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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馆藏木雕窗花的造型样式研究

2022-03-31吴允希

大观 2022年2期

吴允希

摘 要:重庆市璧山区大圆祥博物馆的数万件巴渝古建筑构件中的窗花雕刻体量较大,其展馆中的木雕窗花是依附于建筑的实体,收集自西南各个地区。木雕窗花作为西南地区传统文化观念和民族心理的物化形式,根据不同的分类,其样式特征由内容表现体现出迥异的审美趣味和风俗观念,是塑造西南地区民族文化心理和审美格调的模型。对大圆祥博物馆中西南地区的木雕窗花的样式特征进行分析,探索其背后深层次的内涵,旨在让人们了解它的艺术价值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推动巴渝文化的保护和传承。

关键词:大圆祥博物馆;木雕窗花;造型样式

一、木雕窗花概述

重庆大圆祥博物馆位于重庆市璧山区健龙镇龙江新石村5社(原璧山天福碗厂),其馆藏数达十余万件,若干个大车间里分门别类展陈着巴蜀古建筑木雕、石雕藏品。大圆祥博物馆的门窗匾馆中木雕窗花保存完好,木雕窗花艺术作为民居建筑中的一种造物艺术,具有强烈的基础功能和地域化的艺术特征。展馆中的木雕窗花以两扇或四扇为一组,做工精良,造型独特,也是地域文化的视觉表现形式,蕴含独特的风俗习惯、伦理观念和精神追求,表现了西南地区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美好生活的寓意特征。

在早期人类文明中,从群居到以家庭為单位,人们逐渐出现了独立的思想,“穴居”这种住宅形式慢慢出现。后来,人们冬天住在用土垒成的营窟中,夏天住在树上木筑的巢室里。在唐之前,房屋中烧制的木门木窗简单直观,主要是满足采光通风的基础需要。除了满足功能性的需求之外,木构件应用也较为原始,窗户多采用简洁的直窗棂,木棂条有间距、有序地排列着,木制窗户没有特别的雕饰处理。大圆祥博物馆收集的是由西南地区文化熏陶之下创造而来的木雕窗花,这些木雕窗花结合了西南地区的地理人文特点,有着独特的艺术形态样貌。考古资料显示,西南地区很早就有人类开始活动,其原因与气候、地势密切相关。正是由于自然气候条件的影响,西南地区土壤类型繁多,适宜树木生长,森林成片,大量的森林木材造就了该地区木雕文化的盛行。在森林繁茂、山势陡峭、气候温暖潮湿、雨量充沛、山脉众多的特点下,西南地区盛产木材,为木雕窗花提供源源不断的原材料。通常,用来进行窗花雕刻的木材有漆树、香樟木、花梨木、杉树木、楠木等,这些木料质地坚硬、耐保存,木料纹细,颜色较浅发白,便于后期雕刻。其中的雕刻技法也十分多样化且繁复,有线刻、镂空雕、圆弧雕、透雕、高浮雕等雕刻技法,创造出了形态各异的雕窗艺术文化。窗花的外体形状也是多种多样的,有长方形、正方形、扇形、圆形、半圆形、方圆形等。根据不同木材的特性,窗花雕刻出的花纹都有所不同,形成丰富的视觉效果。

早期的木雕窗花艺术与材料、工具、观念、技术等息息相关。陆游的《入蜀记》记载:“但井邑极于萧条,邑中才百余户,自令廨而下皆茅茨,了无片瓦。”可见这一时期的西南地区民居建筑是比较落后的。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经济贸易的兴盛,西南地区各地出现码头,大量商人来到这一区域经商贸易,以商品集散运输为中心的商业集镇出现。这不仅促进了木雕雕刻技术的发展,而且人们的审美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由于技术的进步,文化观念的影响,后期综合形成了西南区域木雕窗花艺术的本土风貌。

