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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曹保平电影中的镜头艺术

2022-04-06刘则西

海外文摘·艺术 2022年19期
关键词:保平小人物人性

□刘则西/文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曾说:“每次我去看电影,不管电影讲的是什么,它都很神奇。”电影作为19世纪兴起的新兴艺术形式,带给人们娱乐的同时也以自己的独特方式传递着它独属的艺术美学,而其中不可缺少的便是电影镜头。电影镜头美学是电影镜头语言无声的组合,是电影魅力的独特存在。镜头中的光与影、动与静、深与浅,不同的电影艺术表现力,蕴含着丰富的电影语言,不动声色地渲染主题氛围。本文通过研究曹保平导演的电影镜头,结合影片中的重要情节,从写实性、悲剧性、综合性等角度出发,尝试分析曹保平导演的电影镜头美学,以期为电影观众提供一些观影方面的指导。

作为第六代导演,曹保平导演在学院派出身,走主流商业电影类型系列创作的同时,秉持个人化创作风格。近年来,曹保平导演的作品在业界屡屡受到关注,可以说,曹保平的创作在艺术与商业市场之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有学者认为他不但打破了公式化的叙事,还重塑了定型化的人物,以一种反类型化的方式促成了类型化的别样书写[1]。换言之,在曹保平导演的创作中,尽管整体依然是主流商业创作,但是在人物刻画,都展示了反商业片,反刻板人物的思考与探索,尤其是其中浓烈的现实主义色彩和深层次的人文关怀,挖掘了故事背后的复杂人性和底层人物的生存心理,这些内涵也形成了一种反类型化的批判现实主义创作路线。而这些属于曹保平导演的自我表述,离不开他的电影镜头语言,透过他的电影镜头,他的思想得以渲染,他的人物愈发丰满,观众置身于其中,成为电影的俘虏,被电影同化。本文通过研究曹保平导演的电影镜头语言,探索他的镜头美学,以《李米的猜想》《追凶者也》《烈日灼心》为典型案例,以期从镜头的角度打开曹保平导演的“自我表达”。

1 镜头下的空间叙述

曹保平的电影中,故事往往发生在乡村、县城或是省会城市,这些人造空间自带孤独感和荒凉感,而电影气质与空间环境相互印证说明,让每个故事的发生在封闭隔离之间却又充满人为的诗意浪漫。城市在大多数现实主义电影中往往定位为繁华喧嚣中的人性孤岛。城市空间存在多样化的结构布局,不同城市的气质,或者说不同的故事氛围最后会发现与城市相得益彰。《李米的猜想》取景地在云南昆明,李米的爱情故事中幻想、刻骨铭心的爱意、疯狂、偏执、颠沛流离、飘摇不定,这些关键词在昆明这个边境省会显得理想化而又合适,似乎西南边境省会的繁华与金三角毒品的危机,一切从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抵达了眼前。电影中,经常出现俯瞰城市的镜头,主人公李米、方文、裘水天、裘火贵都在天桥上穿梭移动,他们注视着这座城市,城市也在注视着他们,这一刻,小人物的心理与城市的气质彷佛融为一体。《李米的猜想》是一个充满诗意感与失落感的爱情故事,恰巧昆明的美感中点染着些许灰色元素[2]。昆明的毒品文化的灰质与李米雾蒙蒙般的爱情故事、裘水天荒诞式的生存构成了一种介于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质感,而电影也借助这个城市,借助人物的迷茫构置一种猜想,“这个故事会有答案吗?也许会有吧”的答案。对比城市空间、乡村空间,尤其是曹保平选择的西南、西北偏远乡村,仿佛是与现代社会割裂的蛮荒乡野,透露出人性的光辉与丑陋。乡村是一个极具张力与表现力的空间,尤其是镜头中,无论是带着黄土的村落、空荡又老龄化的村口、朴素或中二的穿着、赤裸的山地、广袤的平原公路,线条、色彩、文化,都是极致的表达,曹保平导演的一系列创作也被称作是独具一格的乡村美学风格。《追凶者也》的镜头中就带有这种乡村美学风格。《追凶者也》取景自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和会泽县,但是在导演的镜头中,这里仿佛是西北高原,蛮野荒境中上演着人性的黑色。不可避免的,这些乡村取景地离不开贫困这个词语,贫困的存在放大了生存困境中的矛盾与人性的斗争,他把很多我们认为的不合理合理化,为整个故事的发展蒙上一层黄土色的遮罩。好像处于城市边缘地带的乡村,天然的就具有荒诞的现实主义氛围。电影中最精彩的几场追逐戏都发生在这种黄土色中,天然的红土地与黄沙质感巧妙的和电影的整体色调融为一体,镜头展现出的动与静始终是枯黄的,镜头中的人物也始终存在于这片荒原。上述的论述主要还是基于一个整体的空间选择,在电影的局部表达中,曹保平导演擅长通过微观空间,即封闭或半封闭的场所,激化人物矛盾,也让镜头变得更加戏剧化。封闭空间会给人一种宿命感,仿佛人物逃不过他的命运,命运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透过镜头,则是人物的微妙情绪变化,在有限的空间内,人性的罪恶与欲望彰显无遗。《烈日灼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最后辛小丰和杨自道被执行死刑的情节,导演选择了一个上帝视角,尹谷春一行人站在高处俯视这个死刑过程,配合辛小丰的死刑长镜头中窒息的压抑感,但是却又是一种带着人性关怀的解脱,这场贯穿七年的犯罪终究结束了,封闭式的救赎空间解构又重建,镜头下人性、道德极致的彰显。

