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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风雅逸篇》正德、嘉靖本考异

2022-11-26钱真慧

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诗题杨慎风雅

雷 磊,钱真慧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明代著名学者和文学家,被称为“明代博学第一”(《明史·本传》)、“有明文栋”(清王同语)。杨慎著述宏富,现存著作有200 余种,其中历代诗歌选本多达37 种,版本120 余个。时代最早,编选也是最早的诗歌选本为《风雅逸篇》,此选本收录了先秦除《诗经》以外的歌诗,其中大部分为歌谣,这也体现了杨慎主张以歌谣为诗的这一重要文学思想。《风雅逸篇》现存两个重要的版本,分别是明正德十一年(1516 年)刻六卷本(简称六卷本)和明嘉靖十四年(1535 年)刻十卷本(简称十卷本)。这两个版本差异颇大,其有何同异?二者关系如何?原因何在?意义何在?这些问题均值得深入探讨。本文即从序言、数量、分卷、排序、文字、批注六个方面来探讨这两个版本之间的差异和关系,并分析产生这些差异的原因及其意义。

一、序言

六卷本只有一篇杨慎自序,即卷前杨慎正德十一年撰《风雅逸篇序》。十卷本则有三篇序言,分别是卷前周复俊嘉靖十四年撰《风雅逸篇序》、卷后杨慎《风雅逸篇序》及韩奕正德十三年撰《风雅逸篇后序》。重点对比杨慎的两篇自序,分句列表如下:

从二者的对比中可知,十卷本自序在六卷本的基础上作了较大的改写,增加的内容主要有三:一是明确和强调了逸诗的价值,即第5句:“后素昭文,何远兴仁,圣咨贤焉,贤起圣焉,于是乎取之。”此句凸显了逸诗所蕴含的道德伦理的意义,也让下句“民彝物理之训”的结语更为有力。又如第9 句:“吐珠于泽,谁能不含,圣喆所遗,而后人拾以为己宝,兹类之谓乎!”亦是对逸诗价值的反复强调。二是也强化了歌谣的价值,即第13 句:“其宛转附物,怡怅切情,盖不啻惊心动魄,一字千金而已。”对歌谣的评价提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由此也可知杨慎嘉靖三年被贬云南后,其对歌谣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京城时期(杨慎于正德六年至嘉靖三年为官京城)。三是十卷本详述了分卷编排和内容的论述,即第15 句。虽然十卷本的序言有更加深入的认识,但是正德本自序仍有嘉靖本不可替代的价值:体现在第6 句和第10—12 句上,第6 句“拟诸三百篇”之语扼要指明逸诗与《诗经》有同样的特征和价值;第10—12 句说明本选本编撰动机和意义是弥补郭茂倩《乐诗诗集》和左克明《古乐府》收录先秦歌诗数量之不足。三是第15 句署明撰序的时间,这一点颇为重要,可推定正德本大约刻成于撰序之年,即正德十一年。因此,此两篇自序颇有互补之价值。另外,十卷本较六卷本增加周、韩两序,当然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如两序均署明撰时而可大致考订此本及前本刊刻时间等,兹不赘述。

二、数量、分卷、排序

关于数量。十卷本较六卷本增加了四卷,相应新增了不少逸诗和谣谚,集中在卷三、卷八、卷九、卷十。经笔者统计,六卷本收录歌诗共164题212 首,十卷本则收录340 题552 首。十卷本于六卷本有增有删,共删去4 题4 首,新增192题344 首①杨慎所删去的是《伊耆氏蜡辞》《葛天氏乐辞》《士蒍赋诗》以及《古谚》七则其五,分别出自《礼记·郊特牲》《吕氏春秋·古乐篇》《左传》《战国策·赵策四》。杨慎所选多出自此四书者,删除理由不明,或为误删。。由此可见,十卷本比六卷本新增歌诗一倍有余。杨慎花费了大量心力去搜集、整理和编纂先秦歌诗,可谓全集,所以《风雅逸篇》十卷本对后世的影响更大,如冯惟讷的《风雅广逸》(即《古诗纪》前集)即以此书为蓝本,基本收录杨慎所选,就连杨选讹误之处都一并承袭。

