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长寿岛

朱 洁/文

2021年11月5日，人民大会堂内掌声雷动，深红暗纹的地毯上习近平总书记挥手步入。这天，与习近平总书记站在同一块地毯上的是来自全国应急管理系统的先进工作者们。他们站在国之会堂，受到以国之名的表彰，接受以国家主席为代表的来自全国人民的致敬，而其中一位就是来自上海市消防救援总队崇明区消防救援支队长兴特勤站的消防员陆科肖。这年，陆科肖年仅33 岁。16年前，才17 岁的他从河南老家加入消防部队，成为一名消防兵。16年来，他先后参加各类灭火抢险战斗3000 余次，救助被困群众260 余人。除本职工作外，他在崇明三岛结对帮扶8 名孤寡老人和2 户特困家庭，帮助8 名贫困学生顺利考上大学，累计帮扶金额20 余万元，先后荣获“全国孝亲敬老之星”“全国敬老爱老模范人物”“上海市孝亲敬老之星”“全国消防部队优秀共产党员”“十大申城消防卫士”等称号，荣立二等功1 次，三等功4 次。无论是身穿“橄榄绿”，还是换上“火焰蓝”，他始终延续着这份爱民情怀，被当地群众称为“海岛活雷锋”。如今，他又获殊荣。这背后，是他整整连续16年的默默奉献爱心，资助、照顾数十个贫困家庭，结对帮困多名老人，并陪同其中几位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爱心扶助历程。荣誉令人羡慕，但我们更应看到这荣誉背后是陆科肖超出常人的执着。

理想与现实

长兴岛位于上海崇明岛的东南面，素有“橘乡”“长寿岛”之美称。早先崇明三岛几乎不与上海市区相通，游离在都市人的视线之外。与千余平方公里的崇明岛相比，仅88 平方公里的长兴岛是弹丸之地，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这里却是17 岁的陆科肖梦想启航的地方。那年，学校刚毕业的他决定从军，在武警、野战军等多军种选择下，他选择了消防部队，理由很简单，想在部队里呆一辈子。男孩子喜欢当兵大多出于天性，陆科肖的天性中更带有感性。外公是一名军人，陆科肖从小在英雄的故事中长大。离家不远就驻扎着一支武警部队，清晨官兵列队出操、整装训练，青春的脸庞，矫健的身姿深深感染着陆科肖。家在河南农村，地处黄河边缘，黄河水时而泛滥，冲击周边的农田与百姓的生活，其中也包括陆科肖的家。每到此时，家附近的武警官兵都会前来抢险救灾，整日整夜，直到黄河水退去。那几日，黄河大堤上，部队官兵口号嘹亮，喊出了军人的精气神，也喊进了陆科肖的心里。黄河水退去，官兵们还帮助他们安顿生活，扛米拎油，这对于孩提时代的陆科肖感触是最深的。父亲长年外出打工，母亲在家中起早贪黑下地干活。记得一次灾情突临，母亲还在农田干活，一时回不来，他和哥哥愣在屋内，是一身橄榄绿的武警把哥俩抱出屋外。对军人的崇拜在陆科肖的心里悄悄生根，他梦想成为一名军人，一名在危险时刻能救助百姓的军人。征兵通知来到，他便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军。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陆科肖抱着一生从军，一生为民的信念来到长兴岛时，眼前的景象与想象差距甚远。2005年长兴岛地广人稀，一望无际的农田与荒芜并存，用他的话来说，晚上连一只狗也看不见，有的只是风和草。整个消防站同长兴岛一样萧条，还是上世纪70年代的建筑，墙体斑驳，漆面脱落。消防站里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仅有10 个人，清晨出操，口号还没喊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一年仅40起的警情，更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叹。

