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哈尼不同支系的民歌分类现状探究哈尼民歌同宗流变现象

【摘要】少数民族的音乐在传播过程中会产生各种流变，同一民族不同支系的音乐，随着历史进程和聚居地的迁徙，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本文從音乐学视角出发，通过梳理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民歌的分类，比较分析其分类现状，以期研究出其分类中所体现出的“同宗现象”与“流变现象”，从而为哈尼民歌的研究提供新的理论依据和研究思路。

【关键词】哈尼民歌；同宗；流变

【中图分类号】J6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2）02-059-03

【本文著录格式】吕瑾.从哈尼不同支系的民歌分类现状探究哈尼民歌同宗流变现象——以哈尼、阿卡支系为例[J].中国民族博览，2022，01（02）：59-61.

基金项目：本文系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艺术科学规划项目《红河流域哈尼族民歌“同宗”现象研究》（项目编号：A2020QW21）。

哈尼族有众多支系，主要聚居于滇南红河与澜沧江的中间地带，包括哈尼、阿卡、诺比等30多个支系。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哈尼支系，它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与之差异较大的是阿卡支系，中国一些学者把生活在老挝、缅甸的阿卡人（Akha）也一并归为哈尼族。但是在老挝官方统计的民族资料中，同时出现了哈尼和阿卡两个民族。

哈尼人经常会说一句谚语“盐巴不吃不行，歌不唱不行”。哈尼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历史文化都靠代代口述史和音乐相传，他们通过歌唱祭祀祖先、祈求安康、传授知识、教育子女、谈情说爱。而哈尼民歌则是一部百科全书，哈巴中的《哈尼阿培聪坡坡》是哈尼族的迁徙史诗，记录了哈尼族7次大迁徙，哈尼族不同支系定居在不同地方，支系之间生活环境、语言习俗等逐渐有较大差异，同时，在音乐文化上的流变现象也很突出，但是作为同一民族，必然也存在着同民族的联系。通过对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民歌的分类梳理，可以从音乐学角度梳理两个支系的民歌同宗与流变关系。

一、哈尼支系民歌分类

研究哈尼族民歌，首先应先理清哈尼族民歌的分类，在中国，对于民歌，普遍是按照汉族民歌来分类的，一般分为号子（劳动时唱的歌）、山歌（山野间的抒情歌曲）、小调（篇幅较小的山野歌曲）。但是这种分类并不适合哈尼族歌曲的分类，如哈尼族歌曲《栽秧阿哧》，既属于劳动歌，又属于情歌。少数民族歌曲分类应建立在本民族人民对于本民族歌曲分类的基础上。音乐学家李元庆教师关于哈尼族民歌的分类是在哈尼族民间歌手对于哈尼族民歌分类的基础上加以归纳整理的。他认为“哈尼族民间歌手不但有自己的分类挂念、分类准则，而且他们的分类对于自己的民间歌曲来说，具有普遍的实用性，相对的科学性、系统性和完备性。”李元庆教师的研究以生活在红河州的哈尼人为主，哈尼族民歌的分类也主要以红河州的哈尼民歌为研究对象，哈尼支系就是生活在这个区域的哈尼族。与他持有相同观点的学者还有音乐学家白学光，他对于哈尼族民歌的分类与李元庆教师的相似，但因为方言和地域差异，又有所不同。因此本文中关于哈尼支系民歌的分类是综合了李元庆教师和白学光教师的分类法，总结如下。

