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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声造影评估托法替布成功治疗难治性大动脉炎1例并文献复习

2022-04-01杨金水李民张江林万月华朱剑邓小虎赵玉荣王秀茹张洁

解放军医学杂志 2022年1期
关键词:尼龙造影抑制剂

杨金水,李民,张江林,万月华,朱剑,邓小虎,赵玉荣,王秀茹,张洁

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风湿免疫科,北京 100853

大动脉炎(Takayasu arteritis,TAK)是一种原因不明的血管炎,可导致动脉病变段狭窄、闭塞或扩张,从而引起多种症状。糖皮质激素是目前TAK治疗的一线药物,但长期应用糖皮质激素存在多种潜在不良反应,且在糖皮质激素逐渐减量过程中,TAK复发率高达60%[1]。联合应用抗风湿药物(DMARDs)或生物制剂[如托珠单抗(TCZ)、肿瘤坏死因子抑制剂(TNFI)]是临床上常用的治疗手段[2]。但有部分患者对传统的DMARDs、TCZ或TNFI治疗无反应。有研究发现,Janus激酶/信号转导与转录激活因子(the Janus kinase/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s,JAK/STAT)信号通路在TAK的炎症中起重要作用,Janus激酶(JAK)抑制剂为TAK的治疗提供了新的选择[3]。目前尚缺乏针对TAK疾病活动性的可靠评估标准,因此,影像学检查在TAK的诊断和随访中具有重要作用[2]。本研究报道了1例托法替布成功治疗难治性TAK及使用超声造影连续评价并随访3年的病例,并对相关文献进行复习总结,以探索TAK治疗及随访评估的新方法。

1 病例资料

1.1 病史 患者女,28岁,因“反复发热、颈痛6年余”就诊。2010年6月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体温最高37.7 ℃,多于午后及傍晚出现,无咳嗽咳痰、夜间盗汗等,就诊于当地医院,考虑“感冒”,对症治疗后发热无缓解。2010年7月无诱因出现颈部疼痛,在当地医院查血管超声见右侧颈动脉狭窄,C反应蛋白(CRP)、红细胞沉降率(ESR)升高,考虑“多发性大动脉炎”,接受口服甲泼尼龙40 mg/d及环磷酰胺100 mg/d等治疗,发热、颈痛好转。出院后口服醋酸泼尼松50 mg/d并逐渐减量,减至30 mg/d时再次出现发热、颈部疼痛,复查CRP、ESR较前升高,口服加用氨甲蝶呤10 mg/周,症状缓解,后因恶心、脱发调整氨甲蝶呤至5 mg/周。2011年7月,甲泼尼龙减至8 mg/d时再次出现发热、颈部疼痛,复查CRP 53.6 mg/L、ESR 38 mm/h,超声提示双侧颈动脉内膜增厚,最厚处2.3 mm(右)、1.9 mm(左),调整治疗为口服甲泼尼龙40 mg/d、氨甲蝶呤片10 mg/周、环孢素50 mg 3次/d,症状缓解。出院后甲泼尼龙逐渐减量至20 mg/d,再次出现发热、颈痛,环孢素加量至100 mg 2次/d,因恶心、呕吐明显,氨甲蝶呤减量至5 mg/周。2012-2014年期间病情反复,激素剂量反复调整。2014年4月调整醋酸泼尼松30 mg/d、环孢素50 mg 2次/d,激素减量后出现病情反复伴四肢严重甲癣,ESR、CRP升高,停用环孢素,接受口服醋酸泼尼松20 mg/d、来氟米特20 mg/d、环磷酰胺50 mg/隔日、羟氯喹0.2 g/d治疗。2014-2016年期间因视力下降、眼底出血停用羟氯喹,因反复腹泻、水样便,停用来氟米特和氨甲蝶呤,因脱发、恶心呕吐停用环磷酰胺,甲泼尼龙调整为早16 mg、晚12 mg,病情稳定,无发热及颈痛,但出现四肢水肿、肥胖、双下肢皮肤伤口不易愈合及双眼白内障。2016年6月底,甲泼尼龙减量至4 mg/d,7月10日开始出现间断发热,伴有臀部疼痛,关节疼痛,体温最高达38.5 ℃,可自行退热,在当地医院查ESR 75 mm/h,CRP 48.2 mg/L,考虑“感染、双侧股骨头坏死”,接受头孢替安及膦甲酸钠抗感染等治疗后连续5 d未发热,臀部疼痛减轻。出院后3 d再次出现发热,体温最高37.8 ℃,间隔3~4 d发热,左侧颈部稍疼痛,双手环指远端指间关节疼痛,双踝关节疼痛,双下肢轻度浮肿,左侧胫前皮肤溃疡,直径约0.5 cm,溃疡周围皮肤红肿伴渗液,2016年8月就诊于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风湿免疫科。既往史、个人史、家族史无特殊。

