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丝竹和徐家鼓手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元佚名绢本设色《东山丝竹图》，纵187.5厘米，横102厘米，左上部绘崇山峻岭，云绕溪流；右下部绘庭院一座，华屋数楹，院中仕女抱着管弦乐器，院外主人正携仆恭迎贵宾。画中主人即东晋名士谢安，该图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谢安隐居会稽东山以丝竹为乐的场景。

会稽东山位于今浙江绍兴，丝竹指中国古代的弦乐器和管乐器。谢安，字安石，少年既有名声，但不好做官，隐居会稽东山，与书圣王羲之等交往甚密。《晋书·王羲之传》记载了谢安与王羲之的一段对话，谢说：“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欣乐之趣。”相传，谢安隐居会稽东山时养了一批歌舞伎，每次游乐于山水之间，必然丝竹相随，以此消愁解闷、修身养性。因此，谢安有“谢东山”“江左风流第一人”之称，谢安隐居东山以丝竹怡情被叫做“东山丝竹”，后用以典指哀感中年，用音乐陶冶性情。

清末著名画家任伯年，也著有《东山丝竹图》，图中画了谢安出神地望着弹奏丝竹的三位女子，四人在一棵庞大松树的庇护之下，只有音乐，没有尘世纷扰。该图作于1891年，表达了任伯年当时的心情及心中美好的向往。国画大师张大千、傅抱石等也画有《东山丝竹》，傅抱石上世纪40年代的人物画代表作就是《东山丝竹》。绘画如此，诗词更甚。宋苏轼有：“正赖丝与竹，陶写有余欢。”明陆钰有：“携来丝竹东山，几度尊前杖底。”清王士祯有：“莺花上日连秋社，丝竹中年感谢公。”……不胜枚举。除绘画、诗词外，苏州留园还有一个砖雕门额“东山丝竹”。

留园始建于1593年，为太仆寺少卿徐泰时的私家园林，人称“东园”。1794年，园为刘恕所得，改建后更名“寒碧山庄”，俗称“刘园”。民国《吴县志》记载寒碧山庄：“恕本洞庭东山人……性爱石，园中聚奇石为十二峰……同治十三年，改建二程夫子祠，其外园于光绪二年归武进盛方伯康，改名留园，大加修葺……又增辟东、西两园即今之东山丝竹。”盛康，号旭人，晚号留园主人，爱好丝竹声乐，追慕谢安隐居会稽东山时的风流逸韵，在园内造了苏州第一座室内双层戏楼，并请契友任寄鸥题了“东山丝竹”砖雕门额。今戏楼已毁，仅存“东山丝竹”门额，上款“留园主人属”，下款“寄翁题”。

《东山莫厘峰·桂花卷》载有一篇《东山丝竹》，文是作者根据朱福德讲述而写。文中说，洞庭东山徐家山乐班的丝竹乐在江南一带称“东山丝竹”，苏州留园主人刘恕最爱故乡丝竹，经常请山乐班进园演出，后来新主人盛康受其影响也钟爱“东山丝竹”，并请人题了“东山丝竹”砖雕门额。刘恕的最爱是石而非丝竹，他治园期间的最大成就是搜罗了“十二峰太湖奇石”，自号“一十二峰啸客”，人称“千金一石不为痴”。那么，留园“东山丝竹”与洞庭东山徐家山乐班究竟阿有关系呢？为此，笔者专程前往采访了徐家山乐班的当事人徐补根。

徐补根，今年81岁，徐家末代鼓手，住洞庭东山涧桥村。他说，徐家山乐班就是他家的，他家世代都是鼓手，人称徐家鼓手。徐家鼓手在他父辈最为出名，有鼓、锣、钹、镲、鼓板、唢呐、笛子等乐器，他14岁即随父演出。他还说，鼓手这一行，主要服务于本地婚丧喜事人家，或逢年过节的庙会活动，时间赶，报酬低，是件苦差事，而且行内规矩很多，特别讲究“门渡”，各村方都有自己的鼓手，比如陆巷有王家鼓手，繁荣有姚家鼓手……不能跨界出演。朱福德是徐家的女婿、徐补根的堂姐夫，朱的讲述异于徐。笔者以为徐补根的讲述更切实际，洞庭东山的徐家山乐班跟留园“东山丝竹”或许没有半毛钱关系。

徐家鼓手今无存，“东山丝竹”实非洞庭东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