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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理想及其实现途径
——以《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章为文本考察

2022-03-24穆寿雯

湖南行政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分工共产主义

穆寿雯

(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未来社会是什么样的?关于这一问题,他们在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探索,认为未来社会是一个物质生活条件高度发达、人自由而全面发展、个人作为个体处在真正的共同体中的共产主义社会。他们还强调这一社会理想的实现需要具备两个实际前提:一是物质前提,只有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才能为人肉体组织的存在和人类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进程提供物质条件;二是主体前提,也就是无产阶级队伍的壮大和革命意识的扩大化。他们还指出这个社会理想实现的根本途径是“使现存世界革命化”,这种革命是区别于其他一切革命的,是具备可能性和现实性的共产主义革命。

一、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理想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物质条件、人的活动和他们的共同关系作了设想。

(一)物质生活条件高度发达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未来社会是建立在前面世世代代创造的文明基础上的高度发达的文明,继承和超越了以往社会所积累的全部生产力。物质生活条件的高度发达是未来理想社会的基本物质条件,只有在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条件的基础上,未来社会才能具有高度发达的交往关系、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等。

一方面,从人的需要层次上看,只有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条件,才能满足人不断发展的不同层次的需要。从现实的需要出发认识人的本性,是马克思、恩格斯在人性认识上的唯物史观的具体体现。他们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唯心主义“习惯于用他们的思维而不是用他们的需要来解释他们的行为”[1]995,而“现实的个人”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现实前提,人类历史活动的第一个前提是保证人肉体上的存在,即生产满足“吃穿住行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等需要的资料。同时,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的需要具有不同层次且是不断发展着的,已经满足的需要以及为之所开展的活动和所用的工具“引起新的需要”。“现实的个人”有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人的需要相应地内含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生存需要即自然的、肉体的生理需要,是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贯穿于人类历史始终并保证其他需要的实现。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则更偏重人的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方面,更加关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对生产力和物质生活条件的发达程度要求更高。因此,只有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条件,才能满足人不断发展的不同层次的需要。

另一方面,从生产力始终处于不断发展的历史进程上看,未来社会是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是经过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并最终通过扬弃国家、消灭私有制后产生的理想社会,继承和超越了以往全部的生产力。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在人创造环境的同时环境也创造人,所有的观念形式都能找到其产生并使之神秘化的现实基础,每代人所遇到的现实基础都是前人所有发展的结果。共产主义运动是要在“一定的生产力”的物质前提下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无产阶级要在占有所有生产力的总和的基础上改变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达到一种更高水平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构建一种物质生活条件高度发达的未来社会。马克思、恩格斯对西欧社会发展的历史进行了深入考察,并根据所有制的不同形式划分出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等资本主义社会以前所采取的所有制形式,又根据分工的发展阐述了行会制度、工场手工业和大工业的演进进程,认为所有的这些发展演进都有其深刻的现实基础,都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不断丰富和发展的结果,旧的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不断被新的更高的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所取代。

(二)个人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可以说是马克思、恩格斯社会理想中的核心组成部分。他们力求通过共产主义运动使人摆脱人的异化状态而实现真正的解放;认为人的全面发展是人的自由发展的结果,全面发展注重人个性的充分发展而非同质的发展;指出“现实的个人”不仅仅是历史的前提、出发点,而且是发展的最终目标和价值旨归。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未来社会,每个人的个性和能力均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而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程度集中体现于人的“劳动”上。在资本主义社会,人自由的条件是受偶然性支配的,每个人都由于异化的分工被限制在一定的活动范围之内,人们从事的生产是一种异化的劳动,劳动不仅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反而增加工人的痛苦。共产主义运动就是要使人们从这种异化劳动中解放出来,造成一种人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实践和劳动的状态,因此共产主义的自由是必然的自由,是在自我能力掌控下的真正的自由。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有一段精彩论述:“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2]537从这段描述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理想社会中的个人劳动情形的设想:分工被消灭了,由分工而产生的支配人的异己力量被消灭了,由分工而造成的人的社会关系的片面化和社会活动的固定化也被消灭了,人不再因为受到压迫或者出于谋生的需要而局限于一种劳动,而是拥有自主选择自己活动的自由。他们用举例的方式说明了相比起资本主义社会及以往其他的社会形态,未来社会消灭了“分工”,消灭了“劳动”,个人实现了真正的解放。当然,这并不是说未来理想社会不再存在分工,而是说以往的那种不是出于自愿的、自然形成的、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存在分裂的分工消失了,代之以出于人们自愿的、有个人自由意志的分工,使得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享受与劳动、生产和消费可以统一于一个人的劳动中。也不是说人们不用再劳动了,而是对人本身来说是异己的、同他自身对立的异化劳动消失了,取代异化劳动的将是一种人与其劳动产品、与其劳动活动、与其他人、与其类本质相统一的自由的劳动。在未来社会里,“劳动”成了人们的必需品,人在劳动中实现自己的价值。