关于分卷。一是十卷本新增四卷,即卷三、卷八、卷九、卷十。其中卷三、卷九、卷十都是六卷本未收而十卷本新增者,卷八则是十卷本在六卷本的基础上新增了178 首谣谚。二是十卷本重新分卷。大致来看,十卷本卷一、卷二基本上对应六卷本卷一、卷二,分卷没有变化。但是,十卷本卷四则大致对应六卷本卷三,十卷本卷五对应六卷本卷四,十卷本卷六对应六卷本卷五,十卷本卷七对应六卷本卷六。可知,十卷本分卷因新增卷三的插入而与六卷本分卷的对应关系发生了整体性后移。以上是大致的对应关系,但是十卷本对六卷本的一些歌诗却作了卷数的变动,仅以六卷本卷一为例,如六卷本卷一第1 题《古乐府》(1 首),十卷本移至卷二第2(题为“辟雍辞”,且有3 首)。又如卷一第17 移至卷十第13,卷一第28 移至卷四第1,卷一第29 移至卷二第1,卷二第8 移至卷四第5,卷三第2 移至卷一第1。

关于歌诗排序,十卷本作了很大变动。可分卷列举如下,以作比较:

《古乐辞》(一1/二2)②诗题后括号内分别标注同诗在六卷本和十卷本的卷数和本卷序号,以斜杠“/”分隔,中文数字表示卷数,阿拉伯数字表示序号。有些诗的诗题在两本中文字略有差异,如本诗仅一首,而十卷本题为“辟雍辞”,且有三首。因后文还将讨论诗题文字差异问题,在此仅列六卷本诗题,而十卷本诗题有异者并未标出。下同。,《神人畅》(一2/一4),《伊耆氏蜡辞》(一3/删),《康衢谣》(一4/一2),《击壤歌》(一5/一3),《卿云歌》(一6/一10、11、12),《南风操》(一10/一14),《南风歌》(一11/一13),《舜祠田辞》(一12/一16),《思亲》(一13/一15),《箕山歌》(一14/一5),《襄陵操》(一15/一18),《涂山歌》(一16/一19),《南音》(一17/十13),《五子歌》(一18/一20),《夏人歌》(一19/一22),《秣金关歌》(一20/一23),《采薇歌》(一21/一30),《采薇操》(一22/一31),《麦秀歌》(一23/一25),《伤殷操》(一24/一26),《箕子操》(一25/一27),《拘幽操》(一26/一28),《文王操》(一27/一29),《饫歌》(一28/四1),《克商操》(一29/二1);

《后慕歌》(二1/二3),《越裳操》(二2/二4),《神风操》(二3/二5),《黄泽辞》(二4/二6),《白云谣》(二5/二7),《穆天子謡》(二6/二8),《西王母吟》(二7/二10),《祈招之诗》(二8/四5),《履霜操》(二9/二12),《越人歌》(二10/二13),《越谣歌》(二11/二14),《河上歌》(二12/二15),《乌鸢歌》(二13/二16),《采葛妇歌》(二14/二17),《渔父歌》(二15/二18),《又渔父歌》(二16/二19),《子胥谏吴王辞》(二17/二20),《穷劫之曲》(二18/二21),《离别相去词》(二19/二22),《吴夫差时童謡》(二20/二23),《河梁歌》(二21/二24),《河激歌》(二22/二25),《段干木歌》(二23/二26),《卞和献玉退怨之歌》(二24/二27),《楚人诵子文歌》(二25/二28);

