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色之辨(节选)
2022-03-29彭莱
彭莱
佘松将近年的创作命名为“褪色”,反映了他在中国画“色”之领域经过多年探索之后的一种心态或者说心得。两年前,佘松在一篇创作随笔中提出了一个颇有意思的观点:宗炳提出的“以形写形,以色貌色”一般都等同理解为谢赫“六法”的“应物象形,随类赋彩”,但我觉得宗炳还涉及了另一层意思,即强调形色之间相互倚重的关系。
“以形写形,以色貌色”之说出于南朝宗炳所撰写的《画山水序》,这本书历来被看作中国绘画早期的经典理论文献。从上下文的语境来看,“以形写形,以色貌色”是用以指代绘画行为本身——至少在宗炳这里,写形与貌色是绘画艺术表现的重要手段,因此用这两句话指代整个绘画的过程。在我这个研究文本的人来看,宗炳的文字本身有沒有涉及“形色之间相互倚重的关系”是可以商榷的,不过,对于一位画家这里的刻意“杜撰”,我又深感“情有可原”。诚然,从绘画史的角度来看,形、色、笔、墨及经营布置等是画家所要面对的“核心问题”,是艺术语言表达的主要手段,任何一个要素都不应简单、孤立地去存在与发展,因此才有作为系统性理论的谢赫“六法”和荆浩“六要”的提出,但佘松在这里强调“形”与“色”作为创作要素之间相互倚重的关系,在我这个多年的老友眼里,一眼便知,是为其多年来耕耘探索的中国画色彩表达的当代性问题而立论。
在中国传统艺术的语境中,“色”的含义有多种指向,其中最直接的是“彩”,即着色的色,如郭若虚形容徐熙的“落墨”画法“迹与色不相掩映”;或是色彩的材料,如丹青,它成为绘画的代名词,即说明色彩表达是中国画的基本属性。即使在“墨分五色”这个随着水墨画的成熟而兴盛概念中,“色”的定义仍是要求以多样的墨色去担当色彩的丰富性。“八五新潮”以后,在学术界,“水墨”替代“国画”成为传统绘画的代名词,在国际化的潮流下,这不失为一种凸显文化身份的策略性表述,但其中也隐藏着令人淡忘传统绘画之色彩华章的危险。与当代水墨画界大多将“色”置于一种与形、笔墨等要素相配合的附属地位不同的是,佘松十多年来一直将“色”之特性与表达作为研究重心,他尝试过各国生产的各种矿物色材料,探究其属性,寻求其诉诸当代的艺术表达,但又始终要求自己站在艺术传统的立场去对待他的课题,警惕落入以材料特殊性替代艺术通约性的陷阱。这里,我仍想引用佘松的一段议论,与那些在国画的当代性探索中能够摆脱急功近利的袭用、拼凑等手段,而始终站在传统与当代的交接处的艺术家们共同切磋:纯粹的当代性是一种净化的理想,他不像传统那般老道圆滑,但却有着通融与坚毅,他绝不将过去的遗产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当作光环来照亮不够自信的脸,他会仔细厘清境况中的非当代性,在净化自身的同时,也重新净化传统,让传统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
佘松
安徽省马鞍山人。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国画系,硕士研究生。现为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书画系主任,上海美术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入选第九届全国美展、第四届中国工笔重彩画大展、首届中国重彩画大展、第三届南京国际美术展等全国大型展览。作品被中华艺术宫、黄宾虹纪念馆、美术文献艺术中心、朱屺瞻艺术馆等艺术机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