。1937 年11 月，王明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份从苏联回到延安，在十二月会议上传达了共产国际“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一切经过统一战线”的指示，并随后陆续在党内提出了一系列的右倾错误主张。党内许多同志鉴于王明“钦差大臣”身份，盲目信赖王明本人和他的观点，不能明辨是非，这对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对党的事业和中国革命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对王明右倾错误的批评和斗争，不仅关系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根本原则，而且关系到党的团结统一。1938 年9 月29 日至11 月6 日召开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强调了坚持统一战线和党的独立性的重要性，对王明的右倾错误进行了批评。毛泽东在全会结论报告中批评了“一切经过统一战线”的错误，指出“我们的方针是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既统一，又独立”［4］540。全会还对过去干部政策问题上的自由主义和宗派主义错误倾向，以及党内斗争中给人乱戴帽子、乱加罪名的错误做法进行了严肃批评。总之，这次全会基本上克服了王明的右倾错误，坚持了党的正确路线，从而推动了党各方面工作的发展。

（二）深化理论认识，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理论准备

理论清醒是行动自觉的前提，在总结历史教训以及党内高层中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践的基础上，党深化和发展了对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认识和理论。

1936 年底，毛泽东在对《辩证法唯物论教程》作批注时写道：“党内及革命队伍内正确路线与错误倾向间的矛盾，用思想斗争的方法去解决。”［3］669这正是指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1937年8 月，毛泽东写了《矛盾论》一文，在党的历史上第一次从哲学高度对党内同志犯错误的思想认识根源进行了系统深刻的论述，对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缘由和方式作了重要的哲学分析。其一，在论及矛盾客观性时，他指出，党内思想斗争是“社会的阶级矛盾和新旧事物的矛盾在党内的反映”［5］306，党内存在矛盾是无法避免的，解决矛盾的思想斗争关系着党的生命，至关重要。其二，在论及矛盾特殊性时，由于必须分清矛盾的不同性质，然后用不同性质的方法来解决矛盾，因而他明确指出：“共产党内的矛盾，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去解决。”［5］311其三，在分析矛盾对抗性时，他指出，对于没有表现出和发展为对抗性的党内思想矛盾必须严肃斗争，但又要给犯错误的同志机会去觉悟。“在这样的情况下，过火的斗争，显然是不合适的。”［5］335毛泽东的这些重要论述为全党明确了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应当把握的尺度、标准和原则，对全党从哲学理论高度深化对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认识也具有重要意义。

此外，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也从理论上对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了深刻阐述。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从党员锤炼党性的角度进行论述，认为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加强党性修养的重要途径。他指出，共产党员“不畏惧别人的批评，同时他也能够勇敢地诚恳地批评别人”［6］133，强调“我们提倡党内负责的、正式的、对党有益的批评和自我批评”［6］159。在党内斗争中的各种正确的批评对自己、对他人、对党都是必要的、有益的。“对一切同志的错误，应该站在帮助和爱护同志的立场，诚恳地当面地进行劝告和批评。”［6］165陈云从党员学习进步、党组织工作角度对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理论阐述。他在《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党的支部》中指出：“自我批评是共产党员学习的宝贵的武器，虚心地接受党的批评是一个党员进步的必要条件。好的共产党员，对党的每个批评都必须以诚恳的态度、愉快的态度去接受和了解，以改正自己的错误。”［7］143党的支部委员会在日常工作中，“要监督党员遵守党的纪律，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克服党员中间各种脱离党的理论、政策、党规、党法等错误倾向”［7］151。这些重要论述表明，党对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理论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深化和发展，也为全党普遍深入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正确理论指导。

（三）开展整风运动，全党普遍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延安整风运动中，在中央的号召、要求和示范引领下，从中央到基层、从延安到各根据地，全党上下逐渐自觉地把批评和自我批评作为一种克服党内矛盾、增进党的团结的有力武器和有效方法，集中、普遍、深入、经常性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从某种意义上说，延安整风运动就是一场党内批评和自我批评运动。