《葛天氏乐辞》(三2/删),《弹歌》(三2/一1),《狸首》(三3/四2),《辔之柔矣》(三4/四3),《征招角招》(三5/四4),《青青之麦》(三6/四11),《骊驹》(三7/四6),《论语引逸诗》(三8/四11),《春秋传引逸诗》(三9/四11),《陈敬仲引逸诗》(三10/四11),《士蒍赋诗》(三11/删),《礼记引逸诗》(三12/四11),《汉书引逸诗》(三13/四11),《管子引逸诗》(三14/四7),《列女传引逸诗》(三15/四7),《荀子引逸诗》(三16/四11),《吕览引逸诗》(三17/四11),《大戴礼引逸诗》(三18/四11),《墨子引逸诗》(三19/四11),《晏子引逸诗》(三20/四11),《战国策引逸诗》(三21/四11),《说苑引逸诗》(三22/四11),《列子引逸诗》(三23/四11),《史记引逸诗》(三24/四11),《集韵引逸诗》(三25/四11),《束皙引逸诗》(三26/四11),《周诗》(三27/四11),《子驷引逸诗》(三28/四11),《子产引逸诗》(三29/四11);

《息鄹操》(四1/五1),《丘陵歌》(四2/五6),《楚聘歌》(四3/五10),《猗兰操》(四4/五7),《将归操》(四5/五2),《龟山操》(四6/五8),《去鲁歌》(四7/五9),《临河歌》(四8/五4),《获麟歌》(四9/五11),《梦奠歌》(四10/五16),《楚狂接舆歌》(四11/五17),《谤歌》(四12/五19),《诵歌曰》(四13/五20《诵歌》),《鲁童谣》(四14/五21),《楚童谣》(四15/五22);

《饭牛歌》(五1/六1),《又饭牛歌》(五2/六2),《青陵台歌》(五3/六9),《紫玉歌》(五4/六11),《龙蛇歌》(五5/六12),《齐人歌》(五6/六3),《成人歌》(五7/六13),《徐人歌》(五8/六14),《楚人歌》(五9/六15),《野人歌》(五10/六16),《莱人歌》(五11/六4),《朱儒歌》(五12/六17),《女贞木歌》(五13/六18),《黄鹄歌》(五14/六19),《采芑歌》(五15/六5),《穗歌》(五16/六6),《原壤歌》(五17/六20),《暇豫歌》(五18/六21),《优孟歌》(五19/六22),《优孟忼慨歌》(五20/六23),《河内歌》(五21/六24),《子产歌》(五22/六25),《赓癸歌》(五23/六26),《赓歌》(五24/六27),《鼓瑟歌》(五25/六28),《弹铗歌》(五26/六29),《梦歌》(五27/六30),《松柏歌》(五28/六31),《被衣歌》(五29/六33),《杨朱歌》(五30/六34),《相和歌》(五31/六35),《子桑琴歌》(五32/六35),《引声歌》(五33/六36),《南蒯歌》(五34/六37);

《孺子歌》(六1/七1),《文子载沧浪歌》(六2/七2),《鼓缶》(六3/七3),《宋城者讴》(六4/七4),《骖乘歌》(六5/七5),《役人答歌》(六6/七6),《宋筑者讴》(六7/七7),《舆人诵》(六8/七8),《舆人诵》(六9/七9),《恭世子诵》(六10/七10),《琴曲》(六11/七11),《雉朝飞》(六12/七12),《别鹄操》(六13/七13),《齐役者讴》(六14/六8),《攻狄谣》(六15/七14),《相士卒》(六16/七15),《赵童谣》(六17/七16),《晋童谣》(六18/七17),《鸜鹆谣》(六19/七18),《晋昭公投壶辞》(六20/七19),《齐景公投壶辞》(六21/七20),《古谚》(六22/八73、74、75、99、100、118),《秦喭》(六23/八65),《田者祝》(六24/七21、22),《秦皇时民歌》(六25/七23),《秦始皇歌》(六26/七24),《易水歌》(六27/七25),《琴女歌》(六28/七26),《采芝歌》(六29/七27),《紫芝歌》(六30/七28),《茅君谣》(六31/七29),《蚕丛国诗三章》(六32/七30)。