虽然与想象差距甚远，陆科肖还是努力适应当地的生活，不想因此蹉跎岁月。作为队里的司通员，主要负责车辆驾驶和通信工作，工作内容之一是必须对辖区内路况了如指掌，大到东西南北，小到阡陌小道。岛上多泥路，路况复杂，哪条道可以开进大车，哪条路只能步行进入，都必须了然于胸，对路况的熟悉程度直接关系到救火效率。最好的办法是有一份专司消防工作的辖区地图，可当时仅存于消防站的一份地图与消防站同样古老，领导将绘制地图的这项工作交给了陆科肖，让他在半个月之内绘制一份专门用于消防工作的地图。这项工作看似简单，要的是耐心与细心。带上两个馒头和一瓶水，几张纸和一支笔，陆科肖骑上自行车，在岛上转开了。绘制地图不是件难事，岛上毕竟地广人稀，粗线、细线、虚线，数笔勾勒，不多时陆科肖对岛上的路况已了然于胸，显于纸上。这段时间，陆科肖熟悉了路况，也见到了长兴岛上形形色色的人，有奔跑嬉闹的孩童、田间劳作的青年，更有一些步履蹒跚、形单影只的老年人，他们大多独守一块田，一幢房，在孤独与艰难中生存。岛上的生活与陆科肖老家有些相似，年富力强的青壮年纷纷选择离岛谋生，留下的大多是妇孺和老叟。陆科肖走遍岛上的大小道路，看到不少生活困难的家庭。“去帮帮他们”，陆科肖心中的信念有了落实的方向。

拿定主意，便开始行动。陆科肖不是冲动的人，当时他的收入也十分微薄，每月264 元的津贴，100 元必须寄回家中支撑家里的开销；外出工作的时间，每天能有20元的补助，他只买两个馒头和一瓶水，为的是能将钱省下来；就算加上过节费，每月也仅百来元，实在力薄，不得不量力而行。为了能将扶助落到实处，他向民政部门表明心意，从民政部门要来一份困难家庭的名单。由于工作原因，只能选择离消防站不太远的人家，再从中选择一到两户特别困难的家庭扶助，年逾80 岁的钱财名、盛秀珍老夫妻俩是陆科肖最早选择扶助的人家，从那一刻起，一干就是整整16年。

爱心与初心

并不是所有爱心都会获得感谢和掌声。

“是你啊，小陆，你怎么来了？”自打隔壁盛奶奶被女儿接走，大门上了挂锁，整间屋子已经沉默得快被人遗忘了。此时，陆科肖正站在大门前踌躇。“是我，王姐，盛奶奶呢？”陆科肖看到大门上的挂锁，心里有点疑惑，正想找人询问，遇到了王姐。“她被她女儿接走了，不会回来了，你不知道啊。”王姐有点惊讶，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2007年的长兴岛，通信设备实在落后。“哦，是嘛。那太好了。”知道盛奶奶有人照顾了，陆科肖心里是开心的，只是这开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盛奶奶全名盛秀珍，她和老伴钱财名在岛上相依为命几十年。陆科肖记得，他按照名册第一次来到盛奶奶家时，非常吃惊于眼前的景象：当时盛奶奶老夫妻俩都已是80多岁的高龄，钱爷爷已不能下床，长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生活起居全靠盛奶奶一人照顾；房屋年久失修，屋内家具十分简陋，床头放置一个铁盆，用来接屋顶漏下的雨水，墙体多处有破损。可民政部门给出的资料上，亲属栏里清楚地写着四个子女的名字。然而直到盛奶奶离开这座小岛，陆科肖也从未见过他们的面。因为有子女，盛奶奶老夫妻俩仅能从民政部门获得微薄的补助，生活相当拮据。

