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磐石灰鹅历史发展及人文生态形成的原因

姜军 蔡博宇 宋显章 孙思宇 蔡乐乐 卢立志 吴春琴

摘 要：磐石灰鹅是浙江省优良的地方品种，在温州乐清地区已至少有600多年的饲养历史。本文通过查阅文献资料、实地访问考察等方式，整理出了磐石灰鹅历史发展进程，并对其人文生态方面形成的原因进行了分析，旨在证明磐石灰鹅确实属于历史悠久鹅种，为其今后申报国家畜禽遗传资源提供理论依据。

关键词：磐石灰鹅;历史悠久;地理环境;人文风俗

中图分类号：S83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085（2022）03-0050-06

灰鹅属于鸟纲、雁形目、鸭科、雁属，是羽毛呈灰褐色鹅的统称，目前被列为国家畜禽遗传资源品种名录中的灰鹅有永康灰鹅、兴国灰鹅、丰城灰鹅、道州灰鹅等。而磐石灰鹅（又称盘石灰鹅）虽然尚未列入在该名录中，但它在浙江温州乐清本地已经拥有悠久饲养史，是优良的地方品种之一。其性格凶猛，适应性强，耐粗饲，羽毛防水性好，抗暴雨寒风能力强，而且肉嫩皮薄，口味极佳，因此深受当地老百姓的喜爱。图1为磐石灰鹅。

1 史料记载

根据现有文献资料，目前能够查找到乐清县最早有关养鹅记录的资料是明朝《永乐乐清县志》（公元1418年）[1]。该县志明确记载了在当时乐清县就已经有百姓在饲养家鹅，而且根据县志中记载的“岁办：鹅翎二万五千根”，可见当时乐清县不仅养鹅，而且养出的鹅还品质上乘，鹅翎更是作为岁办进献给朝廷使用。而关于鹅翎的用途，目前普遍认为是用来制作官服的。但是这种说法也存在诸多疑问。例如鹅翎如果是作为保暖材质填充进官服中，其功效势必不如鹅绒效果更佳。但如果是作为官服外在修饰而使用，又势必没有珍禽羽毛华丽高贵，突显官服的庄重与尊贵。因此鹅翎是用来制作官服的这种推测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而笔者则根据岁办的内容里面还出现的“弓”、“箭”、“弦”推测，鹅翎很有可能是用在军事方面的。在当时，仅乐清县就岁办三百余张弓、三千余支箭，显然岁办的大量弓箭，并非属于制作精美的工艺品，供皇室专用之物，而很有可能是作为保家护国的武器，供士兵日常训练和边防守卫使用的。磐石卫（乐清地区）作为当时大三卫城之一，是重要的海防门户，士兵抵御倭寇侵略需要武器支撑，而弓箭是当时远程攻击最佳武器。但弓箭在使用过程中由于箭羽是由羽毛制作而成的，很容易损坏，因此需要备用大量箭羽用于更换。而制作箭羽需要使用坚硬不易变形的羽毛，虽然猛禽羽毛最为合适，但是由于数量有限且价格昂贵，因此一般都是用家禽羽毛来替代。而鸡和鸭的羽毛质地柔软，不适合制作箭羽，只有鹅羽勉强可以达到要求，因此鹅翎成为制作箭羽最经济实惠的原材料。所以基于以上原因，笔者推断当时岁办的鹅翎很可能是为了更换箭羽而使用的。但不管鹅翎最终用途如何，仅从鹅翎进献的数量我们就可以看出，在当时乐清县就已经有大量家鹅被百姓所饲养。图2为明朝《永乐乐清县志》有关鹅的记载内容。