六卷本诗题按序号连续排列,而十卷本,多有未对应连续排列者,其原因有:一是十卷本中的诗列入与六卷本不对应分卷中,如上文谈分卷差异者即是。二是十卷本删掉了4 首诗,亦如上文所言。三是十卷本增收诗作,如十卷本卷五第17 题《楚狂接舆歌》(6 句),对应六卷本卷四第11 题。但是,十卷本其后即卷五第18 题《庄子衍楚狂接舆歌》(22 句)为新增者,与前首《楚狂接舆歌》(6 句)内容颇异,遂为另一首。四是六卷本1 题,十卷本分为数题。如六卷本卷一第6 题《卿云歌》,十卷本卷一据《尚书大传》认为此诗实为舜与群臣递相唱和之组歌,遂分为第10(《卿云歌》)、11(《八伯歌》)、12(《帝乃载歌曰》)3 题。六卷本第22 题《古谚》有6则,十卷本按出处不同分为6 题,分列入卷八第73、74、75、99、100、118 题。

但是,除去上述四种原因,由上列举还可看出,十卷本对每卷诗题排序也作了新的调整。不烦举例。

总之,从数量、分卷、排序来看,可以说十卷本增补并重编了六卷本。由此也可见杨慎对此选本用心之深、用力之勤,《风雅逸篇》遂从先秦逸诗、歌谣之选本质变为除《诗经》之外的全编。

三、正文文字

十卷本与六卷本在文字上也有大差异,可从题目异文、正文异文两方面进行分析:

一是题目改异有37 处,若干字。仅举六卷本卷一诗题与对应十卷本诗题为例:《古乐辞》——《辟雍辞》,《神人畅》——《神人畅操》,《康衢谣》——《康衢歌》,《卿云歌》——《卿云歌》、《八伯歌》、《帝乃载歌曰》,《舜歌》——《乃歌曰》,《赓歌》——《皋陶赓载歌》,《又赓歌》——《皋陶又歌曰》,《思亲》——《思亲操》,《南音》——《候人兮歌》,《饫歌》——《支》。以上有十处题目异文,由题注可知,十卷本大都据出处对六卷本题目作了修改,应该说大体上更符合出处,也更准确。

二是文字改异,据初步统计有138 字,增诗不在其列。主要有通字、脱字、错字、衍字、增字等情形。

首先是通字。如六卷本卷一《箕山歌》“居此之处傲尧君”,十卷本则改“尧”为“唐”。帝尧,又称唐尧,因封于唐,故称陶唐氏。所以“尧君”与“唐君”意思相同,可以通用。又如六卷本卷五《弹铗歌》“长铗归来乎出无舆”,十卷本则改“舆”为“车”,可通。又如六卷本卷一《思亲》“深谷鸟鸣兮莺莺”,十卷本将“莺莺”二字改为“嘤嘤”,二字读音相同,可通。但从拟音的用法来看,“嘤嘤”二字当更为准确。

其次是脱字。六卷本与十卷本都有脱字的情况,如十卷本卷二《康衢歌》“莫匪尔极”,六卷本则脱“尔”字。又如《楚人诵子文歌》一诗,六卷本卷二“方正公平”,十卷本则脱“方”字。另外,六卷本卷二《穷劫之曲》正文脱12 字,而十卷本卷二《履霜操》正文脱3 字。总体来看,六卷本脱字多于十卷本,则十卷本更优,但也有少量十卷本脱字而六卷本不脱者。

再次是错字。如六卷本卷三《弹歌》“逐害”,十卷本改正“害”为“宍”,并增加一条尾注:“宍,古肉字,今《吴越春秋》作害,非。”显然六卷本误,而十卷本是。又如六卷本卷四《庄子衍楚狂接舆歌》:“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避已。”十卷本据《庄子》改第四句为“莫之知避”,亦是。

再次是衍字。如六卷本卷五《龙蛇歌》四首其四“龙既入深渊,得其安所”,十卷本改第一句作“龙既入渊”,删去“深”字,以符四言诗句。

最后是增字。如六卷本卷六《列女传引古语》仅两句:“力田不如遇丰年,力桑不如见国卿。”十卷本增第3 句“刺绣门不如倚市门”。《列女传》卷五《鲁秋洁妇》原文曰:“秋胡子谓曰:‘力田不如遇丰年,力桑不如见国卿;吾有金,愿以与夫人。’”[1]六卷本所引的