哈尼人把自己的民歌分为八种类别。（1）哈巴。古老的叙事诗歌。它被定为在任何场合都可以演唱，现在多在宴会上演唱。它的演唱内容繁多。包括了人类起源、哈尼历史、生产知识等，被认为是哈尼的百科全书，共分为十二奴局，供不同民俗场合选唱。另外，还有哈尼族的迁徙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也是以哈巴的形式演唱。（2）阿茨。劳动时唱的歌或情歌。由于它的内容多以爱情为主，其中又分为大声唱的《哧玛》，在山野中唱，音调高亢悠长。中声唱的《罗百》，声调和音量与平时说话声音相似，节奏轻快。小声唱的《哧然阿》，语调轻柔，一般为约会时的独唱或对唱。（3）然阿米畀，嫁女儿时唱的歌。包括《汁多日》，即喜酒歌，由专门的歌手在酒席间歌唱。内容多以祝福词为主。《苏咪威》，出嫁者演唱，一般为出嫁者表达对父母兄长的惜别之情，语调悲伤。《咪威威》，哭嫁歌，出嫁者哭着演唱，哭中有唱，唱中有哭。表达出嫁者与父母之间依依不舍之情。《苏咪衣》，长者一般用哈巴演唱，内容为祝福并讲述出嫁女儿规矩。《哟却瑟赫》，送嫁歌，女伴们为新娘送行而唱的歌，主要内容表达对新娘的不舍，惜别和祝福。（4）阿尼托，陪伴幼儿时唱的歌，包括《答妈阿尼托》，父母陪伴孩子时唱的歌，主要内容包括对孩子的爱及生活中的一些道理。《搓莫阿尼托》，老人陪伴孩子时唱的歌，主要内容包括老人对孩子的喜爱，父母养育孩子的不易及对孩子的期望等。《然阿咕阿尼托》，哥哥姐姐陪伴弟弟妹妹时唱的歌，主要内容包括哥哥姐姐对弟弟妹妹的喜爱及哄弟弟妹妹入睡等。（5）然阿古差或 阿米策，儿童自己玩耍时唱的歌。歌词内容极为丰富，包括天文地理、乡土风情、少儿故事、处世哲理等。（6）咪煞威，哀歌。女人因家人去世伤心而哭唱为其送丧的歌。其中分为《搓莫咪煞威》，老人去世，女儿哭老人的歌。其内容主要是对长辈的感恩和不舍。《威却咪煞威》，伴侣去世，女人伤心哭伴侣的歌。主要内容是两人的真挚感情及不能相伴的痛苦。表达爱人离去的悲痛之情。《然阿咕咪煞威》，小孩去世，女人悲伤哭泣的歌。主要内容是父母养育孩子的甘苦，对孩子的不舍和丧子之痛。（7）莫批突，祭祀祈祷或丧葬礼仪中由莫批或贝玛唱的祭祀歌曲。“莫批”，又称“贝玛”，意思为知识丰富的受尊敬的长者，被群众誉为“哈尼人的知识分子”。莫批突又分为四类。一是《捏突》，敬神歌，主要内容为敬拜神灵。演唱形式以独唱为主。在各类节日上，均要请莫批来演唱“捏突”。 二是《苏拉枯》，叫魂歌，哈尼人认为万物有魂，因此通过呼唤神灵，求得村寨平安，生活幸福，家人健康等。三是《游批》，莫批睡着唱的歌，这是哈尼族一种极为独特的祈祷或者占卜的方式，哈尼人认为莫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以与神灵鬼魂沟通，此类歌曲经常用来查询灾祸或者疑难杂症。四是《斯批突》，祭奠死人的歌，用于德高望重的老者的葬礼，一般由数位莫批轮流演唱，内容包括宗族传说、民族历史、伦理道德等。（8）罗作。社交场合中歌舞乐结合在一起的音乐。表演形式是边唱边跳，有时伴有伴奏音乐。节日庆典中，大家同乐，联络感情。早期的罗作以舞蹈为主，歌唱内容一般为鼓励大家跳舞，或者跟随着舞蹈打节奏。新中国成立后，歌词便出现了一些歌唱祖国、歌唱社会等内容。

