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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会址,找了30年

2022-04-04尹洁

环球人物 2022年7期
关键词:虹口区会址会场

尹洁

中共四大纪念馆外景。

1984年5月的一天,在上海市区北部的东宝兴路附近,一位耄耋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一条铁轨旁,反复确认着四周杂乱的工房,最后指着铁轨东边的新工房说:“就在这个地方。”

这位老人要确认的地点,就是中国共产党第四次代表大会会址所在地。这样的寻找前后经历了近30年。

“顶天立地”的大会

1925年1月的上海寒风呼啸。一天,在临近淞沪铁路天通庵站的虹口东宝兴路上,出现了一些外乡人。他们的口音南腔北调,其中还有一名高鼻梁的外国人。

他们陆陆续续地拐进一条逼仄的石库门弄堂,上二楼,进入一间屋子。屋里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英文讲义,黑板上写着英文词句,看起来是一个简陋的英文补习班。

一般人很难想到,这间不起眼的屋子就是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会场,这群外乡人正是前来参会的各地党员代表。

1月11日至22日,中共四大在上海召开,与会正式代表20人,代表全国994名党员。那位外国人是共產国际代表维经斯基,曾经指导陈独秀、李大钊建立中共早期组织。

除了代表们,大会还有一名书记员,名叫郑超麟。四大召开时,他担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秘书,负责会议记录。此外,他还担任了向导工作,从11日午后起,陆续将陈独秀、蔡和森、张太雷、周恩来、李维汉、彭述之、李立三等代表带入会场。

当时陈独秀只有46岁,却因为在党内的领袖地位被年轻党员们私下称为“老头子”。大会开始后,他坐在正中间,作了第三届中央执委会的工作报告。

彭述之是中共旅莫(斯科)支部推选的代表,也是共产国际指派的人员,在会上作了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情况和决议精神的报告。维经斯基则带来了共产国际的相关政治议决案,并由瞿秋白译成中文。

这次大会的气氛比较平和,代表们在讨论问题时不像前几次大会那样激烈甚至针锋相对。四大结束不久,彭述之在给旅莫支部的信中写道:“此次大会的空气极好,现出和衷一致的精神……现在可以说我党自经此大会之后,已由小团体而转入真正的党的时期了。”

郑超麟(1901年—1998年)

中共四大第一次提出了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第一次明确提出工农联盟问题,并对中国民主革命的内容作了更加完整的规定。

“在党的历史上,四大的意义被誉为‘顶天立地,力量之源。”中共四大纪念馆馆长童科对记者说。

“天”是指中央领导机构设置的变更。二大时,作为中共中央领导机构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其领导人的称谓是委员长,四大将其改称为总书记。

“地”是指党的支部建设。四大首次将党的基本组织由“组”改为支部,规定“有党员三人以上,均得成立一个支部”,并延续至今。

“力量之源”是指四大阐明了党的群众路线思想理论的基本框架。大会制定了党领导工、农、青、妇等群众运动的方针政策,提出吸收工农先进分子入党等开展群众工作的方法和计划,开启了以工人、农民为主体的革命群众运动新浪潮。

一位关键人物

1932年,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四大会址原建筑毁于日军的炮火。随着岁月的流逝,这里的景物几乎都变了模样。

新中国成立后,中共四大召开的具体地点在很长时间里仍然无法确定。一方面是当年条件艰苦,很难保留完整的档案资料;另一方面是时隔多年,许多参会代表已经去世,相关当事人说法不一。

“从1958年10月至1961年7月,上海革命历史纪念馆筹备处先后发函给文化部、武汉大学、江西省委党校等单位,联系查询中共四大的有关情况。他们还派人赴京,到中央档案馆等单位查访,并访问了一些与中共四大有关的人。但因年代久远,当事人的回忆没能形成一个确切的说法。”童科说。

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虹口区地名志》编辑组有了突破。他们在1982年的《解放军画报》上看到了“四大会址”照片,照片说明中将会址注为上海“横浜路6号”。《虹口区地名志》编辑组据此开始查访,之后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也加入进来。接着,一位关键人物的出现让寻访工作发生了重要转机,这个人就是郑超麟。

郑超麟生于1901年,早年赴法勤工俭学,与周恩来等人在巴黎成立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组织,后赴苏联学习,1924年归国,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由于四大结束后并没有马上退租会场,而是将此处作为中央工农部的宿舍,所以郑超麟又多次来过这儿,对这个地点印象很深。