1941 年5 月，延安整风运动开始。在党的高级干部学习讨论党的路线期间，一百余位高级干部在延安参加了学习，并且严肃地进行相互批评和自我批评，认真总结自党成立以来的经验教训。1941 年7 月1 日，中央政治局作出《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明确要求“用自我批评的武器和加强学习的方法，来改造自己使适合于党与革命的需要”［8］。9 月至10 月，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专门讨论了党的历史上的路线问题，与会同志对王明开展了尖锐批评，张闻天、博古、李维汉等诚恳地作了自我批评。在全党范围的普遍整风期间，全党上下认真阅读整风文件，同志间交流讨论，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针对思想、工作以及个人历史问题进行深刻剖析和反省，找出犯错误的原因，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找到进步方向，提高思想认识水平，最后达到增强党性和改进工作的目的。毛泽东指出，揭发错误和批判缺点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把人整死”［2］828，即“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和方针才是对待思想上和政治上的毛病的正确有效方法。在讨论和总结党的历史经验期间，党的高级干部重新学习党的历史和路线问题。1943 年9 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对党的路线特别是抗战时期中央的路线进行了深入讨论，与会同志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毛泽东在会上讲道：“无产阶级先锋队内部的团结，要通过自我批评与思想斗争来实现……整风是一个大的自我批评，就是以斗争求团结。”［9］经过近半年时间对历史问题的学习总结，高级干部们对党的历史上的是非有了更加清晰、一致的认知。

在整风运动的基础上，党的六届七中全会就党的历史问题和路线问题进行了讨论，形成并通过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对六届四中全会以来党的路线错误及其根源进行了深入分析，并且提出深入马列主义教育，发扬党内民主，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用耐心说服教育来克服党内“左”倾右倾错误思想。这份历史决议既标志着延安整风运动胜利结束，也充分体现了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探索成果。

（四）上升为优良作风并写入党章，批评和自我批评走向成熟

1945 年4 月23 日至6 月11 日，党的七大在延安召开。会场悬挂标语的内容“坚持真理”“修正错误”，体现的就是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精神实质。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的政治报告中正式概括提出了包括自我批评在内的党的三大优良作风，并且强调“有无认真的自我批评，也是我们和其他政党互相区别的显著的标志之一”［2］1096。会上，各位代表畅所欲言，许多同志在发言中结合自己的工作对党内过去的错误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大会坚持民主集中制的原则，经全体代表民主选举，产生了新一届中央委员会，王明等犯过错误的同志也被选为中央委员。毛泽东表示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不能把过去犯过错误的人一下推开，而是要团结他们。大会新修订的党章在总纲部分提出，党不掩盖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坚持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经常检讨，及时纠正错误，以教育党员干部。“反对那种自高自大、害怕承认自己错误、害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情绪。”［10］据此，党长期以来的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经验和理论总结被写入党章，用党内法规的形式固定和确立下来。

在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下，党的七大实现了广泛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与发扬党内民主基础上的新的、更大的团结，批评和自我批评上升为党的优良作风并写入党章，标志着党批评和自我批评走向成熟。从此，中国共产党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中勇于自我革命，不断坚持真理、修正错误，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二、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践探索的基本经验

延安时期，党对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实践探索经历了从党内高层实践、进行理论准备、整风运动普遍开展，到上升为党的优良作风并写入党章，在实践探索、理论总结、再实践、再理论的深化和升华中走向成熟，这并不是偶然的，它同我们党善于从党的历史和党内斗争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形成新认识，阐发新理论，用以指导党的建设伟大工程新的实践密不可分，党在此过程中积累了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宝贵历史经验。

第一，确立正确政治路线是其政治前提。之所以要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其根本目的就是要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全党在正确政治路线指引下同心同德实现奋斗目标，推动党的事业发展，这是检验批评和自我批评成效的最高标准。如果没有正确政治路线这个根本政治前提，批评和自我批评就有可能成为无方向、无目的、无标准、无原则的党内斗争。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左”倾错误思想在党内盛行，正确政治路线尚未确立，党内矛盾斗争动辄上纲上线，“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也就在所难免。正确开展党内斗争与批评和自我批评必须确立正确政治路线，并在其基础上达成政治共识才能有序进行。延安时期我们党深刻总结中国革命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的经验教训，深化对中国革命的规律性认识，形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和路线，提出和概括了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纲领。新民主主义革命总路线和基本纲领的形成，标志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正确政治路线的确立，这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根本政治前提。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这个“最大政治”“最大原则”“最高标准”下，批评和自我批评才能有明确指向，才能做到对事不对人，才能在根本政治前提、根本是非标准的基础上达成共识、取得实效。