二、阿卡支系民歌分类

目前研究哈尼族民歌的，多以红河州的哈尼族支系为主，极少有研究阿卡支系民歌的。按照哈尼支系的分类理念，以哈尼族人对于自己民歌的分类为基础，才能使哈尼民歌的分类符合哈尼民歌的自身特点。笔者走访了多位哈尼族阿卡支系的民间歌手，非遗传承人。通过调查、访谈，将哈尼族阿卡支系民歌做了以下分类。（1）阿其。阿其与红河地区的哈尼支系的“阿茨”题裁、名称十分相似，有玩耍、动情的意思。阿其调依据歌唱的情境可分亚沙阿其与吧歇阿其。亚沙为山地之意，亚沙阿其就是阿卡人走在去田地干活的山路上或收工回寨子的山路上唱的情歌，内容与劳动有关，依唱词内容可分为出工调、收工调。吧歇阿其与亚沙阿其曲调相同，“吧”意为情，吧歇阿其可意译为情歌，可独唱，也可对唱。阿其又可分为阿其咕与阿其恰，“咕”意为大声喊叫，多为山野间演唱；“恰”意为小声唱，多为约会时演唱。（2）夏依依。“依”是指较庄重、吟诵一样地唱，夏依依是宴会时男性唱的歌，可意译为“酒歌”。夏依依的内容极为丰富，从阿卡人的迁徙史到婚丧嫁娶都包含在里面。阿卡人有着漫长的迁徙历史，作为一个无文字的民族，阿卡人对于祖先的迁徙生活很难有记忆，他们通过歌唱来记述祖先迁徙的路程，分节歌式的固定旋律帮助他们巩固对歌词语音的记忆，很多唱遷徙歌的人对歌中文言式的话语的意思也无法完全知晓，但他们一直重复着相同的音调和语音，阿卡人祖先短暂生息过的每个地方和每次被迫离开的原因就这样被记忆。阿卡支系的迁徙史诗《雅尼雅嘎赞嘎》就是用夏依依的曲调演唱。（3）阿尼且。陪伴幼儿时唱的歌。“阿尼”是对年纪小的人的称呼，“且”意为身体的晃动，“阿尼且”意为背着孩子晃动。“阿尼且”一般是妇女背着孩子哄孩子睡觉时唱的，内容为哄劝孩子快睡着，可意译为“摇篮曲”。（4）然咕然恰。儿童玩耍时自己唱的歌。旋律又包含“阿得得乐”“米恰恰”等，歌名均为起句的头几个衬词。然咕然恰是小孩子做游戏时自己唱的歌，有时伴有简单的舞蹈动作。（5）滇航歌。歌舞结合的一种音乐形式。滇航是指阿卡山寨集体活动的广场，每到节日夜晚，人们在滇航点起篝火，青年男女在滇航唱歌跳舞，年纪大些的妇女和老人也会在围坐在滇航进行日常的交流。滇航歌的旋律有十多种之多，根据衬词的不同，分别有《嘚吧车》《吧藏车》《米些忧些》《吧捏捏》《吧呵呵》《阿咯乐擦》《哆哆》《哎乐》等。（6）萨哉扎。老人去世时，家人唱的歌。“萨”意为气息，“哉”意为断，扎意为接，等人断气了，家人要向村民报丧，报丧之后，开始哭丧，从哭丧开始，一般为边哭边唱。（7）匆温温。嫁女儿时唱的歌。 “匆”意为人，“温”意为哭，匆温温意译为“伤心调”，分为两种：一种是出嫁时新娘唱给母亲、伙伴的“亚米当咋”，歌词主要内容是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情。另一种是母亲唱给女儿的“亚米哦多以”，主要内容是表达对女儿的不舍，以及生活中的一些道理。（8）呗玛突或尼爬优，呗玛突由呗玛演唱，主要用于祭祀，或重大宗教活动。尼爬优又称阿优优，“尼爬”是阿卡人中的巫师，阿卡人认为生病就是被鬼附体，因此要请尼爬来到病人床前，问清附的是哪个鬼，再作法将鬼驱除。问病时唱的调子，唱的时候手持摺扇，有简单的舞蹈动作。

