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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研究的新收获
——《掘开历史地表》评介

2022-03-24王本朝

郭沫若学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郭沫若史料身份

王本朝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读完孟文博的大作《掘开历史的地表——郭沫若前期文艺论著版本校勘之发现与研究》,可以用“惊讶”和“纯正”来表达我的感受。它虽是孟文博的第一本著作,但我却分明感受到他求学的认真,治学的严谨和成果的丰硕,可以说,在导师指导下,他找到了合适的选题,走了一条朴实而纯正的学术路子。于是,他也有了自己的学术追求和个性,一是在文献资料上下真工夫,着力于版本校勘,返本求真,呈现文本之原貌及变迁;二是在研究方法上,取考证、校勘、辨析之法,走文史结合,以史证文之路;三是在思维方式上,以原始史料为基础,从社会权势语境和郭沫若的特定身份,分析其作品修改、观念变迁和人际纠葛,开合有度,拿捏精准,时有创新。

孟文博想“掘开历史地表”,而他的研究对象又是极具特殊性和复杂性的郭沫若,其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众所周知,郭沫若是20 世纪中国文学和历史中无法回避的重要人物。他经历的历史事件多,时间跨度长,涉猎范围广,社会影响大,思想变化频繁,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因如此,郭沫若研究也就一直面临着诸多困难。最大的问题主要来自两方面,首先是资料残缺和真伪问题,存在全集不全和版本差异,郭沫若未被收录的文献数量大,且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了多次修改。其次是分析尺度和评价标准有问题。郭沫若是极其丰富而驳杂的,从不同角度看,有不同的色彩,甚至出现相互矛盾的两极评价。他的丰富性使其缺少纯粹和精深,他的驳杂性主要是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社会时代,他自己又与时俱进,贴着时代走,用他自己的话说,“像大渡河里面的水一样,一直是在崇山峻岭中迂回曲折地流着”。由此,郭沫若研究就亟待需解决文献史料和评价尺度问题,既要忠实于原始史料,又要设身处地进行历史化分析,史料化和历史化,或者说回到历史现场,回到原始史料,就是推进和深化郭沫若研究的两把钥匙。

孟文博就用这两把钥匙,开启了郭沫若前期文艺思想及其人际关系的大锁,他在版本上作了实实在在的校勘工作,又以版本校勘为基础,分析郭沫若文艺思想及其人际关系,设身处地解释郭沫若思想和文本的“变”与“不变”,以及所隐含的无奈和痛苦,不回避也不辩解,力求还原一个真实而丰富的郭沫若。这是孟文博想努力的方向,《掘开历史的地表》也实现了这样的目标,可视为近年来郭沫若研究的重要收获。近年来,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出现了史料化转向和历史化趋势,孟文博敏锐地把握并顺应了这样的学术潮流,且有了这样扎实而有新意的成果。这或许就是我为之“惊讶”的原因吧。

《掘开历史的地表》共有九章和一个附录,大致可分为“观念流变考察”“人物关系研究”和“典型个案分析”三个部分。“观念流变考察”部分主要考察郭沫若文艺“无目的性”与“功利性”观念的历史流变,郭沫若“民间文艺”观的形成与发展以及郭沫若否定五四文学革命的真实动因;“人物关系研究”部分探讨了郭沫若与《学灯》编辑李石岑及其他重要历史人物的恩怨纠葛;“典型个案分析”部分对《论国内的评坛及我对于创作上的态度》《屈原考》和《泪浪》三个文本的版本修改进行了考辩分析,又对《〈文艺论集〉汇校本》的汇校异文进行了“补正”,对《文艺论集续集》汇校异文进行了“全录”。“附录”部分包括郭沫若对关涉鲁迅言论所作的修改对勘异文全录,及新发掘的郭沫若首部长篇小说《未央》的佚文,这些内容都体现了孟文博扎实的史料搜集及考证功底。

孟文博的特点和贡献在版本校勘,在作品汇校。我尤其惊叹于他的一丝不苟,他的严谨而认真的态度,也相信有了这样的方法训练和治学态度,他会走得更远,做出更多的成绩来。大约在20 年前,他曾随我攻读硕士学位,选题是“舒群抗战小说研究”。舒群是一位东北作家,作品数量并不多,但他的抗战小说却有自己的特点,感受独特,形象丰满,文体多样,但却一直不为学界所重视。孟文博重新捡拾历史材料,还原了舒群抗战小说的特点和贡献。也许是受到学术氛围的影响,当时的他并不以史料见长。今天的孟文博则对郭沫若研究现状有准确的把握,目前国内学术界对郭沫若前期文艺思想的研究虽然比较丰富,但也存在片面和偏差,特别存在文献资料不严谨、不真实情形,资料的遗漏多,文本也有大量修改现象,需作考证、校对和汇校工作。史料不全和版本差异在郭沫若研究领域相对比较明显,包括一些资深学者也存在资料文献和版本问题,于是,孟文博重新接续传统治学方法,将版本校勘作为研究方法,对郭沫若前期文艺论著的版本进行了细致而完整的校勘。作品汇校本是一件苦差事,是硬功夫。仅从到目前为止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汇校本,数量极为有限,也就可见其难度,也可理解为什么人们不愿意下力气去作版本汇校和考辩的理由了。

有了版本汇校和文献史料作基础,加上重回历史现场的自觉,孟文博对郭沫若的文艺思想观念和人际关系纠葛就有了新发现。他结合郭沫若的作品修改,讨论其文艺观念变迁以及人际关系,分析其作品修改的动机,分析社会时代和个人思想的内在关联。在表面上,郭沫若的思想观念多有“自我相违”“自行抵牾”和“左右摇摆”的地方,孟文博却发现,在“相违”与“摇摆”的背后,骨子里却有“权力”意识的操纵,不过是“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罢了。不同社会环境有不同身份,不同身份自然也有了不同的话语策略。1920 年代后期的郭沫若,一方面以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倡导者的“政治家”身份,号召文艺青年做“留声机器”,另一方面又以“诗人”身份写出了具有相当艺术高度的诗作。1949 年以后,郭沫若的创作与行动,也多不被理解,被看作“御用文人”和“唱和者”,实际上,郭沫若也有隐蔽性的一面,他在编写《沫若文集》时,对作品进行了大量的修改,它既是为了迎合当时的文艺政策及自我政治身份的调整,也暗含重回到原初的意图。又如1922 年5 月,他在《创造季刊》第1 卷第1 期上发表《海外归鸿》第一信,提到了诗作《重过旧居》,1957 年在收入《沫若文集》时,他将它改为《泪浪》,并对文本进行了大量修改,隐晦地传达了自己的负心郎身份以及愧疚而痛苦的心情。它们并非是直线型的思想变化,而是在不同社会环境或身份转变过程中的话语表达,有的与其特定心理有关,有的则与时代语境存有密切联系。

孟文博是魏建教授的门徒,他跟随魏先生学到了做学问的真功夫。学问的工夫应下在史料上,有了史料的搜集、整理、校勘和发现,才能做出真学问,才可做出大学问。这也是让我最为兴奋的事,我欣喜地看到他在治学道路上探得了门径,并有了大收获,也真切地感受到魏建兄传人有道,教学有方。我自己并不长于史料研究,但一直非常尊敬和佩服做史料工作的研究者,在此,写上这些话,虽有些外行看热闹的味道,但还敢应承下来,主要是为孟文博的学术正途而高兴,为魏建师徒所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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