第二，确立坚强领导核心是其组织基础。之所以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就是要在坚持真理、修正错误的基础上巩固和加强党的团结统一，增强党的凝聚力战斗力。能否确立坚强领导核心，是关系到党是否团结统一、关系到批评和自我批评能否正确开展的重大问题。确立了坚强领导核心，就能在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基础上进一步维护党中央领导核心的权威、进一步增进党的团结统一。如果没有确立坚强领导核心，批评和自我批评就容易陷入无政府主义，甚至蜕变为党内宗派主义斗争，不但不能增进党的团结统一，甚至还可能造成党的分裂。在遵义会议之前，我们党始终没有形成一个成熟稳定的中央领导集体，没有一个坚强可靠的领导核心，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么“轻描淡写”“流于形式”，要么“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从遵义会议到六届六中全会，再到延安整风运动，毛泽东同志在党内的核心领导地位逐步确立，到1945 年党的七大完全巩固，在中国革命的长期斗争中终于形成了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坚强领导集体，这为以团结为基础和出发点、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达到更高水平的全党团结提供了重要组织基础。

第三，健全民主集中制是其制度保障。没有健全的制度保障，就没有规矩和约束。批评和自我批评作为党的优良作风和党实现自我净化的重要手段，发扬好这一优良作风、使用好这一重要手段必须要有有效的制度保障，其中健全民主集中制对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顺利开展具有重要制度保障和制度支撑作用。民主集中制作为我们党的根本组织制度，既是保障党员权利、发扬党内民主的重要保证，又是维护党的统一意志、统一行动的重要保证。批评和自我批评是自我批评与相互批评两个方面的辩证统一，其中自我批评需要党员个人的思想认识、政治觉悟、党性修养来内在驱动，相互批评本质上是党员权利、党内民主的重要内容，而自我批评、相互批评都是为了弄清思想、提高认识、修正错误、增进团结。在这个意义上，党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与党的民主集中制具有紧密的内在逻辑关联。从实践来看，民主集中制的发展完善与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发展成熟是一个同步发展的过程。尽管在党的五大、六大上，民主集中制作为党的指导原则和组织原则写进党章，但是其科学内涵、实践要求还不明确。由于没有民主集中制的保障，陈独秀、王明在党内大搞家长制和宗派主义，批评和自我批评变成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宗派斗争。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四个服从”，并经过延安整风运动，民主集中制走向完善和成熟，从而为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有效制度保障。

第四，领导干部带头是其关键所在。批评和自我批评能不能在党内蔚然成风，成为党内政治生活的自觉行动和习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领导干部，特别是中央主要领导能不能带头示范。延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央领导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有力推动了全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开展。毛泽东指出：“批评和自我批评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但作为领导者，对自己的批评是主要的。”［11］刘少奇指出、凡是地方负责同志认真进行自我批评，那里的党员群众也就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也会提高积极性，达到内部团结、改进工作、克服缺点，“而且负责人的威信不但没有损失，反而会提高”［6］364。毛泽东曾多次对一些失误主动承担责任，向当事人赔礼道歉。周恩来多次在会议上作诚恳的自我批评，赢得了全党的理解和信任。张闻天、博古等同志虚心接受他人的帮助和教育，认真作自我批评，为过去所犯的一些错误主动承担责任。李立三犯错三个月、自我批评三十年更是典型代表。延安时期党中央领导以敢于承认错误、勇于改正错误的政治勇气和责任担当，以虚怀若谷、坦诚布公的精神境界和高尚情操，认真主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为全党上下普遍、深入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起到了很好的示范引领作用。