两句盖出自于此。《史记·货殖列传》云:“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2]十卷本第3 句盖出自于此,而前“门”字当作“文”,似涉后“门”字而误。杨慎系缀合《列女传》和《史记》而成3 句古谚,但第3 句显与前2 句不类。姜书阁先生认为,前两句是二五句法,第二字与第七字押韵,后一句是三五句法,第三字与第七字押韵,且前两句第一字都是“力”字,后一句第一字则不是,故两者句法近似却并不相同。在汉代以前,此类七言谣谚多是一句两韵,两句的并不多。因此,这是文人窜改歌谣的例子[3]。我们认为这是杨慎好古务博之习所致,并不可取。但也体现了他读书有得、思想敏锐、兼收并蓄的特点。总之,十卷本文字优于六卷本。但是,六卷本仍有不误而十卷本误者,尚有校勘价值,这又可看出杨慎改异的痕迹,而在一定程度体现其编撰思想的演变。

四、批注

《风雅逸篇》十卷本与六卷本批注差异也大。其批注位置有三:题注(解题同)、夹批和尾批。批注内容主要有:标注作者、出处等基本信息,注释音义,考论真伪等文献问题,文学评点。有明于此,可便于分析批注之改异情形。十卷本对六卷本批注做的改动,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移位批注,二是修改批注,三是删除批注,四是新增批注。仍以六卷本卷一批注及对应十卷本的批注为例,说明如下:

第一,移位批注。主要有二种情况:一是将题注改为尾批。如六卷本卷一《古乐府》题注云“《尚书大传》”,系标明出处,此诗对应之十卷本卷二《辟雍辞》三首其一将此题注移至尾批。二是将署名改题注。六卷本仅部分诗作有署名,而十卷本遂取消署名这一体例,将六卷本之署名均移至题注位置,且往往与题注之标注出处之内容合并。如六卷本卷一《神人畅》署名曰“唐尧作”,十卷本移到题注,而云:“《琴操》:唐尧作。”此种情况还有六卷本卷一《南风操》《箕山歌》《襄陵操》等。署名这一体例并不多见,而题注随处可见,应该说这一改动有简省且划一之优点。

第二,修改批注。有两种情形:一是增改。有的是增加出处信息,如六卷本卷一《南风歌》题注曰“《乐录》”,而十卷本卷一改为:“《家语》有其目,《乐录》载其辞。”有增加或修改作者信息,如六卷本卷一《箕山歌》题注云“夏侯玄《辩乐论》”,仅标明出处,而十卷本改为“夏侯玄云:许由作箕山歌”,则增加了作者信息。有的是说明创作动机,如六卷本卷一《秣金关歌》题注云“《三五纪》”,十卷本修改为:“韦昭《三五历纪》云:闵龙逢作。”龙逢夏桀之臣,而直谏而被后者所杀,则此修改是增写此诗创作之动机。因六卷本于此诗署为比干作,而十卷本题注不仅增写创作动机还修正了作者为比干说。有的是考论相关问题。如六卷本《南音》题注云:“禹妃涂山氏作,始为南音。”十卷本修改为:“《吕氏春秋》:禹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令妾候于涂山之阳,乃作候人兮之歌,实始为南音。○二南是其遗声,及其变也,流为愵音。南之为言愵也,愵与溺同。”详注出处,并考论其为南音之始及其流变为二南之意义。

有的增改是有增有删,不过是增多删少而已。如六卷本卷一《卿云歌》题注曰:“《尚书大传》,此联句之始也。”既说明出处,又评论此诗之意义。十卷本此诗题注有156 字,系详引出处之原文,可明此歌之作者及创作背景、情形等。但十卷本删去了“此联句之始也”之文学评论句。则又可见六卷本之文献价值有十卷本不可埋没者。类似的情况又如六卷本《舜歌》题注云:“《尚书》。此倡和诗之始也。”十卷本改题为《乃歌曰》,而题注云:“乃者,继事之辞,歌凡复歌曰乃。”系仅解释“乃”字之义,而删去六卷本说明出处和评论意义之两句题注。