1.2 入院后查体 体温35.9 ℃,脉搏108次/min,呼吸19次/min,血压116/79 mmHg,双下肢皮肤薄,左胫前可见一直径约0.5 cm溃疡,周围轻度红肿,伴少许脓性渗液,双下肢可见多个陈旧性瘢痕,双下肢轻度水肿,双手环指远端指间关节、双踝关节压痛,无肿胀,双侧颈部可闻及吹风样血管杂音,心脏、肺部、腹部查体未见异常。

1.3 辅助检查 血红蛋白1 1 0 g/L,红细胞4.66×1012/L,白细胞17.19×109/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90.5%,血小板375×109/L,CRP 93.6 mg/L,ESR 66 mm/h,尿常规、便常规、肝肾功能正常。血管超声造影显示左侧颈总动脉近中段及右侧颈总动脉管壁增厚,造影提示活动性病变可能性大。

1.4 诊断、治疗及随访 患者入院后考虑诊断为“皮下软组织感染,大动脉炎”,接受利奈唑胺抗感染,甲泼尼龙8 mg/d,发热缓解,颈痛、关节痛改善,复查CRP 6.88 mg/L、ESR 16 mm/h。2016年8月-2017年2月期间反复颈部疼痛,足跟痛,皮下软组织感染,甲泼尼龙维持在8~16 mg/d,先后服用过他克莫司及吗替麦考酚酯。2017年3月出现左侧锁骨区疼痛,放射至左肩,伴乏力,左肩可上抬,但坚持不足30 s,双手遇冷后指尖麻木,回温后可缓解,左手恢复较右手慢,有一过性体温升高至37.8 ℃,可自行退热,口服甲泼尼龙6 mg(1次/12 h)、吗替麦考酚酯0.5 g(2次/d)。入院后超声造影检查结果显示:左侧颈总动脉近中段及左侧锁骨下动脉近中段增厚,造影提示血管炎症活动,左侧锁骨下动脉近中段管腔中-重度狭窄伴中段囊型动脉瘤(1.1 cm×0.9 cm)形成(图1A)。查CRP 9 mg/L、ESR 14 mm/h,给予输注托珠单抗480 mg,治疗后左肩疼痛缓解,左上肢可轻松上举,乏力好转,无发热。此后又输注2次托珠单抗,但输注后均出现左颈部疼痛加重,2 d左右可减轻。2017年9月底,复查超声造影提示左侧颈总动脉近中段管壁增厚,造影剂增强(图1B、C),左侧锁骨下动脉瘤较前增大(1.5 cm×0.9 cm),2017年10月起停用托珠单抗、吗替麦考酚酯,加用口服枸橼酸托法替布5 mg(2次/d),同时口服甲泼尼龙12 mg(1次/12 h),用药后未再出现颈部疼痛,复查CRP、ESR均正常,2018年1月复查超声提示动脉瘤缩小(图1D)。患者于2018年1月-2020年7月期间每2~3个月随访1次,未出现颈部疼痛,用药期间监测白细胞、中性粒细胞、肝肾功能正常,复查CRP、ESR逐渐恢复正常;血管超声造影提示血管管壁厚度改善,造影强度减弱(表1,图E、F)。期间出现3次轻度皮下软组织感染,复查血管超声造影提示血管病变较前活动,调整激素用量及加用抗感染治疗后,感染好转,托法替布由初始剂量5 mg(2次/d),逐渐调整至5 mg/单日、10 mg/双日。随访截至2020年7月,患者病情稳定,维持甲泼尼龙8 mg/d,未有发热、颈痛等不适。

表1 1例难治性大动脉炎患者临床指标及超声造影结果Tab.1 Clinical indexes of a patient with Takayasu arteritis and contrast-enhanced ultrasound results

图1 难治性大动脉炎患者应用托法替布治疗前后超声及超声造影图像Fig.1 Ultrasound and contrast-enhanced ultrasound images of Takayasu arteritis patient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of tofacitinib

