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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年代两兄弟(上)

2022-04-04李朝全

山西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陈延右派区委

不为国民党“抬轿子”

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内部发生了明显的分化。除了原有的老右派外,又出现了以蒋介石为首的新右派,他们手里掌握有相当的军事力量和實力。一方面,蒋介石有反帝反军阀的要求;另一方面,他对中共将国民党划分为左中右三派、在黄埔军校及军队中建立秘密党组织等举动始终耿耿于怀,害怕中共领导的工农群众势力。由于其羽翼未丰,因此还不敢公然与共产党决裂,表面上仍旧继续表示支持孙中山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而实质上则以限共的形式反共,要求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脱离一切党派,只做单纯的国民党党员。

在错综复杂的实际斗争中,陈延年特别注重从实际出发,不受国民党右翼势力的左右,也不百分之百机械地服从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的指令,注重维护中国共产党的独立性和斗争性。他经常对身边的同志们讲:我们要提高警惕,不要为国民党“抬轿子”,不要做国民党的“姨太太”。

当时,在党内有些领导人中流行着一种错误的观点,认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中只能处于帮助国民党的地位,只能充当革命的苦力。对此,陈延年严肃地批驳:“苦力主义是要不得的!”

在陈延年、周恩来的领导下,中共广东区委采取了灵活变通的斗争策略,同国民党左派保持密切合作,对国民党中派则想方设法地团结,而对国民党的右派则毫不留情地揭露和批判他们勾结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出卖革命的罪恶行径。

1925年8月20日,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被右派势力暗杀。这是国民党右派破坏国共合作的一次严重事件。

事发后,陈延年等中共广东区委领导人明确指出,这是帝国主义与右派势力破坏革命的阴谋,要求严惩凶手,追查幕后主使,同国民党的反动势力进行坚决斗争。

国民党内一批老右派分子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孙中山灵前非法召开所谓的“国民党一届四中全会”,通过了《取消共产派在本党之党籍案》等决议,妄图开除李大钊、谭平山、毛泽东等人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及候补委员职务。12月,西山会议派在上海国民党执行部成立“中央党部”,派人四处活动。

对于国民党右派的分裂行径,中共广东区委在陈延年领导下,积极团结国民党左派,掀起了大规模的反击“西山会议派”分裂国民党中央的行径。

事后,国民党在广州召开一届四中全会,决定严肃处理西山会议派。由于广州和广东充满了反对右派的革命气氛,吓得西山会议派分子和戴季陶等新右派分子都不敢回广东参会。

1925年12月,中山主义学会骨干分子召开集会,宣布改称“孙文主义学会”,成立大会的预备会议,阴谋破坏即将于1926年1月召开的国民党二大,公开反对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要求凡国民党员均不准加入其他政党。

针对孙文主义学会分子的破坏,陈延年旗帜鲜明地提出:绝对不能妥协让步,一定要对他们进攻。

于是,中共广东区委迅速召开会议,针对孙文主义学会破坏分子的举措,提出了相应的对策。选派了一批政治可靠、受过军事武术训练的工农骨干组成特别保卫大队,保护国民党二大的顺利举行。

12月29日,孙文主义学会举行成立大会,参加者只有1000多人,而且多为教会学生和军人。而同时由中共广东区委发动的元旦大游行,参与群众达到了10余万人,声势浩大,极大地震慑住了反动分子。

由于中共广东区委及时采取对策,沉重打击了反革命派的嚣张气焰,保障了国民党二大的顺利召开。

出席国民党二大的代表共256人,其中共产党员占2/3。

陈延年、周恩来同前苏联顾问鲍罗廷商量,决定在会上联合国民党左派打击右派势力,开除西山会议派分子及戴季陶、孙科等右派分子的国民党党籍,同时在国民党中央监委选举时使共产党员占1/3,少选中派,多选左派,使左派占绝对优势。因为当时出席国民党二大代表中,共产党人和左派人士占绝对多数,所以实现这一计划是完全可能的。

然而,陈独秀和中共中央却不同意这个计划,认为在革命统一战线方面应实行让步政策,要把国民党右派选进国民党中委去。

对于中央的这些指示精神,陈延年、周恩来、毛泽东等都非常愤慨,难以接受。

在大会开幕之日,中共广东区委发表《对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书》,指出:“国民党中旧有之反革命势力在被淘汰之列,因为他们的利益是与革命相反的”;“大会的责任,是要规定发展工农运动的计划,确定对于工农运动的正当态度及决定对于破坏工农运动的党员给予严厉的处罚。”

由于国民党左派人士和共产党人的共同努力,国民党二大最终决定,接受孙中山的遗嘱和国民党一大所确定的基本纲领,坚持“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承认中国共产党党员加入国民党以共同革命,提出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统一全中国的纲领。

但是,由于陈独秀等人的一味让步,结果,当选的36名国民党中央执委中,共产党员只有7名,而国民党中派和右派却占了15名,连本来应当被开除党籍的戴季陶等右派分子也被选进了中央执委。蒋介石这个新右派也入选执委。在中央监委中,右派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1926年3月18日,宝璧舰、中山舰发生了驶去黄埔又被调回广州的事故。蒋介石认为,这是汪精卫调来黄埔准备扣押自己的,于是决心借机发动反击。3月20日,他以共产党阴谋暴动为由,逮捕了中山舰舰长、共产党员李之龙,同时扣押了黄埔军校和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中的共产党员。

“中山舰事件”发生后,中共广东区委认为,这一事件表明,国民党新右派已经抬头并篡夺军权,转向反革命。陈延年、周恩来、毛泽东等人在分析了当时广东的形势后认为,蒋介石政治上很反动,应该予以反击。陈延年甚至提出:“我们党所领导的工人阶级和工农联合的力量确实已掌握着革命的领导权,谁要是反对革命,我们就能够组织和联合一切革命力量打垮谁。”“今后,我们更要整顿和统一职工会组织的阵容,准备武装工人阶级队伍,整顿和普遍发展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的组织,组织和发展革命青年和妇女的队伍,把这些组织紧紧掌握在我们党手里。只要广大的工农群众掌握在我们手里,跟着我们党行动,进行革命斗争,任何反革命派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革命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gzslib202204051929

然而,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央依旧采取妥协退让政策,对蒋介石采取友好态度,以维护汪精卫和蒋介石合作局面。