二、木雕窗花的样式特征

木雕窗花艺术真实地反映出了西南地区繁衍和成长的历史,是我们了解和认识地方文化的珍贵文化标本。特定的艺术形态反映了特定的民族文化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年代保留下来的艺术形式会真实地记录因年代的变迁而产生的民族文化心理的创造过程。西南地区经历了各个民族的迁移和长期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地方民族性格和特质。如今,我们可以追寻含有民族文化心理特征的艺术品,从而了解历史。窗花雕刻艺术史是一部流动的艺术史,也是一部流动的民族文化心理发展史,全面地展示了当地人的自然观念、生活习俗、文化意识和人伦道德,一件件窗花雕刻艺术品,引领着后人走进西南地区人民独特而玄妙的心灵世界。从生产制造业和文化环境等多方面因素中,不难看出西南地区的木雕窗花的历史成因有其复杂性。大圆祥博物馆中的窗花艺术样式是多种多样的,木雕窗花十分注重吉祥的寓意特征,所谓“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工匠们多取材于生活中自然的物象、对生活的观察经验、人们的愿望等,将其抽象化、主观化形成图像,通常采用意象化的表达形式,表现手法上利用数目的巧合、读音相似相谐、图形形象相似来塑造窗花。

(一)动植物类造型样式

吉祥动植物类造型样式中一般含有龙、凤、喜鹊、蝙蝠、寿桃、梅花等图案,这些图案往往都是民间传说中或是在日常生活中常见到的一些动植物。在此类题材下,窗花表达的主体对象以长方形或正方形的形式构置于正中间,周边采用龙凤纹、蝙蝠纹、抽象几何纹等纹样进行空隙的装饰,例如名为“喜上眉梢”的木雕窗花,窗花的中心雕刻着一只喜鹊仰首站立在结着丰硕果实的树枝上,树下一个孩童正站在亭边嬉戏,由喜鹊、树枝、亭落、孩童形成的微场景突出了此窗花的主题。在主场景的左右上下以对称的形式分别雕刻着龙纹、蝙蝠纹、祥云纹、莲花纹和几何纹样。龙是中国传说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神兽,在民间百姓心里,龙能够翻江倒海,无所不能。龙纹不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用于皇室装饰,也常出现在其他民间艺术装饰中;蝙蝠纹的“蝠”谐音“福”和“富”,用于表达祝福与福气;莲花纹中的“莲”与“连”为谐音,民间寓意福气连连。因此,以喜鹊登在枝头的场景结合表达吉祥的动植物纹样,寓意“喜上眉梢”的福瑞征兆。又如名为“喜鹊登梅”(图1)的窗花,此窗花采用两只喜鹊上下俯冲对视站立在梅花树枝上的场景。主体物较小,在主体物周围环绕着多种祥云纹、莲花纹等吉祥图案。较为不同的是,该窗花在雕刻形式上采用镂雕、浮雕、线雕等多种方式形成了多空格化窗花。这种主题清晰、画面灵动的风格,在独特的表达形式下,使得屋内屋外场景变得可视化,视线范围的扩大使得隐私性降低,空气流动性较好,所以该类型窗花多放置于公共空间中。图案表达上采用两只喜鹊站立在梅花枝头,其象征着民间夫妻间的美满爱情生活,表达出世间一切阴阳调和的观念。因此,从动植物类造型样式的窗花中不难看出西南地区的百姓对衣食富足生活的向往,同时还期盼着平淡生活里的喜气洋洋,福气多多。

(二)生产生活习俗类造型样式

生产生活习俗类造型样式以日常生活、地方戏曲为素材内容,如弈图、跳舞图、苏小妹三难新郎(图2)、白兔记、比武招亲等。如名为“对弈”的木雕窗花的中心场景刻画以圆为外框架,图案中雕刻着六个人物形象,采用分层的叙事结构展开了一幅古朴的画卷,其中人物形态各异,上层是两人围着棋盘对弈,旁有一人驻足观看,下层是一人提着水壶,一人端着餐盘,一人佝偻着身子,三人相对而语的场景让观者忍不住猜想其对话内容,或讨论着楼上人物的技艺高深,或讨论着家长里短。而“对弈”图周围的装饰纹样显得更为自由与多样,有麒麟纹、莲花纹、祥云纹、回形纹等,结合了多种动植物纹、几何纹样对其进行装饰,使得该窗花富有趣味性。背景纹样的雕刻更为复杂,其中回形纹样作底,用喜鹊、莲花、蝙蝠等纹样进行装饰,形成了仿佛有两扇窗花的立体效果,这样的造型样式显得窗花更为厚重,具有丰富且神秘的特点,令观者觉得似乎时光停住了脚步,百十年前的这局棋到如今还没下完,棋桌上依然叠炮飞马、兵来将挡,旁观者笑而不言。