三、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同宗流变的关系

为了更清晰地比较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的分类，笔者将两个分类做成以下表格。

（一）哈尼族民歌分类的同宗现象

从表1中可以看出，哈尼族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的民歌分类存在许多相同和相似的地方。种类相同，分类方式相似。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民歌都是分为8种，且分类方式都是按照民歌功能性划分，都是分为古歌，情歌、嫁女儿时唱的歌，陪伴幼儿时唱的歌，幼儿自己唱的歌，女人的哀歌，祭祀歌以及歌舞乐。在这八类下，又有更为详细的类别，分类方式也几乎一样。比如哈尼支系的情歌“阿哧”根据演唱的声音大小分为大声唱的《哧玛》，中声唱的《罗百》和小声唱的《哧然阿》，阿卡支系的情歌《阿其》同样根据演唱声音的大小分为大声唱的《阿其咕》和小声唱的《阿其恰》。对于儿歌，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都按照演唱者的不同分成了长辈哄孩子时唱的歌（哈尼支系“阿尼托”，阿卡支系 “阿尼且”）和孩子自己玩耍时唱的歌（哈尼支系 “然阿古差”或 “阿米策”，阿卡支系“阿得得乐”）。（3）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民歌中都有描述哈尼族迁徙过程的歌曲，并且都是用古歌的旋律演唱。哈尼支系迁徙古歌是《哈尼阿培聪坡坡》，阿卡支系的迁徙谷歌是《雅尼雅嘎赞嘎》。

（二） 哈尼族民歌分类中的流变现象

歌曲名称不同。虽然8个种类都是按照功能性划分的，但是每个种类的名称并不一样。有些种类名称相似，比如情歌，哈尼支系称为《阿茨》，阿卡支系称为《阿其》。陪伴幼儿的歌，哈尼支系称为《阿尼托》，阿卡支系称为《阿尼且》。有些种类名称完全不同，比如古歌，哈尼支系是“哈巴”，阿卡支系是“夏依依”。祭祀歌，哈尼支系是“米煞威”，阿卡支系是“洒载扎”。这些名称从发音看，几乎毫无关系。分类存在一定的差异，虽然哈尼支系民歌和阿卡支系民歌在分类方式及种类数量上几乎相同，但是在更详细的分类中，存在一定的差异。比如陪伴幼儿唱的歌，哈尼支系又分为父母唱的《答妈阿尼托》，老人唱的《搓莫阿尼托》，哥哥姐姐唱的《然阿咕阿尼托》，而阿卡支系都称为“阿尼且”，并没有因为演唱着不同而再次分类。祭祀歌中，哈尼支系根据不同的功能把莫批突又分为敬神歌《捏突》叫魂歌《苏拉枯》莫批睡着唱的歌《游批》祭奠死人的歌《斯批突》，阿卡支系则是根据演唱者不同分为呗玛突和阿悠悠。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哈尼族民歌在分类上即有同宗现象的存在，又有流变现象的发生。笔者认为哈尼支系与阿卡支系追根溯源为同一民族，各个民族在各自不同的环境下生存，发展，必然有自己民族普同性的文化特点，各个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创造了自己的民间音乐，形成了自己民族音乐的风格特点，也就是民族音乐文化。民族音乐文化是整个民族文化的一个构成部分，它和该民族的历史过程、经济基础、社会生活、语言风俗、心理状态、地理环境等，都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同一民族的音乐必然具有一定的同宗现象。流变现象的产生，也是文化传播的必然结果，民歌在漫长的传承过程中，既有基本的积淀，也有不断的扬弃，流变便是传播效果的表现。

参考文献：

[1]《哈尼族简史》编写组.哈尼族简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2]李元庆：哈尼哈巴初探[M].云南民族出版社，1990：18

[3]李元庆.哈尼族传统音乐的多元功能[J].民族艺术，1996（4）.

[4]杜亚雄.民族音乐学概论.[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吕瑾（1985-），女，山东省，讲师，研究方向为音乐学，音乐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