2 镜头下的悲剧美学

“作为美学范畴的‘悲剧’,它作为美的一种存在形态,是融贯于各种艺术门类的美学范畴。[3]”曹保平电影中主角的命运都带着些宿命般的悲剧感。这些小人物在努力学习社会,并努力尝试生存下来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充斥着黑色、犯罪、离别。曹保平的影像世界里,司机不像司机,学生不像学生,罪犯不像罪犯,他们被嵌在自己的身份里,眼睛却朝向空雾中失神地凝望,凝望这一动作又拽出他们的身份。于是,他们既在又不在自己的身份中,他们是自己的陌生人,他们从根子上就开裂了[4]。《李米的猜想》中,李米,一个常年带着一本夹着失踪男朋友照片的杂志的出租车女司机,一直坚信男友没有失踪,坚持寻找了四年,却最终发现男友贩毒的现实,并最后在找到的那一刻,永远失去了他。前四年,男友方文是李米的猜想,她一遍遍地问乘客有没有见过男友,一遍遍的回忆方文和她在一起的岁月,一遍遍地看方文留下的讯息,因此她在这个城市可以独自漂泊四年,可以在被运毒者威胁时坚持逃离、活下去。但是有一天他发现,方文成了毒贩马冰,马冰好像就是她一直以来的猜想,而方文之所以成为马冰,是他希望靠自己拥有一个家,这是他的猜想。毒贩马冰眼神冷静,仿佛心如止水,但是他内心的已经翻江倒海。这是人物身份的割裂与矛盾,只是因为他的梦想,她的四年活得心力憔悴。而他的守护,他的女友也因此割裂成为司机,她是司机,她也是一个寻找爱人的女人。《烈日灼心》中,三个罪犯,背负着七年的罪恶成为了路见不平的协警、乐于助人的出租车司机、精神有问题的鱼排工,以及女儿尾巴的爸爸,七年前仓皇出逃、收留尾巴,七年间,一遍遍地抓罪犯,一遍遍的帮扶,但是罪恶难赎,他们不是绝对的黑与白,肩负古怪、撕裂的身份,灰色却是无法弥合的伤口,他们见过人性,人性在他们身上见也复杂,矛盾的割裂感。“绝境中更容易看清人性的灰处,也能创造最大的戏剧张力,它能最大限度地将人性撕扯开来。[5]”