第五，讲究方法艺术是其必要条件。党内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想达到预期效果，就必须注重采用科学方法，讲究批评艺术。延安时期，我们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善于运用辩证法，讲究有效的方法和艺术，体现在：其一，历史问题与现实问题相结合。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时，既讨论党的历史问题和个人历史问题，探究错误根源，分清是非，又与各自当前的工作和任务紧密结合起来，以便更好地推动今后工作开展。其二，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既有中央对全党和地方提出批评，也有下级对上级、全党对中央提出的批评。整风运动期间，由中央领导层面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统一思想认识，再到全党范围普遍整风学习，最后再回到中央领导层面讨论历史经验，实现全党团结。其三，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毛泽东始终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善于用说服教育的方法，以理服人，循循善诱，既严肃指出错误，分析犯错误的根源，提出改进方向和要求，又对事不对人，把握好分寸和尺度，注重挽救和帮助，以到达团结同志的目的。其四，公开与私下相结合。延安时期，党利用报纸、墙报等宣传平台鼓励公开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对待一些持续时间长、影响大的错误，全党公开集中展开批评和讨论。而对于个别同志的错误，是放在民主生活会上进行小范围的讨论交流，欢迎犯错误同志作自我批评，或是私下里个别谈心谈话。

三、延安时期党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践探索的现实启示

延安时期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成功实践及其积累的基本经验，对于新时代的中国共产党在“赶考”新征程上，继续发扬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有力发挥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一锐利武器作用，在勇于自我革命中锻造继续走在时代前列、更加坚强有力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具有重要现实启示。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着眼于全面从严治党，就进一步开展好批评和自我批评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论述，带领全党继承和发扬批评和自我批评优良传统作风，在推动党的建设上充分发挥作用，取得显著成效。“赶考”和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批评和自我批评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新时代的中国共产党必须高度重视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党推进自我革命中的“利器”作用，并且在实践中既要以整风精神勇于开展、又要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一）必须高度重视批评和自我批评

作为党长期以来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之一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它是我们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鲜明特色、政治优势，并且作为党章规定的党员必须履行的义务和拥有的基本权利，它也是党员的“必修课”和共产党人的“传家宝”。但党内曾一度出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氛围不浓、流于形式等问题，本该是“利器”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变成了“钝器”。出现这种问题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一些党员淡忘和忽视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应有的重要作用，对此，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全党同志“要把批评和自我批评摆在重要位置”［12］47。没有对批评和自我批评重要作用的充分认识，就不能增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自觉性、严肃性和战斗性。

从党的自我革命来看，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党进行自我革命的锐利武器和重要法宝。作为长期执政的、先进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勇于自我革命是我们党的鲜明品格和最大优势，无论是加强党的建设，还是全面从严治党，实际上都是党自我革命的重要内容和表现形式。自我革命是党始终保持旺盛生机活力、不断推进伟大社会革命、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时代答案。“自我革命”命题和任务的提出，标志着我们对党建规律的认识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这也为审视批评和自我批评提供了新的视角。自我革命包括多方面的内容，其中，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党进行自我革命、清除损害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因素、清除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的锐利武器和重要法宝，是党勇于自我革命的“必选动作”和基本方式。推进自我革命，就必须自觉经常性地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从党内政治生活来看，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加强、规范、严肃党内政治生活的重要内容和基本途径。教育党员，锤炼党性，提高党组织战斗力和凝聚力，净化党内政治生态的重要“平台”和“课堂”，如果任由庸俗化、随意化、平淡化在党内政治生活中盛行，就会滋生蔓延出党的思想、政治、组织、作风等方面一系列严重问题。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抓住了严格党内政治生活这个关键点，也就抓住了解决党内矛盾和问题的钥匙”［13］，“批评和自我批评是解决党内矛盾的有力武器”［14］，“是增强党组织战斗力、维护党的团结统一的有效武器”［15］377。批评和自我批评既是党内政治生活的基本规范和主要内容之一，也是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的重要手段。为了破除党内政治生活存在的突出问题，切实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着力增强党内政治生活的政治性、时代性、原则性、战斗性，必须强化批评和自我批评在党内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二）必须以整风精神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曾经一段时间，党内出现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弱化问题，本该是一把“利器”。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变成了一把“锈器”“钝器”，一些党组织和党员对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态度消极，忽视轻视；还有一些党组织和党员形式上确实做了批评和自我批评，但只是避重就轻、隔靴搔痒、做表面文章；有的甚至还把严肃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变为变相的互相吹捧和自我表扬。批评和自我批评弱化，必然导致党自我净化和革新功能的退化。针对这些现象，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全党“要以整风精神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12］48，党员领导干部要“敢于坚持原则，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带头弘扬正气、抵制歪风邪气”［16］。