到了明朝隆庆年间，《乐清县志》[2]（公元1572年）对本地鹅有了进一步的描述，即“有鹅即礼之舒雁”。“舒雁”在古代泛指家鹅，而“礼”则与古代婚礼礼节有关。说明当时的本地鹅是被用在礼节上使用的家鹅。根据《仪礼·士昏礼》所记载，古代的婚姻礼节分为六步，后世称之为“六礼”。在这“六礼”中，除了纳徵礼节以外，其他礼节都要用到大雁。但由于大雁属于野生禽类，而且还是候鸟，不是任意时候可得，所以在唐朝末期以后人们逐渐开始用家鹅来代替大雁，称其为舒雁。但是对于用在礼节上的舒雁是比较讲究的。由于礼之舒雁是用来代替大雁的，因此这种舒雁的外貌特征要与大雁相似才有替代的价值。而大雁又并非是特定雁种，而是对野生雁科鸟类的一个统称，所以其种类繁多，外貌差异也相对较大。但是根据大雁区域分布特点分析发现，在我国境内生活的大雁主要以鸿雁、灰雁、斑头雁、白额雁、豆雁居多。虽然它们的外貌特征各有不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身上的羽毛均以灰、褐色为主。因此礼之舒雁只要羽毛颜色贴近大雁，就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由此可以推断，礼之舒雁很有可能是灰鹅。

而到了清朝，《道光乐清县志》[3]对本地鹅又有了更为详细的描述，即“有鹅即礼之舒雁。一名鴚，善门，好啖蛇，有溪毒处养此以避之。”通过描述我们可以看到，当地鹅又叫鴚，鴚即有鸿雁之意，也就是说当地鹅与鸿雁长相相似。鸿雁的整体外貌特征：嘴呈黑色，头顶到后颈正中央暗棕褐色，前颈和颈侧白色，前颈下部和胸肉桂色，向后逐渐变淡，到下腹则全为白色;背、肩、腰、翅上覆羽和三级飞羽暗灰褐色，羽缘较淡或较白，形成明显的白色斑纹或横纹[4]。这些特征均与本地磐石灰鹅极为相似。另外，根据县志描述，当时樂清本地鹅有驱逐溪毒（溪毒又叫射工虫，是一种传说中的毒虫）的本领。据唐代中药学家陈藏器的《本草拾遗》中记载“苍鹅食虫，主射工毒为良。白鹅不食虫，止渴为胜。”其意是苍鹅（灰鹅）是吃毒虫的，而白鹅是不吃的，因此苍鹅肉在治疗射工虫虫毒方面有很好的疗效。由此可见，乐清本地饲养的家鹅必定是灰鹅，而不是白鹅。再有，根据县志记载，当时乐清本地鹅善于看门护院，喜欢吃蛇，具有较强的攻击性，性格凶猛，这些特征均与磐石灰鹅十分相近。因此推断，这些鹅很可能就是现今的磐石灰鹅。图3为鸿雁与磐石灰鹅对比图。

根据目前所查找的文献，乐清灰鹅第一次以磐石灰鹅名称记录在册是在1985年第一次国家畜禽遗传资源普查中乐清县提交的《乐清县灰鹅饲养调查》[5]报告里提到的。乐清灰鹅的原产地为盘石乡，由于该乡饲养种鹅数量占全县总数的25%，故有“盘石灰鹅”之称，后又称为“磐石灰鹅”。磐石灰鹅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它具有骨细皮薄、肉嫩味美的特点，是制作著名“温州熏鹅”的主要用鹅，用它加工成的熏鹅色香味俱全，十分受当地老百姓们的喜爱。根据以上史料记载，证实了磐石灰鹅在乐清地区至少有600多年的饲养史。

2 地理环境

乐清市位于浙江省东南部，地理坐标为北纬28°07′、东经120°57′，全市陆域面积1 385平方公里，海域面积约270平方公里[6]。乐清地区西部和北部以山地地形为主，中国十大名山之一的雁荡山就坐落于此。雁荡山又称雁山，因其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而山顶的湖泊则被称为雁湖，就坐落于乐清境内。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就有写到雁荡山，可见雁荡山名称由来已久，自古就是南归大雁栖息之地，这也为当地人捕获和驯化大雁提供了便利条件。乐清东部和南部为平原与丘陵相间地带，东临乐清湾，南濒瓯江，其境内水系十分发达，由溪、河、江、海相连形成水系网络，水域总面积达37.05平方公里，可为家鹅嬉水、交配提供良好的水源保障。另外，乐清地区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全年四季分明，气候温润，降水充沛，光照充足，土地肥沃，植物生长茂盛，牧草资源丰富，可为家鹅活动、繁衍提供充足的食物，因此具有良好的养鹅自然条件。