(三)个人处在真正的共同体中

“共同体”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论述的一个重要概念,单在《费尔巴哈》章中就使用了33 次[3]。马克思、恩格斯对人与共同体的相互关系和相互作用进行了分析,指出个人只有在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互动中才能获得解放,认为共同体是实现未来社会理想的一个重要凭借。他们基于现实的物质生产水平分析比较了前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未来社会中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认为这种关系依次经历了从属与依附、分裂与对立、实现和解的发展图景[4]。在资本主义社会以前的社会形态中,采取的共同体形式是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这里主要指的是建立在“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基础上的共同体类型[2]521-523。在这种分工不发达条件下形成的共同体中,受到生产力制约,人与人相互依赖和互相依存,采取的所有制形式是共同所有,因此个人对共同体的关系表现为一种从属和依附的关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采取的共同体形式是“虚幻的共同体”形式(国家)。在这种共同体中,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处于分裂和对立状态,有个性的个人和阶级的个人相区别,个人利益与普遍利益相对立。由于分工的发展和机器大工业的形成,私有制成为这一共同体采取的所有制形式,资产阶级不仅利用隐蔽的剥削机制压榨无产阶级的劳动力,作为统治阶级还将自己的阶级意识、特殊利益抽象化和扩大化为普遍意识、共同利益,并且迫使被统治阶级接受,从而可笑地为统治阶级劳动,导致无产阶级“作为直接进行生产的阶级而与这种共同体对立”[2]522。因此,这种共同体对于被统治阶级来说只是桎梏、压迫和一种异己的力量,是虚幻的共同体。资本主义社会之后的未来理想社会才是一种“真正的共同体”,此时个人与共同体已经达到和解,双方都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从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以及个人在共同体中的地位等方面对未来社会“真正的共同体”的面貌进行了描述。他们认为,个人只有在共同体中才能获得自由和全面发展,在这个共同体中不仅“各个人都是作为个人参加的”[2]573,而且“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2]571。也就是说,个人不仅融入到共同体中,而且在共同体中促进自身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虽然“个人归属于‘共同体’是从其首先归属于‘阶级’演化出来的”[5],但“真正的共同体”是人们公共利益的实现场所,因为这时的共同体已经“不是一个阶级以联合的名义无偿占有另一个阶级的劳动时间和劳动产品”[6],而是消灭了剥削与被剥削的社会关系,全体社会成员联合起来共同创造并共同享有社会财富。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这种共同体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他们批判与“真正的共同体”相区别和对立的“冒充的共同体”“虚假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旨在指明通往“真正的共同体”的实现路径。他们认为,在以往冒充的、虚假的和虚幻的共同体中存在着阶级对立,存在着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统治,因此,对于处在统治阶级范围内的个人来说,个人自由是存在的,他们因为作为这个阶级的成员而获得个人自由,但对于被统治阶级来说,个人是不存在自由的。从“虚幻的共同体”到“真正的共同体”是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一种发展进步,在真正的共同体中,个人与共同体不再是对立的关系,各个人在这种联合中获得自由。

二、实现社会理想的两个前提条件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革命”是实现社会理想的根本途径,而革命需要一定的前提。他们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到,“如果还没有具备这些实行全面变革的物质因素,就是说,一方面还没有一定的生产力,另一方面还没有形成不仅反抗旧社会的个别条件,而且反抗旧的‘生活生产’本身、反抗旧社会所依据的‘总和活动’的革命群众”[2]545,革命的观念就不具备现实的意义和实现的条件。

