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
—— 论魏鲁安的画
2022-04-06李立新
李立新
画画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自由自在甚至天马行空般的状态下创作作品,由此而产生影响创造历史。而一切绘画规范、技术法则却让大多数画家如同“戴着脚镣跳舞”,你即使有“天纵之才”也颇感压抑,因为“脚镣”就是技术规则,它是限制探索的权威,是“杀死”犯规者的利器。当然,真的置创新者于死地未免太残酷,也不合事实,史上诸多艺术均是在常规的技术积累中发展,具体的技术规则总会被超越,但新规则取代旧规则,并非“无规则”的即兴而为,实是对旧技术的修订与对新规则的追求。
我读魏鲁安君的画就有这种感觉,而且魏君把这一过程进行得如此“轻松自然”,以至许多同行并没有意识到这一“超越”与“追求”的价值。魏鲁安对于技法、材料的突破与超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个人坚实的油画功底,他大学四年所受的艺术训练,那种技术规则是先他而存在的,未经思考与选择就落在他的学习之中,其中的目标、期待已透过课程的安排和一系列创作,成为他绘画的角色,正式科班出身的他,已专精有术,但难得风格与创新,这与现代教学过早的专业化技术训练有关,即便在借鉴与技巧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仍有很大的局限性。
当年刘海粟先生创办上海美专,在“闳约深美”的学训中强调“不息变动”,成为南艺的学术传统,鲁安君一定深受影响。林风眠先生创办的西湖艺专,不分油画、国画、版画专业,只设一绘画系,其目的是让学习者保持比较广泛的艺术兴趣,不被某一精彩的绘画技术框架噎死。广博自然闳通,所幸魏君在南艺读研追随沈行工老师三年,而沈老师得苏天赐先生教诲,又颇具林风眠师的理念。因此种种材料、技法手段、架上架下涉及众多,可以使得魏君创作上平正通达,超越长期形成的规范和写实风格所造成的局限。
古代画家讲究人文修养与笔墨,现代人则突出理念与技法,各有利弊。五四前后,倡导西式画法,以为科学,殊不知此科学实写之法,虽有规则,容易入门,而要获得成功,思想、意趣、艺术的学统不可或缺。中西艺术,均不是精彩的技术表演,而是借此技术表达个人的情感、思想与意韵。魏鲁安君清楚地认识到这点。在经历了困惑、迷茫的挣扎,终于在材料上选择新品丙烯,丙烯的水状流淌性能,让他将画从架上平铺于地,任其自然倾泄流动。也让他在绘制手法上放弃油画笔,改而用自己设计的一套滴色、压印工具,浓厚又奇幻的肌理替代了过去的笔触。这两个选择也曾被人使用过,但鲁安君却为他之后的超越真正打开了一个通道。
他的《漂浮》系列,在泳者与水的博弈中,人们看到了割裂、孤离、流动不畅和碎片式的解构与重组。而其中的意趣、情感和当代人精神的苦闷表达,才是真正的价值追求,这其中,不是单纯的技法创新,不是一般的碎片重构,这些类似魔杖、咒语,是非现实的梦幻,而呈现出来的不稳定与不确定,则是现实中面对高科技社会的压力人们普遍的心理反映。
我以为,魏君的多个系列,包括“静物”“土地”“漂浮”“烈日”,已达“独上高楼”的意象。人们诠释王国维三境界说,“独上高楼”是立志,“衣带渐宽”是苦学,“蓦然回首”是成功。其实,三境界中的第一境,立志才是最重要的,当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时,一种全景式的画面及表达意义就呈现出来了。魏君登高远望时,在于他对材质的选择,技法的摒弃,片段的组合,超越了过去的实写,比写实笔法更为久远的表达,更具深沉的意味,而极目远眺给他带来的旷达将让他在艺术上走得更远,并一直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