4月,陈延年向中共中央提交了关于“中山舰事件”的详细报告。指出:“向国民党右派进攻,可以巩固我们同左派的联盟。我们不仅不应当容忍三月二十日事变,而且应当进行一个自己的三月二十日事变。”

看到中共中央一再妥协退让,蒋介石又步步紧逼,进一步实行其限共、反共的策略。

5月15日,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蒋介石以避免“党内纠纷”、“消除误会”为借口,炮制了四个“整理党务案”,要求共产党人参加国民党不要在其中谋取领导权、不要独立领导武装,规定共产党员在国民党省市以上高级党部任执行委员的人数不得超过总数的1/3,共产党员不能担任国民党中央各部部长,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名单必须全部交出。

针对蒋介石的“整理党务案”,广东大部分共产党人都不同意这个议案。但是,共产国际代表和陈独秀的代表张国焘仍旧决定妥协退让,结果使得蒋介石提出的这一议案得以顺利通过。由此,实现了其限共、反共的目的,完全将共产党置于被利用的附庸地位。在涉及国共合作采取何种组织形式继续进行这一重大问题上,中共中央为了继续留在国民党内,接受了国民党右派所谓的党务整理案。

对此,陈延年和广东区委许多人都纷纷指责陈独秀、张国焘主动向国民党右派投降。

陈延年甚至说:“老头子(指陈独秀)不相信工农群众的力量,要他来广州看看工农运动的发展情况。我们共产党人如果不依靠组织和发展工农群众的力量,不仅不能团结更多的革命左派,而且会使现有的革命左派不敢跟共产党走,不敢跟国民党右派进行斗争。”

他还特别指出:“我和老头子是父子关系,但我是共产党员,我坚决反对妥协退让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

得知延年“特别偏激”的意见,为了避免其违反党纪,陈独秀苦口婆心地专门给儿子写了一封家书。并且引用“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的典故,劝说延年委曲求全,“顾全”国共合作大局。

“千里修书”的典故讲的是:清朝康熙年间,大学士张英有一天收到一封家书。信中说,老家的人因为三尺宅基地,和邻居起了纷争,请求张英利用职权,疏通关系,打赢这场官司。张英阅信后,提笔回复:“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里人看完张英的回信后,不仅不与邻居争了,还主动让出了三尺宅基地。邻居看见后,也主动让出了三尺宅基地。于是便有了之后“六尺巷”的美谈。

收到父亲“语重心长”的来信后,陈延年对同事说:“当初在去法国求学的问题上,我们不听老头子的,事实证明我们错了。但这次,我想是他错了。”

为了使同志们了解党中央对国民党二中全会的政策精神,中共广东区委召开了一次广州各机关、团体、学校党的活动分子会。会议由毛泽东主持。

陈延年讲话。他指出,国民党二中全会没有对右派分子进行批判和制裁,却通过决议对共产党加以各种限制,对此他非常气愤。国民党中央委员中的左派有许多人反对蒋介石的提案,主张严厉制裁右派,并要求中共给予支持,但是党中央没有采纳这些意见,而是为了顾全大局,联合蒋介石,维护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团结,争取北伐战争的胜利,对蒋介石的提案做了重大让步。他个人认为:对蒋介石提案的让步有些过头,对蒋介石过于迁就,对蒋介石的错误言行该批评的就应该批评,对其权力要有所限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根据“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的言行,我们应该有所警惕。当然,中央既已决定,我们应当服从和执行。

陈延年的这一番讲话,含沙射影地批评了陈独秀的右倾错误。毛泽东表示,完全同意和支持陈延年的讲话。

“整理党务案”通过后,蒋介石加紧逼迫共产党员从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和黄埔军校中撤出。结果,已经暴露身份的250多名共产党员被迫退出了第一军和黄埔军校,周恩来也被迫辞去了第一军副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的职务。

黄埔军校党组织请示中共广东区委,是否要按照“整理党务案”规定,将该校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名单全部交给国民党。

陈延年和周恩来斩钉截铁地指示:“一个都不要向军校、国民党特别党部表态。未暴露身份的仍同以往一样,以国民党党员身份在该校各部门工作。”

随后,陈延年领导广东区委对被排挤出国民党中央及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共产党员进行安置,举办了特别政治训练班,由周恩来任训练班主任。结业后,周恩来将大部分学员派往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叶挺独立团,加强北伐军的政治工作。

由于蒋介石新右派的进攻,广州地区一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党团员开始产生了畏缩情绪,个别人甚至请求退出或改名。陈延年指导区委和团区委及时开展清党、清团运动,把那些动摇分子全部清除出组织。

同时,他指示各地党组织,普遍发动农民运动,加强农民自卫军。他特别强调:要发动工农运动,同国民党右派进行斗争;要加强工农武装,如果国民党右派损害工农利益,就同它斗争。

弟弟的恋爱

为了应对反动势力对上海和中共中央机关的进攻,共产国际主张中央机关迁移。于是,1926年2月11日至24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特别会议。陈延年、任弼时、瞿秋白、譚平山、李大钊等12位代表出席了这次特别会议。周恩来留在广州没有出席。这次特别会议的议事事项,主要是讨论政局与党的任务、中央地址问题、国民党问题、北京的军事政治工作问题、巩固广东根据地问题等。

能够到北京开会,陈延年自然非常高兴。他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弟弟乔年。

当时,在中共北京地委领导人中,不足24岁的陈乔年是最年轻的一位。赵世炎比陈乔年大一岁,任中共北京地委书记。

在北京,延年欣喜地听说弟弟恋爱了。但是,当他得知弟弟是和史静仪恋爱,他又觉得不妥,怕影响不好。

史静仪是湖北人。1924年下半年,经组织推荐,从国内赴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与乔年同学。她和彭述之的妻子陈碧兰都是最早到苏俄学习的女共产党员。gzslib202204051929

到前苏联学习前,史静仪已经和中共最早的党员之一、同为湖北人的刘仁静确立了恋爱关系。刘仁静是李大钊的学生,被称为“党的理论家”,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曾代表李大钊和北京支部出席了党的一大。他是一大最年轻的代表。