以整风精神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需要提高党性修养。从主观上看，批评和自我批评弱化的原因，除了部分党员对批评和自我批评存在认识误区和偏差之外，主要还是“为人情所困、为利益所惑，怕结怨树敌、怕引火烧身，说到底还是私心杂念作怪，缺乏党性和担当”［17］。某些党员将党性原则抛之脑后，只顾及人情关系和利益关系，只考虑个人私利和所谓的“面子”，既不愿作自我批评，更不愿批评他人，或是自我批评“摆情况”、相互批评“提希望”。因此，全党都要坚定党性原则，加强党性修养，划清公与私的界限，处理好公与私的关系，摒弃私心杂念，自觉同党内错误言行作坚决斗争，切实按照“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的要求，“红红脸、出出汗、排排毒”，既认真检视和剖析自己，又坦诚布公地相互批评。

以整风精神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需要建立健全相关制度规范。全党要认真贯彻落实《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按照中央要求和《准则》规范，严肃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贯彻民主集中制原则，严格落实包括“三会一课”制度、党员领导干部过双重组织生活制度、民主评议党员制度、党员谈心谈话制度等在内的党内组织生活制度。强化对党支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考核和评价，加强上级党组织对下级党组织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督促和指导，对带头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予以保护和激励，对压制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要求限期改正或予以严肃处理。通过严格的制度规范来营造有利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良好党内环境和浓厚氛围，以保障全党常态化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三）必须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在过了“该不该、想不想、愿不愿、敢不敢”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思想认识关”后，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过好“能不能、会不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能力本领关”。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对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武器，我们要大胆使用、经常使用、用够用好，使之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自觉、一种责任，使这个武器越用越灵、越用越有效果”［14］。因此，全党不仅要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更要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坚持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统一。一方面，要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和“团结—批评—团结”的公式，坚守党性原则，站稳党和人民的立场，出于公心，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实事求是，敢于动真碰硬、触及灵魂，达到“分清是非、辨别真假，坚持真理、修正错误，统一意志、增进团结”［14］的目的。另一方面，要采用科学的方式方法，讲究批评的艺术。对于批评者来说，必须出于公心，怀着满腔热情，本着帮助提醒的目的，以负责任的态度，以理服人，客观地指出问题，抓大放小，抓住关键和重点，发言时要注意措辞和语气，善于交流沟通，不能伤害他人的自尊心和同志间的感情。对于被批评者来说，要坦然接受他人的善意批评，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确实存在的问题要及时表态和认真整改，不能知错不改，甚至对他人怀恨在心，用“批评”抵制批评。对于自我批评来说，要建立健康积极的心理状态，客观公正地认识自我，既严格要求自己，又不过分苛求自己，敢于“亮丑”，勇于改过。

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关键是领导干部要树榜样、作表率、带好头。领导干部能否以身作则，对普通党员干部影响很大，“特别是一把手敢不敢、愿不愿、能不能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对班子成员和党员干部更有着重要的影响带动作用”［18］。各级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带头发扬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优良作风，既要带头对其他同志提出批评，敢于直言，也要带头以端正的态度听取对自己的各种不同意见。哪怕是尖锐性的批评意见，也要诚心诚意的欢迎和接受，不能以领导者自居，阻塞言路，破坏民主。此外，领导干部必须带头开好民主生活会，带头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民主生活会作为领导班子成员依靠自身力量解决矛盾和问题的重要方式，也是成员之间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主要场合。从2015 年起，中央政治局每年12 月底召开专题民主生活会，与会同志联系各自具体工作实际，严肃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为全党作出了示范。开好民主生活会必须注重全过程质量和实效。会前，要充分准备，制定方案，把握标准，撰写对照检查材料和发言提纲；会中，要严格按照程序和要求，与会人员要逐一进行对照检查，诚恳地作自我批评，开诚布公地开展相互批评，找出矛盾问题，明确整改方向；会后，要抓住问题，扭住不放，及时督促和积极认真整改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