左图: 中共四大通过的议决案及宣言。中图: 四大闭幕后,中共中央发出的中央领导成员分工的通告。右图:纪念馆里复原的四大会场。

1984年,调查人员与郑超麟取得联系,结果《解放军画报》所说的地址被否定了。据郑超麟回忆,四大召开时他居住在静安寺附近,乘有轨电车到北四川路横浜桥下车,从川公路方向进去,走到铁路道口转弯,不过铁路,沿着铁轨往北走不远,有一条弄堂,内有两三排房子,都是比较新的三层楼石库门房屋,其中一幢就是开会场所。gzslib202204041921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它符合两方面的要求:会场不能安排在租界里,以避免出现中共一大开会时,巡捕突然闯入搜查的情况;会场又不能離租界太远,以便一旦发生异常情况,可以撤往租界躲避。

郑超麟在自己写的《怀旧集》中回忆:“会场设在二楼,布置成学校课堂的样子……三楼是一部分代表住宿的地方。我们都从后门出入。”“外地来的代表食宿其中,他们睡在三楼,二楼开会,楼下客堂;楼梯口装有拉铃,一有意外,就通知楼上。会议期间,未曾发生什么意外。”

1984年5月7日下午,在调查人员的陪同下,郑超麟到实地寻访会址。从横浜桥南面的川公路进去,不一会就看到当年遗留下来的铁轨,但沿铁轨北行不远,周围环境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

郑超麟在脑海中梳理着回忆,最终在川公路与东宝兴路的一段铁轨旁站住,指着铁轨东边的新工房说:“就在这个地方。现在新工房的地点,可能就是当年四大的会场所在地。”

为慎重起见,虹口区党史办公室又进行了大量调查工作,取得了不少佐证材料,于1987年4月25日确认今虹口区东宝兴路254弄28支弄8号处为中共四大会址。

从和平坊到广吉里

确定了会址的位置,但它所在的里弄当时叫什么名字,更是一个难题。郑超麟在实地探访时也说,除了铁路如旧,周围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最初寻访四大会址时,调查人员使用的是《民国22年闸北区地图》,该地图将四大会址所在的里弄标注为和平坊。但民国22年是1933年,不能证明1925年时这个里弄的名称。

此外,根据《虹口区地名志》的记载,和平坊“建于1929年”,与四大召开时间也不一致。调查人员又检索了《申报》的数据库,发现“和平坊”一词在《申报》上出现的最早时间是1932年10月27日,内容是一条招租广告。这要比《虹口区地名志》记载的时间更晚。两条不同来源的史料相互印证,基本排除了会址里弄名称为和平坊的可能性。

左图:1984年5月,郑超麟实地考证中共四大会址。右图:郑超麟撰写的《怀旧集》。

后来,调查人员找到了一张1929年6月出版的《上海特别市道路系统图·闸北图》,这张地图将四大会址所在的里弄标注为广吉里。

更重要的是,在《申报》的数据库中,“广吉里”相关条目最早出现于1914年,最晚的是1932年,其中包括1924年、1925年的多项条目。由此判定,广吉里在四大召开时是存在的。

之后,调查人员又经过多方查证,最终确认四大召开时会址所处里弄为东宝兴路广吉里。

“中共四大召开时,全国党员不足千人。短短两年后,中共五大召开时,党员人数迅速增长到57967人,增长了近60倍。四大是中国共产党从小到大、由弱到强的重要转折点。”童科说。

“951120”是中共四大纪念馆总结出的一组“红色密码”。童科介绍,“9”代表9个历史瞬间,包括四大召开时间、会址原建筑毁于战火的时间、会址被重新确认的时间等;“5”指四大在党史上的5个突出贡献,包括首次明确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和工农联盟,第一次将支部明确为党的基本组织等;“11”指四大通过的11项议决案和会议文件;“20”指参加四大的20位正式代表。

“据统计,四大代表的平均年龄为29.37岁。他们大多出生于19世纪八九十年代和20世纪零零年代,可以说是跨越百年的‘80后‘90后‘00后。”童科说,“我们希望今天的年轻人可以传承红色精神,也想了很多方法吸引他们的关注,比如入驻一些热门短视频平台,让大家了解中共四大的召开背景、主要成果及历史贡献。希望今天的‘80后‘90后‘00后能更好地学习党史,了解中共四大的故事。”

郑超麟(1901年—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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