乐清自明朝以来一直是海防的重要门户。由于浙南是倭寇侵扰的重要地点，所以明太祖朱元璋在明朝建立初期就在温州地区设立了温州卫、磐石卫、金乡卫三个卫城，其中磐石卫就在今天的乐清地区，是明初浙江十六卫之一，更是沿海“备倭”十卫中扼守瓯江门户的重要军事指挥机构，下辖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及蒲岐所、宁村所等其他千户所，卫城内约有5 600多名官兵驻守，使得乐清摇身一变成为繁华城镇。而卫城内的官兵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并且常年驻守在城内，因此许多官兵家属也不远万里赶来卫城定居生活，有些家属也会将原来饲养的畜禽一并带来，用于农耕放牧或在集市中交换钱财补贴家用等。因此有人认为磐石灰鹅也可能是由乐清本地鹅与外地引入鹅杂交之后所形成的品种。

3 人文风俗

相传雁荡山每当秋天到来秋意渐浓时，南飞归来的雁群便纷至沓来，降落到雁荡山岗顶上的湖泊边，栖息生活。因此，古时候当地人就已经开始口口相传：“岗顶有湖，芦苇丛生，结草为荡，秋雁宿之。”所以此山被称为雁荡山，此湖被称为雁湖。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在勘察雁湖后，称之为“鸿雁之家”，由此可见雁荡山确实是大雁南归的重要聚集之地。

雁荡山作为中国十大名山，一直是文人墨客向往之地，并留下许多诗词著作。其中不乏有描写雁荡山上大雁活动的场景。南宋著名政治家和诗人王十朋（乐清人，字龟龄，号梅溪，公元1112～1171年，绍兴二十七年状元）就曾在他的诗句当中多次提到过雁荡山上的大雁，例如他在《过雁山》中写道：“清秋天气过山中，征雁行人路不同。”在《度雁山》中写道：“初冬天气佳，雁归山未寒。”在《小雁荡》中写道：“归雁行飞集涧阿，不贪江海稻粱多。”在《雁谭》中写道：“九日登临涧水滨，荡中征雁亦来宾。如今雁至应相感，不见名潭旧主人。”等等。另外，南宋时期诗人徐照（温州永嘉人，字道晖，号山民，公元？～1211年）和林景熙（温州平阳人，字德暘，号霁山，公元1242～1310年）也分别在《游雁荡山八首·宝冠寺》和《过北雁荡山下》中写过“空房人暂宿，半夜雁初闻”和“驿路入芙蓉，秋高见早鸿”等绝美诗句。雁湖作为雁荡山著名景点，也曾留下过许多有关大雁的诗句。南宋哲学家、永嘉学派创始人薛季宣（溫州鹿城人，字士龙，号艮斋，公元1134～1173年）就曾描写过雁湖上“征鸿攸聚，牡蛎生之”的场景。明朝名臣章纶的长孙章九仪也在他的《 雁湖古刹》中写到“夜深惊起沙头雁，叫破江南一片秋”的诗句。而清朝人士方尚惠更是用了“第觉满目湖光，渺弥衍漾，风吹荻叶，飒飒有声。雁且飞且鸣，群萃湖中”等唯美词语描绘出雁湖的秀丽风光以及大雁群飞、水中嬉戏的生动场景。由此可见，雁荡山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大雁栖息之地。

古代婚礼礼节中有用雁的习俗，这是在社会高度重视射猎技能和人格品质的背景下产生的礼俗。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高超的射技代表着生活保障。将展翅高飞的大雁作为求婚礼物，是体现求婚者具备高超射猎技艺的一种表现形式，因此婚礼用雁原始意义是想表达求婚者具备一定社会和家庭责任的能力。另外，大雁本身也富含着深刻寓意，例如大雁的秋去春来象征着妇人从夫之意义;大雁的有序飞行象征着家庭和睦有序;大雁丧偶不再成双象征着夫妻忠贞专一等[7]。但野生大雁属于候鸟，而且难以捕获，因此后来人们逐渐开始用家鹅取而代之。由于灰鹅形似大雁，所以成为了大雁最好的替代品。因此在传统婚礼礼节上，灰鹅成为了不可缺少的必需品。无论是上门提亲，还是婚礼当日，彩礼当中必有灰鹅出现，这不仅是体现提亲者对迎娶女方家族的一种尊重，更是一种承诺。