2 文献检索与复习

截至2021年3月,以中文“大动脉炎”“JAK抑制剂”“托法替布”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未检索出中文文献。以“Takayasu arteritis”“JAK inhibitor”“tofacitinib”为关键词在PubMed数据库中共检索出英文文献10篇,获取全文后筛选出5篇[4-8],共纳入10例患者(表2)。

表2 本例及既往文献报道的接受托法替布治疗的大动脉炎患者情况Tab.2 Information of present case and the other cases with Takayasu arteritis and treated with tofacitinib in the previously published literature

10例患者中,男1例,女9例;年龄14~23岁;均为难治性TAK患者,2例合并溃疡性结肠炎,1例合并虹膜炎。10例中,8例初始接受托法替布剂量为10 mg/d(其中1例联合氨甲蝶呤,1例联合吗替麦考酚酯),另2例初始剂量为20 mg/d。7例患者疾病得到改善,激素剂量减至8~15 mg/d,症状缓解与未缓解的患者在年龄、性别、病程方面无明显差异。临床检查方面,5例采用血管超声评估血管炎病情,2例采用增强CT、1例采用PET/CT、2例同时采用磁共振血管成像及PET/CT评估血管炎情况。不良反应方面,仅1例报道出现菌血症及皮脂腺囊肿感染(表2)。

3 讨 论

本研究报道了1例托法替布成功治疗的难治性TAK患者,且在3年的随访过程中应用超声造影进行连续评价。本例TAK病史10年余,在病程初期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后病情改善,但在激素减量过程中症状出现反复,先后联合环磷酰胺、氨甲蝶呤、环孢素、来氟米特、硫酸羟氯喹、他克莫司、吗替麦考酚酯等多种DMARDs药物,或因效果不佳,或因恶心、脱发、月经紊乱、严重甲癣、视力下降、腹泻等药物不良反应而停用,甚至在联合托珠单抗治疗时,也因反复出现输液后颈部疼痛加重而停用。患者在长达7年的前期治疗过程中,激素未能如愿减量,且出现包括股骨头坏死、白内障、伤口愈合缓慢、反复感染等多种激素相关不良反应,治疗极其困难。患者动脉受累范围增多、炎症加重,且由于动脉弹性膜和中膜肌层损害而出现左侧锁骨下动脉瘤样扩张。积极控制感染后,笔者尝试联合应用托法替布治疗,最终患者的动脉炎症得到控制,在无外科干预的情况下,3个月后血管超声造影复查发现左侧锁骨下动脉瘤缩小、消失。患者在托法替布治疗的前2年,出现过3次软组织感染,导致TAK病情反复,抗感染及适当调整激素用量后疾病好转,在第3年的随访过程中未再出现感染,糖皮质激素也顺利减量。在3年的随访过程中,笔者采用血管超声造影进行连续评估,发现血管超声造影能够敏感地评估血管炎症情况,即使在CRP、ESR正常的情况下,也能发现潜在的血管炎症。此外,在合并感染期间,CRP和ESR已失去其评估疾病活动性的能力,但血管超声造影仍能准确地评估患者的血管炎症状态,为判断疾病活动程度及调整治疗方案提供了强有力的依据。

TAK主要累及主动脉及其主要分支,属于大血管炎。CD4+T细胞、CD8+T细胞、巨噬细胞、自然杀伤细胞在TAK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关键作用。CD4+T细胞和巨噬细胞在血管壁形成肉芽肿浸润,导致管壁血管化,中膜平滑肌细胞丧失,中膜弹性膜层和弹性蛋白纤维破坏,新生内膜增生致管腔狭窄[9]。外周血和炎症组织中的Th1和Th17细胞驱动了CD4+T细胞的激活。Ⅰ型和Ⅱ型细胞因子通过JAK/STAT通路传递信号,可增强Th1和Th17细胞应答[3]。TAK患者外周血CD4+调节性T细胞(Treg细胞)功能下降,与大多数自身免疫性疾病一样,Treg细胞功能障碍被认为是TAK慢性免疫刺激的基础[10]。研究显示,JAK抑制剂可使TAK中Th1/Th17细胞分化降低,Tregs比例增加,有效调节自身炎症反应并恢复TAK中T细胞的稳态[3]。另有研究发现,托法替布(JAK1和JAK3抑制剂)可通过抑制T细胞和巨噬细胞的激活,有效抑制血管炎症[11]。