(一)实现社会理想的物质前提

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是实现社会理想的物质前提。一方面,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人肉体组织的存在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历史的前提和起点是“现实的个人”,这一概念是他们在批判和超越前人的观点上形成的蕴含着历史唯物主义的关于人的本质的概括。人类历史的前提是有生命的人的存在,这种存在最根本的要求就是保持其肉体的存在,因此保障个人肉体生存的衣食住行的物质基础是不可或缺的,而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达为提高个体保持其生存的可能性提供了现实基础。除此之外,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达也为无产者及其同盟斗争范围的扩大和使人朝着解放的事业前进提供了物质保障。因为“当人们还不能使得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根本不能获得解放”[2]527。也就是说,如果生产力的发展程度达不到一定的要求,那么无产者将一直处于极端的、普遍的贫困之下,这时他们就必须首先开展以争取基本物质保障为主要内容的低级斗争,任何新的更高层次的斗争都不可能产生。

另一方面,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人类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进程提供物质条件。“世界历史”的形成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成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生产力的发展程度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程度,世界历史的形成为实现人的解放提供了时空环境。资本主义的发展要求建立世界市场。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交通运输系统不断提升,促成了不同地区、民族和国家间的普遍联系,地域性的生产逐渐被世界性的生产所代替,世界性的市场逐渐建立。正是由于世界交往的普遍建立,产生了巨大的人口集聚效应,世界各地的无产阶级反抗资产阶级的斗争方能由自发的结合走向自为的联合,推动共产主义观念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和认同。个人因为汇入世界历史的活动中而受到日益扩大的异己力量的支配,但与此同时,个人的解放也同世界历史的发展程度相一致了。分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世界市场的开拓,世界市场的开拓进一步促进生产力和普遍交往的发展,无产者地域性的个人变成世界历史性的个人,生产、消费和交往从民族性的变成了世界普遍性的,共产主义观念也就从地域性的变成了世界性的。在这种世界化的进程中,就像后来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资产阶级在其产生、发展中锻造了置其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和使用武器的人,同时也造成了工人的大联合。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运动的发生需要从民族的发展到全国的,再发展到全世界的,因此他们呼吁“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7]66

(二)实现社会理想的主体前提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体,无产阶级是共产主义运动的主体,而无产阶级和共产主义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也就是说,无产阶级只有成为社会的绝大多数并且具有反抗一切旧的生存条件的迫切需要和思想的时候,革命才能发生,而这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制度的阶级基础。

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将一切没有财产的阶级吞并,并将原先有财产的阶级的部分成员推入到无产阶级的行列中,将社会成员中的大部分变成被压迫阶级。在资本主义社会,旧式分工在推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使生产者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受到限制,而且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对于现存的生产关系只能是一种消极的力量,造成了人类的大多数成为没有财产的人。无产阶级是在资产阶级发展壮大中不断形成的一种与资本家分裂和对立的阶级,这种阶级的生存状况总是与资产阶级的生存状况呈现截然不同的两种发展趋势:资产阶级的财富总是越积越多,无产阶级的生活总是越来越贫困。同时,在以资本为导向的资本主义社会,一直上演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场景。因为资本总是自私的、无情的、逐利的,资本的生命力在于竞争,大资本家总是因为资本的集中而屹立不倒和日益强盛,而零散的、弱小的资本家总是因为缺乏竞争力而破产,这就使得先前属于资产阶级的一部分人不断跌入无产者的怀抱。由此,无产阶级的人数不断增加、范围逐渐扩大,从而壮大了整个无产阶级的力量,从数量上加大了爆发革命的人力“资本”。

另一方面,异化成为了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无产阶级产生了推翻统治阶级、反抗一切旧的社会条件的迫切需要,而且这种反抗的意识由于世界交往而从民族性的变成了世界性的。随着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发展成为世界性的,世界交往普遍建立,历史进入世界历史发展阶段。无产阶级不仅仅受到控制其生产的资本家的直接奴役,也受到全世界资本家的间接奴役。“对于无产者来说,他们自身的生存条件即劳动,以及当代社会的全部生存条件都已变成一种偶然的东西。”[2]572异化的分工,在使社会生产力成倍增长的同时,也使无产者受某种异己的压迫力量的制约程度越来越深。与资产阶级在全世界范围内掠夺财富、增长财富不同,无产阶级并没有因为其创造更多的财富而使自己生活得更加舒适。相反,他们的生活状况越来越向只能维持其肉体生存的临界发展,而且是使用摧残肉体的方式进行的。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描述的那样,工人的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生产了宫殿和美,但是为工人生产的却是赤贫、棚舍和畸形的身体。工人的窘迫使得他们的斗争需要不断扩大,因此在这个由社会绝大多数成员构成的阶级中以及其他认识到无产阶级窘迫生活状况的阶级中产生了革命意识。“革命阶级的阶级意识,亦即每一个领导革命的阶级借以认清革命、团结群众的思想观念及口号”[8]是革命成功的舆论基础,而普遍交往的建立使得这种反抗意识不仅仅是地域性和民族性的了,共产主义观念也从地域性的变成了世界性的。