在前苏联学习期间,史静仪就喜欢上了生性活泼乐观又英俊帅气的陈乔年。1925年,史静仪从前苏联被选派回国后,被党组织分配到北方区委工作。这正合她的心意,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和陈乔年朝朝暮暮都在一起了。她不愿意到上海去,因为刘仁静在那里,他在共青团中央担任中央局委员长。

延年觉得乔年的做法不妥,因为史静仪毕竟原先已经有了恋爱对象,乔年的“介入”似乎有点横刀夺爱的意味。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

可是,爱情这件事又有谁说得清呢?两个人相互吸引并最终走到一起,是缘分,是异性相吸,还是志同道合,这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因此,乔年也没法向自己敬重的兄长说清自己的恋爱关系。

他当然知道,哥哥是一个非常传统、保守的人,而且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谈过恋爱,甚至对婚姻和家庭一直都是采取一种抗拒、排斥的态度。而他自己,此刻正沉浸在热恋之中,感受着爱情的无限美好。因为有了两心相知、两情相悦的爱情的照亮,生活也都处处充满了希望、梦想和阳光。

诚然,兄弟俩在革命理想上是完全一致的,但在恋爱和爱情观上却截然不同。

这一年,乔年和史静仪经自由恋爱后结为夫妻。

打倒列强除军阀

在北京召开的特别会议上,陈延年、谭平山坚决赞同和拥护中央推动北伐的决定。

会后,他们回到了广州,积极贯彻中央会议精神,带动广东全体党员参与推动北伐工作。

1926年7月9日,广东国民革命军在广州举行阅兵典礼,誓师北伐。各路大军10余万人,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齐奋斗。工农学兵,大联合。打倒帝国主义,齐奋斗”的雄壮歌声,出师北上。

原先,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对北伐顾虑重重,认为应先蓄积北伐的实力。在北伐出师后,在既成现实面前,中共中央在共产国际远东局的指导下,于7月12日至18日在上海召开四届三次扩大会议。

陈延年在会上主张,广泛发动工农群众,开展反封建的革命斗争,作为北伐的坚强后盾。不应因国共合作而阻碍了农民的斗争,应不顾一切地使农民运动得到发展,以求土地问题得以更高阶段的解决。为了动员农民起来支持北伐战争,他甚至主张,在北伐军中要提出“分配土地给农民”的口号。

这些具有前瞻性的思想与当时中共中央的领导人无疑是相左的。它代表了党内的另外一种意见和声音,后来却被历史证明是正确的主张。

这次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对北伐战争积极响应支持的决议。

对于广东的工作,中央指出,一方面应鼓动民众赞助北伐,同时应指出,不可因北伐而牺牲民众的自由与利益。

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陈延年领导广东区委日夜奔忙,指导两广地区的革命工作,从各方面推动广东革命政府的北伐战争。

为了表明对北伐的支持态度,广东区委主动提出,由共产党员担任主力的叶挺独立团充当北伐先遣队。并从省港罢工工人纠察队中挑选出一批精壮的党员积极分子参加独立团,加强独立团的战斗力。

同时,广东区委在《人民周刊》等发表文章,阐明北伐进军的意义,强调要支持拥护北伐,动员广东民众起来赞助北伐。同时还从省港罢工委员会中动员了3000多名罢工工人,组织成运输队、卫生队和宣传队,随军出征。

陈延年又调派党员到长江流域北伐必经之地,配合当地党组织发动工农群众,支援北伐。

他马不停蹄地日夜奔忙,领导革命力量一面支援北伐,一面对国民党右派以及豪绅地主破坏北伐、破坏革命统一战线的各种活动进行坚强不屈的斗争。

鉴于广州国共合作形势日趋复杂,广东区委决定,在工团军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工人武装。在刘尔崧的具体领导下,他们从工人中挑选了1600多人,组建了广州工人自卫队。

随着北伐战争取得节节胜利,各地工农斗争也出现了火热的局面。工人通过斗争,提高了工资,改善了生活待遇和工作条件,初步尝到了斗争的甜头。这些胜利又极大地激发了广大工人群众的革命积极性和参与革命战争的热情。

但是,在各地工农斗争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过火的“左”倾错误倾向。在武汉、长沙等地,有的工人甚至提出使企业倒闭的要求,工资加到骇人听闻的程度,缩短工作时间到每天4小时以下,等等。工会命令通行,变成了第二个政府,权力甚至超过了正式的政府。有些地方肆意打砸庙宇,毁坏菩萨,强迫妇女剪发,鼓动人们随便离婚、自由恋爱等。而在斗争土豪劣绅方面也根本不讲策略,不加区分,提出“有土必豪,无绅不劣”,通通都要打倒。国民党师长何键的父亲是一个地主,也被戴上帽子游街。就连中共中央领导人李立三的父亲,也被一个农民协会当作土豪劣绅给处决了……

这些过火的行径引起了国民党内一些军官的强烈不满。他们很快便与反革命势力结合起来,共同反对革命。一些反动势力趁机利用工农斗争的这些缺点,大肆造谣,对共产党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反动敌人和地主豪绅还利用广大农民的不滿情绪和落后思想,向工农组织展开进攻,有些地方要党员重新盖庙、修菩萨,离了婚的向党员要老婆,骂自由恋爱是婊子,不一而足。

面对国民党右派的进攻,陈独秀强调,民众运动是使国民革命成就为一个民主革命而不只是民族革命的唯一保证,因此极力督促国民政府支持和保护工农运动。同时,他又不得不执行共产国际的命令,对民众运动多有限制,要求纠正其中的过火行为。

陈独秀这种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的态度,将自己陷于了孤立消极的境地。在党内看来,他是主动放弃领导权,片面讨好国民党;而在国民党看来,他是在煽动阶级斗争,破坏国民革命。

1926年8月,广东省农民协会召开执委会扩大会议,指出,农民有武装自卫之权,动员各地农民反击地主豪绅的进攻。gzslib202204051930

会议期间,广东区委在陈延年主持下发表了一封公开信,详细阐述了农民运动在国民革命中的重要地位,提出:农民解放的问题是中国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如果不把农民发动起来,国民革命绝没有成功的希望。