鹅具有中药价值，并且被中医认为浑身上下都是宝。根据《本草纲目》记载，鹅肉味甘平，具有补虚益气、暖胃生津、止咳化痰、解铅毒等作用，适宜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之人食用;鹅胆可以解热毒，治疗早期痔疮;鹅的口水可以治疗咽喉谷贼（谷贼指的是小孩因误吞稻芒卡在咽喉处下不去而引发的症状）;鹅掌上的黄皮经过烘烤研粉调制后可以治疗冻疮;鹅血、鹅毛和鹅粪可以治疗射工虫的水毒等。《日华子诸家本草》和《本草拾遗》则认为白鹅和灰鹅的功效是不一样的。白鹅因不食毒虫，其肉性较为平和，所以在益气补虚、生津止渴方面的功效尤为突出;而灰鹅因喜好捕食毒虫，其肉性较为浓烈，所以在治疗射工毒虫叮咬方面的功效则更胜一筹。由于江南地区气候温润潮湿，射工毒虫相对较多，因此乐清百姓喜欢在自家庭院中饲养两三只灰鹅，用来防止毒虫叮咬。另外，当地百姓一直认为自己饲养的灰鹅是吃百草杂谷长大的，认为这样饲养出来的鹅肉和鹅蛋可以包治百病，尤其是鹅头，更是被民间认为是治疗头痛病的一剂良药。因此，灰鹅和鹅蛋便成为了当地百姓走亲访友、探望病人等赠送的最佳礼物和补品。

乐清市背靠高山，面朝大海，因此每年台风频繁，雨水偏多，偶尔雨后还伴随着大幅度降温，尤其是冬季，许多畜禽都会因为淋雨着凉而患病、死亡，这常给当地的畜牧业生产带来巨大的损失。而磐石灰鹅由于长期生活在乐清本地，很适应当地气候环境，使得它们防雨耐寒性能较强。磐石灰鹅的外层羽毛更加光滑油润，可以有效阻止雨水渗透，而内层绒毛更加浓密紧凑，保暖性能更佳。因此，每当遇到阴雨寒冷天气，外地鹅种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处扎堆取暖时，磐石灰鹅则怡然自得地在庭院中闲庭信步，所以磐石灰鹅也被认为是制作鹅绒被的最好材料之一。

磐石灰鹅作为优良地方品种，在乐清地区至少拥有600多年的养殖史，而乐清百姓似乎对饲养灰鹅也是情有独钟，一直将养鹅作为传统副业，发展的十分迅速。但近些年由于经济快速增长，大量快速生长型禽种的引入，导致磐石灰鹅饲养数量急剧下降，甚至处在濒临灭绝的边缘。因此，我们要尽快采取保护措施，积极组建磐石灰鹅原种群，通过提纯复壮等手段，恢复其种群数量，从而保护该种群的宝贵遗传资源，为丰富我国畜禽遗传资源而共同努力。

参考文献：

[1] 佚名.永乐乐清县志[M].浙江宁波天一阁藏明刻景印本.上海：上海古籍书店，1964.

[2] 郑德馨.乐清县志[M].明隆庆壬申年刻本.温州：温州務本石印公司仿印，1918（民国七年戊午），卷五.

[3] 王丹璧.道光乐清县志[M].清康熙乙丑年修本.[出版地不详]：[出版者不详]，1828（道光戊子年），卷十五.

[4] 百度百科.鸿雁——形态特征[DB/OL].[2022-2-10].https：//baike.baidu.com/item/%E9%B8%BF%E9%9B%81/1149？fr=aladdin.

[5] 乐清县畜牧区划办公室.畜牧区划专题报告之二——乐清县灰鹅饲养调查[R].温州：乐清县畜牧区划办公室，1985.

[6] 百度百科.乐清：地理环境[DB/OL].[2022-2-10].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9%90%E6%B8%85/1962667？fr=aladdin#3.

[7] 姜吉林.雁与古代婚俗[J].华夏文化，2008（2）：3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