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集

张伟锋

在人海里，找一个人

也找自己。活了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措

肉身疲惫，灵魂下沉……

如何治愈

绝望，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希望，也一直存在着

不能像个不正常的人

在不合适的时刻，说出正确的话语

我住在山水之间。我的瓦房

帮我挡住了风和雨。你们想来看我

就来吧。但是，请适应我的侃侃而谈

或者静默不语

我怎么做，我都觉得，是对的。在云雾之间

我会牵挂一些事物

也会对一些事物，视而不见

我的孤冷，你们学不会。我的虔诚

你们也学不会。你们学不会的

还有我的热切和消沉。我们若有交往

请不要触犯这些法则。我对它们

都视为珍品，只希望自己独自拥有

我阅读《道德经》

也阅读《南华经》。我不读的书，很多

但是，这两本，一直在读

此外，我还读陶渊明，读苏东坡……

我就是这样，近乎偏执的喜欢，带着亡魂

消遣我活着的时日

我饮酒，但不让自己醉酒

那样肉身太痛苦

我饮酒，但不留有剩余的空间

那样灵魂太束缚

今夜，我饮酒

对着浩浩荡荡的澜沧江

我的裤管有一只高，有一只低

我喊出的声音，和流淌的江水持平

我在地铁站，读了两页书

一个逝去之人，所写的诗句

温暖着，一个冰凉的活着的人

我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

留下了两行热泪。我爱你，我的朋友

即便我们，再也无法促膝交谈

多年后，我将在海边

对着跳跃的鱼群说：“不后悔。”

温度或者毫无温度，都一样让我激动不已

我数星星的时候，我想着我的南方

那里有漂亮的山峦，那里有温顺的河流

我不想说话的时候，朋友们遇见我

我会转过弯，假装什么也看不见。我若孤寂

他们会披星戴月地来

和我一起饮酒，看月亮

我的朋友张雷，故去了

我的孩儿有多大，他就消亡了几年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个终止生命

一个来到人间

我的朋友张雷，他披着厚厚的棉被

写下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汉字

我触摸它们，我热爱它们。如果没有人

再去翻阅它们——

我将把它们私自收为己有

我这样做

会不会太过自私，对于人类

美有无尽的伤感，但更为伤感的是

当我有所觉察时，我已什么也抓不住——

我站在河边，看白花花的水

往山谷深处流。粉身碎骨的壮烈

被我撞了个满怀。哎，不说了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感同身受

我不对你们保持悲观

我也不对你们保持笑容

相爱的人，适合忘记宏大的叙事

要纠缠在琐碎的细节里，才能滋养出足够的耐心

把对方的好脾气

宠成坏脾气。经常吵架，而又不伤害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