三、社会理想的实现途径是“使现存世界革命化”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527他们不仅认为这种革命与以往的革命具有本质的区别,有其实现的可能性和必要性,而且还指出了革命的初期目标是致力于夺得政权和利用政权,最终目标则是要消灭“分工”、消灭“异化”、消灭“私有制”和消灭“劳动”。

(一)革命之可能性和必要性

共产主义不是一种应然的理想,而是一种基于现实的、符合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运动。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批判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家们把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限定在意识形态领域里的脱离现实的唯心主义的做法,指出“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2]539。共产主义理想不是一种寄托人们因不满于生活现状而产生的“宗教式”幻想!鉴于前面所提到的二个前提条件,虽然目前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制度的条件尚不具备,它还缺乏必要的社会前提,但是这些物质条件和主体条件在现实的世界中不断积累着它们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革命不仅具备现实的可能性,而且还是必需的,因为只有在现实的革命中才能消灭分工、消灭私有制、消灭“劳动”,也只有在革命中人们才能普遍地发生变化。马克思、恩格斯指出,革命之所以是必需的,不仅仅因为除了革命这一方式,无产者没有任何其他的方式可以推翻统治阶级和现存的一切旧的东西(包括整个社会生活本身),还因为“推翻统治阶级的那个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才能胜任重建社会的工作”[2]543。马克思、恩格斯所指明的革命与以往历史中周期性爆发的革命有着本质区别,这种革命具有世界性、彻底性,它要求推翻一切旧的生产、生活、交往、制度所依赖的现实基础。革命产生于这样一个现实基础之上,在那里生产力发展到这样一种程度:生产关系已经不能再促进生产而只能是一种破环的力量,统治阶级已经不能再凭自身的社会权力来利用生产力,无产阶级生活极端困苦而产生共产主义意识并且受到普遍认同。在这种现实基础上,革命阶级在实际的革命中会使现存的一切束缚人的东西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对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史观进行了彻底批判。青年黑格尔派认为人的真正的枷锁是观念、意识、思想,将社会问题归结于人的错误观念问题,认为只要在纯粹的思想领域同这些意识进行斗争就行了。对此,马克思、恩格斯予以了彻底批判,他们从新的历史观出发,指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真正生产着自己观念和思想的人是受一定的生产力及交往形式所制约的、从事着现实生产活动的个人,并将实现共产主义的根本途径确定为现实的革命运动。

(二)共产主义革命区别于其他革命

以往的一切革命都没有触动到革命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在提出鲜明的革命立场时区分了以往的一切革命与共产主义革命,认为二者在革命方式、革命的彻底性和革命的前途等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他们指出:“迄今为止的一切革命始终没有触动革命的性质,始终不过是按另外的方式分配这些活动,不过是在另一些人中间重新分配劳动。”[2]542-543以往历史上周期性地上演的所有革命,实质上根本没有触及到人们全部物质生产实践活动,也没有强大到能够摧毁所有的现存基础。封建社会中的农民革命只是用革命手段更替了皇室贵族的血脉,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资产阶级革命建立的只是用物的统治来代替人的统治。从整个人类的历史发展来看,以往的一切革命都是使一部分人经过革命摆脱受剥削压迫的状况而获得一种暂时的解放,同时也使另一部分人(而且是人民中的大多数)沦为或者保持受压迫、剥削和禁锢的状态,根本没有促使全人类生存状况的改变和生活水平的提升。