随后,陈延年以“林木”的笔名,在《人民周刊》上发表《忍不住了!》一文,旗帜鲜明地指出:“广东最穷苦的农民,只希望有裤子穿,有粥喝,起来要求减租,但这对于地主残酷剥削的利益是有损害的,因此在朝的人便骂他们为土匪。一切劳苦群众,为稍稍改善其惨苦的生活而起来斗争,这是客观必然的事实,不管你赞成不赞成,需要不需要;为他们自身利益,为整个革命利益,即为推进整个革命运动,即为增加整个革命力量,他们必须做这种斗争,并且谁也限制不住。革命党只应而且只能领导这种斗争,不应而且不能反对这种斗争,不要这种斗争。”

10月23日,广东区委给中共中央写报告,提出:中共要及时改变以前与国民党的关系,站在民众方面与政府对抗,并预备暴动。

中共中央收到这份报告,认为这种主张完全错误而且极危险,若不加以痛切地纠正,其所生的恶影响将至破坏中国革命运动的进行;要求广东必须与国民党左派领袖合作,必须联合左派以制李济深之反动,“不可由我们直接领导民众和李济深冲突,更万万不可有‘整个的C.P.(即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冲突,這是极错误的观念,这是极荒谬的企图”。

陈延年却认为,国民党左派已经产生分化,绝大部分已转为中派,他们对工农运动不满,提出对工农政策要求重新审查的问题。他不甘心地说:“我们同国民党一起工作,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共产国际认为,在国民党右派对共产党人加大攻击,特别是蒋介石新右派面目日益暴露的情况下,即使左派是软弱的、不稳定的,也必须将其推向前台;共产党人应该以助手的身份来帮助左派,这样才可以避免国共矛盾的加剧。

因此,中共中央致信中共广东区委,指出:“过去我们包办K.M.T.(即国民党)的工作已发生很大的错误,使党及革命的前途均受到许多坏的打击。一方面是不能使左派群众组织更广阔地发展,一方面是使斗争性质不扩大成为右派之争而变成右派与C.P.之争。这个历史是不能再重演了!现在左派对于我们的怀疑、畏惧、防闲,又有重演旧文的倾向,粤区须严重地注意此事。免除左派的怀疑、畏惧、防闲及避免右派的挑拨、构陷的唯一方法,就只是:我们不包办一切,赞助左派起来自负责任,尽量地让他们也到工人中、农人中去活动,让他们的自觉也有群众,也有力量能独立。”

当时,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局都把汪精卫视为左派,对汪精卫寄予过高的希望,认为他的回归,国民党左派就有了主心骨。

然而,共产国际和国民党左派显然都低估了蒋介石的野心及实力。

北伐军攻克武汉后,1926年11月,广州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决定迁都武汉。

12月中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汉口召开特别会议,分析国民革命联合战线中出现的各种危险倾向,制定党的斗争策略。

广东区委重申了依靠工农群众反对蒋介石的主张。湖南区委提出,根据湖南农民运动的发展趋势,应当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

然而,会议没有采纳这些正确的主张,而是继续沿用了错误的判断和决策,通过了《关于国民党左派问题议决案》,否定了广东区委关于国民党内没有真正左派的观点,决定从各方面帮助国民党左派。

《中央对于粤区政治报告的决议》认为,广州发生国民党对共产党进攻风潮,是由于中共广东区委否认左派、忽视左派领袖的原因,决定在工农运动中我们对农运不能让步,因为现时农民所要求的都是生存迫切的要求,都是K.M.T.政纲所允许的最低限度的要求。然而在广东工人运动方面应大让步,因为广州工人群众多是手工业工人,他们的要求、他们的行动已经达到现时社会经济所能容许的顶点,不可盲目地跟着群众“左”倾。

会议指出:我们同志的观点之错误极其危险,他们以为我们党之独立即是组织工农小有产阶级群众,在我们的直接领导之下,和国民政府及国民党对抗(各地方都多少有此倾向,在广东最甚),这样解释我们党之独立,必致走向和国民党脱离而危及整个的民族革命运动。

可见,此时中央对于陈延年和广东区委的决策及做法基本上是批判的和反对的。

受到中央批评

中共中央局和广东区委的分歧其实早就公开化。

1926年7月12日至18日,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扩大会议。由于陈延年、周恩来为首的广东区委和中央局、共产国际远东局意见有分歧,未能形成关于广州问题的最终决议。但是,大会最后的决议间接地批评了陈延年。

决议写道:去年(1925年),中央扩大会议关于国民党问题的意见是以我们留在国民党里与左派结合密切的联盟,帮助他们发展巩固国民党,并且反对右派,但是我们自己不可以代替左派。广东区委却认为,我们以自己代替国民党左派,因为国民党左派的社会性发展不够,没有我们的领导就不能立起来。

会后,中央派瞿秋白、彭述之等前往广州调查情况。

9月,共产国际远东局三位委员和瞿秋白、彭述之回到上海,花了一个星期撰写了《关于对广州政治关系和党派关系调查结果的报告》,集中谈到陈延年等人在“中山舰事件”前后所犯的错误。在肯定广东区委在发展党组织方面、坚持在艰难环境下斗争和工作的不易之同时,指出了陈延年等人犯的错误。

一年前广东的中共党员只有400名,在中央局会议批评后,广东区委发展了大批党员,到1926年9月已经有5000多名,占当时全国共产党员总数的1/4多。

这份报告写到了广东同志的政治错误:3月20日以前,他们在广东加强了“左”倾空谈的政策,他们打算让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人彻底夺取整个政权机关,认为除了继续执行进攻方针以外,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办法来防止三二〇事件,但这是完全错误的。gzslib202204051930

对于陈延年等人所犯的“错误”,概括而言,就是:国民党不存在,国民党已经死亡;国民党左派不存在,只有共产党人在工作;我们可以退出国民党,因为革命斗争中最坚实的力量是中国共产党。

在共产国际远东局委员维经斯基看来,陈延年等完全不懂国民党在中国民族解放运动中的作用。他还批评了陈延年1925年12月27日发给中央的一份电报建议“把国民党中央平分给共产党人和左派”。

因为涉及自己长子所犯错误,所以陈独秀在维经斯基发言后首先表态:“广州人的错误是他们孤立地看待广东,而他们看不到资产阶级的作用,他们只从共产党人对国民党的需要角度来看待国民党。广州人根本否认有必要对国民党做出让步,他们希望有一个左的国民党,他们希望恢复3月20日以前的局面。但,这是全国共同的问题,而不仅仅是广东的问题。”他明确地点出了广东区委所犯错误的实质,同时委婉地替延年他们做了一些辩护。