二是删改。有的删改内容变化不大,如六卷本卷一《饫歌》有题注38 字,说明此诗作者、诗题又名及“饫”字之义等,十卷本仅删最后一句“以遣后人使永监焉”8 字,而主要内容并无改动。有的删改让信息量减少了,如六卷本卷一《麦秀歌》题注162 字,十卷本删改为39 字。六卷本多考辨文字,结论是微子作而非箕子作。十卷本仅述二诗出处。由此例可知,六卷本之题注仍有一定的文献价值。类似的情况又如十卷本卷一《卿云歌》题注删六卷本题注第2 句“此联句诗之始也”,所删之句亦有价值。

有的批注修改并未有实质性的改变,如六卷本卷一《思亲》题注云:“《乐府》以为舜作。”十卷本修改为:“《乐府》:虞舜作”,文字略异,然非属必改者。

第三,删去批注。六卷本卷一《南风操》有尾批曰:“词义至浅,而图谶之谕,尤鄙陋。存而论之,亦欲灼知其伪也。”而十卷本删去此批。客观而论,此条尾批质疑《南风操》的真实性颇有理据,可知所删之六卷本批注仍有一定价值。类似的情况又如六卷本卷一《夏人歌》(3 首)有题注,云:“夏人饮酒,醉者持不醉者,不醉者持醉者,而歌曰云云。”说明此歌创作之情形。而十卷本删去此注。又六卷本此题有尾批2 条,十卷本删第2 条。此第2 条尾批文长不录,盖考论此诗为伪作,观点基本成立。然不知何故删此二条材料。六卷本卷一《秣金关歌》有尾批17 字,引王应麟证论诗为依托之语,十卷本删。六卷本卷一《拘幽操》有题注,十卷本删去。六卷本卷一《文王操》有尾批33 字,疑此诗为伪,十卷本删去。以上删除六卷本之批注者均有一定的价值。

第四,新增批注。有的是增补说明作者和出处。如六卷本卷一《襄陵操》无题注,十卷本增补,云:“《琴操》云:大禹作。”同时标明了作者和出处。又如六卷本卷一《涂山歌》无题注,十卷本增补题注云“《琴操》”,仅标明出处。又如六卷本卷一《采薇操》无题注,十卷本增补曰“《琴操》”,亦仅标明出处。有的是增补注释音义,如六卷本卷一《赓歌》无批注,十卷本卷一增题注曰:“赓,即古文续字,见《说文》。”解释赓字之义。又如六卷本卷一《拘幽操》无夹批和尾批,十卷本增入尾批,系注“勤”字之音。十卷本新增300 余首歌诗,相应地新增了数百条批注,则未予论述。

可知,十卷本于六卷本卷一之批注除《舜祠田辞》《伤殷操》《箕子操》《克商操》4 首外之25首均有改异。以上仅分析了关于六卷本卷一批注的改异情况,其他五卷批注的改异情况大体相同,为省篇幅,不再举例。可以说,十卷本对六卷本批注作了全方向、大数量修改。总体上,修改后的十卷本批注要优于六卷本,但也有被删改的六卷本批注仍有相当的文献或文学价值的情况。六卷本的价值不能完全埋没。

综上所述,杨慎倾注近二十年心力增补、重编、修订了《风雅逸篇》,十卷本从总体上超越了六卷本。但是,六卷本的自序、正文、批注仍有十卷本不可替代的文献价值和文学价值,两本颇有互补性,这是两本关系的特别之处。这也可以看出杨慎被贬云南后,其对歌谣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京官时期,由此也带来杨慎诗歌理论和诗歌创作的重大转变[4]。我们还可以推知,经过翻阅、考订、编选大量的先秦至唐宋文献,杨慎积累了丰富的著述经验,也产生了众多的著述选题,这对杨慎的文学和学术研究事业应该有重要的奠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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