近年发现的组织驻留记忆T细胞(TRM)是一种特殊的T细胞亚群,其特点是能够锚定在周围组织中,即使外周炎症标志物得到良好控制,这些细胞也可能导致慢性和持续性血管壁损伤[11]。在一项临床研究中,对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3、6、9、12个月的患者进行再次活检,结果显示大多数患者的组织浸润性T细胞持续了1年以上[12]。而在接受JAK抑制剂治疗后,血管壁中TRM数量减少,外膜微血管生成受到抑制,内膜增生明显减轻[11]。因此,JAK抑制剂为TAK的治疗提供了新的选择,有望减少激素用量并维持病情稳定。

评估TAK活动性的标准仍在探索之中,包括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提出的标准[13]在内的多种活动性评分均存在不足之处。影像学检查是TAK诊断和随访的重要工具。血管超声能够显示病变血管的管壁增厚及管腔狭窄、闭塞和血管瘤形成。血管超声造影采用一种纯血池造影剂(1.5~2.0 ml SonoVue,Bracco,米兰,意大利),其六氟化硫微泡平均直径<2.5 μm,能够随着血液流动到达低速血流或低流量的微小血管,观察增厚管壁中新生的滋养血管,通过增厚管壁造影剂有无增强判断TAK的活动性[14-15]。患者在室温20~25 ℃的检查室内休息5~10 min后进行检查,取仰卧位,先行常规超声观察血管管壁增厚、狭窄或闭塞情况,然后对管壁增厚处行超声造影检查,将SonoVue冻干粉溶于5 ml生理盐水,用快速团注法将0.8~1.2 ml造影剂快速推入肘正中静脉,随后推注5 ml生理盐水,观察并存储图像,动态记录全过程。相较于CT、MRI及PET/CT,超声造影分辨率更高(可观察0.1 mm的变化)、价格更低,且可重复性高、检查时间短、更加灵活方便。本例患者多次复查血管超声造影,发现即使在CRP、ESR正常的情况下,患者的血管壁厚度仍未恢复正常,且存在造影剂增强,提示其血管炎症仍然存在,因此在激素减量过程中易出现病情反复。在接受托法替布治疗后,患者血管壁厚度逐渐恢复正常,造影强度也逐渐降低。在合并感染时,发热、CRP、ESR等指标已难以用于评估TAK的炎症情况,而血管超声造影仍可通过管壁厚度、造影强度等的变化判断血管炎症情况,为疾病活动性的判断及治疗方案的调整提供依据。在随访过程中,笔者发现,合并感染的患者病变血管壁厚度也随之增加,感染似乎会诱发TAK病情加重,感染控制后病情也容易好转。

JAK/STAT信号通路与人类免疫高度相关,JAK抑制剂为风湿病的治疗开创了一条新的途径[16]。JAK抑制剂在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溃疡性结肠炎等疾病的治疗中均显示出较好的疗效和安全性[17-19]。其相关不良反应包括:机会性感染(结核、带状疱疹等),非黑色素瘤皮肤癌的风险增高,贫血,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血小板减少,静脉血栓风险增加,肌酸激酶、肌酐升高等[20]。本例患者在托法替布治疗后随访了近3年,监测血红蛋白、白细胞、中性粒细胞、血小板、肌酐等指标未发现异常,且未出现结核、带状疱疹等感染及静脉血栓。虽然在用药期间发生了3次非严重性软组织感染,但在随后1年的随访中未再出现软组织感染,患者存在长期激素治疗史,在应用托法替布治疗前即存在反复软组织感染,考虑软组织感染与长期应用激素有关,故不能将其完全归因于托法替布的不良反应。文献报道的托法替布相关感染多为带状疱疹和呼吸道感染,而该患者并未出现。

通过文献复习,目前共10例难治性TAK患者采用JAK抑制剂治疗,其中3例治疗无效。相比于病情好转的患者,治疗无效的患者在年龄、性别、病程方面无明显差异[4-8]。通过对本例患者的治疗、随访及相关文献复习,笔者认为JAK抑制剂可作为治疗TAK的新药物,有助于减少糖皮质激素用量,且超声造影是评估血管炎症的有效工具,但仍需前瞻性、大样本的临床试验进一步探究JAK抑制剂治疗TAK的疗效及安全性,深入挖掘血管超声造影在随访过程中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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