共产主义革命不同于以往一切革命,具有根本性、彻底性、普遍性和先进性等特征。首先,共产主义革命触及到“现实”这一根本。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这些前提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2]574马克思、恩格斯将“人”从观念拉回现实,在他们看来,共产主义革命是以“现实的个人”为前提、在全部人类历史所创造的生产和交往产生的条件下开展的,“不是先验地存在于先知脑海中的完满典范或抽象理想的实现过程,而是实践性的、历史性的、生成性的运动”[9]。其次,共产主义革命要求彻底摧毁现存的一切,“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是必须的”[10]171。无产阶级是共产主义革命运动的主体,而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从而也是全人类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他们就必须不断自我革新,“消灭他们迄今面临的生存条件,消灭这个同时也是整个迄今为止的社会的生存条件,即消灭劳动”[2]573。只有消灭了造成人的异化和不自由的全部现实因素,才能彻底消除产生剥削压迫的现实根源。因此,从消灭全部现实的基础看,共产主义是一种彻底的运动。最后,共产主义运动旨在实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和实现全人类的解放。相比于以往仅仅是为实现少数人利益的革命运动,共产主义具有任务目标的先进性特征。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7]42

(三)革命的方法和途径

革命的初期首先是要夺取政权。政权是一个国家政体的统治形式,也可以说是占统治地位的政党所掌握的国家主权及政治权力。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论述了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必要性。他们首先总结了国家的产生过程,指出在家庭中产生所有制的萌芽和最初形式,分工带来不平衡的分配是私有制产生的前提,而分工的进一步发展使得单个人或单个家庭的利益与共同利益之间产生矛盾,共同利益采取国家的形式使其权威化的一系列过程。然后分析了资产阶级通过推翻封建阶级夺得统治地位,并将自己阶级的利益说成普遍利益和共同利益的过程。最后得出结论:“每一个力图取得统治的阶级,即使它的统治要求消灭整个旧的社会形式和一切统治,就像无产阶级那样,都必须首先夺取政权,以便把自己的利益又说成是普遍的利益。”[2]536-537这就为共产主义运动指明了近期目标——夺取政权。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的第二部分中对这个近期目标也作了说明。资产阶级采用国家的形式将自己的特殊利益说成是普遍利益,马克思、恩格斯称之为“虚幻的共同利益”,认为这种利益仅仅代表少数人的利益,同广大的无产者真正的共同利益是分裂和对立的。共产主义运动的初期就是要让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用政权的形式将无产阶级的真正的关于人的利益上升到共同利益的地位上,以改变以往统治阶级只代表少数人利益的状况。这样,就不用再把特殊的利益说成共同利益了,因为无产阶级本身就是社会中的绝大多数,无产阶级的利益就是真正的共同利益。夺取政权的过程在形式上可能与资产阶级推翻封建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的过程相似,都是要通过暴力革命推翻现存的统治阶级的统治以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而且无产阶级还要继承资产阶级国家的这个“遗产”,采用国家的形式建立和巩固自己的统治。但是,二者在内容和目标上却有着本质的不同,无产阶级始终代表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它推动无产阶级利益的实现是要让无产阶级思想成为统治思想,它的最终目标是指向全人类的解放、指向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革命最终要消灭“分工”,消灭“异化”,消灭“私有制”,消灭“劳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要利用统治地位逐步实现以上目标。首先,要消灭分工。马克思、恩格斯指出,需要被消灭的分工指的是作为私有制和阶级划分基础的社会分工,是那种非自愿的分工。只有消灭这样的分工,才能使得由分工造成的物质活动与精神活动、劳动与享受、生产和消费分离的现象被消灭。其次,要消灭“异化”。他们指出,只有在具备前述两个实际前提的基础上才可以消灭异化,而且主要是消灭同人异己的压迫力量,使人从异化状态发展为解放的状态,实现个人的个性和自由。再次,他们强调消灭分工与消灭私有制具有同等意义。分工带来的不平等分配导致私有制的产生,私有制的发展又进一步促进分工,这样循环往复,使分工和私有制具备了同等的意义,只不过一个是就活动而言,一个是就产品而言的。彻底地消灭私有制,也就消除了产生阶级剥削和压迫等一切社会不平等现象的根源。最后,他们还指出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个性和自由,要消灭所有的社会现存的谋生条件,即消灭劳动——主要是指那种固定化的社会活动。共产主义革命就是要冲破限定的活动范围,超越作为谋生活动的被压迫的劳动,代之以具有人的自由意志的真正的劳动。以上这些作为前提的“消灭”,最终指向都是使人从过去种种束缚自己的条件中挣脱出来,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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