西南地区的地方戏曲种类纷繁,场景各异,剧情或庄重,或诙谐,或感化世人。例如“苏小妹三难新郎”窗花展现的是苏小妹女扮男装参加文酒会,邂逅才子秦少游,后秦少游拜访苏家,遭苏小妹多番刁难的戏剧化的场景。主场景的多样化再次显现出来,运用多边形的结构突出主体,其中又雕刻了多个微场景从而形成构图的复杂化。场景对门里门外环境以及迥异造型的人物形象进行刻画,以呼应戏剧剧情的跌宕起伏,环绕主体的装饰不再是简单的纹样,而是以六边形为框架的多个元素的组合性表达。每个六边形里含有不同的形象,有鸡、鸟、牛、凤、麒麟等形象,还有香炉、怀抱硕大铜钱的菩萨形象。其中心场景的外形表达上较“喜上眉梢”样式更为多样化,运用了抽象的富有变化的曲线进行装饰,且中心场景图案融合了多种更为繁复的雕刻方法。树木、人物形象、亭落等纹样采用高浮雕的雕刻方式,山林、祥云等背景纹样采用平雕等方法,使得主题画面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形成立体的视觉效果。周围纹样大部分采用简洁的几何纹进行装饰,其中含有少量动植物元素的纹样进行点缀,几何纹中有回形纹、六角形纹、钱纹、花草纹,这些装饰符号是将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形象特征进行简化处理,抽象的符号化表达能引起人们的联想,构成观念,表达吉祥意义。如圆形寓意圆满,八角形寓意吉祥,六角形隐喻长寿,菱形寓意长寿延年,万字形代表万福,钱纹、法螺象征吉祥和运气等。其中,文字也是十分清晰的表意符号,如“福”“寿”等字样也常运用于木雕窗花中心。几何纹或花草纹与代表吉祥的文字组合,一起构成图案化的符号系统,表达文化理念。这些风格迥异的元素丰富了木雕窗花生产生活习俗类题材的表达,以日常生活、地方戏曲为素材的木雕窗花样式折射了西南地区百姓对艺术的独特体验以及丰富的表现力。

三、木雕窗花造型样式的文化内涵和时代意义

重庆大圆祥博物馆中的木雕窗花总体呈现吉祥和谐的地域特征,不仅蕴含着独特的风俗习惯、地域文化、伦理观念和精神追求,其文化的核心更是人们意识形态的反映。大圆祥博物馆的木雕窗花就是一种可视化的意识形态表达,整体叙事系统和装饰的理念意识相关联,运用多样化造型来传达内容及思想,以动物、植物、人物、古器宝物、文字和多种纹样采用谐音、象征、寓意等表现手法体现地区家族传统、文化礼制。有学者认为,人们如果需要掌握一种语言,那么其实是需掌握语言的词汇和语言的语法及其符号系统。木雕窗花在满足人们物质功能需要的同时,通过窗花中形象化的符号反映建筑思想、文化观念、价值观念、情感寄托等。综合人们对居住环境的理想,木雕窗花的题材选择透露出深层次的文化内涵,也是审美观念的体现,展现着对材料的理解、工艺的运用以及传达道德、哲学等精神观念。巴渝人从骨子里面透出的豪爽和勤奋,在大圆祥博物馆的木制窗花雕刻作品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使得馆藏中传统木雕窗花的造型特征较其他地区多了一份惬意感与随性的意味。在传统木雕窗花艺术的影响下,西南地区现代化的木雕窗花艺术同样具有地域性特征,将传统木雕窗花的装饰图案融入现代木雕窗花设计中,其文化意境会有巨大提升,人们能够深切感受到地域文化元素符号意境空间给予的视觉及心理上的享受。这种区别于其他环境的风俗文化,展现出西南地区传统木雕窗花旺盛生命力的时代意义。

四、结语

重庆大圆祥博物馆的木雕窗花数量巨大,其数量和价值在整个西南地区都属罕见。从木雕窗花艺术造型特征入手了解西南地区木雕窗花的叙事体系表现的复杂性和包容性,可以充分体现其人文精神。所谓“知根脉,行方远”,木雕窗花艺术题材的探究也是寻找巴渝文化的一个重要节点。大圆祥博物馆收藏的是由西南地区文化熏陶之下创造而来的木雕窗花,在众多的木雕窗花藏品中,身处其中的震撼与感动无以复加。这些木雕窗花结合了西南地区的地理人文特点,静静诉说着生命的悲欢离合、兴衰荣辱。所幸的是,我们仍可以借助馆藏木雕窗花这样一条追忆历史的路径,探寻其古朴的文化以及其背后蕴藏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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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重庆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