随后,彭述之发言说:“我完全同意老头子的意见,广州的同志有两种有害的倾向,虽然可能他们已经纠正了。他们不仅否定大资产阶级,也否定小资产阶级,他们只考虑工人和农民。对国民党他们是这样想的,要么应当占据他,要么他们应当退出国民党。”

中央对陈延年为首的广东区委的这些负面评价,直接影响了后来对他的职务调整的安排。

和鲁迅的交往

1927年1月,魯迅先生离开厦门大学,接受广州中山大学的聘请。

得知鲁迅即将来广州后,陈延年立即召集李求实等开会,对如何团结鲁迅做了周密的商量和安排。陈延年提出,鲁迅先生到广东后,要帮助他尽快地了解广东情况,了解当前的政治局势,他是能够判断决定何去何从的。

鲁迅到达中山大学后,1月31日,中山大学学生会主席毕磊和徐文雅等登门拜访了鲁迅,并将共青团广东区委出版的 《少年先锋》一套12册送给他,以便帮助鲁迅了解广东共产党的情况。

毕磊等也及时将鲁迅到达广州后的情况向陈延年做了汇报。陈延年对毕磊说:“鲁迅是热爱青年的。你要活泼一点,多陪鲁迅到各处看一看。”

按照陈延年的指示,毕磊、徐文雅等和鲁迅愉快地交流,帮助他接触到广东的真实的情况,增进了对共产党的认可。

2月7日,中共广东区委学生运动委员会创办了《做什么?》周刊。次日,徐文雅便将新出版的刊物带去送给鲁迅。鲁迅在当天的日记里写道:“徐文雅来并送《为什么?》三本。”此处的《为什么?》指的应该就是《做什么?》这本杂志。

读了杂志发刊词《我们应该做什么?》这篇陈延年撰写的文章,鲁迅回忆起了大约10年前在北京见过的这个陈独秀的儿子,便向毕磊打听:“你们的负责人是陈延年吗?我在北京时曾见过他,他是一个有出息的青年。”当时,陈延年在党内和在全国都有一定的影响。

毕磊将鲁迅的话转告了陈延年。陈延年让他带话给鲁迅,近日就去看望他。

3月下旬的一天,在毕磊的陪同下,鲁迅来到了中共广东区委二楼会客室,和陈延年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鲁迅亲切地称陈延年为“老仁侄”,而陈延年则尊称鲁迅为“父执”。两人谈得很愉快,直至深夜,鲁迅才告辞离去。

这次面对面的交流,让陈延年进一步了解鲁迅的政治立场是完全站在革命阶级一边的,是拥护无产阶级的。他对毕磊和徐文雅说:“鲁迅是我们党真正的朋友,要继续做好团结鲁迅的工作。”

在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4月15日,国民党反动派在广州发动“清党”,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史称“四·一五”反革命政变。毕磊等200余名进步学生被捕。鲁迅当天冒着大雨出席了中山大学各主任紧急会议,并在第二天捐款慰问被捕学生,并积极参与营救。但是最终萧楚女、熊雄和毕磊等还是惨遭国民党杀害。毕磊受尽酷刑,最后被装进麻袋,扔进了珠江。

目睹了这许多青年的血,鲁迅几乎出离愤怒。他在悲悼烈士的同时也无情地解剖自己,悲壮地提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他相信,只有代表无产者利益的共产党才能够救中国。

4月21日,鲁迅辞去中山大学的职务,三次退还中山大学的聘书。他对许广平说:“一同走吧!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9月,鲁迅携家带口前往上海,随身还带着登有陈延年文章的《做什么?》和《少年先锋》杂志。

婉辞接任父亲

北伐伊始,陈延年就号召北伐军中的党员和团员英勇战斗,爱护人民。他还亲自动员和组织了3000多名省港大罢工的工人担任运输、宣传、卫生等工作,发动西江各地数万农民协助北伐军运送物资,组织铁路交通队,帮助运输军队,发动粤北群众为北伐军送茶送饭,担担架,任向导。

陈延年高度赞扬工农群众高涨的革命热情。他对省港罢工委员会代表说:“工农群众的热情真高啊!争着报名随军。他们都说‘天天喊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现在去打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当兵拿枪去跟他们拼呢?我们有这么多有组织的工农群众,只要领导得好,军民联合起来就行了,何况现在是全国人民反帝反军阀的高潮时候。”

国民革命军从广州出发北伐后,在广东的国民党右派借口“一切为了北伐战争”,限制工农群众运动的发展,压制和破坏群众运动。陈延年和区委其他领导毫不退缩,领导工人群众同国民党右派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当时,国民党右派的反共气焰日益嚣张。一些在地方上从事工农群众运动的同志担心用于训练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的枪支有可能会被政府当局收缴,就特地跑来广东区委请示应该如何应对。

陈延年果断地告诉他们:“掌握在工人、农民手里的枪支武器,要好好地保管,必要时应埋藏起来,绝不能被反动派夺走!”

1927年春,蒋介石加紧勾结帝国主义和买办资产阶级,准备公开叛变革命。3月16日,陈延年召开广东区委会,研究当前局势,联合各群众团体,发表了《对时局宣言》,揭露国民党右派与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相勾结,阴谋扼杀革命的行径,指出:对于日本帝国主义和北方军阀的妥协,无论以任何口实,丝毫都是不容许的。gzslib202204051930

3月底,陈延年率领广东区委代表赴武汉参加党的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途经湖南时,看到湖南农民运动蓬蓬勃勃地发展,他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这时,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反共活动已日趋公开化。但是,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者却害怕同国民党右派决裂,仍旧一味地迁就退让,反对讨蒋、反蒋。

4月5日,陈独秀还与汪精卫发表了《汪陈联合宣言》。这份声明的大意是: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不会分裂。

这份声明就像一颗烟幕弹,掩盖了蒋介石的反共气焰,进一步助长了蒋介石的反革命势力。

发表完宣言后,陈独秀按照共产国际的指示,离开上海,前往武汉,准备主持中共五大。

先期到达武汉的陈延年,从4月4日起,多次出席瞿秋白组织召开的中共中央会议。

会后,陈延年对安徽省代表团的同志们说:“你们研究一下,向中央提出成立安徽省临委以领导安徽各地党组织和工农革命运动。”5月下旬,经中央批准,中共安徽省临委成立。

革命形势的剧变,使共产国际方面认识到,陈延年原先对于国民党新右派的判断和他对革命形势变化的分析报告都是正确的。陈延年是一位具有远见的“天才的政治家”。在筹备召开中共五大过程中,共产国际代表、前苏联顾问鲍罗廷的顾问兼助手张太雷,曾专程拜访陈延年,提出,希望在五大上由陈延年取代其父陈独秀,担任党的领导人。