曹保平电影中的悲剧,那些撕裂不是被人硬生生撕开,而是源自一种自我摧毁,自己撕裂自己原本的按部就班,活在一种绝对的不安妥。这是曹保平追求的那种“好看”,或者可以说这就是曹氏悲剧。

3 镜头下的写实美学

现实主义电影美学传达的是一种现世价值,现实主义内容题材无论是现实的还是历史的,都要求作品必须揭示出某种现实的或者是历史的本相或本质[6]。在曹保平导演的创作中,这一点可以展开为重塑定型化的人物,即人物的二次属性化、反类型化叙述、反传统性别化叙述。曹保平的创作对象基本都是不受社会重视的“小人物”,这些小人物的命运都带有现实意味的批判,表面上镜头对准的是鲜活的小人物,但是实际拍出了当下现实社会中的矛盾。《追凶者也》通过真实案例改编,缩小万里追凶的过程,放大追凶过程中追者与被追者的心理状态变化,深挖人物的心理动机和人性在这个过程中的存在与变化。电影将视角凝聚于普通的修车工个体,聚焦他周围的一系列关系的发生与变化,探讨这类群体的生活现状。小人物,或者直白的表述,社会边缘底层人物,其丰富的人性上多样化,就如同浓缩的社会,宋老二老实淳朴,董小凤为谋私利不择手段,影片最终揭开了这样一个凶残的人物背后所隐藏的故事,他被社会的现实所压垮,欲望吞噬了理性,从而一步步走向犯罪的道路[7]。现实的同时人文主义的关怀也是这个群体的表征之一。曹保平赋予了底层人物强烈的抗争精神,在生存的信念和情感的推动下追寻生活的真谛。这些人物,无论是修车工、协警、出租车司机,善恶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是透过一层层的反转,在矛盾的激化和冲突中,人物开始转变,或陷入困境,或踏入另一层境界。底层人物是一个很好的催化剂,在面对社会的动荡以及人物自身的变化时,他们展现出的人性的原始性和劣根性更为显著,人们往往厌恶小人物,殊不知,这些表达以一种具象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社会群像。

此外,大量手持镜头的运用,刻意的晃动与急速的推进,对于写实的力量展现,有很大帮助。曹保平擅长也偏好于纪实性镜头,这些镜头往往平淡中彰显力量,再现现实生活的同时,达成了“感同身受”的矛盾感。《烈日灼心》是个很好的例子,曹保平在其中大量运用手持镜头,这种颇具实验性质的拍摄方法,营造出了强烈的不安与动荡,恰恰对应烈日的灼心感,观众无法预知人物正在经历什么,即将经历什么,也无法判断人物如何解决,人物究竟堕落还是挣脱,山风欲来的游弋飘零便是电影呈现的最为真实的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而曹保平导演的明智之处也是在此,他在稳与晃之间寻到了巧妙的平衡感,让观众忽略摄影机存在的同时,又能在情绪上产生与电影人物共进退的心理效应[8]。■

引用

[1] 彭懿.曹保平电影的创作特点浅析[J].声屏世界,2021(12):69-70.

[2] 秦爽.浅谈电影艺术中的悲剧美[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3(5):93-96.

[3] 卢美慧,赖佑萱,闫坤沐,等.曹保平站在中间地带[J].人物,2019(2):42-62.

[4] 沈义贞.“现实主义电影美学”再认识[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3):10-15.

[5] 白玺传.论曹保平电影中的间离效果[J].戏剧之家,2022(35):144-146.

[6] 邢芳.电影《少年的你》中的镜头美学[J].西部广播电视,2022,43(7):149-151.

[7] 王雅琼,罗璇.曹保平电影的性别叙事解读[J].电影文学,2021(22):97-99.

[8] 陈吕,谢廷润.小人物悲剧命运下的社会现实——简析曹保平《追凶者也》和《李米的猜想》中的小人物形象[J].剧影月报,2021(3):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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