“奶奶，我来帮您干活吧。”2007年初的那天，盛奶奶成了陆科肖第一个扶助的人。每个月陆科肖总要抽时间来到盛奶奶家，帮忙干些杂活，床头的脏衣服，陆科肖拿过来清洗干净，锅里的碗、屋外的柴……时间有限，陆科肖尽可能地多做一些。盛奶奶刚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口地道的崇明方言也让陆科肖有些晕乎，除了基本的打招呼，几乎很难进一步交流。陆科肖也不在意，每次去总是带上些生活用品，接着就埋头干活，离开时多少再留下些钱。时间长了，盛奶奶一见他来，便是又煮鸡蛋，又烧茶，语言依旧不太容易交流，可盛奶奶脸上有了笑容。一来二去，陆科肖与盛奶奶的这种交流已有一年多的时间。2008年初，钱爷爷病重离世，留下了盛奶奶一个人。陆科肖正想着盛奶奶一个人孤单，想着多去探望，突然见到门上的“铁将军”，心里毫无准备，有些失落。屋子的一砖一瓦还是那么熟悉，盛奶奶慈爱的笑容，不能沟通语言的模样，犹在眼前。虽然没能说上一声再见，陆科肖在心中仍默默祝福盛奶奶，骑上自行车，去往下一个家庭。

虽有遗憾，但不改初心，不计回报。

2012年年初，一面锦旗被送到了横沙消防中队，一封表扬信被寄到上海消防总队。来信的是刚考上大学的黄舒婷，信中她感谢陆科肖在她家庭困难的时候关心她帮助她，正是有了陆科肖的帮助，黄舒婷才更有信心去面对高考，最终考取心仪的大学。为帮助黄舒婷顺利就学，陆科肖从工资中拿出2000 元，资助黄舒婷。像这样的锦旗和表扬信并不是首次。在这之前，已有两面锦旗被送到了消防中队，一面是感谢陆科肖资助一对双胞胎兄弟考上大学，另一面是感谢陆科肖扶助一位90 岁高龄、身患股骨头坏死的孤老。组织上想为他宣传，陆科肖说，自己只是尽一份心意，不值得宣传。另一方面，对于刚考上大学的孩子，他也不愿过多地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善举终被人所知，在这几年里，陆科肖已默默帮助不少困难家庭，他说只要有能力就尽量给一些，自己几乎没有开销，只知道每月卡里的余额都基本为零。

支持与辐射

陆科肖的事迹传开了，表彰奖励纷至沓来，然而，他从不动摇初心，升任司通班班长，他依然做好消防工作，继续帮助那些困难的家庭。在这过程中，他有了新的发现……

陆科肖连续16年资助数十个贫困家庭，结对帮困多名老人

某日，陆科肖的朋友圈里有人晒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隐去了姓名，内容是为湖北武汉疫情捐款，发圈人正是班里的另一名消防员——姚健。陆科肖立即向姚健要来了捐款方式，正值月底，陆科肖干脆把卡里仅剩的几百元钱全部捐了。“我们一起干吧。”兄弟志同道合，两人当即决定一同来爱心帮困。无独有偶，同在班里的另两名消防员黄国弟和周敬汝得知他们的想法后，当即表示希望一同参与爱心帮困活动。四颗年轻的心碰撞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暖流，洋溢青春的热血。2020年，雷锋小队正式成立，所谓大道同行，弥足珍贵。参照陆科肖的做法，四人分别选择四户困难家庭进行爱心扶助，其中有家庭遭受重大变故的，有患有智力残疾却无人照顾的，也有无儿无女无收入的孤老，更有因家庭困难几近退学的学子。不过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2018年消防队正式改制，由部队转为地方，全部按照标准化、规范化建设，这对消防队提出了更高更严的要求，队内事务繁杂不少。不过，陆科肖的雷锋小队没有因此停止扶助的脚步，反而比之前更顺利，他们的爱心活动得到了全站的支持。逢年过节，他们外出探望，站上都会准备一些慰问品让他们带去。遇到节假日，站里专门派出人手一起参与爱心活动，让为民服务的精神落到实处，让爱的温暖辐射更广更远。平时不方便集体外出时，四人便轮流，每人一次去到四户人家，送些生活用品，帮助料理家事，归队后将情况一同分享，为下一次扶助做好新的准备……在他们的影响下，崇明三岛12 个消防救援站纷纷成立学雷锋小分队，先后与18 名孤寡老人“一对一”结对帮扶，资助26 名困难学生，每个站都与辖区敬老院、福利院结成帮扶单位，经常去开展消防宣传活动，定期为老人、残障人士送去油米面和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