其实,早在一年前1926年“中山舰事件”后,共产国际就一直在考虑撤换陈独秀,准备在中共五大上解决。但在五大召开前的4月6日,最适合接替陈独秀的李大钊已在北京被反动军阀逮捕关押,凶多吉少,五大开幕的次日即4月28日就英勇就义。而在李大钊之外,当时最适合接替陈独秀的,就要数陈延年了。

张太雷专访陈延年,有可能是出自鲍罗廷的授意,因为共产国际早有这个动意,鲍罗廷也有这个权力。从中可以看到,鲍罗廷乃至共产国际对陈延年的政治和领袖才能是相当看重的。

没想到,陈延年却婉言谢绝了张太雷的建议。

4月10日,瞿秋白主持中共中央在汉口的会议。会议通过了《关于沪区工作的决议案》,决定立即召回江浙区委书记罗亦农,将其档案转移到汉口,任命陈延年为中共上海委员会代理书记。之所以安排他此时出任白色恐怖笼罩下的上海书记,一方面考虑到陈延年在广东领导过全党最大的区委,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是最有能力的书记之一,同时更考虑到陈延年对蒋介石反动倾向一贯的警惕和强硬的态度。

当天,陈延年即同李立三、聂荣臻、维经斯基动身前往上海。

也是在这一天,陈独秀抵达武汉。他和延年像往常见面一样,仍旧是进行了同志式的简单交流,然后便匆匆分手。但是,父子俩心里都明白,延年这一去是深入虎穴,前途布满了凶险。因此,虽然表面看似是一次寻常的告别,然而彼此的心里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就在陈延年等人前往上海,刚刚抵达南京,4月12日,蒋介石突然举起了屠刀,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搜捕和屠杀共产党员。

得知噩耗后,陈延年他们当即连夜搭乘火车奔赴上海。

与长兄失之交臂

就在延年前往上海的同时,陈乔年则从上海出发,前往武汉,准备出席中共五大。

“三·一八惨案”后,在直、奉两系军阀压制下,冯玉祥国民军不得不撤出京津,向西北退却。北京中共组织转入地下,北方革命运动进入低潮。

根据共产国际和中央的指示,團结、争取冯玉祥及其领导的国民军应该成为北方地委军事工作的一个重点。1926年9月17日,冯玉祥在五原誓师。中共先后抽调大批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到国民军中开展政治工作。

为了解决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北方地委专门委派陈乔年前往察哈尔、热河、绥远等西北地区考察,并到五原,同担任国民军政治部副部长的共产党员刘伯坚联系,了解国民军实际情况以及军中工作的具体计划。

10月,陈乔年回到北京地委,向李大钊等汇报了此次考察特别是关于西北军政治工作考察情况的报告。

通过乔年所做的工作考察报告,李大钊了解到了冯玉祥的为人:谨慎切实,虚心好问,勤俭廉洁,不像其他的军队领袖那样狂妄自大、纵容部下,而且较其他军事领袖更多地懂得民众的痛苦,拥护民众的利益。

据此,李大钊得出结论:这支军队在未来的革命斗争中是极有作用的,在目前牵制奉军不敢南下有很大功效;现时国民政府应尽力维持国民军能在北方存在,国民政府应知道维持国民军以牵制奉军,及所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及所以为将来打倒奉军的预备;除充分给予物质的援助外,并与国民军联合,抵制奉军进攻。

毫无疑问,陈乔年去冯玉祥西北军做考察所写的这份报告,对李大钊的决策意义重大。

李大钊就此专门向中央做了汇报。

11月,中央据此形成了《对国民军中工作方针》。

随后不久,因为北方形势紧张,而南方革命形势迅猛发展,又急需大批党的干部,根据中央的指示,陈乔年等都迁移到了上海。乔年还担负着一项使命,就是代表北方区委出席即将召开的中共五大。

到了上海后,乔年见到了自己的老友、亚东图书馆的汪原放。

29岁的汪原放向乔年表达了加入共产党的意愿。

虽然两人相识相交多年,但是乔年并没有轻率地答应。他委婉地对汪原放说:“放到解剖台上看看,看来看去,你是一个国民党左派。”

后来,乔年多次找老友谈心,了解他这些年的工作、生活和思想状况。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考察后,他才按照组织程序,同郭伯和一起,介绍汪原放入党。

入党后,汪原放很快便成长为党在出版印刷战线上的一名干将。

1927年,刚刚担任汉口《民国日报》主笔的高宇涵从武汉拍电报到亚东图书馆,邀请汪原放到武汉去协助他,担任该报的编辑。

汪原放便向陈乔年请教:“要不要去武汉?”gzslib202204051931

乔年回答:“当然可以去。”

这时,陈乔年已经和史静仪结婚。妻子身怀六甲,即将临产。中共决定在武汉召开五大,于是,陈乔年、史静仪夫妇,彭述之、陈碧兰夫妇和汪原放便相约一道动身。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英国船。船上甲板周围安有钢板,防止长江两岸军阀打枪伤及旅客。船后还有军舰跟随保护。

没想到,当一行人到达武汉时,高宇涵已经离开武汉去上海任职。《民国日报》主编也换成了茅盾。汪原放被茅盾留在了《民国日报》,担任国际编辑。

陈乔年以北方区委代表的身份出席中共五大,并当选为中央委员,是当时最年轻的一位中央委员,时年才25岁。

在这次全会上,陈独秀再次当选总书记,陈延年也当选中央委员,这样,陈氏父子三人便同时当选中央委员,而这时的中央委员一共只有31名。

五大结束后,5月至7月底,陈乔年留在武汉工作,担任中组部副部长。部长李维汉由于“马日事变”(5月21日,反动军官许克祥在湖南长沙发动反革命政变。因当天电报代日韵目为“马”字,故称“马日事变”。)导致武汉至长沙的铁路中断,因此未能及时到任。6月,乔年还代理了中央秘书长。

当时,正值国民革命风云突变之际,党中央几乎每天都要开会,研究形势,制定对策。因此,乔年每天都十分忙碌,几乎无暇休息。他直接参加和列席的中央会议就有十几次。而在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乔年负责的中组部还承担了极其繁重的疏散和撤离干部的工作,根据干部的不同情况进行分配,并为其解决交通、经费等问题。

史静仪的父亲是个富有的商人,家里建有很大的房子,而且还购置了大量的田产。为了帮助党组织筹措经费,她经常拿家里的东西去变卖。

有一次,乔年和汪原放一起,大清早就坐船过江去武昌,到了史家大房子。

吃过早饭,乔年问妻子:“搞好了吗?”

史静仪回答:“差不多了,还要上去再拿。”

乔年便和汪原放跟随史静仪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厅,来到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面是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木架。

史静仪爬上梯子,从木架上拖出了几大捆东西,递给乔年。

汪原放很好奇,悄悄问乔年:“那么一包一包的,是什么?”

乔年回答:“田契。都拿去押、卖。”

这些田产抵押和变卖的一大笔钱,便都充作了党组织的经费。

在白色恐怖的笼罩下

得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4月13日,陈延年、李立三、聂荣臻一行三人一大早便赶到了上海。

他们首先找到延年过去常住的郑超麟家。当时,郑超麟还在睡梦中。他被从床上拉起来时非常吃惊。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老朋友陈延年突然来访。

陈延年脸色严峻,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对郑超麟说:“你去找罗亦农、赵世炎,请他们到这里来。”

郑超麟回答:“好,我这就去。”也不问究竟。因为他知道,党内有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

罗亦农从1926年起担任中共江浙区委书记。而赵世炎则自1926年5月从北京来到上海,任中共江浙区委组织部部长兼上海总工会党团书记和军委书记。当时,罗亦农、赵世炎都隐蔽地居住在北四川路靠铁路的黄陆路附近。

听完郑超麟告知来意后,罗亦农反而让他请陈延年三个人到他们这里来,因为“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正在悬赏万元通缉他和赵世炎等。他们如果公开露面,无疑会增加更大的危险。

陈延年、李立三、聂荣臻向罗亦农和赵世炎传达了中共中央关于调整中共江浙區委组织的精神,由陈延年接替罗亦农,任中共江浙区委书记,区委主席团包括陈延年、赵世炎、郭伯和。

4月15日,在上海召开沪区区委主席团会议,李立三、陈延年、周恩来等出席。周恩来在会上提出:蒋介石的力量并不大,只要武汉出兵,有5万精兵即可削平蒋的势力。认为应先解决老蒋,然后才可以北伐,提议立即将此意见电告武汉政府。

陈延年赞成周恩来的意见。他说:“我们应趁资产阶级政权尚未牢固前打击蒋介石,才有胜利的希望。如果再延缓,资产阶级的政权一经稳固,我们就无法打倒他。”

根据周恩来的意见,会议通过了《致中共中央意见书》。

随后不久,蒋介石便在南京另组国民政府。陈独秀、谭平山、林伯渠、徐谦、吴玉章、恽代英、毛泽东、周恩来、陈延年、赵世炎等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全都被列在了南京国民政府的第一号通缉令上。

李立三4月22日离开上海,去武汉出席党的五大。罗亦农随后被选为中央委员,调任中共江西省委书记、湖北省委书记。

在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大批优秀的共产党员惨遭杀害。江苏各地的共产党组织被迫转入地下秘密活动。全省党员从7000多人锐减到了1000多人。工会、农会等革命群众组织被查禁,革命阵营迅速分化。

许多人对革命的前途感到灰心失望。也有一部分动摇分子,因为恐惧,脱离了党组织。

陈延年和赵世炎为了鼓舞士气,想方设法地到群众中去做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利用一切形式开展斗争。

通过他们的努力,上海、南京、无锡、宜兴、江阴等地的党组织部分得到了恢复,并且在恶劣的条件下开始极端秘密的地下工作。

“四·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广州大批革命党人惨遭捕杀,形势严峻。曾和陈延年共事的谭天度到上海去,千方百计找到了他,因为陈延年曾担任广东区委书记,参与领导过省港大罢工,在广东党员干部中有很高的威望。

谭天度询问陈延年:“中央有什么动作没有?为什么不反击蒋介石?”

陈延年劝他冷静:“革命,血总是要流的。这次我们经验少,吃了大亏。但也使我们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本质看得更清楚了,也把我们党锻炼得更精明干净了。只要我们好好地总结这些经验教训,我们就有胜利的希望。”

他勉励谭天度:“共产党员到什么地方都是要搞革命。我们不要为敌人的淫威所吓倒,不要因革命的暂时失利而气馁。革命斗争是长期的,广大的工农群众是我们的,只要我们善于总结教训,最后的胜利,绝不是属于敌人,而是属于我们。”gzslib202204051931

陈延年的这一番话,让谭天度这位1922年入党的老党员在迷茫中看到了希望,坚定了革命到底的勇气。

谭天度告诉陈延年,自己到上海后,曾在马路上遇到两位熟人,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呼,没想到那两位熟人却视而不见,转身就走。他感到很费解。

陈延年告诉他:“你以为今天还能和过去一样吗?敌人正在千方百计地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呢!为了长期打算,我们必须在白区坚持隐蔽,保存实力,不要粗心大意。在马路上不但不好打招呼、说话,也不要二人同行,行路时还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待我们休养生息后,养精蓄锐,扩大力量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大革命失败后,谭天度毅然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为创建中国人民解放军作出了积极贡献。后来,他频繁活动于香港、上海等地,坚持地下斗争。建国后,他在广东长期从事民族事务等工作,活到了106岁。

根据中央的安排,陈延年接任江浙区委书记,赵世炎任江浙区委常委、组织部长。为了安全起见,赵世炎安排陈延年住到自己家里去。

5月下旬,陈延年正式搬到多伦路189号赵世炎家。

当赵世炎的夫人夏之栩听说陈延年要住到自己家来,十分高兴。

此前夏之栩还没有见过陈延年,但她知道陈延年是陈乔年的哥哥,也是自己丈夫多年的好友,两人曾一起在法国和前苏联留学。

趙世炎告诉她:“延年同志是一个只知道工作不懂得生活的人,工作起来常常废寝忘食。他来了你可得多多照顾他的生活。”

夏之栩回答:“当然!这样一个好同志,怎能不好好照顾呀?”

于是,她将家里三楼的一个房间收拾整洁,简单布置了一下。

第二天,赵世炎便领着陈延年回家了。陈延年穿着一件旧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

夏之栩看到陈延年觉得很奇怪:他跟自己的弟弟怎么一点都不像呢?乔年皮肤白皙,文质彬彬,而延年却皮肤黝黑,身体壮实,看起来丝毫不像读书人,长得憨厚朴实,像个武夫或干粗活的。陈延年的长相一下子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陈延年同夏之栩热情地打过招呼,便爬上三楼,在给他安排的房间里,把小提包打开。他的提包里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些图书。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大约三四十元钱,一把交给跟在身后的夏之栩,一面笑着说:“我不会生活,在你们这里有吃有住就行。这钱都交给你支配好了。”

赵世炎对妻子说:“他的话是真的。你拿着吧!他的吃穿问题就由你负责了。”

时令已经是夏天,在上海这样的都市陈延年身上还穿着中山装,显然已不合时宜,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这,很容易引起特务的怀疑。于是,当天夏之栩便上街去,为陈延年购置了夏衣和一些日用品。

她还给陈延年买回了袜子。

陈延年把袜子退还给夏之栩,笑着说:“我夏天从不穿袜子,还是留给世炎穿吧!”

谁也想不到,在赵世炎家寄居的时间很短。一个月后,陈延年就被捕了,连他交给夏之栩的那点生活费都还没用完呢。

陈延年工作起来总是日以继夜,几乎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12点以后。赵世炎经常劝他要注意保重身体。他总是淡淡一笑,说自己能够挺得住。

住在赵家,每天天还没亮,陈延年和赵世炎就起床。在吃早饭之前,两人抓紧商量一下工作。

早饭后,延年即赶往北四川路施高塔路恒丰里104号区委机关,给同志们安排布置任务。他特别善于综合别人的和自己的意见,常常用几句简短精辟的话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有一次散会后,赵世炎对妻子说:“孔夫子称赞他的一个弟子说‘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你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吗?”

然后,他又自问自答道:“延年就是这样的。他话语不多,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很管用、很有道理。”

在白色恐怖下,陈延年主要负责整个江浙区党组织的恢复工作,同时他还注重做好与国民党左派的统战工作。

他有时去区委机关部署工作。有时去找寻失散的同志谈话,帮助他们在白色恐怖中坚定立场、坚持斗争,恢复和重建了党及工会的各级组织。有时,他主动去拜访国民党的一些左派人士,商量组织革命统一战线。

当时,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有一名投靠蒋介石起家的部长。此人经常专门派遣特务监视和杀害国民党左派等其他进步人士,对统战工作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陈延年和赵世炎等商量,决定派遣区委组织的“打狗队”,除掉这个坏蛋。

没过几天,“打狗队”便将这个坏家伙处决了。

在平时,陈延年高度重视秘密行动,注意提高警惕。他还一再地提醒同志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他特别强调说:“保存自己,就是为了打击敌人,完成党交给我们的任务。暴露自己,就等于帮助了敌人,减少了革命的力量。”

原先,江浙区委在四川路上设有多个党的秘密机关,而且各个机关的相互距离都很近。陈延年发现这个情况后,考虑到一旦一处机关发生意外,势必将危及其余,于是,他立即果断决策,将各个机关分别迁到了不同的地方。

不久后,果然有一个地下党的对外联络机关遭到敌人破坏。有一位住在机关里的交通警卫因临时外出而侥幸脱险。但是,由他保管着几百元党的经费,存折和取款的印章都还存放在屋子里。因此,他十分焦急,担心存折和印章会被敌人搜去。

于是,他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便擅自决定偷偷地潜回住地,取回了存折和印章。

陈延年得知这件事后,十分生气,严厉地批评他:“你这样做,是违反党的纪律和秘密工作原则的。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取东西,这不能讲不对。但你这样做,对党却是很危险的!损失几百元钱总是有限的,但如果一出了事被敌人逮捕,那就会给党带来很大的麻烦。当然,我们相信你不会叛变,但你是交通警卫,你若出事就会牵涉到党的许多机关,组织就要做很多工作,这将造成多大的损失啊!”

听着陈延年入情入理的批评,那位同志被感动得哭了起来。他说:“我一定汲取教训,不再麻痹大意!”

延年对自己生活要求很低,吃饭、穿衣都很节省,但是对其他同志的生活却十分关心。

那时,党的活动经费不多,因此每个脱产参加工作的同志津贴都不高,单身一人过活还可以,而要靠津贴养家就很困难了。

区委机关的张振亚是负责青年工作的,他的爱人要临产了,经济很拮据。负责财务的同志仍旧按规定发给张振亚固定的津贴费。陈延年知道后,专门交代财务人员,要给张振亚多发一部分津贴,帮助他解决实际困难。

为了恢复中共南京地委,陈延年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选派一位得力的干部黄逸峰(黄国材)去担任南京地委书记。

黄逸峰出发前,陈乔年同他谈话,布置具体任务,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一个共产党员,特别是党的干部,不仅要在革命胜利时积极工作,在革命遭受挫折时更应该立场坚定,勇挑重担。”他指导黄逸峰,在斗争中要注意策略,做艰苦深入的工作,争取尽快打开局面。

黄逸峰根据陈延年的指示,积极开展工作,很快便恢复了党的组织。

在陈延年、赵世炎等的正确领导和不懈努力下,在不长的时间里,遭受破坏的各级党组织逐步得到了恢复,白色恐怖下的斗争局面得到了有力的改观。

1927年6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决案,规定地方党的组织架构为省、市、县委员会。中央决定,撤销中共江浙区委,分别组建中共江苏省委和中共浙江省委,上海市区的部委则隶属江苏省委领导。并决定,由原江浙区委书记陈延年主持江苏省委的筹建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6月上旬,中共江苏省委在上海北四川路恒丰里104号成立。陈延年、赵世炎、郭伯和、王若飞、韩步先等担任省委委员,陈延年为书记。郭伯和任组织部长,王若飞任宣传部长,韩步先为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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